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沈世子将那小倌交给我, 无论多少银子,我都买下来。
马车停靠在铺子门口,沈勋坚持要送苏吱吱归来, 苏吱吱体虚无力,懒得与他计较。
她下马车之前, 撩开车窗帘子,对着外面马背上的沈勋道了一句。
沈勋忽然发现,撒出一个谎言之后, 就需要陆陆续续用其他谎言来弥补。
他神色不变,顿了顿,声线也如常,他不是寻常小倌,不会答应跟你走。
敢情还是个清高的。
苏吱吱稍稍一怔, 遂又恍然大悟, 也是了, 那小倌的确不同,青涩的很。
那你总该知道他叫什么。
沈勋,……青涩?他昨晚哪里表现的青涩了?男子胸膛微微起伏, 昨晚一场酣畅,他此刻对马车内的小女子,无比溺宠, 且顺从。
以至于也甚是宽容,不与她斤斤计较。
沈勋胡诌,百里,他叫百里。
苏吱吱若有所思。
得知了小倌名字, 在京城的南风馆挨个找一遍, 总能找得到。
苏吱吱乏了, 神色蔫巴,对沈勋说,沈世子,昨日有劳了,你可以走了。
沈勋,……用完了他,就直接弃之?过河拆桥这一套,她倒是像极了苏长青。
这时,洛韶儿从铺子里小跑出来,苏吱吱撩开车帘,对她莞尔一笑,眸光明亮,虽是瞧这有些柔弱无力,但气色极好,比晨间刚刚绽放的娇花还要明艳几分。
洛韶儿见女儿无恙,一个冷眼看向沈勋,沈世子,我这里要开门做生意,你碍道了。
明摆着逐客。
沈勋,……他无从替自己辩解什么,态度谦逊恭敬,作揖告辞,夫人,那吱吱就交给您了。
洛韶儿索性直接无视了沈勋,上前搀扶女儿下马车。
苏吱吱脸上的笑意让洛韶儿稍稍心安。
这孩子比她心大啊。
母女两人进屋,沈勋干愣了一下,连口水也没喝上,他调转马头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街道两侧好几个探子。
沈勋收敛神色,踢了马腹,往西城方向而去。
*这厢,洛韶儿把女儿带到后堂,仔仔细细询问她的身子状况。
苏吱吱见瞒不过,老实交代了。
娘亲,这次是我太大意,再不会有第二次,你莫要伤心。
再者……我、我也不算吃亏,那小倌甚是俊朗,我日后会养数名小倌也说不定。
重活一世了,她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听了苏吱吱一番话之后,洛韶儿僵愣住了。
女儿确定昨晚替她解毒的人,是南风馆的小倌?这孩子,怕不是被沈勋给忽悠了吧?洛韶儿看得真切,沈勋的视线每回落在女儿身上,都仿佛是粘住了。
洛韶儿思及一事,正要问出口,苏吱吱却猜出她的顾虑,先一步道:娘亲,我服用过避子汤了。
她甜甜一笑,想让母亲莫要操心。
洛韶儿一把抱住女儿,又是一番抽泣,片刻后洛韶儿露出狠色,我儿放心,娘亲定给你报仇!苏吱吱也正有此意。
她再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了。
这一世,有仇必报。
正好趁此机会,表面自己的态度,让贵圈那些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玄镜司。
沈勋心情不错,王权端了茶上来时,他一边饮茶,唇角止不住的微微上扬。
王权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世子爷昨晚得偿所愿了,心情果真不一般呐。
这时,一身着麒麟服的年轻男子疾步前来,神色慌忙,大人,吴首领闯进来了!他话音刚落,吴刚腰跨一把星月纹佩剑,身着锦缎常服,大步迈入玄镜司堂屋,一双鹰眸直接扫向沈勋。
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吴刚已将沈勋砍杀成肉渣。
沈勋咽下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大抵猜出了吴刚来意。
扬州城如意楼的线索都被沈勋抹得一干二净。
但以吴刚的智谋,不可能猜不出关键之事。
他鼻翼微微动了动,明显在强忍怒意,人还未到,声先至,沈世子,本将有话与你说!这声音仿佛具有穿透力。
王权几人纷纷戒备。
沈勋挥手,让众人退下。
没办法,这吴刚也有可能是他将来的岳丈。
不可得罪。
沈勋吩咐道:来人,再上一壶好茶。
吴刚却道:不必了!本将不是来喝茶的!众人,……嗯,完全看得出来,吴统领八成是来打架的。
沈勋从圈椅上起身,侧眸看了一眼自己人,再度道:你们都退下!王权几人领命,人虽然逐步退下,但难免好奇,这吴统领一向不站队,今日为何要与玄镜司杆上?堂屋再无旁人,沈勋倒也坦荡,抱拳作揖,吴统领,你有何事?吴刚眯了眯眼,他的人昨天追踪过程中,跟丢了。
但他知道,是沈勋将女儿带走,且在外面度过了一夜。
自从女儿回京,沈勋时不时到女儿面前找存在感,这已经让吴刚很不能忍受了。
而昨日,是他的底线!吴刚一宿没睡,此刻眼底有血丝,令得他的眼神更是可怖肃重。
吴刚右手的拇指摩挲着长剑剑柄,沈世子,你应该庆幸,你乃宸王之子,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他倒是半点不拐弯抹角。
沈勋也不是一个能忍事的人。
但面对吴刚,他如今还真不能顺着性子。
沈勋笑了笑,容貌清隽俊朗,是男子中少见的美色。
吴统领,你究竟想说什么?沈勋明知故问。
吴刚沉着脸,你小子打算几时娶妻?又会娶谁?沈勋觉得此人过于多管闲事了。
但他忽然觉得,为何不把吴刚拉到他的阵营?若是吴刚帮衬他这个女婿,他或许可以事半功倍。
沈勋道:吴统领,其实……我知道你有可能是吱吱的亲生父亲,而我是真心待她的,如你所料,我与吱吱关系匪浅,我倒是想娶她,可她不同意。
这倒是让吴刚没料到。
不愧是他的女儿,竟对沈勋这样的男子也不动心。
吴刚忽然笑了,似是与有荣焉,沈世子果然查得透彻。
你既知道吱吱就是我女儿,那我也把丑话放出来,你胆敢欺她,我拼命一切,也会毁了你!沈勋,……宸王一口咬定苏吱吱是他的骨肉。
吴刚更是直言,苏吱吱就是他女儿。
罗首辅那边似乎也相信苏吱吱是罗家千金。
大概宫里的那位也是这么想的。
为何?这些人怎会如此坚定?沈勋哂笑一声,很想抹把脸,但他只是神色虔诚道:只要吱吱愿意嫁给我,我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她若不愿意,我就等。
这话没有半分狂傲之处,反而显得卑微。
闻言,吴刚怒意稍稍缓和,但还是看沈勋不顺眼,她若不喜欢你,还请沈世子离她远些!沈勋,……吴刚不是一个话多之人,两人的交谈并不是很融洽。
威胁过沈勋之后,吴刚持剑大步离开,仿佛根本就没把玄镜司当回事。
沈勋暮色沉沉。
肩头似被几座无形的大山压着。
吴刚离开没多久,宸王又来了玄镜司。
苏吱吱在没有认亲之前,宸王与沈勋一直都是父慈子孝。
而今,宸王已太久没有用慈爱的眼神看沈勋,但今日倒是慈眉善目,还好心提了一攒盒糕点过来。
沈勋又让人沏茶。
宸王兀自落座,是自家人就不必那般客气。
他打量了沈勋几眼,见这小子气色不错,他笑了笑,昨晚……你与吱吱待在一块?你们和好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勋嫌宸王叨扰,面无他色,父王,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就算她嫁人,也只能嫁我,你可满意了?宸王终于露出欣慰之色。
沈勋是他自己亲手养大,他知根知底。
这臭小子虽是偶尔惹人生气,也不苟言笑,但无论是容貌、能力、品行,男子当中都算是翘楚。
再者,苏吱吱以后嫁到别人家,宸王哪能放心?!他这辈子还想听苏吱吱喊一声父王呢。
宸王没有久留,笑着离开,那你忙吧,为父先回去了,今晚让后厨给你做几样你爱吃的。
仿佛是看在沈勋表现好的份上,给他打赏。
沈勋,……他忽然觉得,自己日后在王府的待遇,都得指望着苏吱吱。
而事实上,沈勋的确将苏吱吱的事摆在了首要,这便立刻命人去查昨日之事。
*玄镜司是京城最大的情报组织。
晌午刚过,沈勋指派出去的属下就带着消息回来禀报了。
大人,昨日的确有人在诗会上对苏姑娘的茶水做了手脚。
沈勋眸光一凛,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谁人?男子如实道: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女,名张心兰。
不过……他略有迟疑。
沈勋一个眼神扫过去,仿佛男子再继续拖延,他就要动手了。
男子立刻道:张心兰是受东宫的人指使,只是不知是太子?还是太子妃?若是太子所为,那太子的目的委实龌龊。
而太子妃又是沈勋的前未婚妻。
那么,眼下事情就尴尬了。
堂屋内陷入一刻诡异的安静,男子抬眸一看,只见沈勋眸光阴冷,不知在思量什么。
片刻,沈勋吩咐,盯着张家,得了机会就将那女子绑出来,记住,要活的。
苏吱吱现在气性甚强,他得让张心兰跪到那小女子面前去。
男子这便应下,是,大人。
今日天气烦闷,眼看着又有一场雷雨将至。
沈勋刚坐下没多久,宫里的御前小太监就前来请人了,沈大人,皇上让你速速入宫一趟。
沈勋正执笔阅卷宗,闻言,他的唇抿成一条线,脸色不再遮掩,略显难看。
……苏吱吱的几个爹,一个个都想敲打他么?朔帝召见,沈勋没有不入宫的道理。
他只是好奇,这几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到了如今,沈勋也很想知道,苏吱吱的亲爹究竟是谁。
*皇宫。
沈勋步履如风,小太监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他。
不知是不是小太监的错觉,他总觉得沈勋今日煞气甚重,不久之前入宫门,沈勋上交佩剑之时,他手背青筋凸起,似是不情愿。
御书房,朔帝已静等半个时辰。
听闻沈勋已在御书房外候着,朔帝坐上了龙椅,脸色十分肃重。
这个沈勋,是宸王之子,倒也是个可用之人,可他惹谁不好,偏要惹自己的女儿!洛韶儿对朔帝而言,是年少时候一个十分特殊之人,她给他生的女儿,对他而言,也自然是格外与众不同。
只可惜,他不能认女儿!如此,就更觉得亏欠了那孩子。
朔帝嗓音低沉,听起来有些愠怒,宣他进来!沈勋是朝中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但朔帝每次见他,都有些不适。
这个年轻人,过于孤冷阴狠。
朔帝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勋时,他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但那股眼神却宛若一把利刃,能把人割伤。
不过,玄镜司正好需要这样的人。
朔帝也一心以为,沈勋天生就是这股性子。
不多时,沈勋迈入大殿。
他敛眸,看不清眼底神色,走上殿中,抱拳行礼,臣叩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