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灵府幻境中, 北国皇后骤然身亡。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为他们那位阴晴不定的皇上定要为此勃然大怒。
可是没有。
陛下没有大发脾气。
他只是一夜之间就好像老了很多,沧桑了, 他一夜白了头, 哪里还看得出分毫从前镇北王的气魄和风采。
自那以后,他脾气变得更怪,喜怒不形于色, 多数时候他都是死寂的, 不笑, 也不怒,就连每日的上朝也都时常不去。
没有人能靠近他、走近他, 只有穆晋偶尔还能同他说上几句话, 也只有穆晋曾经看到他夜半独自驾马离开皇宫, 到那曾经的王爷府中, 独自在寒风中坐到破晓, 流下几颗血泪。
得而复失足以毁灭一个人。
他常常做梦。
梦中见到黎杳, 有从前在王府时的时光,也有后来在皇宫里的短暂几日。
可每个梦的结尾都是她的死, 那一场如同幻觉般盛大的死亡。
硬生生让他每个梦都成了噩梦。
他常常想起那时黎杳对他说的话。
她说,殿下,回来, 你一定要回来。
回哪里去,她没有告诉他。
而且她从前叫他王爷, 后来叫他陛下, 殿下这个称呼他却是第一次听到。
再联系那夜幕幻象中那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意识深处那些他从未发觉的记忆, 他知道, 一定有很多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
也许,殿下就是指他意识深处的那个男子。
他独自一人想了很久,但就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后来,北国八年,皇后的忌日。
那天北国下了好大的雪,夏日飘雪,人人都称之异象。
他又独自去了王府,里面廊道破碎、湖池干涸,雪白的积雪铺满整个王府,将那惨败景象都生生提了几分色。
他不过36岁,就已经满头白发。
雪花飘落在他的发顶和衣袍,陛下就站在冰天雪地中。
他脑海中再次浮现一年前的经常,梦到太多次了,想起来都是历历在目,只是这回他脑海里又多了几个从前没有的画面。
那个画面中,黎杳将满身污血的他抱在怀里,她哭得崩溃又绝望,哽咽着不停唤他——殿下,殿下……她的眼泪不受控地一颗颗砸落,眼眶红得像是凝上了一滴血,就连呼吸都不畅:你不能……殿下,你不能……而他却在她怀中终于露出个笑意。
他问:你喜欢我的,是吗?黎杳哭喊着磕磕绊绊应声:是,是,殿下,我喜欢你。
他在濒死之际耐心地跟她交代,似乎此生都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
他说:往后没有我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说:我会将我的灵力都熔铸到你的灵根中,有火系灵根在往后的冬天你都不会再怕冷。
他说:你若愿意待在魔域,魔族会将你看作同我一样的存在,若不愿意,天下也再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你,随你愿意去哪。
他说:我留给你的力量,足够让你自由自在无所顾忌地活一世。
这些过去的碎片一股脑地涌进他的记忆,陛下茫然地站在雪中。
那些画面分明那么真实,像是真的曾经发生过,让他此刻都心脏抽疼,可他却的的确确一点都想不起来是何时发生的。
他在那个雪夜独自在王府中站了许久,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他抽剑出鞘,剑光灼眼,他一刻都没有犹豫,剑柄在他指尖跳动,剑尖调转方向,他义无反顾地将剑刺入自己心脏。
鲜血飞溅而出,落在雪上。
像是一枝炽烈盛开的桃花。
随着鲜血流逝,他身体发冷,浑身失力,他跪在雪地上,看着那一株梅,想到了那晚他们易容成普通人的模样投壶,他赢回来的那坛桃花酒。
他倒在四下无人的夜半王府。
像是沉沉睡了一觉,等他再睁开眼,他来到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地,头顶是璀璨星空,一眼望不到边际,却没有其他人,也没有任何人气。
虚无之境——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走了很久,直到忽然注意到地上焦土之上似乎有些什么。
他躬下身,上面一笔一划刻下两个字——灵府。
这是黎杳的字迹。
他微微一怔,身子维持着弯腰的姿势一动不动,与此同时,很多回忆涌进他脑海。
黎杳,黎明的黎,杳杳的杳。
那我就能保护你了。
因为想要你死的天下人中,没有我。
殿下,神交吗?殿下,你就惜命些罢。
以及最后的我爱你,凛青望。
凛青望站在虚无之境上,忽然垂头笑了一声。
静谧的虚无之境中只有他这一声轻笑,被风轻轻吹散开,不知落去了哪里。
须臾之间,整个虚无之境风云变幻,狂风大作,凛青望的墨发与黑衣都被吹得高高扬起,张牙舞爪簌簌翻动,一道紫黑色的雷电从穹顶劈下,他周身都被一个个微小的火焰包围。
他双目赤红,眼底是目空一切的自傲。
整个虚无之境都剧烈颤动起来,碎成数不清的碎片渐渐脱离原貌,悬浮在空中。
雷电和火焰包裹住他的周身,碎片割破他皮肉,鲜血一滴一滴地砸进干涸的泥土。
他站在一片地动山摇的末日中央。
岿然不动。
顶天立地。
……终于,整个虚无之境都开始崩坏,缠绕着的碎片吞噬一切,只在鼻尖留下一点未散的硝烟味。
他终于从灵府幻境和虚无之境中出来,睁开眼就是寝殿。
不是魔域的寝殿。
是他从未见到的一个地方。
但好在他能感知到其中浓郁的属于黎杳的气息,这让他一颗心脏又重新从料峭悬崖边安放到原位。
他下床往门口走。
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气息涌入他怀中。
凛青望抱住她,轻笑道:我回来了,杳儿。
在灵府幻境中,他已经失去她整整一年了,此刻终于将真实的她抱进了怀里。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如今,终于又是失而复得了。
黎杳在他怀里流泪,她紧紧揪住他的衣袖,好像这样能够让她增添几分安全感。
你终于回来了。
嗯。
凛青望抚摸她的长发,温声,往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真的?他轻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确是没骗过。
就连那句就算一命换一命,我也不会让你死他都没有骗她。
想到这里又想哭,黎杳将脸死死埋进他怀里,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哭过了。
凛青望不在,她就成了独身一人,她必须强撑着,让周围所有人都惧怕她,不敢伤害她和凛青望。
现在他回来了,黎杳终于敢在众人面前哭了。
周围一群宫人纷纷低眉顺眼站在一旁,不敢多看,不知道他们这个妖力高强的大妖女皇到底为什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凛青望也没有哄她不哭,他就安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怀中彻底发泄。
过了许久,反倒是黎杳先不好意思了,她红着脸揉了揉哭红的鼻尖,推着凛青望进了殿内,阖上门。
这里的偃歌城。
黎杳跟他介绍,皇城。
凛青望扬了下眉。
黎杳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发:我现在是他们的女皇。
凛青望倒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诧异了下,笑起来:你会治国?不会……我都是让别人管的。
她越说越小声,反正我有灵力嘛,他们都以为我是个大妖,其他国家就也都挺怕我的,不敢进犯。
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黎杳问,我刚在史书上看到‘北国八年,国主崩’,这才赶回来找你。
凛青望回想那个雪夜。
恐怕自己告诉她后她又要哭,于是索性就没说这个,只说:从灵府幻境中出来后,我在虚无之境中看到你留下的字。
黎杳一愣:什么字?灵府。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当初刚被洗髓芝吞噬时,她为了防止自己迷失,特意在焦土上写下灵府二字用来提醒自己。
却不想,最后阴差阳错,真是这两个字救了凛青望。
*距离那次大战已经过去半年。
之前黎杳为了强行留住他的魂魄使用禁术,造成神魂亏空,虽然现在已经补回来许多,但也依旧没能好全。
凛青望很快就察觉到,他眸光暗了暗,没说话,只是将唇靠过去,吻住了她。
一道温和的灵蕴进入她体内,如一股暖流将她的神魂都完全包裹起来,舒服极了。
黎杳忍不住眯起眼,哼哼唧唧几声。
直到听到凛青望在她耳边的低笑,她从满脸涨红地紧紧闭住了嘴,将那下唇都咬得更为殷红。
凛青望剩下的几缕魂魄都已经从幻境中出来,归位,从前的灵力自然也回来了。
他察觉到黎杳受伤的神魂,也不忍心折腾她,只是借着神交将灵力汇入她体内,替她修补好了神魂的缺空。
对了。
神交结束后的黎杳蔫儿趴趴地蜷缩在床上,指尖勾着他发丝玩,现在我体内属于你的力量是不是也已经没了?凛青望也躺在床上,闭着眼气定神闲:你可以试试。
于是黎杳试了试。
天际轰隆一声。
……打雷了?是因为她?为什么我还有你的力量?凛青望好整以暇:给了你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你呢?外头又是一声雷,这声雷听着还更可怕些。
凛青望用这声雷回答了她的问题。
怎么会,我们两个都有吗?嗯,我们早就已经神魂交融,我的力量与你的灵根交融的很好,所以即便火、雷二系的魔灵根已经又回到我体内,你也依旧可以调动出属于我的力量。
凛青望没有问她关于过于镇北王和自己的事。
想必以他的本事,现在都已经想明白了。
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到此刻,才终于有了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黎杳几乎昏昏欲睡,又忽然抬起头,想到什么:对了,虎虎呢?她刚说完,幽冥虎就啪嗒一下出现在床边,毛绒绒的大老虎一见她就兴奋地跑过来,两只前爪都搭在床榻上,拼命将脑袋往她怀里拱。
黎杳被它这副样子逗得笑起来,笑完了,又有点想哭。
灵兽是由主人的灵识幻化而成。
凛青望是那北国国主时虽然幽冥虎从来没有现身过,但它却依旧存在在他的灵识中,能够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
所以,黎杳离开时的痛苦它也感受到了。
黎杳忽然想到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幽冥虎时的场景。
在腐骨渊外,它朝她狂奔而来,两只前爪直接踩着她肩膀将她按在地上,还不停舔她的脸。
当时不明白,现在终于知道原因。
从前的镇北王也失去过一次她,时隔那么多年,幽冥虎再次见到她,自然是激动的。
黎杳揉着它耳朵,俯身在它脑袋顶亲了一下。
她唤出小狐狸,又将一虎一狐隐了身免得吓到外面的人,让它们出去玩去了。
做完这些,她重新懒洋洋地躺了回去,在凛青望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
殿下。
嗯?他语气也有点懒,还有些历经沧桑的倦怠。
从虚无之境出来后,他就想起来了所有的事,包括关于镇北王的那个记忆。
他这一生,已经是死过三回了。
还经历了两回失去黎杳的彻骨之痛。
之前师父来找过我。
白岁之?嗯,其实我能进去幻境,是他给我出的主意,算起来我能将你救回来,师父帮了我很多忙。
凛青望并不非常意外。
三百年前他就和白岁之交手过,知道他并同天元宗那些人不一样,虽也同样心怀大义,可也有广袤的包容之心。
黎杳闭上眼,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缓声道:他跟我说,天下将有大祸,傀儡尸横行,苍生最终都将覆灭。
凛青望很快就猜到:所以他需要我的力量,挽救苍生。
你怎么知道?黎杳一愣,又说,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就不做。
没说不愿意。
他淡淡地笑了,轻抚她脸颊,如果无法阻止,最终就会跟他说的一样,苍生都将覆灭,无一例外。
他低声:你也是苍生之一,我不可能不救。
他给出了之前白岁之给的同样的理由。
因为她是苍生之一,所以他愿意拯救苍生。
哪怕苍生中许许多多都是曾经想要杀了他的。
黎杳拽着他袖子,脸埋进去:……可我害怕。
害怕什么?怕你死了,更怕我死了,我不想再让你孤零零的过往后望不到头的暗无天日的日子。
他勾起嘴角,轻描淡写地给了她一个郑重承诺:那这次,我们同生共死。
黎杳一怔,用力抱紧他:好。
*男宠醒了,站起来了,会说话了。
这是最近偃歌城最大的消息。
据女皇寝殿外的几个婢女说,那男宠长了一张祸国的绝色容貌,会开口说话后那逼人的气焰更盛,就连女皇站在他身边都显得温顺可爱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
女皇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出过寝殿了。
每日三餐用膳都是男宠推门出来让婢女拿来的,男宠的声音又沉又冷,听着就让人惊惧害怕。
其中一个婢女进去送餐时瞧瞧往床榻上看过一眼。
她们那残暴狠戾的女皇此刻青丝披肩躺在床上,双眸含着水光,湿漉漉的,薄衫蔽体,那些绯红的暧昧痕迹从白皙的脖颈到纤细的脚踝。
简直让人瞧一眼就忍不住浮想联翩。
非礼勿视,婢女匆忙收回视线,手还磕绊了下,啪嗒一声托盘磕到了桌上。
紧接着又触及男宠那双赤红凛冽的双眸,婢女磕头谢罪后,忙不迭地跑出去了。
当晚,皇宫中传起一阵流言蜚语。
国要完了!女皇耽于男色三天三夜!荒废朝政!男宠祸国!勾得女皇整日流连床榻!这些话自然是没人敢在黎杳面前说的,都是大家在角落里交头接耳小声议论出来的,可惜黎杳并不是凡人。
只要她想听,以她现在的修为,多小的声音、多远的距离她都能听到。
黎杳:……她看着自己身上没一块的好地儿,有点愤怒了。
到底是谁耽于美色三天三夜!!!凛青望自然也听到了那些传言,窝在她颈间笑起来,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像是得了天大的趣儿。
黎杳扒拉开他脑袋:凛青望,你走开。
他笑着将她重新搂了回去,贴在她耳边,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了句:男宠?黎杳:………………堂堂魔域之主成了一届凡人男宠,这该是大不敬了吧……?要是被他知道,他现在不仅被视为男宠,而且还是个狐媚惑主的男狐狸精,黎杳觉得自己可能会死。
不关我的事啊。
她立马义正言辞地撇清关系,都是他们自己说的。
他只是轻笑一声,那笑还不由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完了。
男宠生气了。
他要灭国了。
但是没有。
他只是伸手再次解开了黎杳的衣衫。
黎杳:?女皇怒了。
凛青望!你不是人!嗯?他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看上去慵懒又纵情,男宠不就应该这样么?……他修长骨感的十指缠绕她衣襟:正好那魔尊的位置我也早就坐腻了,试试做男宠怎么样,听着倒是个清闲的活儿。
黎杳心道,你是清闲了,我得每天累得精疲力尽。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就是另外一套了,她蜷缩起来嘤嘤两声:饿了饿了,殿下,我要吃饭。
听完她这讨饶的一句,凛青望终于松开她,靠在一旁大笑起来。
黎杳在心里暗暗骂他一句,飞快从他怀里出来,跑到桌边。
刚才婢女已经将午膳送来了,黎杳打开盖子一看,香气扑鼻,勾得她肚子都要叫了。
她吃了会儿,又说:不过去了那么多地方,最好吃的地方还是粟阳城。
凛青望也起了身,随便披了件墨色薄衫,就连头发都没有束起,赤色的眸子染上层柔软的水光,像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亲口说出男宠一词后,黎杳就发现这个词和他越来越贴了,外头阳光正盛,他们窝在静谧的寝殿内,还真有些纵情荒政的意味。
她一时痴痴看着,等凛青望看过来时才仓皇收回眼。
然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黎杳头低得几乎要埋进碗里。
你要是喜欢,下次去一趟粟阳城。
粟阳城,从前的北国皇城,现在的穆国皇城。
黎杳问:吃食还是一样的吗?去看看就知道了。
对了,你离开后就把北国交给穆晋了吗?嗯。
凛青望坐到她身边,只不过当时他成穆国国主时都尚不足二十,好在看现下穆国依旧是最强盛的,没有改变。
那现在穆国国主是谁?现已经是第五世了。
两百年过去,已经到了第五世。
黎杳回想在灵府幻境中见到的穆晋,丝毫不奇怪他能让穆国成为最鼎盛的国家。
凛青望回来后她们没有去别的地方,在偃歌城待了好几日。
而且偃歌城因为有黎杳在,一般的妖鬼都不敢在此造次,就连来除妖的修士都见不着一个。
天下除了她还无人知晓,凛青望已经回来了。
他在偃歌城中众人看来,并不是那嗜血残暴的魔尊,而是一个冰山男宠。
讨好得势男宠就是讨好女皇于是——皇夫,这些绸缎是上好的料子,不如用这料子做两声新衣吧,不知皇夫喜欢什么样式的?皇夫,这是滋补阳气的丹药,可以缓解疲劳。
皇夫,这是刚刚由隶属国进献来的荔枝,刚快马加鞭送来的。
……背后男宠,表面皇夫。
一旁凛青望好整以暇,黎杳如芒在背。
她梗着脖子迅速道:做两身样式简洁些的墨色新衣,丹药都拿回去,不准再拿过来!荔枝现在就呈进屋里吧。
凛青望笑了。
黎杳有点崩溃,等人都走完后说:要不还是你来当皇上的,我觉得我做个皇后就挺不错的。
我觉得我做个男宠也挺不错的。
……魔界要完。
不过有个东西倒是要问问陛下。
他气定神闲地悠然道,说着还从袖子里抽出一支东西,这是什么?啊?黎杳愣了一愣。
旋即,她血涌上脸,整个人都被蒸熟一般。
他哑声笑了:昨天同女皇陛下神交,不小心在你灵府里找到这些东西,特地来问问女皇,该怎么用?他手上拿着的,是之前盛荚国使臣送来的东西。
当时她不知道该藏到哪儿,直接将那一箱东西放进了自己灵府中。
盛荚国,一个小倌儿业务非常鼎盛的神奇国家。
而此刻凛青望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使臣介绍的——床榻之上的,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