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一边品茗, 一边幻想着那孩子的模样。
是不是像极了少时的她?茶水口入,宸王压根察觉不到滋味,他正游魂在外。
罗湛过来时, 宸王敛住眸中异色,他搁置下茶盏, 起身笑脸相迎。
没办法啊,他要给沈勋求娶罗家大小姐,纵使看不惯罗湛, 也只能拿出十足的诚意。
宸王态度甚好,哪怕此刻的罗湛面容清冷。
首辅日理万机,本王今日前来叨扰了。
热脸贴上冷屁股。
宸王在朝中处于中立派,他逐渐放权之后,更是鲜少与朝中权臣有交集, 在外界看来, 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闲散王爷。
罗湛却不认同。
宸王虽退居后方, 却将沈勋推到了玄靖司指挥使的位置上。
可见,宸王也有他的谋划。
罗湛脸上笑意不达眼底,甚至于眸中厉色还尚未彻底腿去, 他佯装不知宸王来意。
谁又能对自己的昔日情敌有好脸色?罗湛不想提及过往,但那些个倾慕过洛韶儿的男子,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终抱得美人归的人是他, 不是么?所有人都输给了他!罗湛是洛韶儿的夫君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成全了罗湛的胜负欲。
罗湛撩袍落座,王爷今日前来是有何事?王爷也算是稀客,算起来王爷上次登门罗府, 还是我与内人大婚之日。
宸王面上保持笑意, 内心的小人恨不能冲着罗湛咆哮。
那孩子丢了十五年, 他每每想起,恨不能弄死罗湛,但为了那人的名声着想,宸王除却暗中找孩子之外,一直不动声色。
宸王笑了笑,是啊,算起来足有十多年之久了,本王这次登门,是有一桩喜事。
本王与首辅相识于年少,也算是缘分,不知首辅可想与本王联姻?恰逢犬子与令千金,俱是尚未婚配。
罗湛内心冷笑。
好一个宸王!曾经惦记他的意中人,而今又让他儿子来惦记他的女儿?!罗湛一口回绝,毫不给宸王颜面,小女还没及笄礼,暂不打算婚配。
承蒙王爷看重,还请沈世子令寻良人吧。
宸王,……就这样拒绝他?他不要面子的么?沈勋是他的手背肉,那孩子也是他的手心肉,他就是自私,想让两个孩子都待在他身边!宸王与罗湛素来不对付。
然而,这个节骨眼下,他只能继续忍受罗湛的臭脾气。
宸王又笑了笑,呵呵,首辅大可不必如此决绝,犬子可以再等令爱一些时日,暂不急着定下婚约。
怎么不急?他很急!他无法补偿那个孩子,唯一合适的身份,就是让她嫁到王府去。
当然了,宸王不可能直接索要孩子,那样会害惨洛韶儿。
罗湛却不吃这一套,我会给小女择一良婿,就不劳王爷操心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若是旁的事,王爷请回吧,恕不远送。
宸王,……!!忍!为了两个孩子,他这个当爹的忍了!宸王只好暂时离开,今日还没见到那孩子,难免心中有些遗憾,不过,单单是想象那孩子的模样,他心中就有无限欢喜。
*玲珑阁。
罗湛还没迈入月门就听见一阵嬉闹。
女子的欢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他心情突然好转,此前的阴霾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他站在月门处,看见妻女在小舟上戏水。
玲珑阁内修葺了荷花塘,用水渠引了护城河的活水进来,这个时节,荷叶青翠,花/苞/鲜嫩,水中鱼儿来回戏耍,好不惬意。
而最美的光景,则是小舟上的两人。
洛城在岸边推着小舟。
罗湛不敢靠近,生怕破坏了这副画面。
他一步步踩着刀尖火海,爬到了今日的位置,在朝中叱咤风云,如今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好像他最想要的,莫过于眼前的光景。
这时,苏吱吱抬眸,一看见罗湛,笑声戛然而止。
洛韶儿亦然。
洛城回过头,他自然不能像女子那般任性,站起身作揖,姑父。
嗓音也清冷疏离。
这已经不是罗湛第一次不受待见。
这十五年以来,洛韶儿就从未多看他一眼。
罗湛站在原地,仿佛格格不入。
洛韶儿定了定神,问道:查出结果了?她了解罗湛的手段,罗湛想要调查的事,罗府上下都瞒不住。
罗湛知道今日得给出一个说法,不然妻女都不会原谅他。
此事,他自知理亏,也愧对妻女。
但,别无他法。
他总不能对自己的母亲下手。
孝和情,难两全。
罗湛看向洛城,阿城,你先带吱吱出去,我与你姑母有话要说。
洛城犹豫,洛韶儿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同意。
不知是不是洛家以前行医救人,积攒下了功德,洛家人一代比一代好看,无论男女。
可这也未必是好事。
洛城自己就被数名贵女纠缠,他已烦闷不已。
他是个男子,倒是很好敷衍。
可女子不同,几句流言蜚语就能将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置于死地。
洛城与苏吱吱暂时离开玲珑居。
苏吱吱按捺住,静观其变。
她只要时时刻刻保证母亲的安危就行。
至于母亲和苏长青的姻缘,苏大将军自己也需多多争取呀。
苏吱吱离开之时,瞥了一眼罗湛。
罗湛也看着她。
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眼眸明媚,左眼角的泪痣精致可人,这双眼睛像极了她母亲,可眼神却像自己。
她当然是他的骨肉!他十五年前怎就犯浑了呢?!罗湛一想到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那股心如刀绞的钝痛又袭上心头。
苏吱吱避开视线,哼哼了两声,和洛城一道离开了。
罗湛,……看来他想要听到一声爹,还需得花费好一番精力去哄。
洛城很细心,一路宽慰苏吱吱,表妹,你莫要多想,你能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苏吱吱莞尔一笑。
洛倾城恨不能弄死她。
洛城却待她极好。
这对姐弟俩的性子截然不同。
苏吱吱好奇一问,表哥,我听说太子妃名唤叫洛倾城,为何你叫洛城?仅一字之差呢。
洛城挠挠头,笑道:表妹有所不知,当初长姐出生,有道士给她算过命,说她虽是命中富贵,但不会长久,需得有一个得力手足支应门庭,将来才能保她。
那道士还给我赠了名,仅与长姐的名字一字之差。
原来如此……怎么?洛倾城的富贵不会长久么?用不了几年,沈勋会造反登基。
可洛倾城是沈勋的白月光呀,他岂会亏待了洛倾城?*庭院内,罗湛看着爱妻面颊娇艳的模样,心中波澜又起。
他伸手握住了洛韶儿的双肩,权臣的冷漠暴戾尽数化作绕指柔,夫人,我……我今后定好生待你。
你、我、吱吱,一家子重新开始,过往皆不追究,好么?一言至此,罗湛心思萌动,一低头就想/吻/过来。
他是洛韶儿的丈夫,赢了无数京中权贵。
或许,洛韶儿的存在,就像他官衔一样,是证明他这个人实力的证据。
洛韶儿使出力气,直接推开他,随即后退了几步。
她笑了笑,又摇头,像是觉得罗湛在说一个笑话。
洛韶儿看着她曾经心悦的男子,此刻只觉得无比虚伪,罗湛,看来你已查出真相,你为何不敢给我和女儿一个交代?罗湛怔然。
洛韶儿又说,我且再问你一事,十五年前,为何歹人那么顺利就闯入了罗府,还挟持了我与孩子?这些细节,你可曾细想过?果不其然,罗湛除了缄默,还是缄默。
洛韶儿苦涩一笑,罗湛,我不愿与你耗下去了,不为旁的,我不能让我的孩子继续待在这个虎狼之地!你每一次都做出了抉择,今日之事也不例外,你既不打算给我和女儿一个说法,你又为何要留下我们?十五年了!罗湛,我累了。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旁人都艳羡的金玉良缘,她早不想要了。
罗湛伸出手,洛韶儿又后退了一步,避让开了罗湛的碰触。
她说:罗湛,这首辅夫人的位置,可能旁人都巴望着,可与我而言,无疑是人间地狱。
倘若你还念及一丝丝过往情分,你就放过我吧。
洛韶儿字字攻心。
罗湛却不愿意听进去,夫人,你是不是又和以前的老相好联络上了?洛韶儿愣了一下,觉得不可理喻,她哪里来的老相好?她少时情窦初开,满心满眼就只有罗湛。
她被气笑了,呵呵,罗湛,任你怎么说都成。
你若不同意和离,我就休夫。
休夫二字可谓是耻辱。
本朝百年前倒是有一位女将军休夫了,那位女将军的夫家至今抬不起头来。
罗湛一个激动之下,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洛韶儿脸上。
啪的一声,两人俱怔住了。
罗湛万没想到,他到了如今还不能自控,洛韶儿肌肤娇嫩,面颊上很快就浮现出一只巴掌印。
罗湛慌了。
他抓住洛韶儿的手,立刻往他自己脸上扇。
一下又一下,像失了智。
夫人,是我之过,你怎么打我都行!洛韶儿的手吃痛,试图奋力甩开罗湛的手。
放开!罗湛!你就是个疯子!洛韶儿越是挣扎,罗湛就越是不放手,他捧住洛韶儿的脸,再度试图/吻/上去。
罗湛的心仿佛在这一刻又有了波澜。
这么多年了,他依旧可以怦然心动。
仅仅因为她。
他今日见了血光,方才又失控,此刻更是难以自持。
此时,趴在漏花窗看了许久的庄氏紧咬着唇,她恨不能冲过去拉开那缠在一起的两人。
首辅大人几时这般失控过?!庄氏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罗湛和洛韶儿重归于好。
罗湛对洛韶儿就仿佛是入了迷一样。
一旦夫妻两人和好,后宅之中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
庄氏壮胆跑了过去,大喊,大、大人!夫人!你们……莫要再争执了!庄氏佯装没看出二人正在亲热。
她突然冒出来打断,让洛韶儿有了机会,她使出力气,一把推开罗湛。
罗湛方才失手误打了她,眼下也不敢太用力,就让洛韶儿挣脱了。
有庄氏在场,罗湛自是不方便再做什么。
但他不甘!她是他的妻,无论他对她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不是么?!洛韶儿怒视了罗湛一眼,往院外跑去,神色决绝。
罗湛怔在原地。
为何事情又如此收场?!庄氏小心翼翼唤了一声,大人?罗湛抬眸,深邃的眸,眼底有血丝,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庄氏脸上,贱/人!谁允许你踏足这里的?!滚!他是断掌,这一把掌足足蓄了七成力道。
庄氏当场跌倒在地,一阵头昏目眩,耳蜗嗡嗡作响。
她一手捂着脸,抬起头来,正要哭诉,却见罗湛已转身离开。
庭院中仅剩庄氏一人。
她踉跄爬了起来,身子晃悠悠。
她咬牙切齿,恨不能洛韶儿去死!她那样巴望着首辅的宠爱,可洛韶儿却对首辅置之不理。
洛韶儿啊洛韶儿,她凭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洛韶儿一路往外跑,碰见了苏吱吱和洛城。
她神色慌张,想遮掩脸上的巴掌印。
可掌痕实在明显,苏吱吱和洛城一眼就看见了。
苏吱吱慌忙询问,娘亲,这是谁做的?可是首辅?!除却罗湛,却又敢掌掴首辅夫人呢?洛韶儿不想在自己孩子面前流露出太多悲愤的情绪,无论何时,她都希望自己孩子康健快乐。
她强颜欢笑,娘亲没事,天色快黑了,你们两个晚膳想吃什么?娘亲下厨。
苏吱吱努努嘴,她很想告诉母亲,不必强撑。
不久之后,苏将军才是娘亲后半生的倚仗,可她现在无法说出口,即便说了母亲也不会信。
她该如何说服苏长青来和罗湛抢人呢?长久留在罗府也不是办法。
又是险些被迫害,又是被打,天知道娘亲日后还会经历什么?!这厢,罗湛追了过来,却迎面撞见了罗老夫人身边的嬷嬷。
嬷嬷道:大人,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罗湛眸色乍寒,回去告诉母亲,她的所作所为,我已知晓,下不为例!否则……城外安堂就是她的将养之地!此言一出,罗湛拂袖离开。
他很想追到妻女面前解释清楚。
可,他的确打人了,也的确庇佑了老夫人,他没脸去见妻女。
罗湛步履如风离开,那嬷嬷通体生寒。
这次首辅大人是来真的了……*夜幕降临。
宸王在垂花门来回踱步,内心焦躁得慌。
一听见巷子里的马蹄声,宸王直接快步走出府门。
沈勋身边的随从诧异了,……王爷整日游手好闲,也用不着这样迎接世子爷吧,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世子爷在王府是多么被骄纵着呢。
沈勋剑眉紧蹙,跳下马背的同时,手里的缰绳抛给了王权,他问道:父王,您这是何意?大可不必如此迎接他。
宸王如实说,首辅不同意婚事。
沈勋,……他被拒绝了?是罗首辅不同意?还是苏吱吱不同意?沈勋脸色一沉,苏吱吱当然不会同意,不然也不会对他视而不见。
到了这一刻,沈勋也开始审视自己对苏吱吱的态度了。
他为何就非她不可?笑话!但……当真不甘心被拒!随从们面面相觑。
世子爷的第一任未婚妻,如今已是太子妃。
而今,姻缘还是不太顺呐。
真是白瞎了世子爷的矜贵身份,以及这张俊美无俦的花花公子的脸。
沈勋一边往府内走,一边问宸王,罗首辅为何不同意?宸王竟然噎住,……首辅看不上你小子呗!不然还能为什么。
父子两人一同迈入府门,来到上房庭院的六角亭下。
宸王亲自煮茶,担心儿子会放弃这桩婚事,他劝说道:此事还有余地,你这阵子多往罗府走动走动。
罗湛的势力对你将来很有帮助,你定要娶他的女儿。
沈勋原本对自己的婚事根本不在意。
可苏吱吱……他必须得弄到身边来。
小东西现在是首辅之女,他当然得明媒正娶,总不能明着抢过来。
焦躁!沈勋宁愿苏吱吱就是一个普通女子。
他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了,越是见不到、够不着,就越是心痒难耐。
尤其是一想到苏吱吱挑衅的对他挑了挑秀眉的模样,沈勋真想把她拽过来,再好生欺负她,让她明白,何为从一而终!人对第一次都是执念。
沈勋也不例外。
他以为,只是因为苏吱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所以,才致于他像着魔一样。
他这样的人背负血海深仇,根本没有资格贪恋这人间的情情爱爱。
可偏生,不把苏吱吱捉来,他不甘。
宸王正担心沈勋会不同意,谁知他却一口应下,好,儿子定将首辅之女娶回来。
除却他之外,她还想嫁给谁?她想都别想!宸王终于松了口气,又问及战俘一事,你眼下可知,是谁带走了战俘?苏将军伤势如何了?沈勋饮了口热茶,稍稍收敛燥郁,这才道:师兄无恙,战俘之事还有蹊跷,还需再查。
宸王默了默,长叹一声,你这次送去你母妃院子里的鲜果,又被她扔了,以后别送了。
沈勋没答话。
他坐在今日的位置上,有些事很容易查清楚。
他看向宸王,那个孩子呢?当真病逝了?宸王心头一揪。
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但凡还有得救,他岂会放弃?宸王点头,嗯,他胎里带疾,带出京城没多久就走了,就葬在了王府后院子里,那一片牡丹花开得最好,你母妃还不知道。
沈勋不再多言。
难怪父王时常在后院弄花侍草。
活在这世上,仿佛人人身上都有一架无形的枷锁,谁都逃不了。
*将军府。
苏长青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他身子骨强健,体内毒血排出之后,虽然身上还有伤口,但一碗参汤下腹之后,人已经足够精神。
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在洛府厢房那会,洛韶儿被罗湛拉出去的场景。
她秀眉轻蹙,分明是不悦了。
今日傍晚,他又命人去打听了洛韶儿这十五年的日子,竟叫他听到了令人气愤之事。
原来,这十五年,她过得那么不容易。
罗湛真不是个东西!他竟处处怀疑她。
还险些害死了她的孩子!亏得那个孩子回来了。
苏长青睡不着,怎么都没法入眠。
洛韶儿若是过得好,他此生都不会打扰,只会远远偷看几眼即可。
可她若是过得不好,叫他如何心安?他欠她一条命,此生赌上一切,也要许她一生繁华似锦。
屋内灯火如豆,苏长青一双眼睛炯亮,他盯着茜窗外的月色,手里还攥着那条绣兰花的帕子。
他能去抢么?他内心隐隐躁动。
这辈子从未如此渴望过任何一样东西……*翌日一早,惠风和畅,晨光甚好。
沈勋特意换了一身衣裳,选了件月白色锦缎长袍,白玉冠束发,衣料熏了香,褪去了一身戾气。
如此一打扮,倒是很像一位白脸风流书生。
王权见状,内心一阵腹诽:世子爷这是要去相看么?沈勋从回事处取了一份厚礼,这便启程去了罗府。
半个时辰后,罗府小厮见沈勋又登门,不免诧异。
宸王父子两人最近是怎么一回事?隔三差五就来串门。
要知道,此前,宸王府与罗家并不互相走动。
沈勋今日没有携带玄镜司的佩剑,他递出了宸王府的腰牌,而并非是玄镜司的令牌。
可见,他此行是为私事,而非公事。
沈勋站在府门口,对小厮笑着交代,我今日登门,是为了见夫人,你去通报,我就在此等候。
小厮,……沈世子!沈指挥使!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嘛?谁敢让您静等?这小厮飞快跑去了玲珑居。
洛韶儿闻言,有些为难。
她并不想见沈勋。
可对方找上门了,且又是玄镜司指挥使,她怎么也得给几分薄面。
请沈世子过来吧。
洛韶儿在庭院中摆了茶。
沈勋过来时,洛韶儿诧异的发现,此人也不像传闻中那般冷血无情,竟……还会笑呢。
容貌也是出众至极。
沈勋走近,双手抱拳作揖,态度甚是敬重,晚辈给夫人请安。
洛韶儿,……是不是太过了?洛韶儿笑了笑,沈世子今日见我,是有何事?沈勋递上厚礼,夫人,这是百年野人参,最是滋补,这次多亏夫人救下了师兄,我特地前来拜谢,日后夫人有任何所求,我都会尽力满足。
洛韶儿松了口气。
原来是来道谢的啊。
她差点以为这年轻人是冲着她女儿来的……洛韶儿莞尔一笑,举手之劳而已,沈世子不必再言谢,对了,苏将军恢复的如何了?到底是本朝的常胜将军,京城人人夸之,洛韶儿关心一下英雄,也是理所应当,无关乎男女之情,就是子民对英雄该有的敬仰。
沈勋答道:夫人放心,师兄身子骨异于常人,武艺高强,用不了多久就能康复下地行走。
那就好啊。
洛韶儿还想多关切几句。
不过,她竟然觉得那位将军可能脑子也伤到了。
罢了,不可妄议英雄。
洛韶儿与沈勋忽然就没话可说了。
她不方便留沈勋太久,以免罗湛又会发疯。
在罗湛看来,但凡她与男子挨近,那就必有/奸/情。
洛韶儿,沈世子若无旁的事,那……可以走了吧?沈勋明白洛韶儿的言下之意,他不动声色,道:晚辈就先告辞了,对了,还没向夫人道喜呢。
夫人爱女失而复得,可谓是大喜。
这话逗乐了洛韶儿。
是啊,于我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沈勋没再逗留,惹人厌就不好了。
洛韶儿目送他离开,觉得这轻年人谦逊有礼,为人谦和,与传闻中的玄镜司指挥使截然不同。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洛韶儿看了一眼那包百年野人参,吩咐小翠,收起来吧,放入库房。
这厢,沈勋走在千步廊下,王权疾步走来,凑近了一些,说道:世子爷,属下打探清楚了,苏姑娘今日一大早就和洛家公子逛早市去了,今日西市赶集。
沈勋眸光一沉。
逛早市……和洛家那个小白脸一起!好得很!如今有了靠山,还真是将他直接抛之脑后,索性不要他了。
沈勋火速离开罗府,骑马往西市方向狂奔而去,王权紧随其后。
*西市人头攒动,商贩随地可见。
沈勋挤在人群中,无人识他,更是不知他是玄镜司指挥使,该撞过来的还是撞了过来。
沈勋的□□白底皂靴被人踩了数脚。
王权就在他身侧,险些被人/流/挤走。
沈勋的眉目阴沉到了极致,宛若淬了一层冰渣子。
如此拥挤,男女会授受不亲!沈勋并不知苏吱吱在何处,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喜好,以至于猜不出她会逛哪些地方。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放她离开。
好片刻过后,沈勋终于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苏吱吱的后脑勺。
他也不知道苏吱吱到底是怎么长的,处处合他心意,就连她的后脑勺也格外令人喜欢。
后脑勺往下,是纤细雪腻的天鹅颈,后背笔直,体态秀美。
是她了。
沈勋眸光微眯,如鹰一样的眸,隔着数丈之远,也能看清苏吱吱正与一年轻男子交头接耳,还谈笑风生。
沈勋,……!!她在他面前从未露出过这种欢喜表情!嗯,甚好!他成了旧人了。
有新人相伴,她岂会想起他这个旧人?沈勋侧过脸,在王权耳侧低语了几句。
王权一僵,心里嘀咕:我滴乖乖,世子爷在男女之事上,也是谋略过人啊。
王权立刻应下,世子爷,属下这就去办!一言至此,王权退下。
而沈勋则一直不近不远的跟在苏吱吱与洛城身后,从他的角度去看,还真是俊男美人,好生养眼。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相配。
今日无早朝,但沈勋有公务在身,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地。
但一想到苏吱吱那日在洛府对他的态度,沈勋务必要单独见她一次。
最好是能尽快敲定婚事,他没有那个闲工夫一直操心一个女子。
不多时,一匹烈马疾驰而来。
这烈马似是受了什么刺激,直奔人群,一时间西市上乱作一团,百姓们四处避让。
就在这个时候,沈勋趁乱走到苏吱吱身后,抬手握住了她的肩。
苏吱吱回过头。
下一刻,沈勋的手往下,捉住了她的小手,小小一只攥在手心,让她无处可逃。
苏吱吱尚未来得及惊叫出声,沈勋一转身,直接拉着她走。
此时,到处都是喧嚣尖叫声。
洛城自然不会弄丢了苏吱吱,可他正要追上去时,有人挡住了他,无论他怎么推搡,总有人挡在他面前。
洛城,……!!糟了!*这厢,苏吱吱试图推搡,但无计可施。
她喊了几声,却发现自己的那点小声音很快就淹没在嘈杂之中。
这个沈勋,他要作甚?!她这一世不攀附,也不纠缠,她过自己的小日子,他找他的白月光,互不干扰,难道不好么?苏吱吱手腕吃痛,被沈勋拉着,一路远离了人群。
离开西市,苏吱吱终于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沈世子,你放开!沈勋根本不理会,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一只胳膊拉着苏吱吱,嫌她太闹腾,长臂一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侧,搂住了她。
他的臂膀僵硬结实,几乎夹住了苏吱吱,将她带上了附近的一座茶楼。
随着雅间的门一关上,沈勋忽然松开臂膀,一个转身,把苏吱吱摁在了门扉上。
看着愈发滋润明媚的一张脸,沈勋舔了舔槽牙,又气又觉得好笑。
这几日来,可真是让他好找啊!沈勋以绝对压制的姿势,困住了苏吱吱。
他呵笑一声,罗姑娘,你当真不认得我了?苏吱吱懒得辩解,我姓苏。
她还挺倔强。
沈勋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股莫名的傲气,他又问,你是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还是说,你一开始就知道,然后利用我回京?苏吱吱回他一句,沈世子,你想多了。
她依旧傲慢。
沈勋不会打女子,苏吱吱不愿意说实话,他也无法逼迫,遂退而求其次,我会求娶你,只要你首肯,罗首辅也没法拒绝。
苏吱吱觉得好笑,她当真噗嗤笑出声来了,沈世子,你又想多了,我从未想过嫁你。
沈勋,……男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已经是放下身段。
他不可能为了任何女子浪费精力,此前对洛倾城也是如此。
苏吱吱水眸微弯,唇角含笑,仿佛听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沈世子听好了,我说,我不愿意嫁给你。
这下,沈勋的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可你已经是我的人。
做人岂能随随便便?都已经有过夫妻之实了,两人身份又合适,若不成婚,那成何体统?!苏吱吱小手捂唇,咯咯笑了两声,换个角度来说呢,沈世子你也是我的人,可我打算不要你了。
你这人性子清冷,待人小气,活儿又差,我就是不想要了。
沈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