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孵蛋

2025-03-22 07:24:53

之后进行的许多次转盘游戏, 黎翡和谢知寒都谨慎地选择了真心话,与之相反的,就是不断挑选大冒险的无念。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那张转盘上会写出什么样的字迹, 就像他对小福说的,人都死了,还能被怎么要求呢?除了撕破糖纸的短暂失态之后, 剑尊阁下在接下来的游戏当中, 都尽量将自己控制得相对体面。

在这项北冥普遍的民俗游戏进行过正好九次之后, 转盘的指针拨弄不动了,冰湖明镜的镜灵也露出餍足的神情, 重新钻回了镜子里, 这道幻境随之崩塌。

黎翡终于又见到玄鸟夫妇了。

雌鸟跟她重新见面的第一反应,居然并未感觉失望,而是松了口气。

她拢了拢衣袖, 向黎翡俯身行了一礼, 柔婉道:我们的孩子,就仰赖托付给女君了。

黎翡没有躲避,受了这一礼。

我们本也不想指定这种规则,雌鸟道,但玄鸟本就稀少, 又有修补神魂的效果。

怀璧其罪,我们一族怎能与天下修士相抗衡?这样留存火种,也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如果是别人我或许还不放心,但若是女君阁下, 妾身知道您一贯言出必行。

她一边说,一边双手贴合在一起,微微一摩擦, 掌心拉出一道冰寒幻光来,幻光当中浮现出了一颗包裹着青色纹路的蛋。

这枚蛋的蛋壳上浮起着凸出的纹路,形状如同一只回首的青鸟,倒是不大,粗略看来,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

黎翡刚想问问怎么孵出幼鸟,雌鸟就将蛋递给了谢知寒。

幼鸟若是睁开眼,由我们夫妇孵破蛋壳再送给别人,恐怕这孩子不愿意离开,我跟郎君也不会忍心。

父母为之计深远,等它长大了,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说,谢道长身具太阴之体,孵化幼鸟自然是轻而易举,就拜托给道长您了。

谢知寒的手指按着衣襟,将外衫的扣子一颗颗地系到脖颈,因为方才的游戏太过分,他还有点惊弓之鸟似的没回过神来,愣了两息,才接过玄鸟的蛋。

圆滚滚的蛋在他手上晃了晃,然后安分地窝在了他手里。

黎翡看了一眼他,道:我不行么?她只是好奇地顺口一问,玄鸟夫妇的脸色却猛地一变,雌鸟当即拉住黎翡的手臂,苦口婆心、好说歹说地劝:女君大人,您就别操这份儿心了,您修为盖世,还管这点小事干什么……黎翡微微挑眉,跟一把冷酷的刀尖儿似的一句戳破:你们怕我把它养死。

两人脸色一红,各自转过头,雌鸟讪讪地道:怎么会呢。

黎翡整理了一下袖口,面无表情地道:哦,你们不相信我,倒是信任一个男人,难道他能比我还有母性?我不……她说着转过头,看见谢知寒把这颗蛋用柔软的手帕包裹起来,然后小心放在怀里。

就算他的眼睛蒙着,也流露出一股平静温和的关爱之情。

黎翡愣是把我不信给咽了回去,回头看着夫妇两人,改口说:你俩眼光之好。

他可是我身边的活菩萨,路上见只蚂蚁掉进水里都想着能不能救一救。

女君没有抢孵蛋的工作,这对夫妻十分感动地看着她。

黎九如打了个响指,在北冥雪山的不远处,震起一声低沉而又清脆的鸣叫,她道:告辞。

随着话音落下,一只遮天蔽日的漆黑身影挡住了雪山上万里飞荡的霞光,泛着金属色泽的羽毛在光芒映照下折射出强盛的光,一只巨大的乌鸦从高处俯冲而下,将两人接到背上,它在玄鸟面前一晃而过,而后又重新腾空飞起。

恭送女君——两人俯身行礼道。

这声音从北冥雪山向外传去,随着绵延的大雪层层回响,几乎穿透极北的狂风。

过了很久很久,雌鸟望着消失不见的背影,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而她身边的郎君抱住了妻子,安抚地摸着她的背,随后望向乌鸦离开的身影,喃喃道:……三足金乌…………返程途中,乌鸦的背上。

要不是乌鸦没落下他,堂堂鬼主、众鬼仰慕的苍烛陛下差点被忘记。

他摸着下颔盯向谢知寒,把他从头到脚监督过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扭过头,挪了挪位置,坐到义母的身后。

黎翡没注意到苍烛的动向,她在听谢知寒跟乌鸦说话。

要不是你先跟我开口,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

他说。

乌鸦笑道:变大变小而已,难道平常的妖族做不到?道长不会以为我只是一只能说人话的鸟吧?谢知寒摩挲了一下漆黑鸦羽的质地:我以为魔族真的用一只能学人话的鸟来传递消息。

胆大至此。

这就是开玩笑了。

从没听说过跟魔族作战的时候,有人想截取乌鸦来获得战报的。

这其中肯定必有缘故,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乌鸦并不简单。

你们取得玄鸟蛋了吗?乌鸦问。

谢知寒答:在我怀里。

乌鸦愣了一下,它忍了好久才没回首看看女君的脸色,只是说:你一个男人,懂怎么孵蛋吗?成年玄鸟就这么不靠谱,将这事儿交给你?谢知寒心平气和地点头,他也深深这么觉得,但又问:你觉得,魔族之内,有谁更适合这件事?呃……它脑海里闪过黎翡、公仪璇等人的脸庞,又对比一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谢道长,一时语塞,最后承认,还是交给你吧……黎翡咳嗽了一声。

乌鸦立马开始找补:这是女君给你表现的机会,你可不要放过。

可别忘了魔域里还关着那么多傀儡,还有你的小师侄,嗷嗷待哺……不是,等你救他呢。

它提起晋玉平,谢知寒一时担心,顺着问道:我师侄他……你放心吧,小布偶活得还不错。

它可是所有俘虏里唯一一个能动的。

谢知寒先是放下担忧,而后却又忍不住叹气。

他隔着手帕摩挲一下蛋壳的纹路,忽然感觉玄鸟蛋震动了一下,往他衣衫里钻了钻。

谢道长:……黎翡凑过来看,说:看来它不想让你只拿手孵化。

谢知寒问:它在想什么,你怎么知道?黎翡扫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魔族也是卵生好不好?没生过孩子,我还没见过别人生孩子?谢知寒一听有道理,她是女人,自己又不是,她懂得比自己多也很正常,便放松警惕:那按你的意思是?黎翡伸手抓住玄鸟蛋,这蛋壳里的小家伙被她的气息一染,顿时僵住了,一动也不动。

对于北冥玄鸟来说,显然冷一点的体温更适合它。

她的手臂从另一侧环过谢知寒的腰,然后把道长刚系好没多久的衣带解开。

对方蹙了下眉,很轻微地抗议了一下,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气音,似乎想说别胡闹,又咽了回去。

她的手握着玄鸟蛋,抽开上面的手帕活结,将这只幼崽贴在道长的小腹上。

他虽然看上去柔弱,可毕竟是终日辛苦的剑修,腹部覆盖着一层薄而有弹性的肌肉,除此之外平坦一片。

玄鸟蛋的外壳上覆着纹路,因为这些纹路的存在,让这蛋壳表面有些粗糙。

它冰冷粗粝,而她却温热细腻。

谢知寒被她手指的温度烫了一下似的,从脊柱开始酥/麻,他对这种温度实在过于敏/感了,特别是从黎翡身上传递而来的。

她就好像是一个令人怀着深深眷恋与徘徊痛苦的开关,她打开他的一切,撬开他外在的坚硬蚌壳,让水中的沙砾混入进去,于是谢知寒要一层一层地用血肉去包裹,在这种沉沉的隐痛之下,才能好好地容纳她、接受她。

她让这世上高悬在天的明月沉坠下来,化为她脚下的满地梨花。

谢知寒攥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了。

黎九如问,不可以吗?哦——我想起来了,你们人族有一个癖好,就是把最辛苦的繁衍养育交给女人,却又将培育后代的功劳贬得一文不值,谢道长是个男人,让你这么做,你会觉得羞愤耻辱么?不是……这只是一颗蛋。

天下有千千万万的人亲自生育,让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长大,牺牲自我,供给养分。

她的手贴在他的小腹上,谢知寒冰凉的体温都有点回升了,连这都受不了,还说什么牺牲自己,要去换别人的性命……谢知寒的身躯绷紧又放松,他被黎翡的声音烘得耳垂滚热,最后无可忍受地攥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掏了出来,甩在一旁,低头系上衣服的带子。

黎翡愣了愣,听他咬了下牙根,缓了口气才说:不要再摸我了!啊……这个……我没觉得耻辱。

我会好好把它孵化出来的。

谢知寒道,别拿这种话来捉弄我,你跟我说话,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

黎翡道:不行,我没道德底线啊。

我什么时候偷偷摸你一把,自己哪里控制得住?你……其实我刚刚不是想逗你的。

黎翡解释道,我发觉你不太舒服的样子,看看你胸口的伤用不用敷点药,咬得时候没注意,咬疼你了?真对不起。

明明是道歉,为什么谢知寒还是想堵住她的嘴。

他一边在心里劝自己,黎九如都会说对不起了,早晚能感化她的。

一边又冷不丁冒出来一句,她根本就是开玩笑才说的,笨蛋,被她骗得团团转。

谢道长抿了抿唇,说:没……没关系。

哦?没关系。

黎翡忍不住笑了,这跟默认许可有什么区别?她轻咳一声,随口道,以后要是我生下魔蛋的话,你帮我孵吗?谢知寒沉默良久,忽然抬起头,语气有点复杂地问:你……跟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