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25 章

2025-03-22 07:24:56

李立竟然让手无寸铁的百姓上了战场, 借此充当人盾。

元里气得双手微抖。

他知道乱世战场上会有这样的事,但亲眼看到后,他还是感到又荒唐又愤怒, 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乱世就是这样。

平民百姓的死活没有人在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不会看脚底下的蚂蚁一眼。

百姓死就死了, 死了一万两万,十万百万也不重要,只要不死完,人总会慢慢变多。

没有人去想百姓们愿不愿意,害不害怕,甚至一件皮甲、一个大刀的价值, 都比两三个百姓还要重要。

剥削,掠夺,无视。

税收、徭役、战争、饥饿、痛苦……这是风雨飘摇的朝代中, 一个百姓从出生便会经历的事情。

他们处于社会的底层, 连活下去都艰难,哪里会想什么反抗。

像这些战死在沙场上被当做肉盾的农夫,他们可能直到死亡也没有吃一顿饱饭,没有尝过不苦的盐是什么味道,没有感受到冬天不被寒冷侵袭的滋味。

这就是乱世,不给底层百姓们留一点活路的乱世。

吕鹤从旁边走过, 随意瞥了一眼, 毫不在乎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含糊的话顺着风吹到了元里耳朵里,李立可真够抠的……元里觉得可笑, 他也真的笑出声了。

没有人觉得这是不对的,甚至没有人会为此感到愤怒。

他们甚至觉得会因为这些百姓的死而愤怒的人只是惺惺作态, 是想要虚名而已,真情实感的才是个怪胎。

这是战场,死人不是寻常事吗?哦,死的是没有皮甲也没有武器的普通农民啊。

那又有何不一样?元里什么都没说,他平静地站起身,平静地看了看堆积如山的尸体。

楚贺潮的神色也不怎么好,嘴角冷冷掀起,讥讽道:让农夫来上战场,怪不得洛阳能缺了粮。

种地的人都死了,土地能不荒废吗?楚贺潮看不起李立这样的人,也看不起这样的事。

但他见多了,也习惯了,心中甚至没了波动。

他收回视线,抬手快速地搂了下元里的肩膀,手捏了捏元里肩头,压低声音道:别难受。

元里摇了摇头,回去吧。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腥味浓郁到令人作呕。

一回到营帐,就看到元单和郑荣脸色煞白地趴在角落里大呕特呕。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两人没受住刺激,反胃之余双腿都有些发软。

相比起他们,元里却很平静。

先前的激动兴奋在看到平民百姓无辜惨死的尸首后消失不见,元里甚至觉得自己的大脑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为冷静,清楚地明白着:战争并不是值得激动兴奋的事情。

杨忠发过来一看就笑了,指着元单二人嘲笑道:这两人今晚怕是要魇着了。

元里叹了口气,你们要是坚持不住,那就先下去休息。

元单和郑荣摇了摇头,坚持要和他们一起商量战略对策。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见见世面,两个人都不想浪费这种机会。

众人洗去身上的血迹之后,便凑在了军营中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办。

打仗这事元里并不专业,他静静地听着众人交谈,也在心中慢慢学习。

最后,楚贺潮拍板决定,要乘胜追击。

只要往西再破虎牢关,他们就可以一举打进洛阳了。

大军没有延误好时机,很快便攻营拔寨,往虎牢关进发。

哨骑东南西北四散开来,打探敌方动静。

在虎牢关前,楚贺潮三番两次遇上了严讳所派遣的前锋兵队。

这些前锋骑兵显然有所防备,和楚贺潮打起了野战。

左右骚扰,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数次下来让楚贺潮的哨骑们精神疲惫,士兵们也数次提起心神,行军也迟缓了许多。

楚贺潮当机立断换了哨骑,又原地扎营,安抚士兵们逐日浮躁的心。

当天晚上,楚贺潮身披盔甲,手拄大刀,坐在营帐椅子上闭目养神。

元里半夜醒来,醒了醒神,声音带着困顿,严讳还没派人来吗?没有,楚贺潮睁开眼,眼里也有些疲惫,他低头揉揉眉心,乐君,过来让我亲一口醒醒神。

元里走到他身边坐下。

楚贺潮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觉得这人就像是他的神丹妙药似的,碰上一下就精神百倍。

想到这,他忍不住咬了元里一下。

元里皱起眉,最后一点儿困意也没了,你别咬我。

楚贺潮应了一声,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手指粗糙,摸得格外认真。

他没戴那双丑陋的牛皮手套,比手套更丑陋的双手碰在元里这张清风俊朗的面孔上,更衬得这双手有多么难看。

营帐中没有点烛火,只有苍白的月光透入,模模糊糊。

元里抬手盖住了他的手,声音轻轻地:累吗?还好,楚贺潮也低着声音,摸摸你就不累了。

元里无声笑了一下,楚贺潮的拇指摸到了他嘴角翘起来的弧度,也不由勾唇,睡好了吗?没睡好,元里诚实地道,心里总惦记着严讳会不会派人来突袭。

楚贺潮慢慢揉着他的唇肉,时不时重一下,又克制地变轻,淡淡地道:他会的。

这种招数明显得很,先同我不断周旋,试探我的虚实,再消耗我的精力。

如果我当真扎营停了下来,就代表我中了他的计谋,证明了他让我感到棘手,我的士兵也开始心浮气躁了。

说着,楚贺潮轻笑一声,那笑意在黑暗之中显得阴森而刺骨,带着嘲弄冷意,这就是严讳会用的手段。

所以一旦看到我安营扎寨,他就会派遣士卒前来烧我粮草,暗中偷袭,让我陷入两难之地,前无法前,退无法退,一旦成功,便是他率领大军攻袭我之时。

元里蹭了蹭楚贺潮的手,笑着道:但你已经看透了。

男人的脸部轮廓模糊,大掌从元里的脸侧移到脑后,按着元里过来亲了一口,哑声,没错。

昏暗之中,两个人无声地亲吻着,只有吞咽声响起,也在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偷袭之人的到来——约莫两刻钟后,帐外忽然嘈杂起来,火把匆忙闪过,有人在帐外喊道:将军,敌方来袭!元里双眼一亮,用力推了推楚贺潮。

楚贺潮却不急不慢地在他嘴里最后扫了一圈才缓缓退了出来,他擦了擦元里的唇,干脆利落地抓着大刀便站起身,大步往帐外走去,双目灼灼,抓住他们!*严讳一夜没睡。

他正在等着前锋骑兵们的消息。

万梁与他的另外一个部下也同样没睡,在营帐中一起焦急等待。

严讳年龄大了,精神劲头没有年轻时候的好。

凌晨时忍不住打起了鼾,又忽地被惊醒,何时了?万梁疲惫地道:将军,已经寅时了。

那就快天亮了啊,严讳眉头皱紧,人还没回来吗?万梁摇头,没有。

严讳的心不断往下沉,他眼皮跳了跳,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当即起身走了出去。

部下跟着他往外走去,没走几步,就见哨兵匆匆忙忙而来,脸上还带着惊吓,报!外、外头……严讳不等他说完,便快步往军营外围走去。

还未走近,便远远看到了一群士兵围成了一团,各个脸色惊惧,仿佛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一般。

万梁怒喝一声,让士兵们散开。

严讳面色严肃,顺着士兵们让开的道路走过去,瞳孔便是一震。

在军营不远处,有一排排细长的木棍被狠狠插进了土中,木棍上头挂着一个个血淋淋的人头。

鲜血顺着木棍流淌而下,这些人头眼熟至极,赫然正是严讳废了许多精力钱财培养起来的前锋骑兵!严讳双手一抖,愤怒和后怕一起袭上了心头。

他的这些骑兵竟然全被杀了!而这人头又是何时挂在那处的!冷汗不知不觉起了一身,忽然,军营外有哨骑急促地驾马而来,还没到,就对着严讳大声喊道:将军!敌方大军来袭!敌方大军来袭!!!严讳心中一颤,转身怒吼,快整顿军队!*两方大军又一次对上了。

只是一方气势汹汹,另外一方却有些惶恐,严讳的士兵都被早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头颅给吓得不轻。

楚贺潮仿佛料到他们在想什么,还专门令人挥舞起了旌旗,敲起了战鼓。

轰隆隆的急促声响犹如雷鸣,一下下锤在敌方士兵的心中,令己方士气大涨,敌方士气颓靡。

严讳一看这架势就知道不好,他必须要尽快打断楚贺潮造起的声势,便立刻喝道:弓箭手,放箭!训练有序的弓箭手立刻往前一步,在盾兵和农民肉盾的保护下往对面射箭攻击。

但几番攻击之后,就有千户前来禀报,报!敌方在我等射程之外!射程之外?严讳眉头皱得死紧,楚贺潮在他们的射程之外,就意味着他们也在幽州兵的射程之外。

楚贺潮这是想做什么?往前进,严讳觉得不管楚贺潮在干什么,他都要及时打断,用凌厉的攻势换回己方的气势,便毫不犹豫道,箭矢再密集些。

大军往前移动着,万梁跟在严讳的身边,紧紧盯着敌方大军的动作。

很快,他就瞥见敌方军阵中有人推着数个如车一般的东西往前。

这是什么?万梁心中不安,将军,你看那是什么?严讳顺着看去,迟疑,以往好像没见过这种东西。

他们当然没见过这种东西,因为这是从未出现在世人眼前的三弓床弩。

射程可为八百步,需要足足三十个人才能拉开的三弓床弩。

为了让严讳等人不提前升起提防,楚贺潮在与万梁的作战中并没有用三弓床弩。

但现在是启用这件秘密武器的时候了。

见识过三弓床弩威力的所有人都相信,这一日之后,天下人都会震惊恐惧于三弓床弩的威力。

数百台三弓床弩被推到了前方,训练过无数次的士兵动作娴熟,三十个人为一队,用尽全力拉开三弓床弩的粗弦。

一、二……一、二……麻绳般粗大的弦拉满了,铁枪一般的箭矢被放在了凹槽之中。

这一箭发出去后,将会飞越过敌方的弓兵与盾兵,深深陷入敌军中心。

这样强力的武器其实最适合用来攻城,毕竟一支箭矢便是一个铁质长.枪,要耗费的钱财实在巨大,拿它来杀敌,那就太过浪费箭矢和人力了。

但当一百台三弓床弩都对准着敌军将旗时,这就并不浪费了。

因为一百支铁枪箭矢,总会有一根会贯穿敌方主将的胸膛。

楚贺潮眯着眼睛,扯唇,抬手一挥,沉声命令道:放箭。

身强力壮的士兵们拿着斧头狠狠砍下绳子扣下了扳机。

铁枪破开长空的颤抖声清脆凌厉,晃动着刺目寒光,一百支粗长巨大的箭矢凶猛无比地朝严讳的方向刺去!--------------------作者有话要说:来啦!本章200个红包,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