第40章

2025-03-22 07:24:43

眼看货物定的差不多了, 大家准备返程。

火车站台上,夕阳的余晖中再次看到了那俩熟人。

俩人从托运那边过来,慕容丹玲走路缓慢, 脸色煞白一脸病容, 好似刚生了一场大病。

两方车厢挨着,排队的时候慕容丹玲也看到了她们。

女人一脸菜色满是疲累,但在看到李霞那一刻立马如刺猬一般竖起浑身的尖刺, 昂头挺胸一副胜利公鸡的模样。

李霞转过头, 不惜得搭理她。

很快火车开了过来, 乘务员打开车厢门,大家开始有序上车。

因为是始发站, 时间充裕不存在上不了车的事情,所以这一站是最不挤最和谐的。

几天的车程坐硬座, 这回没抢到车座底下的位置。

返程这趟车人格外的多,车厢里挤的人挨人, 想上厕所都得跟在叫卖香烟啤酒饮料的小推车后头才能过去。

李霞花钱在餐车买了仨位置, 这回仨人可以舒舒服服坐着喝茶聊天了。

十号车厢一位女性乘客晕倒了,有医生在车上的话请火速前往十号车厢救援。

李霞去倒水, 广播里响起了这条播报。

餐车在九号车厢,紧挨着的就是十号。

果然那边吵吵嚷嚷的, 隐约中好像听到章秋华的声音。

事发地距离她所在的接水区很近, 水没开呢她等待的间隙挤着过去, 踮起脚尖朝里头张望。

此时正好一位医生听到广播匆匆赶来, 大家让开一条通道, 李霞看到了躺在三人座椅上的正是慕容丹玲。

她此时脸上毫无血色静静的躺在座椅上, 下身的裤子一片红。

医生过去检查, 扶着她身子的章秋华开口跟医生说情况。

三天前流产了, 在医院刮了宫。

医生抬头冲乘客们开口:麻烦大家有床单之类的拿出来给遮一下,谢谢大家了。

有的乘客还真带着这些东西,顿时热心肠的去拿。

在乘务员和乘警的协调下,用床单隔出一小块儿独立空间。

检查后是小产后太劳累引发的子宫出血,这情况火车上没法治。

很快火车到站,这一站是个小城。

章秋华在工作人员的帮忙下带慕容丹玲下了车,在这里就近就医。

李霞她们继续坐着,等下车的时候她和小刘全都下肢浮肿,韩军身体素质好不太严重。

仨人站在站台上缓缓的活动四肢,有的女乘客则飞快的往站外走,憋一路估计实在憋不住了。

走吧,咱也先去找个厕所。

不仅是憋了差不多一天,同样这一天也没怎么进食,实在是那环境让人没胃口。

找厕所解决个人问题,出来后李霞大方的打车回家。

省城今年有了许多三轮出租,大家管这种车叫三蹦子。

姐,咱去澡堂子泡个澡吧。

火车坐那么长时间,想想车上那环境就浑身刺挠。

为了挣钱大家也是拼了,这时期买卧铺不容易,尤其是像他们来回贩货赶时间,经常性的就是硬座,来回那么长的路途,没几个腿不肿的。

洗洗手脸先吃饭,不然进澡堂子得昏过去。

仨人到家,秦沐赶快张罗给他们倒水,有喝的有洗的。

韩军脱掉外头的衬衫搭在院儿里的绳子上。

媳妇你赶快去给做点儿饭,我们都饿一天了。

哎,好。

女人说着拽下围裙系上:咋一天都不吃饭?路上忘了拿干粮,火车上也该有卖的。

哪怕贵一些也别一直饿着啊。

别提了……看到老婆了,韩军也开始念叨。

实在这趟车人过于多,后半程没水,卫生间进不去,有饭也不想吃。

他还吃了一碗,李霞和小刘开着窗户都没吃完一份儿饭。

饿废了都要。

嫂子你做的擀面条真好吃。

小刘人很苗条,平时吃饭有些挑食,今儿愣是觉得普通的面条比满汉全席都美。

嗯。

这面条真好吃。

李霞也放下了碗。

媳妇,再来半碗。

韩军用的面碗最大,大男人吃完了还觉得不饱。

秦沐又给捞了一筷子,迎上他不满的目光开口解释。

一下子不敢吃太多,等晚上我再给做。

好吧,是这个道理。

李霞和小刘也不吃了,放下碗站起来走走,然后去收拾了东西结伴去澡堂。

吃饱喝足泡了个澡,晚上到家才感觉自己舒展筋骨活过来了。

仨孩子放学全迎上来,听说妈妈一路辛苦也不要礼物了。

画画指指床让妈妈躺下。

我给你捏捏腿。

我也给妈妈捏。

还有我。

孩子们抢着给妈妈按摩,最后这活儿被沈海阳给抢去了。

都赶快去写作业,完事了练钢琴。

不然今晚不许看电视。

小家伙们都走了,独留他们两口子在屋里。

商铺昨天交付了,可以装修。

你的意思是怎么弄,要不我明天先陪你过去看看?好,我先看看,然后再定。

说着话她转过脑袋:沈耀宗呢,最近没再出什么幺蛾子吧?一切正常,没听到说什么。

哦,对了。

我在路上碰到慕容丹玲了,她流产在火车上大出血,被送往了F市医院。

你说这事儿要不要告诉晖晖?没危险吧?不知道。

先等等,我打听一下情况。

两口子一边忙着装修商铺,一边打听慕容丹玲。

后来得到的结果是她抢救过来了,在市院住了几天后返回省城。

听说子宫被摘了,以后再没法怀孕。

晖晖、沈晖、两口子刚说既然没事了就别跟孩子说了,沈晖这孩子心思重,知道了也许心里又难受。

他们不打算说,奈何有人老是来打扰。

前来喊沈晖的是他姥姥,年迈的老人拄着拐杖,径直从大门口进来,那步履蹒跚的样子你想拦都不敢伸手,深怕一不小心她躺地上。

沈晖听到喊声从屋里出来,老人看到他脚步一下子加快上前。

晖啊,你妈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这孩子咋也不说去看看他,她可想你了。

沈晖有些懵,下意识的回头看爸爸。

沈海阳将事情跟儿子说了一下,那语气和表现就是看你自己,你想去看你妈那就去,我不拦着。

走,跟姥姥去看看你妈。

我不去。

既然已经没事了,让她好好养着就是。

沈晖挣脱了老人的手,老妇人指着他手臂在哆嗦。

你个小没良心的,那可是你亲妈。

她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去看她,你心里还有你妈没?她让你来找我的?孩子还记得上回慕容丹玲要打他的事儿,那双眼猩红的好似他是仇人。

这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讨厌他不喜欢他甚至恨他,那又干嘛来找他?不管她说没说,你当儿子的也该去看看她。

我不去。

斩钉截铁的拒绝,然后转身回屋,嘴里小声的自言自语:她好好的就行,我希望她好好的。

老太太还想去拉,可惜没拉住。

她转身想说沈海阳什么,沈海阳也转身进了屋子。

父子俩都不理她,她气的在院里嚷嚷几句后被大闺女进来扶着走了。

沈晖在得知慕容丹玲再不能生育后低低笑了一下,难怪又想起我来了。

是因为这个吗?不,其实慕容丹玲压根没说想见他,这一切不过是老人自己的想法。

闺女不能生育了,这辈子就沈晖这么一个孩子。

今时不同往日,她觉得闺女如今该拉近跟儿子的关系。

李霞忙着装修商铺,一个楼层挨着的几家商量一起装。

这时期装修没那么复杂,就是简单刷墙铺地接好电,摆上货架和样品就可以营业了。

商铺的库房留着商场自己用,私人得大家自己找。

李霞考虑良久决定租那种靠近街道的倒坐房。

仓库而已,最主要的是干燥和交通方便。

这种倒座房住人背阴不好住,但放东西绝对方便,只需要从街道这面开个门就好。

骑着车子在附近转,想着距离越近越好。

结果找到一家,一溜六间倒座。

外头就是街道,这街道还挺宽。

不止三轮,货车也能进的来。

可人家不租,却是要卖。

我要出国,这房子一次性处理干净。

这要是搁俩月前,不用说花钱买下就是。

可在她一趟南下大量订货,回来又得装修商铺订货架等事情,她手里已经不够买这房子的钱。

我考虑一下。

尽快啊,这几天问这房子的有好几个。

好,我尽快。

大家都在找库房,这还真是竞争激烈。

不过大部分人估计也跟她一样,哪来那么多流动资金。

先回家看看,从哪儿能凑出这笔钱最好。

骑着车子往大道上走,小路尽头碰到慕容丹玲在卖货。

从小产到如今还不到一个月吧,这怎么就如此急切的出来干活了?挣钱重要,身体更重要啊。

身体遮挡着看不到她在卖什么,但她之前跟章秋华在一起进货,这进的货就很耐人寻味。

对方在跟顾客交谈,转头看到她后赶快将东西收起来。

此时一声警察来了,她飞快的提着包飞奔。

那速度,快赶上短跑运动员。

眨眼间消失在街上。

为什么就不能做点儿光明正大的生意呢?这种事儿它是很挣钱,可你真不怕有一天翻船。

她骑车回家,那边慕容丹玲恨恨的咬牙,以为是她举报的自己。

跟章秋华一说,章秋华觉得应该不是。

这种事得搜查出东西来才行,我们的东西都放在隐秘的地方,就你身上那俩,逮住也可以说是帮朋友捎的。

李霞她没那么傻,举报这个逮不住咱俩,对她又没好处。

她不会干这种损不了人又利不了己的事儿。

你当初就不该找她,不然她根本不知道咱们的事儿。

万一她实名举报咱们可咋办?若是被公安盯上,那迟早露馅儿。

咱们进一批布料什么的去卖,或者借用别人的摊子卖布料什么的遮人耳目。

最主要的是遮李霞的耳目,这样就不用再担心她举报。

行。

李霞骑车回家了,她没跟警察说她认识慕容丹玲。

她并不清楚人家到底在做什么,不能胡乱猜测。

打击违法是公安的事儿,公安已经行动。

全都赶到一块儿了。

说什么呢?沈海阳从屋外进来。

我去租库房,结果对方要卖。

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我正想着从哪儿倒腾一点儿呢。

沈海阳笑笑,从袋子里拿出一张汇款单。

京城那边的房租,一次性全给发过来了。

你看加上这个还差多少,我们再想办法。

李霞接过一看,开心的低头亲了汇款单一口。

及时雨啊,再加上这些就不差多少了。

沈海阳凑近、指指自己脸颊:不是该亲它吗?李霞转头瞅一眼窗外,没等回头呢他一个吻落在她脸颊上。

这两年做生意辛苦,可她买了好的护肤品,所以皮肤保护的很好。

嫩滑细腻,还有淡淡的香气。

两口子对视一眼,均不好意思的笑了。

李霞将自己的钱和这笔租房款加到一起,发现还差一点儿才能够。

就这么几个钱不值当跟老爷子开口,她很有原则的没挪用工程款,想其他办法解决就是。

对了,我今儿看到慕容丹玲了。

公安过来,她转眼就没影儿了。

这人、沈海阳摇头:她的胆大和你的胆大它不是一回事。

算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

两口子猜慕容丹玲到底是不是做什么违法的事儿,没两天呢遇到她和章秋华摆摊卖布料。

李霞顿时觉得自己想多了,骑着车飞速走过,再不想什么水货不水货的事儿。

骑车去老房子那边,两家租户收租,房租已经逾期一周了。

这回要求一次交半年的,两家租客顿时不乐意了。

住在耳房的两口子从屋里出来,女人对着李霞开始哭穷。

嫂子,你看这一次□□半年是不是太多了。

我自从生了孩子后家里开支增加了,养个孩子真的很费钱,婆家娘家又都不贴补,日子过的艰难,实在是没积蓄。

我都想着仨月的房租要不先找同事借一些,不然家里都不够。

是啊,养孩子真的很费钱。

我还想让你多宽限一段呢,你这咋还又让一次□□半年啊,那也太多了。

刘彪媳妇也不乐意,每次交房租都说再等等。

每次都这样,李霞顿时就烦躁的很。

押一付三,每次收租都被推三阻四,有时候得来好几趟。

刘彪是强势的总说等开支,耳房那家每次都哭穷。

反正就不一次给,总得让她多跑几次,多等一段。

房租不涨。

就是一次□□半年的。

这样省事。

你们愿意交那就继续住,不乐意交那就搬走,我重新找租客。

刘彪从屋里出来:我们住的好好的,你凭什么说不让住就不让住了?呵、凭什么?凭我是这房子的主人。

我的房子、你们住两年就觉得成自己的了?交租推三阻四,一年四次我得跑十来趟。

居然还有脸质问我凭什么。

是不是哪天我这房子要拆迁了,你还觉的得分你拆迁款或者给你一套住房?要不然你以后住哪儿。

你这……耳房的小媳妇有些生气。

不乐意交就算了,你们已经逾期一周,我再给你们五天时间,你们搬走。

我们住这么长时间了,你说搬就搬啊?刘彪这家伙又开始耍横。

那我报警。

我还不信了,堂堂法制社会,我自己的房子我还做不了主了。

说做就做,李霞也不跟他废话,出去骑车到派出所报警。

接警的警员跟韩军认识,当即二话不说跟着她来了院子。

没说的,人家的房子人家说了算。

让你们搬走你们就搬走,否则以侵占他人财产论,先拘留几天咱们再说。

我的天,原来这真的违法。

这回刘彪也不硬了,递给警员小刘一根烟,点头哈腰的开始说好话。

就是钱不凑手,没说不交。

不用了,这房我不租了。

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

再给你们五天时间搬家。

五天后我来收房。

每次都不凑手,每次都推三阻四。

这还真是欠债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明明是你该给我房租,却每次弄的我好像讨饭的一样,还得跟你们一次次说好话。

不是,李霞你这……咱原来都一个院儿邻居,你别太过分。

我过分?李霞望着刘彪我的房子我做主,我哪里过分?那、那我们住哪儿?我管你住哪儿,那是你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我这……刘警官,难道这房子我们住两年了,说赶我们走就赶我们走吗?不然呢?这是人家的房子,你住两年、你住十年那也是人家的房子,人家自己做主。

好,我搬。

刘彪这家伙发了狠,开口打发走了民警同志。

眼看民警同志走了,他一把揪住了准备骑车离开的李霞。

告诉你,你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会让你好过。

老子就是从房子里搬出来,你也休想让旁人住进去。

刘彪,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机械厂三车间上班是吧?你什么意思?不怕被开除,你尽管跟我耍狠。

威胁我?李霞冷笑一声,双腿支撑着停在地上。

工作、你的小家、你儿子、你父母、家人……怎么,你以为自己是无坚不摧的?你……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敢要挟我不让我好过,我就敢弄的你妻离子散丢工作。

流落街头都是好的,万一喝醉了掉粪坑里淹死,那你这辈子再不用为房子跟人耍狠。

我、刘彪被弄的没了脾气,一下想起当年她阻拦不让他盖小房子的时候。

那会儿她家就她一个顶用的她还那么厉害,如今沈海阳可是公检法都熟,他敢干嘛啊,他啥都不敢干。

你这女人、怎么年纪越大越难缠。

是我难缠吗?看他软了态度,李霞也好整以暇的跟他讲道理。

我的房子你们租,你自己说,除了第一次,之后哪回你们利利索索的交过?我要求一次交半年的,这样我也少跑几趟。

结果一开口你就跟我耍狠,难道我就必须租给你们,然后费啦把劲儿的一次次跑着说好话收租?交,交半年的行了吧。

不行。

他大声,李霞也跟着大声。

艹、什么时候也不能失了气势。

姑奶奶我不租给你们了。

五天,五天麻溜的给我搬,我不乐意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

李霞说完骑车要走,被刘彪给拽住车轱辘。

每月加五毛,一次□□半年的,这总行了吧?刘彪媳妇挺爱干净,房子维护的很好。

打压下他的气焰了,房租还加了钱,李霞也不再坚持撵的他没活路。

但条件得加,得彻底让你明白,我的房子我说了算。

每月加五毛,一次交一年的。

三天后把钱给我交过来,不乐意你就搬走。

麻溜的。

一年一次,不至于再像之前那么费劲。

……好。

人就是这样,被拿捏了知道后悔了。

这要是李霞没办法制不住他,他此时肯定在洋洋得意,觉得自己非常能耐。

如今被拿捏了,房租还加了钱才保住住处,他生气却没办法。

心想这一年再找其他的,有合适的就搬走。

这娘们惹不起。

李霞回家跟沈海阳说起这事儿,男人点头觉得她做的好。

耳房不乐意了就搬走,刘彪这家伙也得治一治,别住了两年就觉得这房子就该他住。

收个租费劲儿的要死。

换衣裳,我去搬洗衣机。

我洗,你去躺着休息会儿,晚上还得上夜校。

李霞从柜子里拿出俩人的换洗衣物放床上,自己也准备去洗洗换衣。

我这个岁数,正是能干的时候。

这点儿事儿算啥,这要是在农村,一天天下地比这累。

翌日是工作日,老爷子让她开车陪他去趟公证处。

路上接了律师做证人,老人来公正的是遗嘱,他亲手所写,下面签着他的大名,盖着他的私印。

这时期许多大陆人觉得立遗嘱不吉利,那些有钱人家直接导致身后事不太平,儿女能为争财产打的头破血流对簿公堂。

老爷子在国外生活多年,思想还是比较开放。

到公证处李霞退了出去,这种事她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场,老爷子分配如下,但她不知道。

于公的一方面,也就是他如今投资的工厂,兄弟俩一人百分之四十,剩余百分之二十给了李霞。

老爷子感念她对妻子养老送终,让她瞑目走的安心。

而且如今还在照顾他,他养老是儿媳在照应,送终估计也是她们。

私人物品全部留给了他们,里头值钱的不少。

一切都弄完,她开车送老人回家。

家门口一脚刹车,老汉下车被她搀扶着的时候转头冲她笑。

儿媳妇、以后要多开车。

好,我现在开的挺多的。

这是嫌我车技不好?嗐,我刚拿到驾照,遇到情况第一反应知道刹车已经蛮好了,没把油门当刹车的撞上去已经十分冷静。

而且我今儿刹车踩的不猛,比之前可是好多了。

送老爷子到后院,坐下没聊几句听到夹道有人喊:霞、有人找。

秦沐的声音,李霞从后院出来到前头,来人是方中诚二弟和弟媳。

这俩来干嘛,当初没租到她的房子,如今咋又找上门来了?方家两口子果然是来说房子的事儿,李霞没请他们进屋,既然就在院里说话。

女人抱着孩子乐呵呵的,开始拉住画画跟李霞套近乎。

你闺女是我们侄女,咱们咋说也是亲戚……不说这个李霞还能忽略,可她一提这个,李霞顿时想起那个渣男。

原以为重来一生让他养活儿子,结果那混蛋完全不负责任。

丢蛋鸡一样,只管生不管养。

不租。

不用问为什么,我的房子我做主,二位请便吧。

方家老二狠狠瞪了他媳妇一眼,你他娘的咋就那么笨。

居然拿画画跟她拉关系,这不是适得其反嘛。

她有多恨他大哥他知道,提起老大来,这房子更不会给他们住了。

不是、我们那房子实在是太远,上班不方便。

你那边耳房又空了,为什么就不能租给我们,我们付房租。

一次性半年的,我们知道。

不租,请便。

看李霞完全不松口,女人拉着画画想让她帮忙给自己说话。

小女孩使劲儿抽出自己胳膊,啥话不说转头就跑。

这两口子又看向一一,结果一一开口了,却是让他们失望至极。

伸手指着沈海阳:我爸在那儿呢,我叫沈如一。

你们别乱攀亲戚。

这一下,方家老二两口子全哑火了。

这孩子啥时候连姓都改了,李霞怎么能这么做,他哥呢,他哥也不管管?画画、姓什么?我姐姐当然也姓沈啊。

一一说着话摇头晃脑,大眼睛清澈懵懂,天真可爱。

纯净的孩子说着不加掩饰的话,让这俩人想怀疑都做不到。

路上想了千般辙,来了一样都没用。

临走方老二给自己找场子:血缘是揪不断的,你啥时候也是我哥的儿子。

他媳妇转身走了,他说完转身快步去追。

追上后听他媳妇开始抱怨,他那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当初你妈可是说有婚房的。

结果呢,就住那么个偏僻的地方。

骗子,一家子没个好人。

还有你那大哥,混蛋一个,自己的孩子都不要。

我说,方老二你敢也这样,我就……孩子在怀里抱着呢,他要也这样她能怎么办,把孩子扔大街上?这也就气急了想想,她如今可舍不得。

行了,行了,我们现在不也有住处嘛,又没让你睡大街。

本来就心情烦躁,觉得李霞太绝情太过分,他媳妇又这么叨叨,他恼羞成怒更加生出了恨意。

两口子在大街上就吵了起来。

李霞那边,他们走后一一冲妈妈仰着头乐。

那傲娇的表情,一副你快夸我的样子。

李霞伸手摸摸臭小子的脑瓜,奖励他一颗糖。

臭小子开心的拿着糖去玩了,决定下回要是碰到方中诚也这么说。

他都不要他了,不养他、连户口都不给他迁,那还认他这个爹干啥。

他有妈妈能挣钱,爸爸给他迁户口陪他们上学。

方中诚不要他这个儿子,他也早不认他是爸爸。

————五天后李霞收回了耳房,很快招到了租客。

押一付六,新租客二话不说付了房租。

刘彪也乖乖付了一年的房租。

钱凑够了买下了那处倒坐房做库房,商铺那边紧锣密鼓的在装修。

国庆时商场正式开业,各家私人商铺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生怕错过国庆期间的流量。

李霞忙的四脚朝天,家里、孩子全都顾不上管。

幸好在这之前她又找到一个保姆,保姆和他们还在磨合,一时间大家有些不习惯。

孩子们则是沈海阳在照看,有时候她回的晚走的早,好几天都跟孩子们碰不上面。

这天中午跟韩军到火车站收了一批货,忙完已经过了饭点。

俩人随便找了个食堂,没其他的就要了两碗素面。

等面的间隙从里头单间出来俩人,一个是沈耀宗另一个不认识。

沈耀宗看到她点头打了个招呼,没开口说话。

等这俩走了,她们的面也上来了。

李霞掏出纸来擦擦筷子递给韩军,男人笑笑说她讲究。

你那小叔子挺跩啊,西装革履大背头,挺有洋派。

人本来就是归国华侨,有洋派不是正常。

也对。

韩军收回视线,我媳妇你给安排去商铺了,你不怕她给你干砸锅啊?她从来没上过班,家务还行,商铺的工作她能做的了吗?她那人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这回咋同意你去商铺卖货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得给她机会,锻炼下就好了,我可是准备培养她给我当店长的。

俩人闲聊两句不再说话,低头飞快的吃了饭。

下午回商场里开始铺货,忙活到夜里十点才到家。

今儿仨孩子还没睡,从后院看完电视出来看到堂屋里她在,一个个掀开门帘进来。

妈、画画伸手搂住妈妈的腰:好几天都没见你了,你忙什么呢?一一也拉住妈妈胳膊撒娇:妈、我好想你。

李霞笑道:我天天都回来的好不好,至于不至于演这出。

在吗,那我怎么好几天都没看到你了?臭小子说完回头看哥哥:哥哥你说对不对,是不是好几天都没见妈妈了?沈晖笑笑,将桌上的梳子递给李霞,她刚才就是洗了头发要梳头的。

妈你忙着开业的事儿,是不是很辛苦?明天周末我们不上学,都去帮你吧。

李霞伸手给大的一个拥抱,轻轻一下然后放开。

重来一世她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爱孩子得让孩子感受到。

尤其是沈晖,隔着一层他又最大,大多时候不会表现的太热情。

那这距离就由她来拉近,怎么对自己这俩就怎么对这个大的。

谢谢孩子们。

那可说好了,明天都去给妈妈帮忙。

噢耶,可以去商场玩了。

一一蹦跳着喊。

好么,臭小子一天就想着玩。

李霞给他个大白眼,开始跟孩子们说去商场的注意事项。

因为这时候大家都在铺货阶段,乱哄哄的别闹出什么事儿来。

就跟着妈妈,只能在我们自己的店里,旁人家东西不许动。

还有,必须规划好时间,你们自己的事儿不能耽搁。

嗯,知道了。

翌日沈海阳带着仨孩子一起给她帮忙,三家店铺同时开,忙活几天终于弄好。

十一这天商场剪彩开业,一时间人来客往,商场里摩肩擦踵。

这是省城第一家私人营业的商场,许多有意向下海做生意的也都来打探情况,这其中就有慕容丹玲。

她和章秋华结伴,在一楼看到沈海阳带着儿子帮忙在卖五金。

二楼又看到李霞母女俩忙活着服装,隔壁是一家配饰帽子的店铺,画画脑袋上别着一个蝴蝶型的发卡,飘扬的马尾用时髦的发带系着,简直是个活招牌。

三家?章秋华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回头望着慕容丹玲。

你说,这不会三家都是她的吧?一次性租三家,这两年她到底挣了多少钱?慕容丹玲面沉如水:也许是买的。

什么买的?你说商铺。

不、不会吧。

听说这商铺好几百一平方,能买一间都不赖,她能一次性买三家?哦,我忘了沈海阳。

说完俩女人都不吭声了,隔着人山人海望着那忙活的一家子。

俩人那心啊,跟从醋缸里拧出来的一样。

我为了做这个,男人都跟我离婚了。

说我放着铁饭碗正道不走非走小道。

可你看人家李霞,做什么沈海阳居然都支持。

那么多钱啊,全投资给她做生意。

章秋华这么一说,慕容丹玲更是恨的牙痒痒。

她卖点儿货还得遮遮掩掩的,一天天累的要死。

可李霞这儿呢,居然从路边摊贩干进了批发商城。

还一买就是三间,如今可真成大老板了。

走吧,到别处看看去。

拉着章秋华离开这边,她心里忍不住的琢磨李霞的生意。

服装、饰品鞋帽、五金,这都是十分有发展前景的生意。

没进多少稀罕昂贵货,而是挑普通的以价格取胜。

农村女人、能干又都干成了。

她运气也太好了。

沈海阳那个笨蛋,吃了她什么迷魂汤了,钱由着她随便花。

你一个人嘟囔什么呢?没什么。

慕容丹玲定定神,想着下一步必须找个合适的商铺。

营业执照呢,想办法让方中诚帮忙办。

这家伙享受着她带来的好吃好喝,也得给她出点儿力。

俩人转了好几圈都没发现有出租的,离开时一人买了条围巾。

出来外头有个卖烤红薯的,章秋华买了俩递给她一个。

要不你找沈大哥帮帮忙怎么样?他家三家商铺呢,租给你一间怎么了,你可是他儿子亲妈。

你还是你沈大哥的小迷妹呢,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怎么不去?我、你看你这人,说话能噎死人。

我不也是为了接下来的发展嘛,咱俩工作都丢了,要是发展不顺的话以后可怎么办?我如今住娘家,要不是日日回家都不空手,我妈我嫂子能让我一直这么住下去?你就笨,不会找个男人嫁了啊。

这样不就有住处了。

嫁人能这么随便吗?瞧你这点儿思想,能做成什么大事?只要有需要,什么都可以利用……章秋华在接受慕容丹玲的洗脑,一番话让她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什么房子,什么商铺,只要豁出去就没得不到的。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啥不敢干的。

————那俩一时没找到商铺,接下来的大冷天里依旧走街串巷小打小闹。

李霞这边随着天气变冷生意越发红火。

如今做小买卖的越来越多,许多待业青年或者没工作的都开始加入这一行。

她甚至接待了一个单位里的工作人员做这个的,说做这个挣钱,比上班划算。

小刘在帮他找货,李霞给他倒了杯水坐下闲聊。

不怕工作丢了吗?嗐、没事。

我批发回去让我媳妇摆摊卖,等挣了钱她就不会再反对,以后让她来你这儿自己进货。

说不准以后发现这利润大,她主动要求我辞职呢。

这男人胆够肥,善谈还活泛。

一番交谈李霞得知他是单位的采购,走南闯北见识广。

我这工作以后也不知是个啥光景。

照这么遍地开花的发展,以后就不是采购了,估计东西多的不好卖,得厂子派人去做销售。

嗬、有眼光啊。

采购工作也就这几年了,到九十年代彻底没落,之后完全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可不就是销售嘛。

你觉得销售会比采购难做吗?这样的人才,李霞想搭上线,以后说不准能用上。

应该要难一些。

采购啊那就是找到需要的产品,人家有自然卖你。

我们出门要是没带够钱,单位介绍信一拿那都是信物。

签上欠条就能拿走货。

可如今这么发展下去,以后销售估计得像孙子,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人买自己的。

留个联系方式吧,拉你一个老顾客。

以后来了报你的名我给让利打折。

那敢情好。

谁想做服装摆摊的我介绍来你这儿,你可一定不能宰人啊。

瞧你这话说的。

我做生意图什么,图个长久。

割谁一刀人家以后还能来我这儿,那我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是这个理。

我也是看你是诚信人,不然我也不会挑你这儿。

三家店铺,一天天流水高的惊人。

而且如今全是现金流,晚上回家钱都是用包装。

她装钱的那个包普通的像是去买菜,晚上提着它上车,她一脚油门回家。

秦沐被她安排去商场卖货了,如今家里做饭的是另一个阿姨。

晚饭做的稀粥,炒了一个土豆丝,切了一盘泡萝卜豇豆。

李霞进来时饭已经摆上了桌,她指指饭桌问:我不是说让炖鸡,然后做凉拌鸡丝吗?明早做鸡汤面。

还有主食呢,馒头花卷或者烙饼馅儿饼都可以,这怎么只有稀粥?阿姨嗔她一眼。

大晚上的吃什么干的啊,没必要。

还炖鸡吃凉拌鸡丝,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肉啊,昨儿刚吃了红烧鱼。

她这态度,李霞一下子就恼了。

这是谁家,谁说了算?我是这家女主人,我让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是。

哪儿那么多废话。

现在,马上,去揉面,冰箱里拿肉做馅饼。

她恼了,阿姨也恼了。

抬手摘下围裙满脸不忿。

真是、你到底会不会过?大晚上的我这饭多好,好好的饭菜不吃你还要让我重做?告诉你,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旧社会的地主家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当初找你的时候我特意强调过做饭这回事,你手艺也还行我就让你留下了。

我找你来就为了吃口顺心饭,不是这样随意打发就完事的。

你早说你不乐意好好做饭,那我也不会要你。

我咋不好好做饭了?女人指指饭桌:稀粥,土豆丝,还有泡菜,大晚上的这饭还不好啊?沈海阳和孩子们听到动静此时也都过来了,李霞深呼吸一口从兜里掏出钱,数好五天的工资。

你干了三天,这是五天的钱。

拿着,走吧。

你、你这个女人太不尊重人了……女人回头冲着沈海阳:你媳妇这么一副不尊重劳动人民的样子,你就不管管?沈海阳掀起门帘:请吧,工资已经给你了,以后不用再来。

两口子一个样子,女人气炸了,拿起自己的外套抬腿就走。

什么人家,有钱了不起啊,老娘才不稀罕。

李霞真想上去跟她干一架。

你什么玩意,懂不懂道理?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那爷俩还都有心脏病,都得好好吃饭照顾好身体,不然我专门找保姆做饭干嘛。

沈海阳过来伸手拍拍媳妇安抚她。

跟她置气都是浪费时间。

说着话他系上了围裙,去舀面和面。

好了,咱做饭吃饭,你忙一天也累了。

吃了饭好好休息。

仨孩子也过来帮忙摘菜洗菜:妈妈别气了。

李霞切葱,你说这人怎么回事,做饭味道也还凑合,我把家用都给她放在抽屉里。

她听话去买了做就行,咋就非得按照她的意思来?沈海阳笑着安抚她的情绪:自我意识过剩,分不清里外。

行了,不用气,明天我再找。

上回来的那个做饭也凑合,可那卫生实在是、厨房灶台擦不干净,地上也扫的跟大花脸似的。

这也就算了,她还忘记给老爷子换暖壶里的水,更别说提醒他吃药。

我给倒水吃药,结果那水基本没温度。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想找个跟咱一家合适的还挺不容易。

沈海阳适时的开口,让她能顺着将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女人不能憋气,憋气会生病的。

对啊,接触人越多,真是什么你想不到的都能碰上。

要是商场里或者包子铺,只要她能做了那份工作就行。

可咱们家里总得卫生做饭什么的都弄好吧。

今儿打发走这个,她都不是来当保姆,她那架势好像我婆婆,开口还嫌我不会过。

沈海阳哈哈笑,孩子们也都笑,家人一起帮忙做家务,李霞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也轻松的笑起来。

然后听她男人跟她小声耳语。

这话可不敢让你公公听见。

哈哈、我就那么打个比方。

就她那德行,她亲儿媳估计都不待见她。

说什么呢?老爷子居然过来了,李霞赶快找补:做饭的阿姨被我辞了,她教训我不会过。

辞的好。

老爷子没多说什么,看来对那女的也不满。

爸,您跟孩子们下棋等等,饭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