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被人引来的。
艾德里安的语气十分肯定。
虽然不知道手段, 安冷笑道,但我想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
富勒山羊驮着大包小包,正躲在杰西身后瑟瑟发抖——尽管杰西根本挡不住它。
金发青年半蹲下身, 随意地揉着山羊的脸。
我可不会蠢到刚聊两句就做出这种事。
他十分自然地亲了山羊毛茸茸的脸一口, 再说, 您刚刚也看到啦,我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吗?如果硬要说原因……嗯……刚刚好像有人在实验深渊魔法, 说不定那群狼被恶魔的气息吓到了呢。
尼莫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 他刚刚确实施了法。
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法术效果, 他还真没法否认这个可能性。
好吧, 抱歉,我确实没有证据。
安大大咧咧地说道,尼莫,别瞎搞些有的没的。
既然奥利弗醒了,我们继续走吧。
只不过这位——她冲杰西晃了晃手里的猎矛。
我们不欢迎你。
狄伦先生, 我们确实无意与您同行。
奥利弗礼貌而疏离地说道,能别再跟着我们了吗?宝贝儿,我们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要被拆散啦。
杰西对那只富勒山羊伤心欲绝地说, 随即可怜兮兮地望向奥利弗。
好吧, 拉蒙先生, 既然您这么不欢迎我……唉, 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我很有用的!如果您需要一位恋爱指导——再见。
奥利弗冷淡地点点头。
尼莫突然有点想笑——方才奥利弗对蝎尾狼都要温柔得多。
杰西故作悲伤地吐了口气, 他拎起布袋, 冲他们飞了个吻:我有预感,我们会很快再见的!灰鹦鹉和富勒山羊磨磨蹭蹭,恋恋不舍,最终还是没有随杰西留下。
金发青年这次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走,他一屁股坐进树荫,开始悠闲地啃那些古怪的水果。
那头灿烂的金发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接下来的旅程没了那种尴尬的紧绷感。
就算没什么人说话,空气里也浮动着让人安心的舒适气氛。
尼莫磕了几下靴子里的碎石子——可能是心理原因,连路都好走了不少。
奥利弗找到了更合适的方法来练习控制自己的力量——几根冰刺在他们身边浮动,风拂过时带起一丝凉意。
如果方向没错的话,我们马上可以看到——哦,就是那个!安将视线从手里的地图上挪开。
那家酒馆!我们可以从它那里直接传送到下个镇子附近的森林。
酒馆老板的生意头脑不错,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确实很适合作为中转地。
酒馆门口搁着不少酒桶,旁边是木栅栏拦起的菜园,菜叶在阳光下泛着讨喜的嫩绿。
几只鸡在菜园中蹦来蹦去,后院偶尔传来几声响亮的响鼻。
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型农场。
正在菜园里揪杂草的中年男人擦擦头上的汗,冲他们客气地笑笑,熟练地将富勒山羊栓到一旁的小草棚里,连草料都提前备好了。
尼莫抹了把汗,逃难似的冲进旅馆里头。
酒馆内部比外面凉快很多。
装修和服务没有应付,木桌光洁发亮,没有奇怪的刻痕或者黑腻腻的油污。
每张桌子边缘甚至立着书架,摆着几本用来打发时间的趣闻和资料。
比起海拉姆和诺埃的酒馆,这里多了几分令人安心的家居味道。
虽然是白天,酒馆里仍然有三分之一左右的座位是满的,客人看上去大多是带着行李的旅行者,以及——您很快就会遇见好事的!熟悉的轻浮语调响起,杰西·狄伦正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手里还攥着姑娘的手——那姑娘正低着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相信我,甜心,我的占卜可准啦。
啊哦。
安面无表情地感慨道。
这个‘再见’还真快。
奥利弗深吸一口气,他们选了离那张桌子最远的位置。
女侍者愉快地凑了过来——那是位丰满的姑娘,圆润的双臂带着点健康的小麦色,笑容温暖亲切。
各位想来点什么?她的声音清脆而愉快,如果要用传送阵的话,直接去后院就好,不是必须买东西的。
顺便一说,我们还提供马匹的租借,到最近的镇子只需要一天——我来杯酒就好。
安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水,最好是冰的。
梨子酒可以吗?……好的,这三位先生呢?一杯水,谢谢您。
艾德里安点点头。
姑娘冲他的修士服扬扬眉毛,露出个理解的表情。
我也要一杯梨……呃,一杯果汁,谢谢。
尼莫思考片刻。
一样。
奥利弗愣了几秒,随即微笑着补充道。
最近有什么消息吗?安在桌面上多放了几枚银币。
女侍者露出了然的笑,她用围裙擦了擦手。
您想知道什么呢?您要知道,这可是个偏僻地方,我们只有些无聊的小传闻——比如失踪。
您听说过文森镇的梅罗蒂·德莱尼么?没听说过。
女侍者摇摇头,现在的世道……失踪不是那么少见,我们这里倒还好些,没什么古怪的宗教。
一周前罗斯科那里可是一下子失踪了十几个人——哎呀,吓死人啦。
那别的消息呢?关于文森镇的,什么都行。
奥利弗握起双手。
各位是接了文森镇的任务吗?女侍者扫了眼他们的黑章,倒没露出什么害怕的表情。
其实我不太建议现在去那里,那边情况不是很好。
她含含糊糊地说道,有几个月了吧,他们老是跟那群鸟怪起冲突,谁知道会不会哪天真的打起来。
近来翻来覆去都是这种消息,我想跟你们的任务关系不大。
有没有什么怪事?尼莫从书架上抽出本没见过的书,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读本书了——他有那么几秒甚至想要热泪盈眶。
怪事倒是有。
客人们大多都点好了想要的东西,女侍者索性拖了把椅子坐下,语调里多了些抱怨的味道。
嗨,这里——我是说这间酒馆——最近夜里一直被怪物袭击。
虽然没人受伤吧,总要修理门板和窗户也挺烦人。
鸡丢了好几只,菜也被踩坏不少。
我们试着逮住它,结果连毛都没摸到一根。
你们要能解决掉它,以后这儿的酒水免费。
她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
女侍者冲尼莫抛了个媚眼。
看来和他们的任务没什么关系。
尼莫将注意力放回书上,随即迅速泄了气——封面上歪歪扭扭印着爱的旋律,还描了几朵走形的向日葵。
看标题像是本童话,旧得要命,看上去也没有被好好保管——书页边缘全是折痕和脏污。
和酒馆的风格差得有点远。
有些看上去甚至像……血?好歹算本没读过的书。
尼莫扫了扫另外几本书上熟悉的书名,心里暗暗叹气。
他绷着脸翻开书页,十分确定那些污渍就是血。
书本里面看起来甚至比外面更糟。
故事是单面印刷的,空白的那面画满了潦草的符号。
有字的那面也有不少手写的痕迹,墨水痕迹将所有空白占得满满当当。
印刷的字迹需要费点功夫才能分辨出来。
曾经在图书馆工作的尼莫几乎要窒息了。
挨着他坐的奥利弗无聊地弹了会儿冰屑,终于忍不住好奇,凑过来一起看着。
童话。
尼莫扫了两行,又向后翻了十几页。
每一页都被那堆奇怪的符号糟蹋得惨不忍睹。
常见的那种套路,唉,你瞧——‘男孩身上的诅咒被解除了,梅罗蒂与他紧紧相拥。
他们在人们的祝福中热情地亲吻,他们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多么标准的结局。
梅罗蒂。
奥利弗挑起眉毛。
……巧合吧,这名字应该挺常见的。
那位——呃,那位可爱的小姐,这本书是……?噢,那本。
那本书是爸爸在林子里捡的。
女侍者端着木托盘走近。
我们觉得扔了可惜,就留下啦——毕竟里面还写着乐谱。
它放那边有几个月了,上次路过个吟游诗人,照着它弹得还挺好听。
尼莫皱着眉又翻了翻书页:我们能买走吗?尼莫?!安第一个反应过来。
我没看过这本,就当路上解闷。
尼莫再次翻了翻,注视着那些潦草却依旧称得上好看的字迹。
那边有好几本!你一定要这本看上去……像什么东西吞进去又吐出来的吗?安指了指旁边的小书架。
那几本我甚至可以背给你听。
尼莫苦涩地答道。
你想听第几页的?多少钱?奥利弗直截了当。
送你们了。
女侍者爽朗地笑道,露出漂亮的牙齿。
我喜欢好看的小伙子。
……随你们吧。
安虚弱地说道,她握住杯柄,向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梨子酒。
我们喝完就走,省得什么奇怪的东西黏上来。
她用眼睛瞟着杰西的方向。
然而事实证明,尼莫的选择确实不怎么好——当晚他们就有幸见到了袭击酒馆的嫌疑犯。
那会儿篝火已经燃起,四个人正利索地在林子边缘支起帐篷,打算休息。
让人厌烦的金发青年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只畸形的怪物先冲了出来。
它粗看像只巨大的鸟,细看却不太像了——那绝不是自然状态下的正常生物。
它的身高得有两米左右,骨骼怪异地扭曲,像被熔化后又随机成形,再被人强行黏合在一起。
青蓝色的羽毛在它的皮肤上成块长着,活像某种皮肤病的后遗症。
那裸露出的皮肤倒有几分像人类,五官却又有点鸟类的味道——人类血肉下覆盖着异形的头骨,有种不伦不类的恐怖感。
还给我。
它用磕磕巴巴的通用语说道,口音很重,声音难听至极。
把我的乐谱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