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青望冷着脸侧过头, 不带丝毫情绪地朝那一侧施出几道灵力,那些簌簌抖动的树叶瞬间就安静了。
他收回视线,淡声解释:厉鬼死后的气息会引来其他厉鬼, 现在都已经散了。
黎杳手上也淌满了他手臂上的血,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可以用自己的水系灵根替他疗伤。
终于将血止住。
伤口迅速愈合,结了痂。
黎杳看着伤痂,再次确定, 这就是同王爷曾有过的疤一模一样的。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那么巧, 一样的刺绣图案, 一样的疤痕。
黎杳又忍不住拍了他一下:你怎么就那样生生受了?凛青望看她一眼,他喜欢她为他担心的样子, 抿唇藏了下笑意, 淡声道:没躲开。
你一个魔尊, 天底下都没人打得过你, 你连几个厉鬼都躲不过吗?凛青望当然躲得过, 即便没躲过他稍一调动灵力防御就不可能会受伤。
在察觉到周围其他厉鬼气息的瞬间, 凛青望冲向黎杳保护她的确是本能,可也是千钧一发之际,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方才自己把黎杳弄生气了,又拉不下脸道歉,不过用这苦肉计对付黎杳向来是一用一个准。
嗯。
凛青望垂下眼, 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果不其然。
黎杳先是愣了下,然后心头瞬间就漾开了浓浓的自责。
凛青望是为了救她才飞过来受的伤, 她竟然还想怪他又不惜命让自己受伤, 简直是不知感恩。
黎杳立马心软了, 哪里还记得自己刚才还在生气的事, 挽着他手臂忧心地问:疼不疼啊?凛青望垂眸瞧着她的脸。
从前刀山火海走来濒死几遭都不曾皱过一下眉的魔域之主, 此刻却认认真真地说了句:疼。
黎杳更心疼了,要不是因为他身量太高,甚至还想他抱进怀里好好呼噜呼噜毛,好好哄上一哄。
凛青望说完那句疼后,也觉得别扭,他从未在人前这般示弱过,便侧过脸:回去了。
好好好。
黎杳连声应道。
她回头看了眼冥王和袁云雁,似乎还在说什么,她也来不及顾了,反正她也不好打扰,便同凛青望一道先离开了偃歌城。
刚飞了没一段路,黎杳就发现不对劲。
我们现在不是回冥界?她扭头问。
回魔宫。
黎杳立马下意识地一算距离百日之期还剩没几天了,这时候回魔域……所以最后她还是没法阻止那场恶战吗?黎杳连忙道:可我先前酿的梅花酒还没拿来呢!凛青望垂眸看了她一眼,平静道:下次让人送来就行。
……黎杳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什么借口可以阻止凛青望回魔域搞事情的。
其实他出关以来的这些天,除了将血族彻底斩草除根以外并没有表现出过分嗜血来。
黎杳很难想象到底如何凛青望才会突然掀起窥真镜显示出的那般浩大的杀戮浩劫。
她安静片刻,索性直接问:殿下,你回魔域是打算做什么?把你关起来。
黎杳:?凛青望闲散地玩着她发丝,闻到一股好闻的花香,语气波澜不惊,一时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你总乱跑,教我找不到你。
……话虽这么说,不过到了魔域凛青望也没真将她关起来,任由她回了魔宫。
同冥界不同的一点就是,在魔域黎杳不管出入哪里自有人向他汇报,怎么也不会找不到她。
黎杳在众魔将们高亢的恭迎魔后中回了寝殿。
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有魔将端着好些果盘进来,一一放在桌上。
黎杳问:这是什么?启禀魔后,这是魔域的栀子果,现在正是丰收时节,这些都是魔族平民们特地奉来献给魔后的。
黎杳一愣,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能感受一把上供的感觉。
她挑了一颗栀子果丢进嘴里。
魔域种植的东西都不甜,也许是土壤都是焦土的原因,不过这栀子果却有一丝淡淡的甜味,汁水饱满,一咬开就浆水绕齿,像是在喝什么果汁饮品,还挺好喝的。
替我向大家道声谢。
黎杳说,想了想,又从一旁柜子里拿出一袋魔石,另外把这个赏下去吧。
魔将兴高采烈地走了。
黎杳唤出小狐狸,一人一狐吃完了半篮栀子果。
已经到了傍晚,暖黄的夕阳斜斜地洒进寝殿,正好照在床铺上,看上去暖洋洋的。
黎杳看着这夕阳就犯了懒,凛青望还没回来,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她便连晚膳也懒得吃,爬上床榻睡觉去了。
这一觉还做了个梦。
梦到从前王爷在那元宵夜宴上受了伤,子时才回王府,浸着浓浓酒意进了她的房。
王爷骁勇善战,百战百胜,渐渐的权倾朝野的言论就甚嚣尘上。
皇帝一边舍不去他,守卫国土全靠王爷,一边又多疑忌惮,生生成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那年元宵夜宴,皇帝安排刺客设局试探王爷是否有不臣之心,王爷便是在挡刀时左臂被狠狠划了一刀。
黎杳看着满是鲜血的手臂无措,半晌才憋出一句:疼吗?幽暗波动的烛火中,王爷静静瞧着她,而后竟一本正经道:疼。
黎杳骤然从梦中醒来。
已入了夜,鲛珠将殿内照得柔和明亮。
黎杳坐在床上,回忆方才那个梦。
梦境中的画面再次和先前她问殿下疼不疼时的画面重合了。
*这几日的倒春寒实在是可怕,就连魔宫内也冷飕飕的。
黎杳这几日睡觉都有凛青望那个火炉在,一点都不觉得冷,此刻一个人睡了一觉,睡得脸颊冰冷。
不过这都已经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回来?黎杳正打算去外面看看,凛青望正好推门进来了,她还维持着准备下床的姿势。
凛青望看向她:要去做什么。
俨然又是一副提防她要逃跑的样子。
黎杳在心里叹了口气,这童年伤害可真不小,怎么这么没安全感呢。
她将脚缩回被子里,又舒舒服服地躺了回去:我冷,想来找你生把火。
凛青望走到桌边,拿起她那个暖手炉,往里头又加了簇火进去,而后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圆圆的炉子放到她脚边。
收回手时他指尖不小心碰到黎杳的腿,冰冷蚀骨。
黎杳重新坐起来,去捞他的手,攥在手里,蹙眉问:怎么这么冰?在外面待了会儿。
你好端端地待外面做什么,要把自己冻成冰棍儿吗?黎杳拿出暖手炉放到他手心,又将自己的手捧住他手背。
凛青望垂下眼,鲛珠散发出的光映在他脸上,缄默无语。
黎杳愣了下,不知为什么此刻会从他身上觉出浓浓的孤单感。
明明神色如常,甚至堪称温和,可还是从这温和中透出了固执和阴鸷。
黎杳底下颈去找他的眼睛,佯装出生气地样子逗他开心:殿下,你说说你都三千多岁了,怎么还这样不让我省心呢!凛青望看着她,嘴唇微启,淡声:看你在睡觉。
在睡觉怎么啦,那你就在外面吹冷风?他没同她争辩,脱去外袍,拧灭鲛珠后便也一同上了床榻。
虽然表明心意后黎杳对他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大剌剌的了,可也敌不过天霜寒地冻的天气,她轻车熟路地从被子底下去搂凛青望。
依旧是冷的,像块冰。
黎杳拍了拍他手。
没一会儿,他身上便热起来了。
黎杳紧紧搂着,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但没一会儿她就发现不对劲儿,从前凛青望睡觉也喜欢跟八爪鱼似的搂着她,今天却一动不动,硬邦邦地杵在那儿。
黎杳刚想问他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却忽然想起一事——神交之后,他们彼此是能看到对方的梦境的。
那她刚才那个梦……是被凛青望看到了?黎杳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要完。
她睁开眼,打量着身侧的凛青望,思考这下该怎么解释,可这事儿实在是无从说起,总不能说自己觉得他跟王爷是同一魂魄吧?黎杳觉得自己要是真这么说了,恐怕下一秒就要被魔尊杀了。
思来想去,最后只剩下一个法子。
冥王之前给她出的馊主意——神交。
去凛青望的灵府中翻一翻,看有没有关于镇北王的记忆,直接自己去找答案。
只是……黎杳虽然也算是神交过两回,但都是由凛青望主动,她都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操作。
于是只能慢慢探索。
她先是捞住凛青望的手,凑过去同他脸贴着脸,将自己的灵力汇入他的体内。
可灵力之间却像是有一道障碍堵着,进不去他体内,难不成是因为她的灵力太弱了?黎杳只好不断地汇聚自己的灵力,直到耳边忽然一声——你在干嘛?……黎杳觉得难以启齿。
凛青望睁开眼,猩红的眼眸紧紧看着她,沉默半晌,哑声道:哄人也不是你这样哄的。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在哄你啊。
黎杳现在跟他还贴着脸,一时进退两难,刚准备退开却被反身压在床上。
青丝散开在床上,他的墨发也随之披散开,纠缠在一起。
黎杳一怔,睁开眼看他,他却是闭着眼低头贴住她额头,一道灵力毫无阻碍地进入他体内。
黎杳下意识紧紧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皮肤里,可他却丝毫觉不出疼似的。
等、等一下。
她隐约能摸索出,神交还能细分为两种。
从前两次都是凛青望将自己的灵力汇入她体内,那么进的就是黎杳的灵府,只有黎杳将自己的灵力汇入他体内才能进入他的灵府。
嗯?他哑声应道,嗓音沙哑到撩人。
黎杳不知道怎么表达,便身体力行地运转自己体内的灵力:我要怎么样才能进入你的灵府?话音刚落,黎杳只觉得自己整个神魂都轻飘飘地穿过一个悠长的通道,毫无阻碍。
等再睁开眼,已经是全然不同的一幅场景——她已经进入到凛青望的灵府。
她愣了下:这么容易,那我刚才怎么进不来?凛青望低低笑了声:以后你都能进来。
她看着周围的景象。
那几乎不能称作是灵府,而是一片盛大的废墟。
一片寸草不生的荒芜焦土,焦土上沟壑纵横,沟壑中淌着殷红的鲜血。
如同网状密布的血管输送着鲜血,而血管的正中央就是一朵巨大的洗髓芝,妖冶的,散发着异香。
黎杳需要仰头才能看全那一朵巨大的洗髓芝。
只是,他的体内,怎么会有这个……黎杳想起他上次被天元宗的修士用洗髓芝引出全身戾气差点失控的样子,她本来也有些奇怪怎么那些洗髓芝就能引他彻底失控。
原来是因为这个。
因为接触到了同类气息而彻底沸腾起来,在他体内奋力冲撞,被滔天的戾气淹没。
可她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想这些事,很快,凛青望的灵力就密密地包裹住她周身,那种难耐的感觉又袭来了。
黎杳又成了抛在浪尖上的孤帆。
而凛青望是唯一的掌舵者。
她只能在浮浮沉沉中暗暗骂了冥王一通,还神交就能找到从前的回忆呢!可倒是要给她找的机会啊!简直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黎杳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才停止,反正结束后自己已经彻底是一条咸鱼翻了鱼肚皮了。
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倒是凛青望,一改先前的别扭腔调,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玩她的发丝,还不停拿脸蹭她的脖子。
黎杳精疲力尽,不耐烦地拍了拍他脑袋:别弄,自己睡去。
他却依旧一动不动窝在她颈侧,亲昵地像只撒娇的大猫,墨发蹭得黎杳发痒。
她只好勉强撑起一点精力,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灵府里那朵洗髓芝是怎么回事?三百年前留下的。
他说得稀松平常。
三百年前。
那不就是让他重伤闭关的那一次吗?谁做的?凛青望:刚查出来。
黎杳刚要问是谁,他却直接将一个吻盖在了她脖子上,哑声道:再一次,好不好?什么?他语气认真,埋在她脖子里说:我还想要。
黎杳:………………不带这样撒娇的!!黎杳脸上一阵阵的发热,方才酸软的腰又塌下去,她快崩溃了,明明是那么羞耻的事却被他说得理直气壮、大义凛然。
你要什么要!黎杳忍不住斥道。
不是很舒服么,为什么不要?他认真问。
黎杳额抵在他肩上,躲避他灼热的吻,轻颤着道:谁舒服了。
他忽然混不正经地轻笑一声,轻佻道:不舒服你方才唤什么?黎杳一顿,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瞪着他你你你个半点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蹭得从床上坐起来就要翻身下床,却被他捉住小腿一带,黎杳旋即摔在他身上,成了一个更为羞耻的姿势——她两腿分开坐在了凛青望身上。
凛青望也是一怔,喉结滚动,那一点红从他的下眼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几乎要将眼角的那道疤也融进去。
寝殿外一道滚雷劈下来,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可殿内的旖旎气氛却随气温逐渐攀高。
黎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凛青望。
好像完全浸入红尘的情|欲世界。
不再设任何防备,好像从来不曾受到那些背叛和利用。
从前的三千年,他到底是经受了怎样的苦难才塑成那般荒芜的灵府。
黎杳一边被羞耻感烧得浑身滚烫,一边回想起很多过往的片段。
他如天神下凡般挡住射向她的剑,一把将她从灵府的困境中带出来。
他让幽冥虎带她突出重围离开,自己独自面对血腥杀戮的决绝与孤单。
他只身一人闯入天元宗,将她从塔中绝境救出。
以及那些梦境中,满身是血的幼年凛青望。
黎杳忽然不舍得拒绝了,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就纵容他一回。
黎杳红着脸俯下身主动去亲他,手一边从他宽大的袖子里伸进去,去摸他左臂上的那道疤。
凛青望浑身一僵,似乎是在那焦火灼烧中突然碰到清凉绿洲。
他便不由自主地朝那绿洲靠去,重新覆身而下,双臂撑在黎杳脸颊两侧,墨发披肩而下。
黎杳盯了他一会儿,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在雷声大作、风雨欲来的夜晚,凛青望赤眸底下都蔓延开一圈红色,像个艳情的绝色美人。
黎杳心尖一动,扬起下巴去亲他。
凛青望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低低笑了声,一手穿过她后颈,将笑意掩盖在缠绵湿润的舌尖,哑声道:不是这样亲的。
黎杳觉得自己浑身发烫,不服气道:当然比不上殿下三千年来的经验。
他轻笑:这种东西还用学么。
……灵力再次汇入她体内,这回黎杳任由他弄,已提不起力气了,只是想抓住什么似的一直抓紧他受了伤的左臂。
凛青望被她这反应弄得愈发心猿意马。
神交时本就是神魂最易被挑起欲念的时候,她还这般。
凛青望忍了又忍,眼底风雨翻滚,然后从她颈下抽出手,去拉她的裙带。
细细一条丝绸裙带一扯就散,却如锁链般将他的心脏密密麻麻地包裹起来。
黎杳开始愣了下,迷蒙睁开眼,便见凛青望就着乍亮的闪电低下头,眼底凝着些光,嘴唇碰在她胸前的襦裙上。
!!!!她猛地挣扎起来,却被他重新按回到床上,黎杳气息骤然紧起来。
等一下……大意了,修仙世界里居然还他妈有这个交的吗!?嗯?他哑声应道。
转眼间就直接施了个术法,黎杳身上的衣服瞬间就全部消失了,她一惊,凛青望立马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袍子也一并消失了。
所以,现在被子里……黎杳视线都不敢乱动,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感觉到他十指穿到她指缝,压至头顶,在她耳边温声哄了句:乖,不怕。
灼热的气息烫得黎杳耳朵一颤,紧接着凛青望便从她身上滑下去,进了被子里。
混着灼热气息的吻从她胸口到肚子,继续往下滑……殿殿殿殿殿下。
黎杳一串叠声喊他。
在心里咆哮,你刚才没说你的再一次是这个交啊!!!还没咆哮出口,凛青望捏住她脚踝,将她的腿往前一推,搭在他的肩上,像两条纤细又脆弱的鹿腿。
气势汹汹的咆哮瞬间哑了火,成了一声难耐的呜咽。
魔域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的雷雨天了,雷雨闪电穿过厚重的云层,混合寝殿内的呜咽声与□□,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盈耳。
黎杳纤细两条玉臂攀着他脖颈,央着慢些,眉间紧蹙:这雷是你带来的么?他也皱着眉,看上去很不好受,汗水顺着脸颊滑下,聚在鼻尖,最后滴落在黎杳胸前。
嗯。
声音磁沉喑哑。
黎杳从眼睑缝隙中看到他如同失控的野兽一般,眼尾锋利凛冽,可亲吻她的动作却又温柔至极,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为什么?黎杳轻轻喘了口气,身子如从水里捞出来,不是、不是你生气了才会打雷么?没有。
他摁住黎杳的腰,低斥了句,别乱动。
而后才又缓声道,不想让人听见你声音。
……修为高的人可以听到远处的声音,他这是在用雷雨声盖住她的声音。
黎杳脸一热,咬唇不再发出声音。
凛青望亲昵地蹭着她脸,诱哄道:咬着做什么,除了我没人能听到。
出声,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