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杳原本只是想造一个发烧的假象, 但却没想到自己此刻会真正的头昏脑涨,真跟从前生病时一般难受。
不过好在凛青望是不打算走了,也算没白难受。
凛青望皱眉:你那些丹药呢?黎杳:那些丹药用来滋养灵根的, 对人界的发烧没用。
你也知道这是人界病症。
……黎杳也很委屈, 心说要不是你又要出去搞事,我用得着用灵力硬是把自己弄生病吗?凛青望皱着眉,神色不耐:发烧了要怎么办?黎杳眨了眨眼:……叫郎中?听罢, 凛青望站起身, 推门出去, 对守在门口那侍女说:去把太医叫来。
黎杳:……她一个小小的捉妖师叫太医来看病有点不合适吧?那侍女仰头看了眼凛青望,又很快低下去, 匆匆行了个礼, 应声后便往太医院跑去了——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怎么就在一个方士身上感受到浓浓的压迫感。
*前几日下大雪, 今儿个倒是难得的出了冬日暖阳, 对沛国这种北境小国而言着实是个好天气。
太后也由侍女搀扶着到梅花园晒太阳。
太后身边那侍女比周围那些看着年老几岁, 看面相便知是个厉害角色。
那侍女说:那新来的女方士的确是比从前那些厉害些, 竟这么快就察觉了乱灵身份,太后何不借她直接杀了乱灵, 如此便能护皇上周全。
那乱灵随意杀不得,更何况她体内……太后说到这,眼里闪开一道厌恶情绪, 既杀不得,又留不得, 那黎方士似乎体内自有金光护体, 能震慑乱灵, 若有她在, 我绍儿的命便可保住, 待时机成熟再将乱灵斩去即可。
侍女一顿,诧异道:太后的意思是?太后看她一眼,那张尚且年轻漂亮的脸浮起一抹笑:本宫要扶她坐上后宫主位,日夜伴在绍儿身边。
侍女:只是不知她们修道人士能否婚配?为了救绍儿,本宫要她做皇后,她就得做皇后。
太后轻声道,区区丫头,还怕控制不了么。
这时,一个年轻侍女急匆匆地从旁跑来,正是伺候方士屋里的,太后身边侍女将她叫住,问急匆匆地跑什么。
那年轻侍女道:黎方士身子不适,让奴婢去请太医。
太后扬了下眉,低声道:走,去瞧瞧。
*黎杳休息片刻便觉得舒服多了,似乎已经退热,她偷偷瞥了凛青望一眼,悄悄运气,重新将自己体温逼高。
这回她把握得当,正好是刚刚有点发热的程度,并不会很难受。
黎杳起身坐在桌边,喝了碗粥垫肚子,又看了眼凛青望,扬扬粥碗:你真的不吃吗?不吃。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这么强定力,竟然连尝一尝的兴致都没有,果然是因为活得太久了吗?仔细回想,他就只有轻巷镇除夕夜那晚吃过一块熏鸽肉,还是勉强赏脸吃的。
黎杳舀了一勺粥,倾身伸长手臂递过去:啊——凛青望抬眼。
他看上去神色懒散倦怠,侧脸凌厉深刻,整个人就写着四个字,左脸上是冷漠,右脸上是烦躁。
黎杳也没想他真会愿意吃,不过是逗逗他,却不料他看着勺子三秒,真就倾身靠近。
伸手。
没握在勺子上,而是握住她的手,抓着她手往上抬了抬。
而后他张开嘴,就着黎杳的手将那一勺粥吃了进去。
黎杳愣了下,呆呆问:好吃吗?不好吃。
……她有些懵,竟又接着问了句,还吃吗?吃。
?真就魔尊的心思你别猜呗。
魔尊口头说吃,行动上却一点没有要拿勺子的意思。
黎杳只好继续喂他,喂完一勺又一勺,一直将那剩下半碗粥都喂完了:你还要吗,我让人再送来一碗?凛青望没没答,神色自若,又看向她:病好了?……被诈了?好在这时,方才出去的侍女急匆匆跑进了:方士方士!太医来了!黎杳松了口气,来得真及时。
侍女一个大喘气,又道:太后也过来了。
黎杳一惊:太后!?太后来他们这偏僻寝殿做什么?话音刚落,太后同太医便步入寝殿,黎杳起身行了个半礼,太后扶住她道:不是身子不适吗,别行礼了,快坐着吧。
黎杳觉得有点怪,这态度实在太亲和了点。
这些日子看到的都是各种凶残画面,来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看到杀人便是凛青望用花枝轻而易举地将元婴期的师姐肠子给勾了出来,后来又看到他杀魔将跟碾死一只小蚂蚁般。
以至于此刻她看着太医为自己把脉还有些恍惚。
原来这才是人界的正常生活。
生老病死。
片刻后,太医道:回禀太后,黎方士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由于血气凝结而有些高热罢了,待臣捉副化血淤的方子,服了便好。
太后俯手:下去吧。
太后又看向黎杳:方士,可否同本宫单独说些话?黎杳一愣:自然可以。
她同太后一块儿去了内寝,凛青望自然懒得凑这个热闹,没进来。
黎杳说,目前我已经基本确定了缠着皇上的妖物名作‘乱灵’。
太后眼睫微动,不露声色:乱灵?是,乱灵是一种拥有人类心脏的妖物,区别于妖族和冥族,也因此普通的超度符对她无用。
太后问:那方士可有其他办法?黎杳:说来惭愧,我下山历练不久,第一次遇到乱灵,还需向我同门师兄师姐们取取经。
太后担忧得几乎垂泪,但神色依旧柔和,问了句:方士师从何门?这倒是显少被问到的问题,大多被妖鬼所扰的人类对她从何而来并不在意。
黎杳回答:衍月门。
太后忽然道:本宫从前还有个女儿,但在前些年的叛乱中亡故了。
说到这,她抬手用帕子擦拭泪,若活到如今,大概同方士也一般大了,昨日见到方士便觉一见如故,同亡女眉眼有几分相似,忍不住同方士亲近些。
黎杳一顿,低声:太后节哀。
她笑着摆了摆手:过去多年,本宫也已走出来了,只是旧事重提难免伤心。
黎杳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起来,她也可以说是活过两世,但并未感受过父母之爱,不知道此刻该作何反应。
太后又道:正巧,今日宫中有元宵夜宴,方士一同来吧。
啊?黎杳犹豫,这恐怕不合适吧……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如今是要保护皇上的,伴驾圣侧也是应当的。
太后说,晚上同你那师兄一同来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黎杳不好拒绝。
送走太后,黎杳在周围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凛青望的踪影,她又匆匆去问侍女,侍女答道:凛方士方才刚刚离开。
……功。
亏。
一。
篑。
枉她还自作自受地把自己弄发烧,一不留神他就又走了。
也不知是去干什么了。
她也不知窥真镜中的预兆有没有改变的可能,也不知剩下的时间一过凛青望是否真会率魔将入侵,生灵涂炭。
这会儿心烦意乱的,她运气自行将体内的血淤气塞通了,体温自然而然降下来,后来侍女送来的药她也没有吃,随手倒了。
下午黎杳同浒苑师姐通了玉简,询问关于乱灵的事。
浒苑师姐惊讶:你遇到乱灵了?嗯,师姐,你知道该用什么符咒吗?乱灵少见,我也从没遇到过。
浒苑说,不过我从前听师兄提过,除去乱灵最重要的就是击碎她体内那颗人类心脏,这样她就变成普通的鬼了,但这颗人类心脏也就没了,如果心脏的主人还弥留世间,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黎杳蹙眉: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除非那颗心脏能完整地从她体内剥离出来。
需要怎么做?难的就在这儿。
浒苑笑了笑,外力不可能做到,除非乱灵自己愿意归还。
黎杳:那之前师兄是怎么做的?浒苑:他查出了心脏来源,是源自乱灵生前的父亲,而他父亲的魂魄早已归西,没有生还可能,所以一剑刺向乱灵的心脏了事。
黎杳想了想道:那我也先去查查乱灵的心脏是谁给的。
浒苑笑着打趣道:不错嘛小杳儿,你倒还真是有点捉妖大师的风范了。
师姐你就别取笑我了,我昨日才被那乱灵吓得不轻。
浒苑被逗得大笑,笑完了她又说:对了小杳儿,等你捉了这乱灵便准备启程回来吧。
怎么了?你怎么这事儿都忘了。
黎杳眨了眨眼:什么?浒苑:天元宗的千年大会,底下的各个分支门派都要一同前去道贺,这可是少有的热闹。
*同浒苑师姐聊完后黎杳去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天色已经大暗,似是已经进了深夜,可唤来侍女一问却发现才刚过酉时。
方士准备准备便去参加元宵夜宴吧,太后已着人来提醒过了。
黎杳应声,又叫住她问:我师兄回来了吗?侍女摇头。
黎杳叹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去杀人了,她挥手让侍女下去。
既已答应了太后,元宵夜宴必然是要去的,黎杳换了先前买的那身红袄斗篷,简单梳了个发髻,揣上符箓和歃血剑前去。
还未走近便听到宫殿里热闹非凡,歌舞升平,鸣钟击磬,台上那点檀香化作一缕细烟雾。
黎杳一进去太后便见到,热切地招手让她过去坐。
她在太后身后入座。
底下皆是王宫贵胄,头一回见到这副面孔,纷纷问是谁。
先皇的忌日要到了,这是特从宫外请来的方士。
皇上没有说实话。
坐在底下其中一个放浪形骸的小王爷道:我瞧这小娘子实在漂亮,还以为是皇兄新纳的美人儿呢。
另一人道:说起这个,皇弟掌政已有多年,百姓安康富足,倒是皇兄自个儿,后宫可多年无主了,也该晋晋位份,立个皇后了。
黎杳没理会他们说些什么,反正她如今就是个捉妖的。
眼前皆奢华至极。
云顶檀木下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眼前是翡翠盘、碧玉觞,每一道菜都精致可口。
从前每年元宵,王爷也要去皇宫中参加夜宴,深宫府邸,纸醉金迷,王爷并非是喜欢这些束缚的人,可还是得去。
待夜宴结束,王爷便会带些吃食回府。
有时是宫里的珍馐美食,有时是回来街上买的。
黎杳还记得那一年,王爷又去了宫中,她闲来无事独自上街看花灯会。
等王爷回府时都过了子时,黎杳已经睡了,却听到卧房门被打开,她惊醒过来:谁?周围漆黑一片,一个染上浓浓酒意的声音哑嗓答道:是本王。
王爷?黎杳愣了愣,王爷以前可从不步入她的卧房。
待王爷走近,她便看到他醉酒的模样,黎杳下床扶他,将他安置在座椅上,又倒了杯温水,轻声道:王爷,您喝醉了。
他朗声大笑:本王瞧着杳儿还那么真切,怎么会醉?黎杳也不跟他争辩:我差人煮些醒酒汤来,王爷喝了再去歇息吧。
她说罢便先为他解下披风,碰到他手臂时却忽然触及了一片湿腻。
黎杳一愣,就着烛火看清那是一片血迹,臂上被割开长长一道口子,鲜血从里面溢出来。
她惊道:王爷不是去参加元宵夜宴了吗?!他讽笑一声:只是不知是元宵夜宴还是鸿门宴。
黎杳一愣:是皇上?那么多人都在,怎么会……宫殿里外皆是侍卫,刺客怎的能进来内殿,无非是皇上探我有无僭越之心,我若没能替他挡下刺客的刀,恐怕今日就无法回府了。
黎杳光是听都觉得心惊胆战。
其实王爷并非追求权力之人,黎杳有时觉得,相较于那个赫赫有名的镇北王,他其实更想守几亩良田过闲野生活。
可外敌近境,皇上舍不了他,却又多疑畏惧。
想除却又除不得,生生成了心头一根利刺。
黎杳看着满是鲜血的手臂无措,半晌才憋出一句:疼吗?幽暗波动的烛火中,王爷静静瞧着她,而后说:疼。
因他这句疼,黎杳心疼坏了。
却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威风凛凛、上刀山下火海、受了数不清伤的镇北王,何时为流血受伤的事皱过一下眉头,说过一句疼。
*宫廷中的酒清冽甘甜,入口回甘。
黎杳一边想着从前事一边喝酒。
宫廷中央有舞姬舞蹈,衣袖飘荡,身姿曼妙。
她瞧着瞧着,发现那一个舞姬变成了两个,两个舞姬变成了四个。
黎杳在心底暗骂一声,知道自己是喝多了。
也不知跟白日运气将自己弄发烧有没有缘故,酒劲儿闷在体内不发,一直到好几杯下肚才一齐来势汹汹地发出来。
恰在此时,底下坐着的群臣又举杯开始贺词。
一人说一段贺词,说完便齐齐举杯同饮。
黎杳没法儿,又硬是喝了好几杯。
好在看此刻这迹象,那乱灵也并未在这大庭广众下出来祸害的意思。
忽然,坐在她前侧的太后扭头看向她:方士喝多了?黎杳不太好意思,觉得自己简直是不务正业,让她来保护皇上,她竟把自己给喝醉了。
于是她运气将上脸的红压下去,镇定道:没有。
太后笑了笑:方士好酒量,不过本宫倒是有些醉意,想去外面吹吹风,方士同行吧。
正巧黎杳也想吹风冷静一下,拿上剑同太后一块儿出去了。
两人站在梅花园中,宫里这一园梅花开得真是好,雪梅红梅交错,枝头还压着未融的雪,看上去格外俏丽。
冷风扑面,黎杳体内的酒热却是一层层发出来,熏得她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陈年酒坛子。
太后忽然问:方士可曾想过以后?黎杳侧眸,以后?两个多月后便是窥真镜中预兆的凛青望毁天灭地的时间了,再往后的,她还从未想过。
黎杳回道:大概会同现在一样,捉妖除鬼。
方士在外奔波劳累,本宫看着实在心疼。
这话听着怪,堂堂太后竟会跟她一个小小的捉妖师说心疼,不过转念一想,太后提过自己那早逝女儿长得像她,大概是代入了情感。
黎杳笑:其实不是很累,也挺有意思的。
方士可曾想过安定下来?太后的意思是?太后转过身来,面对她:本宫是说,留在这宫中,往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用再受奔波艰辛,也不用再担性命危险,安稳和顺地过下半辈子。
黎杳心说等魔族入侵,你们这些即便王宫贵胄的也没有任何用处,哪里这么容易就能安稳和顺。
她拍了拍酒气上头而发烫的脸,一时竟也没奇怪太后说的话:多谢太后抬举,只不过这样实在是有违师命了。
那后宫主位呢?太后低声道,声音四平八稳,沉到谷底,你可愿意坐?黎杳这才一惊:后宫主位?皇、皇后?!正是。
……啊?这么突然的吗?不会是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太后肃然道:如何?这……黎杳懵了,正下意识要拒绝,却忽然看见太后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聚起一道褐黄的光。
她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完全被她的眼睛吸过去,灵魂出窍一般。
太后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你愿意做我绍儿的皇后吗?黎杳双目无神,声音僵硬麻木:臣女愿意。
很好,本宫要你坐上皇后之位后保护皇帝永远不受那乱灵的侵扰。
黎杳:是。
太后阖上眼,再次睁开时便恢复了那毫无攻击性的清澈黑眸,而之前吊着黎杳的那道力也随之消失。
她意识抽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暗处,太后身边那侍女走上前:太后。
太后:你把她带去云影殿,五日之后就行皇后的册封礼。
是。
侍女将黎杳从地上扶起来,只是她身边还另有一个方士,该如何处理?他现在在哪?不清楚,听说一早就出宫了,还没回来。
太后轻抚染上蔻丹的纤纤玉手,冷声道:着将士守在宫门,杀了他。
是!*冥王殿。
凛青望满身血污地坐在上座,反倒冥王在下座。
只见凛青望将手中一块通体光滑的石头抛过去,冥王接住,低头一看,光滑似卵石,上面有一道血色的闪电。
这是!冥王难以置信地抬眼,血族的九雷石!?三百年前,凛青望屠母族,几乎杀尽血族人,而前不久他又将剩余血族全部斩杀,血族就此灭族。
但其实从前血族也有鼎盛时刻,鼎盛的原因便是这九雷石,力量强大,就像魔域的魔藤石,保卫各自疆域不受侵扰。
这样上好的宝贝自然很多人想要,血族亡族后也不停有人去夺九雷石,可凡是觊觎去夺的人都直接被九道天雷劈死了。
魔尊此刻身上的血污恐怕就是夺九雷石而受的伤。
冥王没想到魔尊竟会将母族的法宝给他们,还跟丢块破石头似的。
他们冥族之势如今日渐衰颓,外围虎视眈眈者无数,若有了这块九雷石就能让旁人有了忌惮。
多谢魔尊。
冥王冲他行了个大礼。
算是你替我查洗髓芝名单的谢礼。
凛青望说。
那名单查来虽繁琐些,但并不难,只是听闻夺九雷石者需要挨下九道天雷,如此大恩我们冥族永不会忘。
不必,这九雷石哪怕不给你们冥族我也不会让它留在血族。
凛青望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眸光一层层深暗下来,这九雷石是血族圣女用我血骨制成,只要我还活着,它便永远有我的力量。
冥王一怔。
从没听说九雷石背后还有这层渊源。
竟是圣女用自己孩子的血骨制的,抽血剔骨,何等痛苦。
难怪魔尊要屠了他们全族泄愤。
也难怪取下九雷石会让魔尊受如此重伤。
九雷石中蕴含的是他的力量,这世上除了他自己,哪里还有人能够将他伤成这般。
突然知晓魔尊那么多秘事,冥王不禁打了个寒颤。
知道太多的人是活不长的——虽说他一个鬼王早已经是死得透透的了。
冥王不敢细问,岔开话题道:只是我冥界也没什么宝物可进献给魔尊,往后若有用得到冥族的,您尽管告诉我。
这话是客套,若魔族都解决不了的事,他们冥族又有何用。
但却没想到魔尊倒立刻提了个事儿。
那是什么?冥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愣了愣:是糖炒栗子,最近我这儿来了个新鬼,生前是樊楼厨子,天天做些新奇玩意,那个便是他做的,还挺好吃的,魔尊可要带回去些?可以。
他记得那回除夕夜在轻巷镇,她抱怨嘟囔过一次,说怎么买不着糖炒栗子。
……冥王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差人装了满满一袋。
*凛青望离开冥界,朝偃歌城飞去。
却忽然听到四周传来异动,空气中也涌现出几道强大的灵蕴,来自高等修士。
这些天他一直掩盖气息隐藏行踪,取九雷石时灵力尽显,想必被他们探到了,又察觉他灵力波动剧烈,便不自量力地前来杀他。
凛青望冷笑一声,停在空中。
很快,几道白光一道接一道地像他疾速扑去,凛青望轻巧避开,连剑都懒得拔,随手摘了一片细长的竹叶,用力向一侧飞去。
薄薄的叶片劈开空气,簌簌出声,势如破竹。
黑暗中响起一道哀嚎,被竹叶硬生生割去喉颈,鲜血喷溅。
与此同时,凛青望先前的伤口裂开,粘稠的猩红血液顺着皮肤蜿蜒而下。
……换作平时,对付这些人不过弹指间。
可今天刚受了由他自身力量化作的九道天雷,重伤下多纠缠了会儿才结束。
不过也不非常久。
兜里那袋糖炒栗子还是热的。
凛青望没作停留,飞回偃歌城,进了皇宫。
他一身血腥气,充斥戾气,脸上身上都是血,推开寝殿门,漆黑一片,里面空无一人。
正巧侍女从外面蹦蹦跳跳跑进来,见到他在这似乎格外惊诧,吓得腿一软,跪坐在地。
凛青望问:她人呢?侍女磕磕绊绊道:不不、不知道。
凛青望皱眉。
侍女看上去怕极了,给他磕了个头:奴婢去找找。
说完就屁滚尿流地跑走了。
凛青望进了殿,发现床榻上还放着她换下的外袄。
他下意识想拿,伸手便见自己满手血污,又收回来。
浓重的血腥气诱出他体内伸出的那股难以控制的戾气,心念在此境地下变得格外脆弱,瞳色复又变得赤红。
胸腔中盘踞着一道促使他去动手杀人的嗜血邪念。
凛青望脸上结了一层冰霜,攥紧拳头。
而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道冰天雪地里的淡梅香气,硬生生地融入血腥气中,冲散了些,到了尾调,则是浓郁的酒味。
凛青望的腰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他低头,看到一双白生生的玉手,也不顾他衣袍上的血,紧紧搂着他。
他这一身未褪去的邪念和戾气硬是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妥帖地托住了。
黎杳脸颊红扑扑,眯着眼,像只小猫蹭他的背,声音软趴趴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