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王府没有经过修缮, 外墙好几处地方都还有火烧后的痕迹,完全保留着黎杳离开时的样子,一分一毫都没有改变。
而陛下就好像偏执地想将过去留住, 不愿让时光盖过去, 也不愿让时光去抚平自己的伤口。
他主动地让自己永远留在受伤的困境之中不肯离开,所以才会如史书记载那般,后宫空无一人。
他再也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女子, 就这样孤单又无望地爱着早已死去的黎杳。
黎杳看着这一切, 心口抽痛不已。
她不知道, 自己的死到底能不能让陛下明白过来自己是身处幻境。
如果没能明白,她就将再次死在他面前, 也许这一次他就再也无法从悲恸中走出来了。
失而复得是人生最大的幸事。
而最大的悲事恐怕就要数——得而复失。
这是一步死棋。
但她不得不走。
只因不走也是个死, 但走了才有可能挣得一线生机。
即便镇北王的一生要比魔尊的一生顺畅一些, 但无可否认, 不论是哪一个, 凛青望的命运都是悲凉底色。
既然这条路走不通, 黎杳必须再走出另一条。
在另一条路的尽头,也许她会像幻境中的陛下一样, 从此孤苦一人,守在魔域度过千千万万的孤独岁月。
但也许,他们都能活下来。
那么,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她都会让凛青望未来的漫长时光幸福快乐。
*黎杳一步步走到王府中央。
这周遭一切都还是那么历历在目, 仿佛就在昨日。
陛下。
她仰头看着天空上的星辰, 你知道吗, 我真的好喜欢你, 我好想, 跟你一直一直在一起。
凛青望没说话,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她。
此刻的黎杳美得像幅画,唇红齿白,眸中坠落星辰,亮晶晶的,让那满空晶莹都为之失去色彩。
他此生戎马倥偬,功过难抵,却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美景。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你是担心我活得没有你长?毕竟黎杳是妖,妖的寿命总是比人长的。
黎杳笑了声,回头看他一眼:当然不是。
她又仰头看天,轻轻舒出一口气,你相信吗,我一定可以让我们俩永远在一起的,谁都不会死。
陛下挑了下眉,笑得散漫:怎么,你想说你是个厉害的大妖,还能改变我的命数?其实我不是大妖,也不是冥鬼,我是魔域之主。
黎杳随口玩笑道。
陛下漫不经心地接茬:是么,原来朕的杳儿这么厉害。
陛下,如果我真是魔域之主,世人都恨不得将我处之而后快,他们伤害了我,我也杀了他们很多人,正邪不两立,矛盾也永远无法化解,你会怎么做?陛下:七年前我就已经想明白这个问题,于我而言,你比世人都重要,正邪又如何,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黎杳笑起来,而后低下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掉落一滴眼泪。
她低声道:真好,我也一样。
我也永远站在你这边。
凛青望:杳儿,你知道于我而言这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什么?从前的镇北王早已经在七年前的那个冬夜与你一起死了,现在的我,最重要的是尽兴。
他低声道,我要杀我所恨之人,爱我所爱之人,我愿为你生,替你死,自然也愿为你站在天下人的对立面。
黎杳双眸含泪,看着他。
陛下眸光沉沉,语气笃定而坚定:我早已不再是天下人的镇北王,我只是你黎杳的丈夫。
那么陛下。
她吸了下鼻子,声音透着浓浓的哽咽,请你一定要为了我坚持下去,你一定要出来,我永远都会等你。
这句话陛下没有听懂。
正要问,忽然看见方才祥和一片的天空忽然变得火光滔天。
他下意识想要去到黎杳身边,却发现自己周围亮起一圈白光,迈不出去。
忽然之间,王府外铁蹄声环绕,士兵包围府邸,金戈铁甲发出碰撞声。
陛下当然清楚,今时今日,怎么有人敢在都城内作乱,甚至包围王府,可这一切的变化实在太快太猝不及防,快得就像是幻觉。
这是黎杳动用全身灵力在灵府幻境中另外塑造出来的一个幻象。
她要重现一个画面。
让他能够忆起自己的过去,自己走出洗髓芝的幻境。
很快,弓箭手攀上围墙严阵以待,府门也同时被破,侍卫执剑而入。
随一声令下,刀光剑影,弓箭齐发。
黎杳站在府中央,调动体内灵气。
弓箭擦着她眼下飞驰而过,转眼便被她的灵力碾成铁屑粉末,火光噼里啪啦地炸开急促的火星子。
四周射来的箭越来越密,黎杳周身隔开一个屏障。
然而其中一支箭还是破开屏障,直直朝她射来。
火光猝然照亮她的瞳孔。
与此同时,那些从四面八方朝黎杳射去的剑全部调转方向,直直冲天而上。
天宇之上,一个男子黑袍猎猎翻飞,双眸赤红,明亮的□□箭转而朝他射去,明亮的火光映亮整片天空。
盛大而冰冷,透着异样的浪漫。
男子抬起头,那张孤高狂妄的脸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不屑地扯了下嘴角,手掌翻覆间,所有铁器都化作铁泥。
陛下看着眼前这一幕,潜意识深处又有一个回忆画面浮现在眼前。
一个他从来没有印象的画面——天宇上的男子飞身而下,一把揽住黎杳的腰,带着她随力后退两步才站定。
两人的衣袍一黑一白交错缠绕。
一道巨大的防御严丝合缝地包裹住整个镇北王府。
他抬起黎杳的头,哑声道: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陛下终于看清他的脸。
他有一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也不过须臾之间,脑海中的画面如烟雾般消散,眼前黎杳还在拼命抵挡从四周射来的毒剑。
这是七年前的画面。
他从不曾亲眼见到,现在终于看到了黎杳从前面临怎样的无力。
陛下拼命想挣开周围的白圈,可就是怎么都出不去。
他声音嘶吼到破碎,连连喊着黎杳的名字。
黎杳终于看向他,她轻轻冲他弯唇笑起来,轻启唇:殿下,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周围狂风大作,火光与暗沉沉的天两相冲突,可怖得像是世界末日一般。
她在这一刻感觉到身体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她强行在灵府幻境内重塑了这一场过往的幻象,打破了幻境本来的发展进程。
黎杳只觉得有无数道力渗透她的身体,然后蓄势待发仿佛要从她体内迸发出来。
她能感觉到,有一道力,想将她从洗髓芝的虚无之境中甩出来。
她就要离开了。
在离开的最后,黎杳用灵力化作一支弓箭。
她张开双臂,弓箭疾速射来,扬起她的一缕长发,看着弓箭穿透自己的胸口。
黎杳才知道,原来在虚无之境中中箭也是会感觉到疼的。
陛下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脸上顿时褪去血色,他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狼狈地跪在冰凉的地上。
杳儿。
他双手都在颤抖,杳儿……黎杳觉得自己的魂魄正在缓缓抽出,她依旧笑着,温柔地注视着陛下。
殿下。
这次换我救你。
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永远不会离开你。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体内撕心裂肺的疼痛,笑脸破碎,眉间蹙起,闷哼了声。
我爱你。
她忍着疼痛,凛青望。
在她说出凛青望这个名字的时候,周遭的一切一切都静止,凛青望一动不动,就连树叶都停止不动,她无法在幻境中喊出他的名字。
不过也还好,至少她说了我爱你。
数不清的金光从黎杳体内迸发出来,她浑身脱力,摔倒在地,眼睫轻颤着阖上了眼,神魂飞快地从胸腔中飞出。
黎杳只听到呼啸的风声,自己好像不断升空,正在从灵府幻境中剥离出来。
而此刻的灵府幻境,停滞的时间终于得以继续。
困住他的白光也随之消失,陛下跌跌撞撞地朝黎杳跑去。
她躺在血泊中,脸上带着未散尽的笑意。
已经死了。
他将黎杳紧紧抱在怀里,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血泪从眼眶涌出,他就像一只受尽伤、已经再也没法活下去的巨虎。
*魔域的寝殿内安静无声。
黎杳躺在床榻之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屋顶,放空了足足半个时辰。
从灵府幻境出来,回归到了现实世界。
可她好像真的已经死在了那里,心脏像是漏了风,腊月寒风呼啸而过,吹得她浑身冰凉,什么力气都没有。
凛青望就躺在她身边,依旧是沉睡状态——他还困在灵府幻境中没有出来。
黎杳忽然整个人蜷缩起来,慢慢朝身侧的凛青望靠近,紧紧窝进他怀里。
他已不会主动将她搂进怀里,黎杳紧紧揪着他的衣服,用力到指节都泛白,仿佛是想拼命抓住些什么。
她埋在他胸前,呜咽着哭泣,哭得肩膀都剧烈抖动。
对不起。
她想起神魂在半空中时看到的最后一幕,凛青望那崩溃绝望的样子。
即便她离开灵府是唯一让他不再沉溺、唯一可以救他的方法,可那一刻他还是毋庸置疑地再次失去了她。
这次难以磨灭的创伤是黎杳亲手带给他的。
殿下,对不起。
她泪水决堤,哭得头发都汗湿凌乱,你一定要走出来。
如果你依旧没法出来,我亲手造就的苦难将毫无意义。
黎杳最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哭累了,倒在凛青望胸口沉沉睡去。
睡醒过来后她就发了高烧,修为高的人轻易不可能生病,可她就是高烧不退,像是魇住了一般。
足足半月,她都高烧不退,每天冷汗都能濡湿一整件衣服。
期间白岁之得知后过来了一趟,喂她吃了颗衍月门制的丹药,苦极,黎杳囫囵吞下,三天后嘴里都还有苦味,好在这烧却是终于退了。
大病一场,她身子依旧虚弱。
但还是强撑着回了一趟偃歌城,她这个女皇离开已经两月半,好在平日她也经常消失不见,只是这回消失得时间更长一些,并没有出什么差错。
黎杳将沉睡的凛青望也带回偃歌城,安置在寝殿后设下结界保护。
宫人们虽然不知道这个绝色男宠怎么又醒不过来了,但看自家女皇那脸色每日都不佳,也不敢多嘴。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两个半月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黎杳在偃歌城中待了几日,期间凛青望睁开过一次眼,但残破的几缕魂魄没能支撑他完全恢复意识。
*然后,黎杳去了衍月门一趟。
易容去的,直接去找了白岁之。
她将洗髓芝灵府幻境中的景象全部告诉师父,问出那个已经困扰她许久的疑惑——为什么镇北王会同魔尊拥有同一个魂魄,两百年前的魔尊明明正在腐骨渊中闭关疗伤,不可能出现在凡界的北国。
白岁之捋着胡子:那时是他第一次被洗髓芝蚀体。
黎杳点头:是,他灵府中就有一株巨大的洗髓芝,正是那时留下的。
其实那次他本就差点魂飞魄散了,但他及时进入了腐骨渊阻止了自己魂魄彻底消逝,至于镇北王,想必是由他其中一缕散溢的魂魄造就。
黎杳:那我呢?为什么我从前是生活在镇北王府中的黎杳,死后却又成了衍月门黎杳?白岁之轻笑:你记得吗,你曾经贪玩出去,撞到了魔域的魔藤石。
黎杳一愣。
那魔藤石威力巨大,镇守整片魔域,为师早就奇怪你撞到魔藤石竟还能存活下来。
白岁之喝了口酒,现在看来,那时你魂魄就已消散,但也许是洗髓芝让你同魔尊产生了联系。
黎杳眨了眨眼,消化这些信息。
看来是这具身体中的那个黎杳的确已经在那时就死了,只是在那一瞬间召来了她的魂魄,才让她得以借尸还魂。
困惑她许久的事终于解开。
白岁之:另外为师还发现一事。
什么?洗髓芝的灵府幻境,可以改变凡界过去的历史。
什么意思?黎杳一惊,忽然反应过来,北国的历史被我改变了?是,而且是正在变化。
毕竟凛青望此刻还作为北国国主存活在幻境中。
白岁之:洗髓芝虽然力量可怕,但到底是仙界圣物,仙界在凡界之上,也因此能够重新谱写,而凡人并不会察觉,他们过去的记忆会悄无声息的被抹灭,重新刻下新的。
黎杳想起天元宗那座高塔中的史书。
那里的浩瀚书籍记载六界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是会实时自动修缮更新的。
那这个意思是不是说……她可以通过那史书的更替来得知此刻幻境中北国的情况?黎杳唰得立马站起身,几乎一步都来不及停留就要往天元宗去,可走到门口,她忽然又想起什么。
回头看向白岁之:师父,三百年前用洗髓芝为武器,使用禁术攻击凛青望的是天元太上。
白岁之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吃惊。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
师父。
黎杳垂下眼,沉声道,我定然不会伤衍月门上下分毫,但天元太上我一定不会放过。
白岁之笑了声,还调侃一句:你那些师兄师姐加起来,这口气都没有你大。
*离开衍月门后,黎杳直接隐身去了天元宗。
当初那次浩劫过去半年,天元宗已经又重新复苏鲜活起来。
黎杳轻车熟路地再次进入高塔中,翻出记载了北国历史的史书,打开。
[北国七年,国主得一女子,名作黎杳,封为皇后,深受宠爱,成为后宫唯一女子,可惜早逝,同北国七年,皇后崩。
国主伤痛欲绝,血泪欲泣,一夜白发。
]黎杳心脏剧烈跳动,拿着书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真的变了。
她在幻境中发生的一切都被记录在册。
她还记得过去对于北国的记载——王国存续时间共52年,只是一世国主终身无子嗣,无人继承王位,后将王位传给义子穆晋大将军。
现在这些都没了。
后面的历史将会如何谱写没有人能知道。
黎杳拿上这本书离开,却不料塔中书籍一旦离开就会触发防御屏障,在此屏障内,一切灵力都会消失。
也意味着,黎杳此刻的隐身术消失,她作为一个魔女出现在了天元宗。
天元宗弟子们察觉到异样也纷纷赶过来,一见到黎杳纷纷愣住一瞬,而后怒喝道:大胆魔女,敢闯我天元宗!以黎杳现在的修为,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飞出去。
但她没有,她拿着那本书立在原地,然后直接出手重伤了那几个天元宗弟子。
拥有凛青望的力量真的很爽。
尤其对付这些主动冲她嚣张叫嚣的人的时候。
黎杳看着倒在地上哀嚎不止的几个天元宗弟子,拍了拍手,扯着嘴角呵出一声冷笑,重新掩了气息飞回了偃歌城。
*被她这一闹,修真界再次流传开一个消息。
虽然魔头死了,可是往后那魔女恐怕就要祸害人间了,而且从前魔头虽然出手必死,但轻易不出手,魔女就不一样了,她连天元宗最低阶的几个小弟子都打!比魔头还要残暴!!!魔域的魔修们听到这则消息,纷纷振奋不已,骨子里嗜杀的躁动因子都被调动出来,简直跃跃欲试想要黎杳带他们一杀为快。
可惜他们的魔后大人并不在魔域。
她继承了魔尊的优良传统,到处乱跑,轻易不待在魔域。
黎杳这些天一直安心待在偃歌城中,她掩去自己和凛青望的气息,每天就捧着那本从天元宗偷出来的史书看。
小狐狸安静趴在她身边:主人,魔尊什么时候才能出来?黎杳轻轻抚着她蓬松毛绒绒的尾巴:快了。
她答得轻松又轻快,可小狐狸还是能察觉到她未表现出来的内里——她害怕极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等待她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在等几天就好了,也许明天他就能从幻境出来了。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说服自己不要害怕,要相信凛青望。
他那么厉害。
就连幻境中他也能支撑那么久,怎么会出不来?小狐狸仰着脑袋看着她表情,卷起尾巴轻轻在她脖颈蹭了蹭,挠痒似得逗她笑一声。
其实它也很想虎虎。
可它怕说了,黎杳就该哭了。
女皇。
殿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赵少常求见。
黎杳不处理政事,政事都是交给少常去料理的,她稍一顿,扬声:进来吧。
赵少常步入大殿:叩见女皇陛下。
他此次前来也没什么要事,不过是来启禀过去几月的各项赋税与发生的几件要事罢了,黎杳听他汇报这些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反正她也听不懂。
她听得几乎要打瞌睡,怀里还抱着一只狐狸。
赵少常对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却不料坐在上座的女皇忽然站起身,动作间弄倒桌上的金樽玉石。
叮叮当当一阵响。
赵少常一顿,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女皇此刻面色宛如失魂。
黎杳拿着那本北国史册。
这些天她一直都看着,看到史册上时不时增添几笔。
而现在,上面又多了一行字——[北国八年,国主崩,享年36岁。
刚过易折,情深不寿。
]情深不寿。
最底下,最后一个字正在缓缓浮现。
——北国·终。
那本史册啪嗒一下砸在桌上,黎杳什么都顾不上,跌跌撞撞地跑出大殿,往寝殿奔去。
你一定要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她在心里不断默念。
她像是在奔向一个自己的归宿,每迈出一步都能听到自己心底的回声。
夕阳的余晖逐渐陷落,整个天地都陷入光辉与黑暗之间,长长的夕阳延伸至纵横交错的殿宇。
她终于看到寝殿门,可跑去的速度却又渐渐慢下来,她产生一种近乡情怯的情愫,害怕打开这扇门,等待她的会是一个她没法承受的悲剧结果。
可她最后还是站在了门前。
黎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颤抖着抵到冰凉的门框上,她闭上眼,推门,抬脚跨进去。
然后她被拥入一个熟悉怀抱。
幻境中的那些怀抱与亲密接触都无法与此刻相比,黎杳瞬间被那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激出了眼泪,狼狈地垂下眼,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一眼凛青望的脸,她就难堪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她哭腔道:殿下……男人手掌轻轻抚上她后颈,安抚地揉了揉,开口又是那般让人讨厌又心安的气定神闲:我回来了,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