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怎么了?过来的太监是胤礽的人, 康熙来的时候,正好看着人拿了药膏走。
婉绣觉着好笑,捻了下珠子, 不是胤礽, 是他的福晋。
怎么说?康熙坐到了里间, 拍着身侧。
说是石氏今儿走的时候扭了脚,胤礽扶她回去。
本以为没事, 没想到真的扭到了脚踝。
我这里刚好有些好药, 就问我这里讨一些。
胤礽毕竟是男子,不可能存太多女人家的东西,更不要说药效好还要顾及女子需求的药了。
别的不说, 这外伤病痛是婉绣进宫多年都少有的。
所以这些存了许多,多得婉绣怕留着坏了,送的时候也是要一送二的, 以至于太监满载而归。
不然康熙也不至于这么察觉敏锐。
想来次日都不用人仔细问, 满宫人都知道太子搀扶太子妃回去, 两人那恩爱无双的消息了。
康熙自己挑选的儿媳妇,如今儿子喜欢,她也争气,他自然满意, 嗯, 听说他两还到你这里用膳了。
还有弘皙。
说到弘皙,康熙念起了另一个孙子,弘晖呢?孩子小,我让乌拉那拉氏不用总拘着来, 让他自在的玩去。
康熙乐了, 牵着婉绣道, 朕丑话说在前头,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当年庇佑孩子,回头他们可不高兴你庇佑他们的孩子。
自个儿小的时候,自然是躲着黑脸的汗阿玛,喜欢找个人能帮着得到庇荫。
但轮到自己做阿玛了,尤其是胤禛那样的性子,指定要撸着袖子来反将自己额吉教训一顿,然后扭着孩子回去再训斥处罚。
这种事,他定然做得来。
婉绣汗颜,孩子真是讨债的。
康熙呵笑,是你这个额吉没正好样子。
没事,有爷在不是?婉绣哪能被他三言两语唬住,反以为傲的回握那手,到时候我就带孩子去乾清宫躲着,看谁还敢放肆!你啊你!越老越不长进!本来宫里都说永和宫的德妃和气温婉,越来越没脾气。
连着康熙这么看着,都觉得她的性子变了。
说不上失望,毕竟人不能千篇一律的还会老样子。
何况婉绣确实不是当年的小宫女了,虽然也有了撒脾气的能耐,但是也不能真的放肆不是。
在这一点上,婉绣向来都严谨堤防,以至于宫中没什么人说过德妃恃宠而骄的话来。
只不过,这不代表这人就没脾气了。
康熙心里高兴她私下里的小性子,却故意摇头叹道。
婉绣不理这些,笑着吩咐奴才备水进来。
她喜欢早些洗漱更衣,后面再慢慢和康熙聊。
这一夜如往常般,几欲歇下的时候,有几个宫女到了永和宫来,可惜无功而返。
婉绣得知的时候,还是次日知春说的。
详细还是知夏和奴才说的,听闻是和贵人身边的奴才来求太医,说她家主子不舒服。
太医院那里没人么?是有的,只是这些日子来皇太后受了风寒,值夜的就剩一个中太医。
可惜和贵人去的晚了,中太医被宣庶妃叫去了。
宫里除了得宠之外,总有几个格外不同的低级嫔妃。
若说和贵人瓜尔佳氏因为族里缘故,进宫就封了贵人,还曾得过一段日子的恩宠叫人艳羡外,那宣庶妃才是让人真眼红的。
毕竟,人家是当今太后的妹妹。
虽然不是先帝的淑惠妃那样年纪相仿的格外亲近,那也是在宫中难得的自家血脉。
若不是蒙古势大,不讨康熙喜欢。
宣庶妃大约也能有当年淑惠妃的尊荣了。
可即便如此,她的吃穿没有一样不精致华贵。
庶妃怎么也叫太医了?说是前几日给太后侍疾,身子有些亏了。
婉绣露出几分嘲笑,照顾太后都能亏了,真是骄矜的身子。
还好有乾清宫的公公们在,见那几个奴才想要闹,直接就捂着嘴拖下去了。
要不然,主子可要被和贵人败坏了名声。
知春有些忿忿不平,毕竟昨日还有皇上在,和贵人的样子很难让人不想歪。
宫里各司其职,太医院不是惠妃管吗?奴才昨夜听说,主子南巡的时候,和贵人的清贵脾气使到了宜妃娘娘那里。
惠妃娘娘出口说解,可和贵人硬是不肯低头。
两位娘娘就算不说,这和贵人的日子怕也不好过。
婉绣听了直摇头,还真是个格格。
知春闻言点头附和,是啊,所以才便宜了密嫔娘娘。
等会子你送些药和补物给太子妃,还有前些日子寻得温补药给李佳氏那里,让太医看着用。
是。
和贵人那里……昨儿魏公公催了人,说今儿早来了太医就带去和贵人那里,如今约莫都去了。
嗯。
魏珠这个人啊!太后、庶妃还有和贵人,有什么消息都立马上报,看紧些免得怠慢了病情。
婉绣想了想,最后吩咐道。
知春思忖着,低声问道,奴才莽撞,想问主子,您这样体贴和贵人。
可她不一定领情,还容易得罪了宜妃娘娘。
宜妃没那么小气,至于和贵人,本宫不过是尽了掌事之责罢了。
奴才明白了,定然遵从主子的吩咐好好瞧着。
下去吧,细碎的活儿丢给知夏就好。
……是。
婉绣梳理了手边的册子,眼看着日子要近的时候,没想到太后好了,她身边的刘嬷嬷却病倒了。
怎么样?娘娘,请这边来。
钟太医请道,婉绣以前用惯的御医许多都告老还乡去了。
这个钟太医是里头比较年轻,但医术十分出众的一个。
可是很严重?回娘娘的话,刘嬷嬷这不是病。
婉绣挑眉,自信自若,永和宫里还能有其他的?自然不是,奴才方才望闻问切,这刘嬷嬷是早年拖了病,如今又年事已高,这才缠绵床榻之上。
钟太医拧着眉,奴才家中故去的阿玛,当年也是这样情形,所以奴才记得格外清楚。
你这么肯定?当初宫中几位御医圣手被奴才求去,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还有多久?这,若是放宽心思来看,有个半月罢。
有劳太医这些日子,留神些。
最好送方子,只求她轻快的多几日。
婉绣的要求已然是难为人了,她末了道,尽力就好。
是。
婉绣的童年的长辈中大部分是额参,几乎是没有玛嬷这个人。
听说她当年也是个脾性很好的佳人,只是照顾家中熬坏了身子,不等孩子长大就撒手人寰了。
虽然刘嬷嬷脾气有些怪,可她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在婉绣心里,她就像个贴心的长辈,是很好的。
她神不思蜀,引得旁人注目。
荣妃马佳氏扔了个瓜子过来,德妃这是想什么了?婉绣抬头,荣妃说什么?你还真的没听啊?郭络罗氏笑着推了推册子,咱们荣妃姐姐说看中了个丫头,到时候你瞧可以就留下来。
给三阿哥的?不然呢?马佳氏一个白眼丢过去,带着几分责备,这选秀之事兹事体大,你怎么还魂不守舍的?要知道她当年连半点宫权都摸不到,待到后来可以了,心思也不在这里了。
如今看着德妃这样,自然要挑毛病了。
这事不是什么私密,婉绣没有遮掩,是我身边的刘嬷嬷。
宫里的消息都是通的,马佳氏缓开眉头,道,想开就好了。
惠妃纳拉氏笑盈盈的将笔放下,难过是在所难免的,可人总是那么一天,你是幼辈可不能显出愁色来,反让她担忧了。
婉绣不由看她一眼。
郭络罗氏拍着婉绣的手,我也见过刘嬷嬷几回,她是个剔透人。
我知道,只是一时舍不得罢了。
婉绣笑了笑,我知道的。
荣妃要哪家的格格,再和我说一次,免得我不记得了。
胤祉和嫡福晋董鄂氏相敬如宾,最宠格格田佳氏,只怕有了一儿半女就能抬做侧福晋去,荣妃自然要费心思再送些进去,让院子里更热闹才行。
是这个王氏……马佳氏说的认真,婉绣笑着听得仔细。
虽然只是个格格,可马佳氏的心意,婉绣不得不领。
眼看着荣妃说,德妃听,气氛竟莫名融洽时,纳拉氏只觉得嘴里的茶饮之无味。
说来也奇怪,往年选妃皇上都是不管的,或者让她们四妃协助。
后来荣妃不管庶务,渐渐地就成了德妃做主持,她与郭络罗氏换着协助。
但是德妃不图这些,许多事务都交她去办理,忙碌起来还得到宫中许多殷勤,纳拉氏心里慢慢地也就喜欢上了。
可是这一年,皇上就只点了德妃一人主持。
纳拉氏想到自己有些日子不见皇上,不由垂下眸子来。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放宽了心,还是其他御医开的方子好,刘嬷嬷的身子并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半个月后,她吃的少但人精神并不差。
婉绣松了口气,认真的拿着抄好的单子,想着忙完这几日她就好好陪刘嬷嬷去。
选秀除了秀女之外,还有场地人手、所需的叠花香囊等都是要她亲自确定下来的。
好在这不是她头一回办差,上手后也就不难了。
且她预备时多用心,到了现场就有多自在。
最开始是镶黄旗和正黄旗的秀女,康熙亲自坐镇挑选。
婉绣坐陪,眼看着康熙用挑萝卜花菜的眼神去做剔留。
若是问到了她,她也直言表达。
毕竟人人都说秀女讲究品行,总将容貌说的极低。
可事实上,长得好看的确实不少,这也是都夺人眼球的一点。
只不过看多了就会发觉好看的似乎都不在前两旗里,除了有些家世出众的,有许多都被讨去了做侧福晋。
显然郭络罗氏也知道这个事情,后来几日在康熙不在时厚着脸皮跟着婉绣一起,坐着过了一大把的眼瘾。
想来她是闷坏了,瞧人的眼神格外的关注,遇到好看的还会问上几句。
因为这个,婉绣已经看到有几个秀女显出几分俊色或是才气来。
郭络罗氏似乎没放心上,待到最后那日,临走时还要摸着脸羡慕道,我要是有那样的脸,也不会被皇上嫌弃了。
你这话,可是要吓着别人了。
我一把年纪了,有自知之明。
郭络罗氏不以为然,起身道,你快去和皇上禀报吧,我先回去了。
等着,婉绣叫住她,你若是喜欢,那几个我给你留着。
郭络罗氏摆手,给我做什么?嫌翊坤宫还不够闹啊!婉绣听了都想啐她,美得你!我是说你儿子。
两个儿子都领了差事,尤其是九阿哥胤禟还是郭络罗氏最喜欢的小儿子,长相就颇为俊美秀气,简直就是郭络罗氏的心头肉。
婉绣不信,她当真不知道人家秀女是为了什么。
一切都以皇上的旨意来办。
郭络罗氏似模似样的说着,眨了眨眼就走了。
中选的秀女都各有安排,还巴巴的等着圣旨颁下。
婉绣做齐了这件事,就差最后的交差,她心情很好,皇上可在宣见大臣?太监低头,回娘娘,皇上方才叫人传话,正巧有人拜见。
嗯。
婉绣点头,那咱们走过去吧。
回宫来的圆枣喜滋滋地扶着自家主子,主子,这回宫里好像没添什么新人呢!怎么?觉得我小气?婉绣挑眉,选秀一事其实对她而言算是美差。
哪怕她不贪,也委实受到了许多殷勤。
圆枣想到上一回被惠妃挑了好几个汉人女子,哼了哼,主子是秉公办事,谁敢说小气?‘刘嬷嬷……德妃忘恩负义……’‘包衣出身……一朝得意……’圆枣说完话,再抬头却见主子神色异常,主子?因着没有留神,听的消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婉绣回握着圆枣的手,叫人不要声张,陪我走走吧。
……是。
仪仗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七拐八弯后,在西六宫的甬道上清道的奴才停步在了拐角处,也终于让人看到了罪魁祸首。
笑话!德妃是什么出身谁还不知道。
她如今鸡犬升天,丢开恩人,只顾着自己光鲜亮丽,像什么话!哎,平日里装的再好,可到了紧要关头就能看出这人的好赖来了!幸好当初德妃清高不见咱们,要不然大家都以为咱们也是白眼狼!婉绣拽住圆枣的手腕,这丫头莽撞,好在最听她的话,如今咬着牙在旁听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两个粉青宫装生面孔的嫔妃。
她前几年少在宫中,对这些小嫔妃是没什么印象的。
可不妨碍今日就要将她们牢牢记住的决心。
当场除了两位,还有一个着杏色宫装的贵人。
娘娘不曾亏待咱们半分,怎么在两位贵人眼里,竟然全然不顾?只记得自己那小肚鸡肠的妒忌!如此嘴脸,不知你们族中人知道几分!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和贵人!粉装贵人气声而起,显然是个藏不住性子的人。
反而是青装贵人压着她的手,缓缓指对,自家扫取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和贵人,莫要忘了你自己早前说的话。
瓜尔佳氏面薄,又一直躲在人后,遇到这样的小人,气的面红耳赤。
她凝眉沉声道,我做什么自然记得,只是两位贵人别顾着自己好坏,该记得皇上早已为娘娘抬旗一事,这件事纵是乡野也有听闻。
若今日的话传出去,那就是你们对娘娘不敬,对皇上不尊!胡言乱语!若真是胡言乱语,你又何必紧张?瓜尔佳氏捏住了点,心下松快来,言语也逼出几分狠劲儿,这样的大不敬,就是掉脑袋都死不足惜!普天之下谁不敬皇上?咱们进宫侍奉,不就是家中和自己的殷盼,能让皇上偶尔也能高兴高兴?皇上喜欢德妃娘娘,咱们自然也喜欢高兴。
但德妃娘娘若德行有亏,坏了皇上清誉,那自然怪不得我们变脸了。
强词夺理!皇上何需你来败坏!瓜尔佳氏辩驳无力,引得青装贵人气焰尘嚣直上,都说和贵人出身名门,饱读诗书,是个才貌双全的佳人。
可惜百闻不如一见,自私自利的货色,自己胆小如鼠,竟然也跑出来为外人说话?怎么?别人随手扔的一点甜头就迷得你五迷三道,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口下无德,粉装贵人笑着上前,却见不远处有仪仗而来,仪仗前的竟然是缓步而来的德妃!德妃娘娘安。
纵是嚣张跋扈,她还不至于忘了形,反应灵敏的行礼叫安。
还争锋相对的两人自然也是如此。
婉绣走的不急,她拍了圆枣的手,走到瓜尔佳氏身前来,和贵人起来吧。
谢娘娘。
瓜尔佳氏起身,她看着婉绣,神情里只有些许的好感。
她在宫中靠的是氏族,因而看人也求得不同。
病可好了?好多了,还要谢娘娘照顾。
你还年轻,多仔细身体,别因而错过了宫里这些好玩的。
好玩的?和贵人没见过吧?婉绣笑容可掬,她看着似有察觉略有些不安想要说话的粉装贵人,来人。
娘娘,请德妃娘圆枣将袖口里的布巾一把塞进了贵人嘴里,她时常带着两张,以防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布巾自然也不干净,贵人瞪大了眼睛,却被圆枣狠狠地捏住了脸。
眼瞧着那眼里满是羞愤,婉绣戏谑的翘起了嘴角,圆枣退下。
是。
来个力气足的,掌嘴八十,跪在甬道上。
不到天黑,不得起身。
是!仪仗里的走出来一个奴才,粉装贵人看他肩上衣衫磨损厉害,瞪着眼睛嘴里直哼哼。
婉绣连眉眼都弯俏,兴致好到了极点,慢着,贵人毕竟是主子,怎么好让太监动手伤你们的脸面?粉装贵人才要舒口气,却听见那人柔声笑语,那就你来动手吧。
本宫听你言语颇有章程,想来说的话她才能听进去。
一直低着头的青装贵人惊愕抬头,她眼底里还藏着几分轻视,如今更是怒色难掩,娘娘,您圆枣一巴掌打了过去。
八十一个,你们自己打,打不完就跪到你们主子来找我。
婉绣扫了圆枣一眼,临走前看了瓜尔佳氏后离开。
粉装贵人虽然轻挑,可她不蠢。
婉绣才一步,就听到她掌掴青装贵人的脆声。
主子,奴才回去就自罚。
手打疼了?嗯,都红了。
圆枣可怜兮兮的将手心露了出来。
婉绣看了很是满意,回去擦点药,就罚你今日不许吃肉。
圆枣摸着肚子,却难掩脸上的眉飞色舞。
婉绣交予差事时,先就将她处罚了两个嫔妃的事上报了。
康熙看着她,看来是她们不懂事了。
爷不觉得我心眼小就好。
心眼小,可以说很多事情。
康熙点头,是哪两个?婉绣一时愕然,我哪知道?康熙没成想这样,婉绣的神色委实太过实在,让他顿时笑得乐不可支。
爷不信?康熙摆手,他捏了捏婉绣的手心,朕信你。
婉绣带着这句话,就这么歇在了乾清宫侧间。
次日,她又带着康熙的赏赐回宫。
贵人被当众互打脸,这样的事简直奇耻大辱。
宫中人当夜情形,还略有些收敛,宫外却不同了。
别的不说,朝中就有数人就以皇上的家事为天下事而进谏。
除此之外,两位贵人的家中自然也是顺水推舟,递了牌子跪在皇上跟前哭诉。
这让身旁的恭亲王常宁看得直摇折扇。
康熙看着易贵人的阿玛像是个女人家一样,嘤嘤呜呜的哭,百般指责德妃的轻狂,他烦躁的将奏折扔到了地上,哭完没?奴,奴才把猫尿都擦了,好好说话。
易大人拿着衣袖擦脸,老脸上折出一朵花来,是是是,奴才这就擦干净。
你们说了不少,朕也听明白了。
康熙敲了敲桌,你们是觉得德妃此事不妥,应该给个交代?易大人心里忽上忽下,但他见皇上言语平缓。
想到德妃不过一个女人,不由得高兴几分,却没有察觉到一侧用折扇捂脸的常宁,拱手应下。
听着连点客套话都没有,康熙笑了,易大人觉得德妃不足,那贵妃如何?作者有话说:元旦节快乐~祝亲们和婉绣一起,在19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