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歃血剑并不是刺向他的, 剑光划破他的脸,刺痛中他在属于这颗心脏的劫后余生中回想起很早之前的一幕。
黎杳第一次误打误撞地用潜梦术进了他的梦,却被他发现。
他那时在要不要杀她之间做挣扎, 随口问了句:你为什么不杀我?她没有回答。
他问:因为我的脸?她摇头, 说:因为我觉得你很好。
凛青望向来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自己,也从未有过什么善恶之分,他本就是这世上被孤立的存在。
他在看到黎杳提剑时几乎在缄默中神魂崩溃, 却又在那须臾之间忽然由她塑起一身的精铁铠甲。
凛青望看着她的背影, 静静地看了很久。
半晌, 他低下头,笑了, 呵出一团雾气。
*营帐被掀开, 又卷进一阵刺骨寒风。
凛青望几步走到她身旁, 掰着她脸抬起, 哄道:我知道你不会刺到我。
黎杳瞪他一眼, 又瞥见他脸颊上的那道血痕, 将他推开:去把脸处理了,自己不躲的, 可不怪我。
他无所谓道:过几日便好了。
说着人又往她身边凑。
这沙漠风这样大,又干又燥,刮在脸上都生疼, 更不用说还有一道伤口了。
黎杳一听他这回答就来气,指甲在那道血痕上掐了下, 故意想弄疼他, 但还未听他说疼就不舍得了, 很快就收了手:虽不深, 但也是被歃血剑的剑气所伤, 当心留疤。
男人的脸上留疤又如何。
凛青望一点不介意自己这张脸被她划伤,但说完这话,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太高兴地哑声问,我脸若留疤了,你就不喜欢了么?黎杳从未见过他这样的。
性子硬得要死,杀敌时骁勇善战,受了伤却连处理伤口都偷懒,一点儿都不知惜命。
论照顾自己,他哪像个三千岁的,连三岁孩童都不如!黎杳无端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愤愤地瞪他一眼,回道:你脾气这么差,如果连仅有的这张脸都毁了,还有什么可喜欢的。
凛青望眼底暗下几分,但并未发怒,只是忽然不容抗拒地搂着她直推到床帐里,头一低,泄愤似得又去咬她的脖子肉。
力道不轻,没咬出血,依旧咬出一圈牙印。
黎杳吃痛,心想这血族都是这种癖好的吗,动不动就爱咬脖子,想推开他却怎么也推不开,还被他挤得被迫张开双臂,只能抱住了他。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杀敌归来的魔尊此刻挤在她怀里,语气不太好:你别总是让我生气。
黎杳立马道:属下怎敢惹殿下生气,胆大包天不要命了么。
阴阳怪气的。
……教凛青望都一时失语。
你可不就是胆大包天。
他总算退开一些,同她对视半晌,而后又亲昵地蹭了蹭她鼻尖,认命道,我去拿药。
凛青望这支精兵都骁勇善战,绞杀鲛人族受伤的魔将并不多,而且魔将多粗糙,一些小伤也都懒得包扎。
凛青望绕了一圈,才终于从一个被砍伤背的魔将那拿到了纱布和药。
凛青望拿着纱布和药回到营帐,听话地放到黎杳面前。
黎杳抬眼:你给我做什么,自己弄。
不会。
你都三千岁了连这个都不会吗?凛青望垂下眼睑,沉默地打开药瓶,随便将那药水倒到手上,又往脸上抹。
黎杳终是忍不住,坐起身,从他手里夺过药瓶,给他一点一点地抹上去。
凛青望静距离地看着她,甚至还能看到她皮肤上的透明绒毛,温暖橙黄的烛火映照下,将她都衬得暖洋洋软乎乎的。
他喜欢她这样亲昵的接触,可一想到她如此认真的是在对待这张脸,便又觉得气闷,便梗着身子心烦意乱地任由她涂药。
黎杳又给他在那道伤痕上贴了块纱布。
简直小题大做。
凛青望摸了下脸,忽然想到:你身上的水系灵根,处理这种小伤用不着涂药。
我知道,可我今天不想给你疗伤,就得让你这样。
黎杳说,如果以后我不在呢,你要是受了更严重的伤,连包扎都不会。
现在学会了吧?凛青望皱眉:你为什么不在?我不是说我要离开魔域,只是总有偶尔分开的时候,就像你也想教会我如何杀人保护自己一样,我也要教你怎么包扎伤口保护自己。
闹了方才一通,黎杳气也消了,温声道,殿下,我知道你活得太久,也就不怎么惜命了,但总也该为身边人想想,你若不在了,魔域的安定就没了,魔族平民也不可能向上次我们看到的那样安居乐业。
凛青望:那你呢?我自然也是由你庇护的。
我是说,我不在了。
凛青望顿了下,沉声道,你也会难过吗?你这叫什么话!黎杳瞪他,这还需要问吗?殿下,你我也算是一同经历过几回生死的了,你是我在这里唯一最熟悉的人,我又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不难过。
他垂眸一笑,乖乖应道:我学会了,你放心吧。
黎杳将药瓶塞到他手里,懒洋洋地躺回床上,问:鲛女怎么处置了?烧了。
水性鲛人族火烧之后便会魂飞魄散。
黎杳:她为什么要杀你?为了腐生花。
腐生花?到底有什么用?鲛人族生存依赖干净的水源,但现下受那邪神降祸,荒芜海的水质已大不如前,再这样下去,鲛人族会没有生存之地。
而腐生花虽生于腐尸腐血,但却拥有吸纳秽物的奇效,他们是想要腐生花来挽救鲛人一族。
黎杳:可我们已经答应替他们捉到邪神,她何必来杀你,不自量力,明知希望渺茫。
她不一定必须要杀了我,我的血就有培养腐生花的奇效。
凛青望说,此外,可能他们也已经等不及了,能让他们踏上魔域领土,邪神的力量想必很强大。
那现在怎么办?黎杳一想起那个拿着刀刺向凛青望的鲛女就不由皱眉,我们还帮他们吗?他轻笑一声:为什么不。
万一他们的承诺是诓骗我们的呢?不会。
鲛人族一旦立誓就必须履行,这是刻在他们身体里的,不能违背。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我明白你答应他们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黎杳还睡着,醒来时就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
她披上外袍出去。
沙漠里,昨夜彻骨寒冷,太阳一出便又如同火炉一般,黎杳变出一把扇子,挡在额前向远处看去。
便见魔将们浩浩荡荡乌泱泱一片,而那荒芜海似乎劈开一道海路,许多鲛人自那海路而出,踏上荒漠之地。
太阳实在太烈,热浪都仿佛浮动在空中,光影重重,看不真切。
幽冥虎却从那朝她跑来了。
黎杳问:殿下也在那吗?幽冥虎点头。
那一同去吧。
黎杳摸了摸它脑袋,又问,热不热?幽冥虎吐出了舌头。
黎杳笑起来,弯腰替他将那皮衣外套脱了:等回魔域了我们再穿。
上回被黎杳剃了毛,虽然并没有过去很久,但它毛长得快,现在这皮毛还没从前那么长,不过好在也不难看了。
黎杳摸着它脑袋,忽而叹了口气:要是能把你的嗓子治好就好了,我只在关于三百年前那场劫难的幻象中听到过你的声音,当真是威风凛凛。
终于走到队伍外,魔将们一见她,纷纷让开一条道,颔首称了句魔后。
凛青望听到,偏头看过来。
黎杳一步步踏上台阶,走到他身边,侧眸向另一边看去,都是鲛人族的男性,背上竖起漂亮锋利的角鳍。
过来。
凛青望朝她伸出手。
黎杳扶了把他的手,在他身旁自觉坐下。
那些鲛人使臣们一见这架势,便也纷纷跪地叩首:叩见魔后。
他们是为昨日之事来亲自向魔尊道歉的。
荒芜海虽海域辽阔,算起来比那魔域还大,但灵气缺失、物资缺乏,属于不论是修仙修魔人士都懒得踏足的地界。
因此此次前来赔礼也没什么可带的,只好带上荒芜海最为珍贵的鲛珠,个个硕大无比,可作夜明珠,另外又带了些稀产的金色珍珠,制成项链珠宝。
原本还担心这些东西入不了魔尊的眼,恐被降罪,这会儿一见到魔后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为首的鲛男立马冲下人一抬手,抬上来好几箱子的东西。
魔尊,这是我们前来特献给魔后的,还望魔后喜欢。
凛青望捏了捏她手心:去看看。
黎杳伸长脖子看去。
十几个箱子,一半是硕大的夜明珠,另一半则是金色珍珠。
那样大的夜明珠,从前王府里都没有,听闻皇宫里有一颗巨大无比的,可听描述,也不如眼前这几颗。
而那些金色珍珠就更加漂亮了,制成精致的项链、耳饰、头钗,金色珍珠实在稀少,做出来的珠宝也更加独特绝妙。
凛青望看着她表情,显然是喜欢的,便让人将其中一箱拿上来。
喜欢哪个?珍珠项链和耳坠倒是常见,只是以珍珠点缀头钗我还是头一回见,光彩照人,真是好看。
凛青望取出那枚头钗,倾身一手搭在她后颈,一手将头钗轻轻插进她的发髻。
他靠后瞧了瞧,笑道:不错。
鲛人族总算是松了口气。
从前听闻那魔尊凶神恶煞,如今却是见到他笑了,想必问题不大。
紧接着立马道:承蒙魔后喜欢,往后我族定将每年荒芜海产的最好的鲛珠与珍珠进献给魔尊。
黎杳:……突然有一种昏君与宠妃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不过鲛人的诚意最重要的并不在这些物件上。
鲛人分鲛男与鲛女,鲛男在遇敌时身上的皮肤会自动变作坚硬的鳞片铠甲,如今他们个个如常,可见此次是当真没有再存其他心思了。
凛青望起身,重新扶了下黎杳的钗子:现在就去荒芜海还是过几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黎杳身上。
……她头皮发麻,顶着灼灼目光回答:那便现在就去吧。
*凛青望让魔将先行回魔宫,自己则同黎杳一块儿步入海路,由一众鲛人族引路。
黎杳头一次看到海,而现在她竟然就走在海中央,一时新奇,抬头看去,高高的海浪在头顶翻滚,硬生生在浩瀚海洋中央劈开了一道通往海底的旱路。
越往前走,海浪便越高。
他们在往海底走。
走到底,眼前出现一扇奢华的水晶门,为首的鲛人打开门,瞬间,海浪卷成弧形重新压下来,海流顷刻覆盖上来,他们依旧稳稳站在海底,感觉到水流绕过周身。
黎杳没能立即适应,皱着眉攥紧了凛青望的袖子。
他侧头看她,伸出手与她十指交扣,将她拽进怀里,自然地俯身吻住她嘴唇。
凛青望的灵力轻车熟路地进入她体内,包裹住她体内的灵根,低声道:用灵根呼吸。
她尝试了一下,总算是喘过来气了。
相反,因为她是水系灵根,在这海洋中竟比陆地上更加舒适。
她回头看了眼幽冥虎,发现它走得慢吞吞地跟在后头,转而想到凛青望的灵根是火雷二系的,水克火雷。
她凑过去问: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凛青望垂眸:嗯?你的灵根能在这里呼吸吗?能,不过是受点压制罢了,不影响。
他们跟着鲛人族在海底走了一段路,脚下是松软的沙子,水草和小鱼轻轻漂动,也不知是不是灵根的吸引,小鱼们缠着黎杳周围游动,倒是避得凛青望远远的。
片刻后,眼前出现一座漂亮的水晶宫殿,在海底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而后宫殿里走出一个男子——鲛皇。
他笑脸恭迎,热切地迎着凛青望与黎杳步入那水晶宫,等他发表完一通热络的殷勤话,黎杳便开门见山问:鲛皇,不知你知道邪神在哪里吗?邪神就在这里。
鲛皇说。
黎杳一愣。
鲛皇手指过去,指着一旁神位所供奉着的一个木人娃娃,上面用鲜艳的颜料画着鼻子眉眼,黑黢黢的眼睛,鲜红的大嘴,笑容诡异,让人看一眼就心里发凉。
黎杳没想到这样一个木人娃娃竟然会是邪神——传闻中的半神、堕落之神。
鲛皇解释道:这娃娃的确就是邪神,白日不会动,别人也动不了他,只能将他供奉在此,到晚上他就会醒来作恶。
黎杳看着供台上的木人娃娃,只觉得他那双眼睛看到了她心底,看得她心里发毛。
她别开眼,不再看了。
荒芜海是从何时起受邪神侵扰的?黎杳问。
这木人娃娃其实已经在荒芜海存在万年了,从前是被视作庇护四海的福娃的,只是不知为何,从上月起,这娃娃便会动起来了,凡他所经之地,水质都变得脏污不堪,鲛人族难以生存,仅这一月已经死了好些鲛人了,死后甚至连神女都无法拯救。
神女?之前凛青望说过,那把芜琴,只有万年前的神女可以抚动,之后再无一人可以。
这神女,可是万年前的那一位?黎杳问。
不是,魔后有所不知。
神女有神力,庇护拯救整片荒芜海,得神女者得荒芜海。
鲛皇说,每一任鲛皇身边都由一任神女辅佐,上一任神女则会随上一任鲛皇同死,也因此,如今的神女早已不是万年前的那一个了。
黎杳轻皱了下眉。
鲛皇死则神女同死,这不就是陪葬吗。
连自己生命都无法自己掌控,这个神当得未免也太憋屈了些。
鲛皇:从前重伤的鲛人族神女都可为他们治愈,为他们延长寿命,但凡是邪神所伤的,神女也无能为力。
黎杳:入夜后邪神就会出现?是,以木人娃娃的形态。
鲛皇拍拍手,让人呈上珍馐美食,魔尊魔后先好生歇息着,只等邪神了。
一溜鲛女端着盘子走进来。
黎杳才发现,书中讲的果真不错,鲛女个个柔弱娇嫩,美丽极了。
黎杳夹起一条炸酥的小鱼干,放到一旁怏怏趴着的幽冥虎鼻尖晃了晃:想吃吗?幽冥虎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哈!黎杳便笑着将那小鱼干给它吃了,一旁鲛皇诧异问:魔尊这灵兽,不会讲话?凛青望:生来是会讲的,只不过后来替本尊拼死挡了一次,就不会讲了。
如果魔尊愿意,可以叫神女试试,能否恢复它的声音。
黎杳一愣:神女可以?可以一试。
神女现下在何处?鲛皇:我派人带魔后前去。
黎杳早就想帮幽冥虎把这嗓子给治一治了,本想解决完邪神就带它问问各地神医的,却不想运气这么好。
黎杳没让凛青望也跟着,让他同鲛皇一起,自己则带着幽冥虎去找神女。
*走到一座高塔前。
领路的鲛女刚要推开门,突然出现一个男人,横出一把剑挡住他们。
黎杳抬眸一看,不由愣了愣。
鲛人族不论男女都容貌姣好,哪怕是领路的侍女也是放在人界一等一的美女,但眼前这个男人……堪称丑陋至极。
置身于鲛人族中,实在突兀。
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眼球上也结了层鼓起来的翳,是个瞎子。
侍女也不待见这人,皱眉骂道:你做什么,我们可是奉鲛皇的命来找神女的!男人这才收剑,侧过身让她们进去。
踏上高高的台阶,侍女又对黎杳说了句:魔后恕罪,此人是神女的护卫,不仅眼瞎,连话也不会说。
话中都是满满的鄙视与不屑。
黎杳摸着幽冥虎的脑袋,闻言抬起眸。
侍女一愣,旋即想起来那灵兽也是个哑巴,立马跪地:魔后恕罪!起吧。
黎杳淡声,我自己上去就好,别跟着了。
侍女不敢再跟,一直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黎杳走上全部台阶,站在高塔之顶,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进来吧。
黎杳推门进去,看到神女的脸,怔了下。
神女有一张绝色容颜,明眸善睐,美貌艳极,娇柔地伏在矮案台上,人身鱼尾,波光粼粼的漂亮尾巴优雅地轻轻摆动。
方才鲛皇已叫人通传过,想必您就是魔后。
神女起身,鱼尾化作人腿,身量纤细匀直,多谢魔族愿意出手相助,护佑我鲛人族。
黎杳:听闻神女一直庇护这广袤无边的荒芜海中的生灵,当真是厉害。
她低头浅笑,看向黎杳身边的幽冥虎:是它吗?嗯,神女帮忙看看,这哑病能不能治。
幽冥虎不喜生人靠近,好在黎杳一直在它身边顺着毛,这才勉强让神女碰了碰它颈下的毛。
一点光亮从神女指尖迸发,转瞬即逝。
神女:这是后来伤的吧?嗯,生来是会说话的。
那便能治。
神女说,我门外的那护卫是生来的哑病,是命数,这样的若强行治了会违背命数。
我这有些草药,让它服下便会好。
神女说着,转身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一株细长的水草。
黎杳:这样便能好了吗?服下后好生休息,半月后就能开口了。
黎杳没想到会这么快,跟她道过谢,准备回去,神女叫住她:正好我也要去见鲛皇,一起去吧。
两人走下楼梯,疤脸守卫将门打开,他把手里的裘羽递上前。
黎杳心想,这守卫虽然长得丑了些,但对主子却是细致入微。
神女将裘羽披到肩上,侧头问:魔后冷不冷?不冷。
神女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裙子上,认出来这裙子是魔域特产的一种蚕丝制成的,轻薄至极,而且冬暖夏凉。
她笑了笑,柔声:看来传闻中嗜血成性的魔尊对夫人极好。
……黎杳礼尚往来地客套,看着她的裘羽:鲛皇也对神女很细心。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神女眼中闪过一道落寞。
是吗。
她淡笑,毕竟我是神女,颠扑不破的祖训——得神女者得荒芜海。
黎杳侧头看她。
神女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看向远方: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女力量,可谁知这神女的躯壳,既是恩赐,也是诅咒。
黎杳将她这话思忖一番,是因为鲛皇死则神女死?神女似是也没想到黎杳会这么说,偏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现出淡淡的凉薄笑意:死有什么可怕。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
凛青望也说过类似的。
倒是没想到,这神女还同凛青望一般无畏生死。
神女又说:若能与心爱之人同死未尝不是件幸事。
可我生来就是权力象征,所有人都将我奉作至高无上的神灵,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想得到我,只为了权力。
原来这是位将爱放在生死之前的神女。
所以才不怕死。
那凛青望是为了什么呢?黎杳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神女容貌非凡,性格温驯,怎么会没人真心爱你。
黎杳宽慰她。
容貌好便会有人真心爱吗?黎杳:……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神女苦笑:可即便会喜欢我的脸又如何,他依旧怕我、惮我,怕我生气,更怕我变心致使皇权转移,所以才让我独自住在那高塔之上,留那么个疤脸守卫照顾。
这话教黎杳也心生出一丝酸涩。
如此看来,倒真是反而被这神魂躯壳束缚了。
已走回到宫殿前,黎杳抬眼一看,便见好几个容貌一等一的鲛女正被领着步入宫殿。
神女皱了下眉,在宫殿外找到鲛皇,过去问:怎么回事?鲛皇见到她,立马轻轻握住她的手,一旁看来真是相敬如宾的恩爱模样:魔尊独自在里面,我派些人进去服侍着。
神女眉间紧蹙,显然对此不太满意。
鲛皇察言观色,顺了顺她的背,低声哄道:魔族太过强大,如果能与魔族和亲,对我们鲛人族是大有裨益的事。
黎杳:……她轻咳一声。
鲛皇扭头看过来,刚才没看见她,一时脸上刻上大大的两个字——尴尬。
当着魔后的面给魔尊塞小妾。
这不是太下作了吗?黎杳摸了摸脑袋,同样尴尬一笑:不好意思,我都听见了。
鲛皇:……神女跟她屈了下膝,道歉:魔后恕罪,那几个婢子刚进去,魔后快请进吧,想来不会误什么事。
算了吧。
黎杳往一旁的石头上一坐,现在进去,还要凭白沾些他的火气。
神女一愣,眼中闪过同病相怜的悲色。
结果下一秒,那几个鲛女便直接从里头被打飞出来,哀嚎一片。
凛青望冷着张脸出来,凉飕飕的冷意刮过那些鲛女和鲛皇。
他向来不喜别人碰他,这几个婢子倒好,上来就围在榻边缠他。
鲛皇这是什么意思?他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笑意,一点不像被送了美人的表情。
鲛皇更是说不出来话,支支吾吾好一阵。
原来他也听说魔尊不近女色的,但今天见了那魔后,明白即便是魔尊也过不了美人关,这才动了和亲的念头。
凛青望瞥见不远处坐在石头上的黎杳,托着腮,一脸看戏的表情。
那火气又无端上涨,可就是发不出来了。
他瞪了黎杳一眼,骂道:你这混账,还坐在这干什么!黎杳:……怎么回事,我离得这么远也没躲开魔尊的火?神女:……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