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九年, 噶尔丹势力强横,妄自志大,断不免窥视中原的意图昭然若揭。
朝廷百官物议沸然, 纷纷上奏。
其中以白音和胤褆两人为主, 领着一众大将毛遂自荐欲要再次出征。
当时朝堂纷乱, 不少人举言阻拦,康熙当时并无驳回但也没有答应。
直到六月, 噶尔丹率兵三万于□□伞大败清军, 进入了距京师仅九百里的乌珠穆沁。
康熙大怒,大集文武官员决定下诏亲征。
此话一出,远在畅春园的婉绣也很快的得知了。
年初出了这事后, 婉绣就知道这年的畅春园要安静下来。
她想着和几个孩子知会一声,却得到了宫里慈仁宫的消息。
皇太后让她回宫!婉绣听了一怔,郭络罗氏将早收拾好的箱笼装上马车, 和她一车回去。
这事不大不小的, 你怎么看?郭络罗氏上了马车, 从屉子里端出一盘瓜子来,她姿态熟稔像是在自己的马车里似的。
瓜子上火,婉绣平时不爱吃。
何况都爱美,像这种伤牙带色的东西, 她们都是很少碰的。
可郭络罗氏已经嗑了有两天了。
婉绣摇头, 这事不是后宫的人可以掺和的。
郭络罗氏嗤笑,可听闻乌雅侍卫是极支持大阿哥等人。
乌雅氏的嫡长子撑起场面,这些年来已经是搏命的好站者,再且因为其儿子拐走三阿哥而抹去了沙俄的功劳, 心里不知道的多憋气。
只要有耳朵的人都知道, 德妃的阿玛是极支持出战的。
婉绣对这些心知肚明, 对郭络罗氏的打趣也不羞恼,嗑吧,等上了火御前失仪就有你好看的了。
郭络罗氏莞尔,她推了推碟子,你也嗑。
不爱嗑。
婉绣歪着头,她垂下眼帘带着一份倦色。
虽然晕车的毛病好了许多,但是这多事之秋,她心里头又装了事,自然是心绪不佳,连着前一夜都睡不大好。
如今临到回去的路上,婉绣更是坐立不安,脑袋也昏沉起来。
郭络罗氏见她这样也不打扰,只是路上的时候和后面的蜜糖等人换了回来。
三姐妹守在身侧,最小的果糖有些好奇,七姐姐,我们去哪?回宫。
芽糖歪头回道。
宫里是哪里?我们的家。
蜜糖轻笑,你出生的时候就在宫里,不过这两年没回去而已。
果糖自然都忘了那些事了,她茫然不解的摇头,不记得了。
婉绣睁开眼,她往里挪了挪,来坐。
果糖连忙起身,攀着边侧坐上去,额吉,你好了?婉绣摇头浅笑,快好了。
那……果糖想了想,她凑近身去在额吉的面上亲香两口,这样呢?婉绣失笑出声,脸侧又香了两下,是蜜糖和芽糖也近身来嬉笑。
三个小丫头陪在身边不过很小的动作,却透着她们的童心真挚,也让婉绣自然的高兴起来。
直到进宫,心情才随着坏了起来。
郭络罗氏下了马车就去了慈仁宫,也不知道她怎么哄的,说翊坤宫主殿空置的不适合立马住人。
郭络罗氏留在慈仁宫暂住,甚至躲过一劫不用去乾清宫。
婉绣都来不及坐下,就被暗示记得去前边。
康熙彼时忙得很,他几乎连轴转着接见各位大臣,后妃在百忙之中见到一面并不是容易的事。
婉绣推脱不得,按着规矩回宫来给康熙请安也是应该的。
她过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甚至叫知春备着香袋等小东西,让她在侧殿里一面等着一面做女红。
在畅春园里看着女儿们学习认真,婉绣也试着做了不少功课。
虽然对比着仍拿不出手,但长进还是有的。
侧殿里除了婉绣,还有好几个被催着过来的嫔妃。
其中连温贵妃钮钴禄氏也在其中,她高坐上方,神色自若的对着婉绣微点头。
这两年少了德宜两妃,她在宫中的地位也随之根深蒂固起来。
婉绣也瞧出了差异,她坐在了下面的第一位,便听钮钴禄氏闲说起来,许久未见德妃,气色也好了许多。
赖于园中景色怡人,确实还不错。
是呀,德妃娘娘瞧着真是年轻,仿佛一点都没变!一眼瞧着,和王庶妃都相差无几呢!说话的是兆佳氏布贵人,她见德妃闻言看了过来,她抿着唇拉了身侧一位脸生的年轻嫔妃解释,王庶妃是去年入宫的新人,德妃娘娘怕是还没见过!婉绣其实并没有太注意旁人,她方才扫过了王庶妃,但她自认彼此没什么交集。
如今再看她一身庶妃妆扮,素净低调,在她打量时眉眼垂低的模样不由笑了。
只要有眼睛的,一眼看去多半都会被旁边簪着一套不错的头面的兆佳氏吸引过去。
王庶妃无宠,她胆子也不大,听了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得,只是紧张的抿着唇。
气氛莫名冷了冷,旁边的章佳氏娇笑,布姐姐说笑了,德妃娘娘好不容易回来,莫说王庶妃,就是太子爷怕也没来得及见。
兆佳氏也后悔说的话,闻言她忙点头应和,拍着自己的嘴巴直说该罚。
婉绣并不气,她见王庶妃依旧缩着脖子很是小心也懒得再去打趣。
只是兆佳氏和章佳氏里应外合的讨好话听得也舒爽,让离了后宫许久的婉绣也有几分感慨和怀念。
她很久没遇到这种女人家口舌之争的争斗,只是对方的客气也让她恍惚。
时光蹉跎,当年的小宫女也成了后宫让人敬仰的主位。
想她当年被胤礽撑腰的时候罚了宫人,心里还隐隐不安的情绪,回忆起来就有些好笑。
兆佳氏见德妃笑了,她只当说对了话,说得也愈发的得劲起来。
钮钴禄氏在侧听着,她唇角微微放平。
在康熙二十四年她得过一位小格格,可惜福薄早夭离世,从此便一心的念着十阿哥。
十阿哥是她半生倚靠,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她性子并不小气,但在失去过后对平常事情也计较起来。
有些人,似乎生来就让人嫉妒。
哪怕她出生低,可她相貌好,一朝上了云梯做嫔妃。
十年恩宠难比肩,哪怕有了三子三女,但太子对她一如既往的信赖更让人难安。
夜深时钮钴禄氏甚至会想,若是她生的晚几年,借着女书社的起立,估摸就不会被家中一心的投进后宫里去。
可能就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可能就不会生了嫉妒丑陋,更不会觉得半生无趣。
钮钴禄氏的复杂心情旁人无从得知,她一副不多话的样子,默默地听着人说。
连兆佳氏等人与她言语的时候都只是牵强的扯了扯嘴角,兴致不高。
她们都是逼着到乾清宫来劝说的,可人根本见不到,任是贵妃来了也一样坐冷板凳,想来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几人这么想着,又小心的瞧了笑着捧场的德妃娘娘,也不知道宫里那些谣言翩翩的,能不能让她们见一眼宠妃的优越和得意来?婉绣自以为出了宫,早不掺和争宠之事,却不想看着几人头上的花儿个个拖着花脸,摇头晃脑的似乎是说了什么。
但这花儿和平常的花不同,婉绣听了半天不知所以,倒是把顾文星给等来了。
奴才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顾文星抚了袖子,他先是见过温贵妃,而后便正正经经地给德妃行大礼。
旁人见了,神色自然微微变动。
婉绣并无避让,一来她和顾文星结交多年,二来她如今身份不同,三来打从他和妙菱对食之后,彼此的关系也更加的密切起来。
皇上方才得了空,听闻德妃娘娘回宫,便让奴才来请您过去。
顾文星已近四十的年纪面容依旧年轻,他声音有些尖细,细听着还添了几分冷意。
若不是他面带笑意,婉绣还以为说的是反话。
婉绣点头起身,好,劳烦谙达了。
娘娘说笑了。
顾文星转而看向了钮钴禄氏,辛苦贵妃娘娘等着,皇上政务繁忙,就见不得这么多人了。
顾总管说笑了,只要是皇上能高兴的,本宫再坐上一天也无碍。
钮钴禄氏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她清浅笑意,眸色微暖。
唯有声色带着几分冷瑟,很有几分独特的味道。
事实上她年纪不大,在康熙跟前确实能说上几句。
贵妃娘娘言重,若是您当真坐上一天,皇上回头怕是要说奴才的不是。
顾文星微微弯腰,他对于钮钴禄氏的小心思也十分配合。
婉绣见此挑眉,本宫今日来的巧,还请贵妃娘娘多担待。
钮钴禄氏哪能不担待?她点着头,眼睁睁的看着顾文星请着才坐不久的德妃离去。
这是她坐在侧殿的第三天,至今未得以见皇上一面。
作者有话说:一句话,我恨晋江APP!恨APP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