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 章

2025-03-22 07:24:55

楚贺潮日夜疾驰,甫一到洛阳,便收到了杨忠发的上报。

他让杨忠发盯了小半个月的货,竟然被另一批人给抢走了。

楚贺潮差点一刀将杨忠发斩于马下,他强忍怒火,冷冷听着杨忠发找到的线索。

杨忠发从汉中便开始盯着这批货物,一路除了灾民外便没有见到其他的人。

即便再不可置信,杨忠发断定这批货物是被汉中逃难的灾民所劫。

但普通灾民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批人身后定有主使。

他们很有可能和杨忠发一样,从汉中开始便盯上了这批货物。

但汉中的灾民实在是多,且奔往四处,犹如泥鳅入河,难以捉到其踪影。

不过这两日,杨忠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有许多四散开来的灾民慢慢在赶往汝阳县去。

上一日货物刚丢,下一日灾民便有异动。

杨忠发不信这其中没有联系,他派人潜行入汝阳县中,果然在汝阳县的市集上发现了几匹来自汉中的布匹。

这几道布匹色彩艳丽,金丝勾勒双面纹绣,极其珍贵。

想必劫走货的人也知晓这些布匹必定不能留予己用,才用极低的价格将其卖到了布店之中。

这样狡猾且不露痕迹的做法,简直让杨忠发恨得牙痒痒。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杨忠发也确定了抢走他们货物的人便在汝阳,但汝阳内有三方势力,陈氏、尉氏、王氏,还有一方县令元府。

一个小小的县,各种势力盘根交错,任凭杨忠发如何探查,都探查不出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楚贺潮将他杖责三十,煞气沉沉地带人直奔楚王府而来。

在见到堂中一身婚服的元里时,楚贺潮便想起了他汝阳县令公子的身份。

这样的巧合无法不令楚贺潮多想,从第一句话起,他便开始有意试探起了这位新嫂嫂。

楚贺潮来者不善。

元里心中不解,措辞谨慎,将军想必记错了,我与将军不过初识,哪里送过你什么大礼。

楚贺潮扯唇,嫂嫂真是贵人多忘事。

元里长着一张瞧着便会让人放下戒心的脸。

他的气质温和,眼神清亮,笑起来时如春草柳枝,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但这样的人,非但没有洗去楚贺潮的怀疑,反而让他更加防备。

元里嘴角笑容变得僵硬。

楚贺潮长得健壮,三月的天气,还有蜜色的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滑落,这张脸的轮廓深邃,清晰分明,虽然在笑,却没有丝毫笑的模样,俯视着看元里的眼睛冷得如同腊月寒冰。

元里收起笑,直接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言。

楚贺潮毫无意义地冷冷一笑,转身朝着楚王与杨氏行了个礼。

杨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二儿子,她眼中就是一红,正要说上几句话,身旁的丫鬟低声提醒道:夫人,吉时快要到了。

杨氏连忙用手帕擦拭眼角,勉强笑道:辞野,你兄长卧病在床,就由你来代兄拜堂。

楚贺潮沉默几秒后道:我倒是可以。

说罢,他转过身,又是一阵血腥味浮动,他居高临下看着元里,嫂嫂应当不会介意?元里脑袋隐隐作痛,道:自然不会介意。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罪过楚贺潮了。

但自从穿越至今,元里从未离开过汝阳县。

他和这位凶名赫赫的将军本应该毫无瓜葛才对。

这么一看,就只能是楚贺潮脑子有病了。

杨公公在一旁赔笑道:二公子,奴才带您去沐浴再换身衣物?楚贺潮身上还穿着盔甲,配着刀剑,一身的风尘仆仆,将这成亲的喜庆事也硬生生染上了一层煞气。

哪有这般拜堂的新郎?不必了,楚贺潮撩起眼皮,再晚,就误了嫂嫂的吉时了。

他每次一叫嫂嫂,元里便微不可见地眉头一皱,听得浑身不舒服,将军唤我名字就好。

楚贺潮笑了,嫂嫂,这于理不合。

嫂嫂两个字被他特意念重,好似从舌尖硬生生挤出来一般,带着股恨不得将其咬碎成肉块的狠意。

元里也是男人,他被挑衅的升起了些内火,淡淡道:既然如此,我便托大叫将军一声弟弟了。

北周的习俗便是如此。

楚贺潮是元里的小叔子,但小叔子大多用于书面语,日常人家称呼便是跟着丈夫唤兄弟。

即便元里小上楚贺潮许多,但叫上这一声弟弟却是没有出错。

只是放在楚贺潮身上,被一个还没立冠的小子叫弟弟,这就有些滑稽好笑了。

楚贺潮的笑逐渐没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群里却有人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连忙欲盖弥彰地变成了咳嗽声。

都是一家人,别客套来客套去了,楚王没听懂他们打的什么机锋,不耐烦地催促道,楚贺潮,收收你的臭脾气!赶紧开始吧。

礼生开始唱贺,元里与楚贺潮走到正堂中央,元里扬起衣袍跪下时,便听见身旁人也撩起了沉重的盔甲,跪在了他的身旁。

肩臂能够感受到另一个人传来的热意。

元里是一个对私人领地具有很强意识的人,他并不在乎比他孱弱的雄性靠近,但当另一个攻击力更强的同性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间时,这让元里很不舒服,甚至想把楚贺潮一脚踹开。

但他忍住了。

拜完天地后便是喜宴,杨公公凑到元里身边,低声道:元公子,小的领您去见见大公子?元里微微颔首,他低垂着眼,眼睫落下一片蹁跹影子,遵守着礼仪无可挑剔地对着楚贺潮行了礼后,便跟着奴仆离开了客堂。

楚贺潮扶住腰间佩刀,裹着黑皮手套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刀柄,看着元里的背影,神色莫名。

杨忠发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边,苦着脸卖惨,将军,您看出什么来了吗?到底是不是您嫂子的人?要真是您嫂子的人抢走了那批货,咱们这可真是自家人打自家人了!直接让您嫂子把东西还回来不就成了?楚贺潮道:你确定那批人就在汝阳县?杨忠发脸色一正,我杨忠发拿项上人头担保,绝对就在汝阳县!楚贺潮敲着刀柄的手指一停,又不紧不慢地敲了起来,真是看不出来……对啊,我也没看出来什么,杨忠发啧啧感叹地看着元里的背影,如果真是他的人,那可了不得了。

看着才十几岁的年纪,做事已经这么成熟老道。

如果不是我带着人日日夜夜排查,根本发现不了汝阳县集市上的蛛丝马迹。

楚贺潮直接笑了,冷冷地道:如果不是你因为喝酒耽误了两个时辰,这批货也不会被别人抢走。

杨忠发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这么混账了。

当务之急是拿到那批货,北疆十三万将士,就指望着这笔钱吃顿饱饭了。

你也知道,楚贺潮语气发凉,刚刚那声笑是你发出来的?杨忠发:……楚贺潮转身走向酒桌,既然你说在汝阳县,那你就去把东西找回来。

如果找不回来,就用你的人头来替这十三万军饷。

杨忠发脸部肌肉抽搐,是。

*吵闹声越来越远,杨公公轻声细语地道:您昨日进府太晚,大公子已经睡下。

但今日是您和大公子大喜之日,最好还是见上一面为好。

元里颔首,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楚明丰住的地方极远,不知道转转绕绕多久,终于见到了一个偏僻精致的院落。

院落前还守着两个护卫,杨公公走上前说了两句话,其中一个护卫点点头,走进院中通报。

但没过多久,护卫便面目歉意地走了出来:杨公公,你们来的不巧,大公子刚刚才睡下。

又睡了?杨公公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们莫要惊醒大公子,我们等之后再来吧。

护卫抱拳行礼,又回到门前站立。

杨公公转过身满面羞愧,跟元里请罪,元公子,这是奴才的错,劳烦您跟奴才白跑一趟了。

元里看着门房紧闭的院落,摇了摇头,无事。

楚明丰多智近妖,能少和他见面,便少和他见面。

再次回到闻道院时,天边已然擦黑。

元里并不会和楚明丰有夫妻之实,因此也并不会有洞房。

了解他性格的三个小厮早已猜到他会提前回来,已经备好了热汤与茶水。

三月份的天气,即便温度适宜,元里也热得出了一身的薄汗。

他进屋就脱去了身上繁复的婚服,让人给他端来了一盆温水,自己在房中用毛巾草草擦了遍身。

毛巾擦过腰腹,上方已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夸张,只显得漂亮而坚韧。

元里嘴角弯起,对自己持之以恒训练出来的结果很满意。

他将里衣带子系好,朝外唤了一声,林田,将布尺拿来。

林田是专门负责元里衣食住行的小厮,他将元里专门做的布尺拿来,元里量了量身高,愉快地发现自己又长高了两厘米。

不枉费他每日晨起跑步健身,照这个成长速度下去,即便是在营养不够丰盛的古代,他也能有个一米八的好身高。

门外忽然有护卫跑来,低声提醒,公子,有人过来了。

元里挑眉,将布尺扔给林田,拿起床上婚服最外一层衣袍反手披在身上,套上鞋袜,来的是谁?一群人,看不甚清,护卫道,不过瞧着他们的样子,似乎是端着酒水来的。

元里一愣,随即神情变得微妙。

这群人不会是来闹洞房的吧?但事实比他想的更加古怪。

这些人并不是来闹洞房的,而是来送合卺酒。

元里好笑极了,合卺酒?我与谁喝?自然是和我喝,人群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众仆从让开,露出拿着一瓶酒壶倚靠在门上的高大身影,楚贺潮扯唇笑了笑,目光带着审视,嫂嫂是想和谁喝?他不知何时脱去了盔甲,只穿着薄薄玄色春衫。

高大健硕的身形暴露无遗,甚至能够看到臂膀上漂亮的肌肉线条。

他的背部挺着,肩宽却腰窄,手上的黑皮手套却还奇怪地没有摘下来,像是紧贴着他的双手再长出来的皮肤一样。

元里见着他就头疼,忍不住露出点皮笑肉不笑,没想到连合卺酒都要劳烦弟弟。

楚贺潮从门边走了进来,元里这才看到他腰间还挂着把大刀。

他眼皮轻轻一跳,楚贺潮已经拉开了他旁边的坐凳,双腿屈起地坐了下来,确实麻烦,既然你知道麻烦了我,那就赶紧喝完了事。

刀柄晃荡,不轻不重地碰了下桌面。

喜婆小心翼翼地递了杯酒到元里手中。

元里看了杯中酒水一会,抬手接过酒杯,笑意温和,将军请。

暖黄烛光下,杯中浊酒摇晃,微微波光仿若金子一般在手腕和侧脸游鱼似的窜动。

元里唇角翘起,眼眸低垂,万般温顺模样。

握着酒杯的手指从红袖中探出,青葱如玉,水汽潮湿,透着几分凉意。

楚贺潮的神色细微地变了变,他抬起手端起另外一杯酒水,与元里手中酒杯轻轻一碰,将酒水一饮而尽。

合卺酒,又称交杯酒。

但他们一是嫂嫂,一是小叔子,实在不适合臂弯交缠。

元里也正要喝下这杯酒,脑子里的系统却突然有了异动。

【万物百科系统已激活。

入学国子监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放,请宿主自行探索。

】【任务:拜师。

】【奖励:白砂糖炼制方法。

】元里手一抖,酒水全部洒在了楚贺潮大腿上。

楚贺潮当即站起身,脸色铁青地冷笑,元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元里已经顾不上他了,原来就在刚刚,楚王府已经替他获得了入学国子监的名额。

但比这更加让他惊讶的是,他的脑海里竟然真的出现了有关于香皂的制作方法。

草木灰加入清水与石灰粉过滤成碱水。

碱水混入猪油,最终可以成为洁白滑腻的肥皂,提炼花中精油融入,便可制作香皂。

这些知识中并不单单包含香皂,甚至连如何提炼精油也一起给了元里。

元里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他看着脑海中的系统,目光停留在白砂糖炼制方法这七个字上。

他怀疑系统的存在和目的,但系统竟然真的给了他有关香皂炼制的知识。

而下一个任务奖励,竟然是白砂糖。

如果拜师完成,难道真的会有白砂糖的炼制方法吗?香皂和白砂糖,这两种东西无论做出来哪一种都能获得万千财富,而有了钱,他还怕什么养不起兵?真正获得系统的奖励后,元里就知道,哪怕系统的来源不明,目的是否另有所图,他都不能舍弃这个金手指而不用,否则他就是蠢,是因噎废食。

元里紧紧抿着唇,额头泌出细细的汗珠。

正当他越想越深时,身侧阴森森的喊声响起:元、公、子。

楚贺潮伸手搭在了元里的肩头,硬生生将元里的身子扭了回来,他眼神冰冷,示意元里看他的裤子,你不解释解释?……元里恍惚地回过神,下意识歉意地笑了笑,第一次与人喝合卺酒,我有些紧张,还望将军不要见怪。

楚贺潮扯唇,没说话,但意思明确:你觉得我会信?元里干脆又倒了一杯酒,干脆利落地一饮而尽,修长脖颈喉结滚动咽下,他拿着空杯子递到楚贺潮眼前,坦然地看着楚贺潮,我所言非假。

将军,您快回去换身衣衫吧。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

旁边端着酒水的婆子汗水都要滴了下来,吓得身体微微颤抖。

楚贺潮忽然动了,他缓慢地站起身,俯视看着元里。

嫂嫂又送了我一份礼,他薄薄的唇勾着,眼睛微眯,等有机会,我一定会一样一样还与嫂嫂。

说完,他转身离去。

元里看着他的背影。

大刀置于楚贺潮的腰间,那刀柄一晃一晃的,很是显眼。

忽然,楚贺潮停住了脚步,他猝不及防侧过身,对上了元里的眼神。

楚贺潮的双眼冰冷的像古井寒潭,他似乎笑了,又似乎面无表情,最终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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