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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2025-03-22 07:24:52

洛韶儿迈向汉白玉石阶。

一步比一步坚定。

风拂过, 吹在她脸上,鬓角发丝微乱。

她脑中回放着自己活到三十一岁以来的种种,她并不是一个随性之人, 可谓是处处循规蹈矩。

然而,从她十三四岁在京城初有名气开始, 流言蜚语宛若凛冬腊月的大雪,把她推入无尽深渊。

她试问从未做错过什么。

但一切总是事与愿违。

和离,是她这辈子干过最大胆, 同时也是经历过认真思量之事。

她毫不后悔的迈着每一步。

被世人诟病、谩骂、误会,都无关紧要了。

她要顺遂心意活一次。

洛韶儿看着愈发靠近的登闻鼓,心声愈发坚定。

本朝的登闻鼓设在路门,此处是京城百姓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段,车水马龙, 络绎不绝。

已太久没有人敲响这告御状的登闻鼓。

百姓们看见一身素雅裙装的女子一步步走上登闻台, 不由得驻足望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观望, 洛韶儿终于迈向了这九九八十一层石阶的登闻台,她站在那里,眼中映着旭日, 忽然有了光。

绑着红绸的鼓槌就在一旁,洛韶儿淡定自若,持起鼓槌, 在众人瞩目之下,敲响了登闻鼓。

咚——响彻天地间。

洛韶儿忽然扬唇一笑。

没错,就该这样。

她不要再活在旁人的眼光里,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朝着她吐口水。

咚、咚、咚——洛韶儿一鼓作气, 连敲了二十下。

此处登闻鼓是用来告御状的, 有专门宫廷内侍监守, 见洛韶儿敲响登闻鼓,便上前询问。

洛韶儿直接递上和离书,以及罗湛这些年对她的所作所为。

御状要交给帝王定夺,若是无理取闹,五十棍仗刑是免不了的,不死也会送半条命。

但在帝王做出判决之前,状告人唯有等待消息。

内侍低头一看手中状纸,又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洛韶儿。

这位大抵……就是首辅夫人了吧,她要状告之人是当朝首辅,此事必然会引起皇上注意。

内侍看人下菜,对洛韶儿尚且还算客气,夫人,这登闻鼓一敲,可就再无回头路了,夫人且先回去静等皇上定夺吧。

洛韶儿莞尔一笑,清媚的面容,从容镇定,宛若在一夜之间想透了一切,那就有劳公公了。

*登闻鼓被首辅夫人敲响一事,如四月春风横扫大地,不消片刻就已是满城皆知。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对洛韶儿更是尤为好奇。

怎么?首辅夫人的身份还不够尊贵么?首辅大人更是容貌出众,德行极佳的男子,夫人为何会如此?一时间,大街小巷、茶楼、戏园子、酒肆……皆在传着首辅夫人的传奇故事。

罗府,一片阴云密布。

罗老夫人的身子似乎再无任何顽疾,她雷霆大怒,砸了家中数只宝瓶瓷器,将洛韶儿数落了近一个时辰。

得知罗湛回府,罗老夫人立刻疾步而去,一看见令她与有荣焉的儿子,此刻却是一副颓唐之色,罗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个洛氏真真是不知廉耻!一个妇道人家公然敲登闻鼓,把内宅之事搬到朝堂上去,她还真是不要脸!你现在可算是看清她了吧?!她会毁了你啊!早知道,就该提前休弃她!毒妇!她就是一介毒妇!罗老夫人一想到今后在贵圈抬不起头来,她就痛恨自己没有提前对洛韶儿下手。

她的儿子,如此出类拔萃,本朝权臣,岂能被一个女子休夫?!罗老夫人一通咒骂。

罗湛却没甚反应。

俊朗的面容略显清瘦憔悴,片刻后他笑了笑,似是如释重负。

活着就好……其他的,且等来日方长。

罗湛看向罗老夫人,但并未与她说话,而是吩咐了婆子,来人,把老夫人搀回去,若无旁的事,日后莫要再踏足前院。

罗老夫人愣了一下,儿啊,你不可这么对待我!我可是你母亲啊!罗湛是要禁她的足。

婆子正犹豫,罗湛一声令下,还愣着作甚?!那婆子身子一抖,被罗湛的爆喝吓了一跳,是、是,大人。

罗老夫人被人拉回后宅,一路上都在嚷嚷、谩骂。

罗湛突然很厌恶眼前的一切。

这偌大的罗府,是他彼时拼劲一切争来,可如今,他压根本不想再踏足这座宅子,也好像再也没有回来的理由了……*洛韶儿敲完登闻鼓之后,心情甚好。

她回到自己之前购置的宅院,换洗过后,就重新登门宸王府,还郑重递了自己的名帖。

她得去拜访一下宸王妃。

总不能就这么堂而皇之进出宸王府。

陆氏倒也率性,她已听说了登闻鼓一事,说实话,她对洛韶儿竟也莫名多了一丝佩服。

陆氏对着铜镜照了照,挑了一只赤金衔红宝石凤钗插在发髻上,过了好片刻,才让婆子将洛韶儿领过来。

她这是故意给洛韶儿难堪。

可谁知,洛韶儿脸上毫无怒意,反而浅笑温柔,她身着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上身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垂云髻上仅戴了一只流苏银簪子,未施粉黛,浑身上下素雅极了。

可饶是如此,洛韶儿也依旧让人眼前一亮。

她福了福身子,给王妃请安。

陆氏打量着她,片刻,才道:我最厌恶你这种女子,装什么纯雅?洛韶儿只是笑了笑,也不生气,王妃,我是来看苏将军的,顺道过来拜访你,若是王妃不喜,那我告辞。

陆氏仿佛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没起到一点作用。

她原本很是痛恨洛韶儿,可今日见洛韶儿如此落魄,她却又痛恨不起来,或许,她这些年只是找了一个理由把怨气撒在了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到底在恨谁?!她的孩子一出生就胎里带疾,她到底该怨恨谁?陆氏呻/吟/一声,难得你有这份心。

你一个还没和离的妇人,就与苏将军牵扯不清,你就不怕会被世人所诟病?她纯粹好奇一问。

其实,从某种程度而言,陆氏与洛韶儿一样,都曾经失去过自己的孩子。

陆氏的孩子是病死,可洛韶儿的孩子却是被自己的丈夫弃了。

这两者对比,可能后者更是锥心。

洛韶儿莞尔,多谢王妃关心,我已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陆氏愣了一下。

洛韶儿已福身,随即转身离开。

她来拜访陆氏,是给陆氏颜面,她也觉得这是她应该尽到的礼数。

看着洛韶儿走出屋子,陆氏后知后觉,忽然笑了。

是啊,已没什么好害怕的。

洛韶儿的话提醒了陆氏,她好像也没什么畏惧之事了。

心腹嬷嬷觉得自家主子奇怪,问道:王妃,要不要……防着点洛氏,毕竟王爷他曾经……曾经爱慕过洛氏。

陆氏挥挥手,脸上笑意未散,不必了。

本王妃光明磊落,不做落井下石之事,再者,本王妃更是不在意沈晋平那厮了,他就是日后娶了谁当妾,本王妃也不会插手干涉。

倒是洛韶儿让本王妃刮目相看,她可真大胆啊。

干了她也想干的事。

陆氏内心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她要不要也去敲响登闻鼓,再把沈晋平给休了呢?光是想想,就叫人兴奋呐。

洛韶儿今日的行径,给了陆氏很大的灵感。

心腹嬷嬷,……王妃想作甚?*宸王府,厢房。

苏长青已经苏醒。

茜窗半开,他看着庭院中的成排墨竹,一直在出神。

洛韶儿……竟然主动休弃罗湛?是为了他么?苏长青知道自己不应该自作多情。

可他昏迷之际,好像听见了洛韶儿的声音,她对他说,这辈子都会照顾他。

是为了报恩?苏长青拧眉,他心思繁重,以至于忽略了身上的伤痛。

他不需要洛韶儿报恩,他的这条命都是洛韶儿的,他又岂会在意一条臂膀。

沈勋这个时辰去了玄镜司,庭院中只有一名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守着,药炉里正腾着热气。

洛韶儿被婢女领了过来,按着她的身份本不适合挨近苏长青,可她此刻却坦然的往屋内走。

苏长青透过茜窗,正好看见洛韶儿走来,他立刻闭上了眼,心慌到了极致。

他此前已逐渐打定了抢人的念头。

可眼下事情又不一样了。

他这副残躯,如何能配得上她?苏长青平躺着,一动也不动。

洛韶儿在进入屋子之前愣了一下,方才明明还瞧见苏将军正睁着眼发呆,这怎的突然又闭上了?她拧了拧手中锦帕。

虽是举措不安,但走到这一步了,她不想回头。

迈入屋子,洛韶儿对婢女道:你不必跟进来了。

那婢女暗暗腹诽。

不愧是敢状告首辅的奇女子,她怎敢与一个男子共处一室呢?婢女就守在廊下,房门是开着的,茜窗亦然。

其实本就是光明磊落,可偏偏世人对女子过于苛刻。

若是男子来探望自己的救命恩人,世人看法就截然不同。

洛韶儿进了屋,先打量了苏长青几眼,见他身上已穿上干净的雪色中衣,并没有血渍外溢,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知道苏长青是醒着的。

打好腹稿,洛韶儿开始娓娓道来。

苏将军,我已向皇上递上和离书,待我彻底恢复自由身……将军若是不嫌弃,我想今后一直照顾你。

我已知将军心意,又恰逢,君心似我心,只要将军不弃,我定不离。

苏长青浑身紧绷,耳根子逐渐发烫,他云里雾里,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但还是闭着眼,不敢睁开。

真怕睁眼后,一切只是大梦一场。

洛韶儿说完自己想说的,道:我不便久留,毕竟名声早已不好,那今日就此告辞,愿将军早日康复。

洛韶儿离开之前,多看了一眼苏长青,发现他的脸也红了。

洛韶儿抿唇一笑。

她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

离开屋子,洛韶儿一路莲步,走得极快。

行走在小径上,迎面吹着风,她的脸也有些发烫。

洛韶儿自己都很诧异。

一把年纪了,为何还会这般?!这厢,洛韶儿要带苏吱吱离开。

听闻消息的宸王立刻赶来,他又不便阻止,只能躲在照壁后面目送,早已两眼泪汪汪。

沈勋回府时,没赶上送洛韶儿母女,倒是看见眼眶赤红的宸王。

……他数次死里逃生,也没见父王有任何动容。

人与人之间,果真不能比较。

沈勋清了清嗓门,父王大可不必如此,她们母女自有人保护,至于昨日的杀手……父王可知会是谁指派?宸王收敛神色。

他曾经痛失过一次爱子。

如今,对苏吱吱,他恨不能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给她。

宸王露出厉色,你小子掌管玄镜司,此事难道还查不出来?!你问我,我又能问谁去?!沈勋,……看来,父王对他愈发不满了。

他大抵已猜出了什么。

是因着苏吱吱曾经被他欺负过吧……沈勋还能说什么呢?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并没有不愿意负责,是苏吱吱眼下并不给他机会罢了。

沈勋,父王,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

宸王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理了?!为父说话,何时轮到你置喙?!沈勋,……怎么?他都不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