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门口的气氛变得僵持起来,阿青不入侯府的门,也不下马车。
只是率领众人,大剌剌地堵在大门口,将怀昌侯府堵了个严严实实。
阿青本身行事就颇为高调,怀昌侯的封地里谁不认识她。
今日在城门口撞见她的无不悄悄跟在她身后想看一看热闹。
这会儿她又这般做,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面看热闹,看笑话的人也越来越多。
侯夫人接到管家传来的消息后面色铁青,手里捏着的佛珠也不按动了,只死死的捏着,劲儿大得手心处都泛着白。
看得出来此时她内心的情绪波动有多大。
显然阿青耗得住,她耗不住,这事必须尽快解决,不然很快怀昌侯府会成为笑柄,就连她自己都会成为笑柄。
侯夫人城府极深,纵使内心宛如烈火焦油一样焦灼,但是面上却显露得不多。
片刻,她眉间的褶皱突然一松,手又重新开始拨动佛珠,恢复了平日里那慈眉善目的模样。
怀昌侯夫人淡淡地对管家说:开门吧。
此话一出,堂屋里的人刷地齐齐看向她,满目不可置信。
夫人。
怀昌侯的侍妾们惊叫一声后,开始七嘴八舌急惶惶地开口,想要劝阻她。
现下谁还坐得住,要是真让这女人从正门进占了上风,往后谁还能压得住她?如此目中无人,夫人倒是稳住正室的位置,那她们怎么办。
屋内瞬间响起了嗡嗡的一片声儿,听得人更加冒火,侯夫人一拍桌子,呵斥道:闭嘴,侯府之内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谁再多嘴,我就将她送到静苑去。
静苑是一处别苑,专门用来关押府中犯了错的侍妾。
因那里地处偏远荒无人烟,整日关在那里面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去了那儿的人很多都疯了。
那里比宫里的冷宫残酷,冷宫起码还有宫女太监,而去了那里的,却见不着一个正常的人。
除了疯子便没有其他人了,连个煮饭的人都没有。
在那里没多久就能把人逼疯。
所以去了静苑的女人只有两种结果,要么饿死,要么沦为吃草保命的疯子,下场极为凄惨。
在场的没有谁愿意去。
侯夫人把所有人的神色纳入眼底,见将人都震住了,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随后她又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了一句:不过就是垮一道门槛,就值得你们这么着急上火,上蹿下跳?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屋里的女人们,都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谁不知道谁啊,所以这会儿一看侯夫人的表情,立刻便噤声了。
看得出来,夫人这是真的被激怒了,虽然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可这内里指不定气成怎么样呢。
所以夫人这是要打算亲自动手了?想到这众人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
也是在外面有人捧了几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居然进府了还想耍威风。
真是找死。
这下得罪人夫人,这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下屋内的女人也不急了,通通理了理衣服,摸了摸头发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等着看好戏了。
别说怀昌侯后宅里的女人个个都是貌美如花,让人见之忘俗。
侯夫人将这些女人的神色通通收在眼底,她暗自冷笑了一下也没说话。
当务之急更重要的还是大门口站着的那个女人。
管家得了信,立刻匆匆跑到府门口命人将大门打开。
怀昌侯府紧闭的大门终于开了。
随即众护卫利落整齐地翻身下马对周围进行清场,将无关紧要的人全部赶走了。
侯府门口清静了下来以后,此时此地除了侯府本身的下人以外,便只有阿青所带的护卫了。
看着那些气势非凡一股子煞气的护卫,侯府下人面面相觑,抖了抖身子,缩在一边也不敢上前找存在感。
涂西奉和杭拾甫下了马,走到马车旁侯着。
而后阿青撩开幔帐,终于抬脚下了马车。
这时侯府的人也终于看清了传言中他家侯爷新娶的这位夫人的样貌。
这一看好些人都看直了眼,心里不由得暗叹,难怪他家侯爷这么护着,这么宠着。
这样的美人合该如此。
他们这些人光光只是瞧着,都会生出一种望尘莫及的感觉。
而侯夫人安排在门口的嬷嬷看清阿青的样貌以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们想象过这个女人会很美,但没想到会美成这样。
样貌五官,身段皮肤,无一不完美,光光是瞧着就能让人心动神摇。
更别提那眉宇间别样的风情,这模样竟是将全府的女人都压过去了。
侯府里进了这么样一个人物,看来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正当嬷嬷咬牙切齿地想着时,那下了马车的人突然抬眸向她瞥了一眼来。
就是这一眼,让嬷嬷心立刻停了一瞬,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好像都消失了。
那个可怕的眼神,嬷嬷这辈子都没见过。
恍若是天神对凡人绝对的蔑视,好似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碾死她。
嬷嬷这辈子也不是没杀过人,可这会儿她却是打从心底的发寒。
待嬷嬷回过神来再看去时,却发现那人已经往府里走去了。
而带着的护卫紧跟其后。
嬷嬷僵住的身子一下子软了手脚,差点一头栽到地上。
她连忙稳住身体,摸了一把满是冷汗的额头,然后软着手脚像是踩在云端一样,往侯夫人处跌跌撞撞地跑去。
那头嬷嬷走了另一条路赶去通风报信。
这边阿青带着护卫进了府门。
自从见阿青以后,管家倨傲的态度也硬气不起来了,他只敢塌着腰身给阿青引路。
然而谁知刚走了没两步阿青,突然就停下来了。
夫,姑娘,可有何事?管家小心翼翼地觑着阿青的神色问到。
阿青扫了眼怀昌侯府,倏然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头嬷嬷刚刚跑到侯夫人处,还未进门就与从正门而来的阿青撞上。
嬷嬷一晃神,想起刚才那眼神来,她不自觉就弯了膝,咚地一下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不敢说话,也不敢看向阿青。
管家见她这样,吓了一跳,觉得奇怪,还以为是撞邪了。
有心想问两句,可又怕耽误了时间,所以只得引得人往院子里走。
这时听着屋内的女人们也听到了脚步声,一听发现来人不少,众人立马就猜到了,这是正主到了。
屋内的女人们立马调整了姿态,端起架势,昂着下巴,眼神警惕而又充满了厌恶,如临大敌。
很快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阿青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中。
而她的身后跟着的,自然是涂西奉,杭拾甫和众护卫,看起来声势浩大又气势逼人。
明明摆足了架子,想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是在座的夫人们,但是此刻两厢一对比,这平白的矮了不止一星半点。
阿青嘴角挂着笑,走到屋中央站定神态自若。
这时别说是其他人,就是怀昌侯夫人都忍不下去了。
这个女人这么做,不是明晃晃的打她脸吗?怀昌侯夫人险些没有维持住表面的镇定,变了脸。
她眼神阴冷,语气还算平和地说:姑娘入府了,怎么还带着这么多护卫。
侯爷在外打仗甚是辛苦,姑娘是不是应该把人放回去了。
阿青不甚在意她的话,只是这么站在屋内像是在等什么。
放肆,夫人在和你说话呢,还不跪下。
妹妹今日第一天入府不懂规矩,现下该给夫人跪下敬茶了。
是啊……阿青瞥过来的眼神让说话之人的话卡了壳,吐不出来了。
她身子一抖,不敢再说话了。
这般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里憋了火,但那火被阿青一个眼神就浇熄了。
就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泼下,泼得人直打哆嗦。
忽而屋内的所有人看着阿青心里都涌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位美貌异常的女人,跟他们想象中相差太多了。
恰在这时,从门外奔进一名护卫,凑近涂西奉耳语了几句。
他听后,脸上露出笑来,接着拱手在阿青身后用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到:城主,怀昌侯府已经控制住了,整个侯府现在尽掌城主手里了。
这话一出,仿佛一个惊天炸雷响在了众人耳边。
她们先是又懵又茫然。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怀昌侯夫人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满目难以置信地看向阿青,抖着声音问:他叫你什么?阿青侧头去看涂西奉,并没有理会她。
涂西奉也无视了她,只是问阿青:城主怀昌侯府这些女人该怎么处置?这下侯夫人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但同时她脸色骤然大变,再不复之前的平静。
这天下间除了应城那个搅乱先下局势。
提前结束大宁皇朝的女人,又有谁被称作城主。
所以她面前站的这个到底是……她抱着唯一的侥幸,问:你到底是谁?这时阿青终于舍得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
只是那话也不是对她说的:先抓起来吧。
侯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恍惚间,她想通了所有的事。
第59章 一更, 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所以打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什么怀昌侯新得的美人,传得到处都是的那些流言也通通都是假的?而她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天下传得人尽皆知的手握玉玺,拦尽天下钱财的那位应城城主。
只是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诸侯之中怀昌侯的封地,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富有的,甚至也不是离应青最近的。
她若是有心要对付诸侯不是应该拿离她最近的武昌侯开刀吗?可如今她不顾名声,甘愿冒充侍妾美人那等低贱的身份,拿下他家侯爷封地。
应青到底瞧上了他们什么?怀昌侯夫人脑子里不由得想到这个疑问。
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大费周折,如此行事?正当她想得入神时,护卫已伸手将她从椅子上拖下来,强硬地按在地上跪下。
只听见砰得一声,膝盖处的剧痛让她白了脸,也回过神来。
身为侯夫人,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当即她的心中又是屈辱,又是绝望还夹杂着无法抑制的怒火。
原本坐在椅子上端着架势,对着阿青高高在上的女人们,此刻通通狼狈至极地被按在地上跪下。
这些的侍妾们平日里也只在后宅里耍些女人家的手段。
抢得也只是怀昌侯这一人,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个时候都吓得瑟瑟发抖。
她们连头不敢抬一下,只缩着身子,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个时候,她们恨不得将怀昌侯夫人推出去挡刀。
平日里夫人享尽荣光,现在,不应该也由她担起侯夫人的责任吗?在场有人想到了这一点,她们抬头隐晦地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怀昌侯夫人。
对于身后那些女人心里的想法,侯夫人不用看她们也是比谁都清楚。
只是当务之急还解决眼下难题,这些贱人的账她会慢慢和她们算的。
侯夫人垂着头,无人看见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恨毒。
阿青坐上怀昌侯夫人刚刚坐的主座上,涂西奉和杭拾甫一左一右立在她身旁。
另有护卫持刀而立,铮亮的刀尖看着让人打从心底发寒。
而此时还能稍微保持一点理智的就只有怀昌侯夫人了。
她脸色煞白,原本手里捏着的佛珠早就被她扯断了线,珠子滚了满地。
她强撑着抬头看向阿青说到,说:应城主,我怀昌侯府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缘何闯入侯府中,劫持我等,你想要什么?一旁涂西奉捋着胡须,笑呵呵地说:夫人何必装傻充愣,我们来这,是为了什么,夫人会不知道?怀昌侯夫人脸色一变,但依旧嘴硬地说道:我确实不知,诸位因何要强入我侯府。
又为何绑了我们。
现下我家侯爷不在家,我只不过是一介妇孺,不曾掺和进你们男人的事中。
你们要什么,又如何知道?涂西奉听到这话也不恼,只是摇头叹息,这怀昌侯夫人自诩聪明,也不过是自作聪明。
想到这他又看了一眼阿青,心里叹息,像他们城主这样的女人,果真是天下无双。
涂西奉也不和怀昌侯夫人东扯西扯绕弯子了,直接说:夫人,我们可不得挑怀昌侯不在的时候来吗?不然怀昌侯驻扎着精兵的地儿,我们又怎么可能这样轻而易举入了你怀昌侯府。
怀昌侯夫人闻言心一下子荡入了谷底,看向阿青,她慢慢直起了腰背,满目怨恨。
事已至此这会儿她反倒是不怕怀昌侯夫人冷笑一声,眼睛直直地看向阿青,说:虽说现下侯爷不在,可是我怀昌侯府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你想就这么拿下我怀昌侯府,做梦。
如今怀昌侯带兵去了京都攻打闻肇,封地里留下兵马不足五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虽不知能不能对付应青,可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与他们了。
想着侯夫人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等郊外驻军的杨将军知道了府中的消息,知道了应青在此处,定然会赶来救他们的。
对她这话,阿青没有开口,也未曾变了脸色。
涂西奉依旧笑着,再来口时,语气里带了几分揶揄,直接戳穿了怀昌侯夫人的打算:夫人是想让怀昌侯留下的那支军队来救你吧?侯夫人闻言倏地看向涂西奉,瞳孔一缩,心里发着颤。
你什么意思?涂西奉道:夫人是觉得我们如此大费周章入了侯府,关了门才动手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惊动旁人吗?怎么这会儿这位侯夫人还想着能有人能来救她?是说她太天真,还是说她将他们看低?侯夫人一怔,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京都之事。
应青去京都是皇帝派人来请,入宫也是他亲自宣召的,最后去却被人掐着脖子地扯下皇位。
最后死在了宫里。
当初在京都发生的事,与今日之事。
不就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吗?想到这,怀昌侯夫人,急了,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扭曲着面目愤怒地大喊:你不能这么做,应青,你不能这么做。
阿青垂眸看她,凤眸里荡起浅浅的笑意,看起来少了攻击力,多了些无害。
然而那出口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看着阿青对她的话那般不以为意的样子,侯夫人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这个女人原本就是打算这么做,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
所以叫她现在收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正当她陷入绝望,愤怒之中时,她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将所有的事都串联了起来。
剩下的话,侯夫人不需要多想,几乎是脱口而出:是闻肇,你是为了闻肇来的?阿青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加深了。
怀昌侯夫人自诩猜到了一切,脑子里原本迷糊的东西此时也拨云见日,一切明了。
原来如此,所以应青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闻肇解围。
这也意味着京都形势一片大好,闻肇快要撑不住了。
也正因如此这位应城主才会出现在怀昌侯府。
只是侯夫人还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是闻肇?阿青弹了一下舌,身子往后一靠,坐在椅子上,摩挲着椅子的扶手眼睛微眯,笑道:当然是,他长得好看。
这话一出,别说侯夫人就是涂西奉和杭拾甫都错愕地看向她。
涂西奉揪着胡须,皱眉暗自思量原来他家城主也会被男色所惑啊。
侯夫人更是难以置信,半响她脑子里突然蹿出一件事,她说:既然你与闻肇有情,如今又以我家侯爷侍妾的名义到处走,就不怕他误会生气?阿青闻言,却是低笑出声。
涂西奉也回过神来,好笑地说:这夫人就误会了我们城主了。
从始至终,城主从未说过是怀昌侯的侍妾。
说着他面上满是嫌弃:再说就怀昌侯那副长相,怎可堪配我们城主,夫人瞎了眼,不代表这天下的人都瞎了眼。
这话就差没直接说,怀昌侯长得丑了。
侯夫人闻言脸立刻变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会不是吓得,纯粹是气的。
她多年前嫁给怀昌侯时,怀昌侯还是一个英气勃发的少年儿郎。
如今他人虽是老了不若年轻之时,可也不差,更谈不上涂西奉嘴里的丑。
只是一想到那张流传到她手里关于闻肇的画像以后,她又没什么底气反驳涂西奉了。
如今一切事情都明了,她再多说也无益了。
怀昌侯夫人颓然地跪在地上,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脸上更是老态毕显。
阿青将怀昌侯府的人都关了起来,严加看管。
期间有人仗着对侯府熟悉想悄悄溜出去,可惜最后不仅被抓了回来,还被直接吊在了关押众人的门口。
这招杀鸡儆猴,倒是很管用,再无人敢出去了。
怀昌侯府里变了天,外界的人却一无所知。
世人只道是怀昌侯新得的美人今日进府了。
和新美人和侯夫人之间在侯府大门口的交锋。
这传得也是怀昌侯的风流韵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怀昌侯封地的中心,也是怀昌侯府所在的城,名叫昌平府。
而怀昌侯大军的营地,就在在昌平府郊外的驻地里。
怀昌侯府的事她丢给了杭拾甫处理。
而她则在第二日坐上马车,带着涂西奉以及一半的护卫去了军营驻地。
他们走得不慢,约有半个时辰后方才到了地方。
军营里大部分的兵都被带走了,只留下不足五万的人马。
但军营门口依然是重兵把守,阿青他们刚走门口被拦住了。
涂西奉见状,骑马上前,眉头一皱,理直气壮地大呵一声:放肆,还不来让开。
门口的兵卒一愣,面面相觑。
随后他们目光一转就看到了被护卫护在中间的马车,很快便想起了昨日关于由精兵护卫回府的侯爷的新夫人。
难道就是这位?几人更加茫然了,这新夫人跑到军营来干嘛?但一想到这位夫人从盛阳到平昌一路都是各位大人的座上宾,无人敢怠慢的。
而她自己本身又有精兵护卫,怎么看也不是自己这等人得罪得起的,当下便有人上前来说:请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向杨将军禀告。
涂西奉闻言,脸上的怒意稍歇,只是倨傲地抬着下巴说: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