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绣前一夜吃了酒, 太后那里不用她去,她便正大光明的赖在床上睡了懒觉。
到了日头高照时,瓜尔佳氏过来了。
婉绣听到来意后心中不觉如何, 面上却挑了眉, 去叫十二格格来。
娘娘, 奴才是想着莫要误会了什么。
叫格格来,她只怕以为奴才心里记着呢。
瓜尔佳氏就知道贵妃会这样, 但她还是要做到自己该做的。
婉绣却不喜欢这样, 你若不是记着又怎么会巴巴的第二日登门拜访?哪怕你是好心,却也显得她太过了不是?更何况,果糖的动作不小, 她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知道没有欺负人便作势不知不管罢了。
她默认的事情,却被‘自己人’来找场子, 开玩笑么?果糖心大, 记不住这些。
婉绣笑了笑, 只是她这样放肆了,听说皇上昨儿在澹宁居?瓜尔佳氏心知贵妃这是心里不爽快了,垂首回道,奴才棋技不胜, 皇上觉得无趣就回去处理政事了。
你的棋技还不胜?都怪奴才伺候的不好, 让皇上不能舒心。
没什么,你回头和皇上软和些,多笑笑就好了。
婉绣不以为然,她抚着护甲慢条斯理的打量着瓜尔佳氏, 毕竟, 皇上钟意你。
别人不知道, 她还不知道私底下如何吗?瓜尔佳氏苦笑,外人打趣就算了,怎么娘娘还笑话奴才?婉绣心知和康熙的别扭并不深,她如今更想知道眼前人的心思,我也是实话说而已,皇上有好东西都送给您,日日牵挂,还不叫钟意?想到那个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好生歇息,身子为重的皇上,瓜尔佳氏真心不愿意担钟意二字,皇上看奴才小,所以多照顾而已。
再且娘娘不理皇上,皇上也十分苦恼。
本宫不理他?婉绣还真不知道康熙这么会反过来说话的,明明是他气自己太懂事乖巧,疑心犯起远了大半年。
她不过是善解人意的明白自己人老珠黄,不去自讨没趣罢了。
怎么到他嘴里,反是她错了?真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瓜尔佳氏站起了身,奴才来也没什么事,娘娘才起身来,就不打扰了。
婉绣端起茶,嗯,跪安吧。
知夏站在一侧伺候,虽说和嫔娘娘没有反主子的心,只是对她而言似乎没有意义。
她看得稀里糊涂地,眼见着和嫔走了这才敢走近问一句,主子,和嫔这样有什么好?不好,但是也不坏。
婉绣对于瓜尔佳氏的服软很满意,她当初抬举只是想着她总要起身,不如向密嫔王氏一样,承一点恩惠罢了。
别人都说和嫔娘娘是个清高人,入宫以来不论高低都显得不知愁色,整日里像是个仙女似的。
可有谁知道人家想通之后,也试着要和康熙好的心思?可惜啊,婉绣顶着养虎为患的风声,瓜尔佳氏的野心没起来,反而因为女儿的夭折而没了志气。
别说是争宠了,她现在这副反复无常的心思能掰过来就算好的了。
眼看着把她当晚辈小丫头宠着的皇上,瓜尔佳氏是怎么都觉得泄气无奈。
婉绣看的明白,却不想果糖想差了,时时刻刻地瞧康熙不顺眼。
整日里杠精似的,比当年的糖包过之不及。
不过果糖做的事情无伤大雅,两人也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可是争对的多了,总是不好的。
皇上一直在前面忙着?是忙着,不过昨儿个在秋水阁前的池塘转了一下。
就走了?走了。
知夏闷声应答,她实在不明白主子和皇上闹什么别扭,不过没人能越过主子去,那就是好事。
婉绣想了想,吩咐道,备些纸笔和茶果,过午去池塘的亭子里放着。
主子要抄经?作画。
婉绣抚着额头,她昨日看着热闹喝了几杯酒。
虽然她垫了肚子,做了其余准备,但是喝不得酒的身子总是不争气,昨儿那样好的机会,得趁脑子里还有印象,把它作下来。
好,奴才这就去准备。
知夏起身去准备,不止是午后得消遣,还有眼下提神的汤,午间的膳食都要盯着了。
她出了正院,就遇着了来请安的四爷十四爷和十二格格,她见了礼后对着果糖道,主子刚起来,格格赶巧了。
也不巧,我早到了些,见和嫔过来就没有打扰。
是啊,和嫔娘娘估摸着主子起身就过来坐了会儿。
知夏想和格格说一声和嫔过来的事,可惜眼下有个四爷在,她着实不好说,免得引出格格麻烦来。
想了想,便投其所好道,主子才说午后要作画呢。
果糖摆了摆衣袖,她抚着髻上的花儿,娇娇俏俏地,又像是冬日里顶上的腊梅一般。
她听了作画,眸子都是澄亮一片,抬手拍了拍知夏,好,我记着了。
投桃报李,回头她要给知夏些好吃的,还有新制的胭脂。
这已然是两人心有灵犀的共点了。
胤禛知道两人有事情隐瞒,但是细想近日没有听闻什么,索性就不听这些小女儿的细事。
胤禵也是如此,他笔直的跟着胤禛前去,只是错身时眼角挪了挪。
果糖恍似不见,拉着知夏就出去了。
额吉要作画,她作为的主角,自然要多费点心思。
别的不说,她闲着的时候还用花汁捣了做颜料。
可惜额吉越发懒了,偶尔轻快的拿起毛笔也只是练字抄经而已。
她也想过自己提笔来,还特意搜刮了一副一人高的玻璃镜来。
不过她技艺不如额吉,还常常对着镜子如影自怜,哪里下得去手啊?婉绣不知道小女儿自恋痴狂到这个地步,她看着孩子进门来,打头就问,你怎么又来了?胤禛无语,引得胤禵发笑,四哥嫌儿子烦,遭报应了吧。
弘晖年纪小,出来自然是不便。
胤禛觉得孩子体子弱,舟车劳顿容易伤病。
何况如今也是收紧心思,不能放纵玩耍的时候,怎么能整日里带着他玩?待到以后教学,怕是不能收心。
更何况,宝珍咳嗽,我和福晋都不放心。
宝珍就是四十年出生的嫡长女,因着她是格格,又长得玲珑乖巧。
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对她爱若珍宝,平日里对着弘晖还能有点严父模样的胤禛,说起女儿来神色也温柔许多。
胤禵嬉笑脸色一收,走之前我还去看了,脸色还有些红。
婉绣看着两兄弟模样沉稳端肃,尤其是胤禛,还颌首回答,就是冷着了,走前和福晋吩咐,让她三日一书。
他们可来了不止三日。
怎么说?好些了,就是天热贪凉,夜里难受就要哭一哭。
慈父语气低落,言说到女儿悲惨处更是一副尚在孩身,痛在父心的心痛模样。
胤禛发愁,连着胤禵也皱起了眉头,跟着讷讷有声,没法子的事,不过可以和额吉说一声,叫刘御医来。
他是稚童的杏林高手,定然能药到病除。
我也是这么说的……出去。
婉绣看着两儿子一应一合,一副她这个玛嬷很不心疼的模样,气的指了门外。
孙女并不好,底下的人第一时间就传了消息。
什么刘御医,李太医。
但凡是儿科的大夫,她都叫人去知会过了。
还用你两个马后炮,在本尊面前暗戳戳的指怼?胤禵眸子抬起,他有些茫然。
待到胤禛叫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额吉您别气,儿子就是出去。
走吧。
不顾胤禵说辞,胤禛拉着人就出去了。
他踏出了院门,脚不停蹄地往外走去。
胤禵没顾上什么,径直地跟着,待到走了一段这才回过味来,四哥,你去哪?给你四嫂书信。
书信什么?自然是问刘御医去了没,宝珍是不是应该全好了?胤禵瞪着眼,他想要骂人,但是又担心侄女。
他扁着嘴巴回头看,忽然停了脚,他之前听知夏姑姑说什么来着?和嫔给额吉请安了?可额吉的模样,分明是不怒的!坏了!胤禵头疼不已,可惜算着时候早已晚了。
瓜尔佳氏走了一趟后,心里有些不安的去找密嫔王氏。
王氏靠着自己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加上两人同级,靠着德贵妃反而有了几分感情来。
她想着自己没有做过坏事,因而去的时候并不慌忙。
出行在外,瓜尔佳氏缓缓漫步而去。
路经一处园子时,她不过时看着花儿停了两步,回头行至假山却兜头一盆凉水泼了过来。
夏日里凉水还好,只是瓜尔佳氏惊吓的尖叫之余还咽下两口来,一股子怪味溢满嘴里和鼻下。
酸臭难忍,让瓜尔佳氏一口气没喘过来。
主子,主子!宫女忙带着她走到一侧去,她忙拿着袖口掩住,低着头狠狠的地咳嗽起来。
她从来没闻过这样难闻地东西,心中又恼又怒,她反手想拉住宫女却不知怎么的偏了一边。
瓜尔佳氏只听见宫女尖声叫她,下一瞬头便磕到了假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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