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长……杜无涯叹了口气,只说了这三个字,还是接过了他封好的书信,稍微一顿,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苍烛还没从谢知寒的话抽出思绪来。
他脑子里发懵地缓了一会儿,道:你是说我义父还在……但你没得选择。
谢知寒道,那只是一抹残魂而已,在黎姑娘被镇压的岁月里,你这么潜心研究就是为了帮她吧。
鬼主,你不会想要功亏一篑的。
苍烛知道他说得每一个字都有道理,他又一次感觉在谢知寒身上吃了口说不出来的亏,磨着牙把这口血咽下去:你——暂时放下对我的敌意,好么。
谢知寒道,你要是很想念剑尊的话,也可以把我当替身,叫我一声爹。
苍烛差点起来把桌子掀了,还好杜无涯眼疾手快抱住了他的腰,死活把黑衣少年摁坐起来,而两人对面的谢道长还是没什么波动地低头喝茶。
这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简直是惊世骇俗了。
杜无涯勉强地擦了擦汗,没想到常年惯于隐忍和接受的谢知寒捅起别人刀子来有这么狠。
不过以目前状况而言,别说是狠了,只要他愿意献身,就是真把苍烛捅一刀,鬼主都得先忍着。
……果然,苍烛按着桌子咽了口气,最终还是坐了回去,问他,这些都算了,那你说要跟我义母合籍又为什么?女君的道侣……听着是不错,能让十三魔域的每一个大魔对你低头,但这能享受几天,只会剩下一堆烂摊子。
我都要死了,给你们留点麻烦……不是也挺好的吗?谢知寒轻声回答,语气很寡淡。
想要留麻烦可不是你的性格。
苍烛才认识他几天,都敢开始判断他的性情了。
鬼主是个榆木脑袋,杜无涯却在心里猜到了八成。
人家就是单纯想跟女君成亲而已,什么地位不地位的,就算伏将军现在过来,跟小谢道长说话都不敢太凶——枕边风可是很可怕的。
合籍之后,短时间门内她就不能跟别人结同心道契了。
谢知寒的手交叠在一起,稍微抵住下颔,想让你义母给我守寡,这算理由吗?喂,你不要太过分了!苍烛的火蹭地一下又窜上来了。
也不知道他天生阴郁孤僻的特质是怎么被谢知寒弄得这么大脾气的,你让谁守寡呢?!事实如此。
谢知寒道,她答应跟我结为道侣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告诉她,要是她知道你活不了多久……要是她知道,你这盏灯就炼不出来了。
苍烛话语一噎,把剩下的话咽回去,被击溃似的后靠在椅背上,单手捂住了脸。
你也不用太担心。
谢知寒喃喃道,以她的修为,一个契约能约束她多久呢?可能几年,也可能几个月,对修士来说,弹指一瞬罢了。
另外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于是谢知寒继续道:修为尽散、元神不全。
想要像剑尊当年那样转世恐怕不行,世上大多数起死回生之法就更不用提了。
所以……就不必让黎姑娘再寻觅复活之法,这是做不到的。
修为尽散确实已经筛选掉了很多方法了。
杜无涯支着下颔沉思,要是能补全元神,或许还……可他的残魂在女君的幻觉里啊。
我们成亲的婚期定在十日之后。
这对于修士来说时间门稍显仓促,我说不希望太热闹,黎翡会听我的。
她凭什么会听……因为我说她当众羞辱过我,被太多人看着我会害怕。
苍烛:……杜无涯立马担心起来了:谢道长……没事。
我只是当个借口而已。
他道,其他都不重要。
只要完成这个愿望,就不算有什么遗憾了。
……我该交代的应该已经差不多,到时候,就托付给两位了。
谢知寒站起身,抬手向两人行了个道礼。
……由于谢知寒的要求很突然,接到命令筹备至今的几位大魔到现在还精神恍惚、一头雾水,甚至还有点不敢置信。
公仪璇很纠结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天呐,她这可是一双上阵杀敌、持刀握剑的手,这时候在干什么,居然在修剪红灯笼上面的穗子,人族怎么喜欢这样血腥的颜色?但是没办法,这是女君合籍所需的仪式之一。
就算表达对谢知寒的尊重,也一定要稍微顾忌些人族的婚庆喜好。
而女君的东西,他们几个一定是要过手的,其他魔族根本不配——让其他人为女君办事,属于他们几位亲信的不力,说出来能让魔笑话死。
所以就算办事内容有些离谱,包括公仪璇在内的几位魔将都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连伏月天都学会了绣花。
可见识时务者为俊杰。
要布置魔宫其实简单,但这邀请函却没发多少,连蓬莱的人都只送了仅有几位,不知道女君的心思究竟是什么样的,似乎是并不打算大办。
但这确实是魔族千百年来的一件盛事。
结契当日,所有镇守魔域的将领臣属尽皆来贺,妖族和仙盟自然也有贺礼。
只不过事发突然,各方都有点措手不及,看起来有点儿招架不住情势变化的意思。
黎翡倒没觉得很突然。
她单手支住下颔,看着魔宫侍奴给他带首饰。
按照魔族的常规嫁娶来说,其实第一要紧的是先打一架再说,不过这一项在谢知寒身上可以省略,万一弄伤了他,还是要她自己哄,何必呢。
谢道长平时衣着素净,除了手腕上偶尔会戴一串道珠之外,几乎没有其他装饰。
但今日显然不能这样,她盯着对方手上的指环,那个指环跟她是一对儿的,她也有一个。
其实……我希望最好只有我们两个。
谢知寒低头看着身上的装饰,只要能够合籍就行了。
不行,得过明路。
在黎翡的考虑中显然不是这样的,什么都不办就跟你结为道侣,这也太不讲究了。
她的视线上下在谢知寒身上转了一圈儿。
小谢道长本来就生得俊美,今天漂亮得简直有点过头了。
黎翡伸手把他拉过来,直接将谢知寒拉过来坐在怀里。
那个还戴得惯吗?她一边问一边就要查看,结果被谢知寒一把摁住了手。
他慌了一瞬,死死地攥住她的手,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道:别闹了……好不容易才戴好的。
我从前只是听说过。
黎翡很感兴趣地道,还没见过。
她说得是魔族婚庆习俗里面较为私密的内容,这是从上古留下来的传统。
在谢道长这身红色长袍的底下,还留有一些宣示主权的装饰,有一些比较难以固定,应该费了他好大一番力气。
我只是看看。
黎翡尽量显得无害,反正合籍观礼之后也是要让我亲手拆掉的,看一看有什么关系?谢知寒道:……他们才把我装扮好。
是啊,道长你就像个布娃娃一样任由摆弄,乖得一塌糊涂,怎么这样可爱啊。
黎翡边说边点头,她觉得自己说他可爱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就看一眼。
谢知寒偏过头,还是没同意:不行。
但几息之后,他握住黎翡的手拉了过来,低声道:可以给你碰一碰。
她长长地嗯了一声,手指贴着长袍的布料搓了搓,然后挑开一点袍角,先隔着衣料摸了摸金子打造的腿环,随后慢条斯理拉过他的衣领,顺着他的衣衫间门隙扫了一眼,贴着耳畔问他:怎么连这个也戴啊?她的气息猛地灌进来,在衣料和肌肤之间门荡得人心神一乱。
谢知寒下意识地扶住她的肩膀,他低下声,磕绊了一句才稳住声线,说得是:不然会流……弄脏衣服。
还会有点涨?黎翡有点惊讶,我以为只是一时的……不是,我一紧张就会……谢知寒把她的手打下去,整理了一下领子,一板一眼地道,没让你看。
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