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你为什么躲在这儿哭?」岳靖俪奉命寻找失踪儿童。
「我……我不想进教室,我可不可以不去上课?」小英抽噎地哽咽道。
「当然可以。
来,坐在我腿上,头靠著我,不要哭了。
」岳靖俪柔声安抚。
「你真好,跟我妈妈一样,每次我哭的时候,她都会抱著我安慰。
」小英照著做。
自从约瑟芬打了小威之後,声名狼藉,恶名远播,照理说,小朋友们应该怕她怕得退避三舍才对,但是事实却正好相反。
小朋友们不但主动亲近她、讨好她,把她的话奉为圣旨,甚至对她比对老师还尊敬,除了叶晖以外,连李主任都拿她没辙。
约瑟芬联合其他小朋友,孤立小英,这种恶女行为实在不可取。
小威知道後,一到下课时间就来小班陪小英,却也因此被取了「白包公」的外号;因为在小威额头上留下了弦月形的疤痕,加上他姓白,皮肤又更白,所以被叫做白包公。
面对无情的嘲笑声,小威展现出与生俱来的男子气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俗话说得好,宰相肚里能撑船,所以小威将来就算要当行政院长也肯定没问题。
倒是那个小恶女,越来越有女老大的架势,自己不出手,唆使班上的小朋友朝小威扔橡皮擦,企图引燃战火;小威若是还手,难逃以大欺小的罪名,幸好小威没上当。
虽然小恶女的奸计没得逞,但是看见小威平白无故被打,她真的於心不忍,因此也曾经劝过小威,要他别再来小班自找罪受,可是他坚持保护妹妹。
小英跟小威有如天壤之别,每天眼睛肿得跟核桃没两样。
如果岳靖伦能跟小威一样,她也不用自幼苦练铁沙掌了。
话说回来,她也不稀罕岳靖伦保护她,这一点,小英似乎跟她有相同的想法。
最近小威一到小班,小英就冲出教室,仿佛在逃避瘟神似的;她看得出来,小英不但不感激小威,反而埋怨他。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小英就该自己去对抗约瑟芬,而不是连课都不敢上,躲起来哭……换作她是小英,早就把约瑟芬打到荒凉的月球上。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纳闷,晴雨为何没打电话来幼稚园抱怨?「妈妈知不知道你在幼稚园的事?」小孩被欺侮,做母亲的应该挺身而出。
小英叹了口气。
「回家後,小威会用热毛巾帮我敷眼睛,不让妈妈知道。
」「我去打电话给你妈妈。
」原来晴雨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小威说不要让妈妈操心。
」小威真是孝顺又懂事!「那你今天是为什么事而哭?」岳靖俪心知肚明。
「没事,我本来就是个爱哭包。
」小英眼泪向外流,苦楚往肚里吞。
「一定是约瑟芬找人欺侮你!」那个恶女专干害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勾当。
「我不怪她。
」小英从泪汪汪的眼眸中,透出和小威一样坚定的决心。
「她打破小威的额头,害小威缝了八针,你要怪她才对。
」「小威是哥哥,在家都会让我,所以他也应该让约瑟芬。
」「不一样,你是妹妹,而约瑟芬是小母老虎。
」小英考虑著要不要说什么似的,不停地咬著下唇,又不停地张开嘴。
看她小小年纪,就心事重重的模样,她很好奇是什么事让她欲言又止?这两个星期,她跟叶晖的关系停滞不前,两人表面上还不错,见到面照常打招呼,偶尔哈啦两、三句,看起来很正常,但两人刻意牵动嘴角,那种勉强出来的笑容,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宾馆的事已烙印在脑海中。
她为此烦恼不已,不知该如何拉近两人渐行渐远的距离?所以她愧为晴雨的朋友,连她的孩子在她眼前受那么大的委屈,她竟然没打一通电话向她表示关切,尤其她还是约瑟芬在台湾的法定监护人……这当然不是她自愿的,而是岳妈妈自作主张。
总之,她要想办法改变现状,包括她跟叶晖的关系。
小英终於忍不住。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你不能告诉其他人。
」「好,我答应你守口如瓶。
」岳靖俪沿著唇线做出拉拉链的动作。
「连园长也不能知道。
」她喜欢园长是路人皆知。
岳靖俪难为情地一笑。
「我不会告诉他。
」「约瑟芬说她比我还可怜……」小英面露同情的哀愁。
「她是可恶,你别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钞票。
」岳靖俪打断她的话。
「真的,我没有爸爸,还有妈妈,但她却是爹不疼、娘不爱。
」小英辩解。
天大的谎言!岳靖俪此刻才知道,什么叫青出於蓝而胜於蓝,指的就是约瑟芬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也许是耳濡目染,也许是偷学自通,但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她已经学会她说起谎时脸不红、气不喘、眼不眨的坏毛病。
都怪她没有以身作则,将来约瑟芬要是去坐牢,她得负一半的责任,另一半则是约瑟芬自己的责任;她居然自己打电话叫第四台公司来家里安装,一回到住处,不是看南方四贱客,就是看立法院打闹的新闻,再不然就看国家地理频道,残暴的弱肉强食画面。
由此看来,约瑟芬的血液里有暴力因子存在,是属於苟子派——人性本恶。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岳靖俪决定找出病因,对症下药。
「她妈妈怀了弟弟,所以不要她了。
」小英直截了当地说。
岳靖俪放心似地松了一口气。
「是她自己吓自己,胡思乱想。
」「不然,她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在她身边照顾她?」小英反过来质问她。
「我知道原因,虽然是用猜的,但我想八九不离十。
」岳靖俪信心满满。
「快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小英哀求,一心想帮约瑟芬分忧解难。
「约瑟芬比较好动,她爸爸妈妈怕她闯祸。
」岳靖俪指出。
「闯祸?」小英抓著头发,像被猫爪抓乱的毛线团。
「例如玩具乱放,害她妈妈跌倒。
」岳靖俪说。
这就是约瑟芬平日在幼稚园的表现,自以为是刁蛮公主,把其他人当奴才和丫鬟使唤,任性嚣张,软硬皆不吃,除了叶晖——她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只要他经过小班教室的门口,她就会摇身一变,成了勤快又有爱心的白雪公主。
可以想像得到,像约瑟芬这么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孩,肯定无法忍受多一个人来分享父母的爱。
她可能会因为严重的危机意识,而在无意问乱扔香蕉皮,造成不堪设想的後果;如果真的因此失去弟弟的话,到时候自责最深的会是她。
小英张冠李戴地说:「我妈妈说,跌倒再站起来,就没事了。
」「约瑟芬的妈妈大肚子,跌倒之後会流很多血,约瑟芬的弟弟就会不见。
」小英想了一下,然後点头。
「我想你说的是正确的。
」「老师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岳靖俪灿烂一笑。
「约瑟芬常说你是最会说谎的臭女人!」小英说溜了嘴。
「我身上会有臭味,还不是约瑟芬陷害我的!」岳靖俪气得咬牙切齿。
小英见风转舵地说:「嗯,我还是尽快跟约瑟芬道歉,免得我也成为臭女人。
」王艳红心疼地说:「园长,你老是捡小朋友吃剩的面包吃……」叶晖甘之如饴地说:「这没什么,一来爱惜食物,二来能省则省。
」「面包全是甜食,吃多了,对牙齿和血糖都不好。
」王艳红一语中的。
「谢谢你的提醒。
」叶晖转头嘱咐李主任。
「李主任,从下星期开始改买咸面包。
」「这是我为园长精心做的便当,请园长品尝。
」王艳红娇羞中带著深情。
「谢谢你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叶晖开心地收下。
贱呀!这种贪小便宜的穷酸行为,实在是要不得!坐在角落的岳靖俪,十指深陷桌面,自制地阻止怒火冲破理智的藩篱。
她好像听到胸腔里传出碎裂的声音,然後又看到王艳红对她投来胜利的目光。
坦白说,练铁沙掌好像是一大错误,她根本不能尽情发挥,最高纪录也只不过用了四成功力,对方还是个颈戴柔道奥运金牌,爱现的大男人,三两下就被她打得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叫她妈。
她已经记不得上次被女人威胁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印象中,她有太多次横刀夺爱的纪录。
她一直认为被她眼神一勾就变心的男人,因为她而离开那些女人,对那些女人来说,她可是做了积阴德的好事:她们如果有大脑的话,就该知道那种男人不要也罢,她们应该在家里的神桌上立牌,供她如供菩萨。
在盛怒之下,只好拿桌子出气,不然她还能怎么办?叶晖打开便当盖,铿地一声,很快又盖上盖子,声音之大引起教师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看著他刷白的脸色,大家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在便当盒里看见一只蟑螂腿?大家屏息以待,静观其变。
「园长,你怎么不吃?」王艳红大失所望。
「我想我还是吃面包好了。
」叶晖一脸尴尬。
「为什么?」强烈的自尊心使王艳红坚持下打退堂鼓。
叶晖这个烂好人,满怀歉意地说:「我无法接受这便当。
」「是哪一道菜令你倒胃口?」王艳红打开盒盖,审视一遍又一遍。
「跟菜色无关,而是整个便当的形状不对。
」叶晖用词极为小心谨慎。
「天还没亮,人家就起床,辛辛苦苦洗米洗菜……」王艳红边说边噙泪,并若有似无地向叶晖展示她辛劳的成果——十只指头有七只缠著OK绷,天知道她是真的割破指头,还是假的?不过不管是真是假,这女人分明是想以可怜兮兮的模样,企图博得叶晖的同情。
叶晖这个烂好人果然上当!他迅速掰开免洗筷,彷佛掰开王艳红的双腿似的,让她笑逐颜开。
这时,岳靖俪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她背後,手一伸,抢走便当,看到盒里的米饭呈现喜气洋洋的红色心形。
「哇!好恐怖!是谁的心脏掉到便当里?」岳靖俪大惊小怪。
「你有必要这样大声嚷嚷吗?」王艳红回头瞪她,气氛剑拔弩张。
「我天生胆小嗓门大,被那颗心脏吓到。
」岳靖俪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没事了,大家赶快吃饭。
」叶晖适时出面打圆场。
「这些黑点是什么?让我尝尝看。
」岳靖俪手伸向便当盒里。
「又不是做给你吃的……」王艳红抓住她的手,当然是徒劳无功。
「没味道,不像胡椒粉,好像灰尘!」岳靖俪咀嚼半晌,吃不出所以然。
王艳红气呼呼地把便当连盒带饭扔进垃圾桶,然後踢椅甩门,走出教师室。
人还在门口,没走远,她就突然放声大哭,那个烂好人叶晖立刻追了出去。
岳靖俪见状,脸上的血色尽失。
她不齿以眼泪当武器的女人,也不齿会被眼泪打败的男人,但现在她最不齿自己——上了王艳红的当!「她有必要那么生气吗?」岳靖俪闷闷不乐地喃喃。
李主任叹了一口气。
「你坏了人家的好事,人家当然生气。
」「李主任,你一脸担忧的表情,到底想说什么?」岳靖俪发觉异状。
「你附耳过来!」看在她为幼稚园做牛做马的分上,李主任於心不忍。
「是。
」岳靖俪走到她旁边,以手遮耳。
「那些黑点肯定是符灰!」李主任小声地提示。
岳靖俪气急败坏。
「她真卑鄙,居然想靠爱情符迷惑园长?!」「你最好小心点,王老师的爸爸是乩童。
」李主任愁容满面。
「如果他真的神通广大,为什么不请他作法让幼稚园财源滚滚而来?」「我去请了,不过他狮子大开口,要价一千万。
」李主任忿忿不平地咋舌。
「你不是岳助教吗?」叶晖觉得前面的背影有点眼熟。
「园长,真巧,在这儿遇到你。
」岳靖俪一脸意外的表情。
「现在这么晚了,而且也没下雨,你干么又打伞又戴头巾?」叶晖困惑不已。
「不瞒你说,我得了一种怕见月圆的怪病!」岳靖俪早已准备好台词。
两人的住处只隔一条街,为了预防身分暴露,她连到便利商店买瓶矿泉水,都是以这身黑衣、黑伞和黑头巾的怪装扮出去,左邻右舍碰到她,都以为她是神经病,纷纷闪躲,没人敢跟她打招呼。
不过今天她是因为看到他拿著环保袋出门,心想他大概去购物,才会刻意制造偶遇;但是为了避免在和他说话的同时,被其他邻居认出而露出马脚,所以她依旧穿著一身怪装,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在幼稚园里,每天都碰面,但却没办法独处。
他身负重责大任,忙进忙出,一刻也不得闲,但是她也好不到哪里去,有约瑟芬和王艳红两人轮流对付她,让她仿佛置身越战战场,必须应付四面八方飞来的沙包和橡皮筋,防不胜防。
她空有铁沙掌,但双拳难敞猴群,除了忍耐,别无选择。
自从小人国一游之後,她好学不倦,为了半夜爬起来看A片,吸收各国浪女淫娃的精华,在约瑟芬每晚必喝的牛奶里头又加了料;幸好约瑟芬本来就是在睡前才喝牛奶,因此从来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更不知道她的计划。
此时在夜行装里空无一物,她有自信在今晚,嘿嘿,把萝卜成功地种到坑里「啊!」一小声的惊呼,打断她美妙的幻想。
「你在流口水!」「这叫圆月怪病,看过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
」她说得仿佛是个绝症似的。
「还好,只有月圆时才发作,而且只是流口水而已。
」叶晖柔声安慰她。
「我怀疑,自己跟狼人一族有血缘关系。
」表面上是开玩笑,其实是隐藏暗示。
叶晖同意似地点了点头。
「搞不好哦!你的力气真的大得惊人!」「讨厌!」岳靖俪娇瞠的噘嘴,使她看来更动人。
「你来拜访朋友?」叶晖出现难得的沙哑声音。
「对,住在那栋楼,是女朋友。
」岳靖俪再免费奉送甜笑。
「时间还不晚,要不要到我家喝杯冰红茶?」叶晖不由得心跳加剧。
坦白说,他一直想找机会约她,像男女朋友那样约会,但是始终苦无机会。
看她每天下班都是披头散发,累得不成人形的模样,他好心疼,好几次提议送她回家,她却仿佛见鬼似的脸色刷白,一口回绝,伤透了他的心。
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今晚总算让他巧遇到她。
但他的心中,除了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多少还有一点苦涩。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通常是女生的处境堪忧,可是他的情况却正好相反,他担心自己的贞操不保。
抛脸蛋美,身材曼妙,真要发生什么,吃亏的绝不是他,不过他希望了解更透彻、感情更稳固,再深入下一步……她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神经质女人,好好沟通,应该不成问题。
就在两人转进通往他家的巷口,一声稚气未脱的童音从背後传来。
「园长!真巧遇到你!」约瑟芬简直像杀出重围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岳靖俪露牙咬著下唇,一副吃人老虎的凶相。
「我没喝牛奶,所以睡不著。
」约瑟芬挑衅地眉一挑。
叶晖惊奇地问:「约瑟芬,你穿著睡衣,从哪里跑来的?」「她说今晚要睡她朋友家。
」岳靖俪不得已伸出援手,自救救人。
「我从我朋友家窗户,看到你们两个。
」约瑟芬一点感激之意也没有。
「赶快回你朋友家去睡觉!」岳靖俪厉声命令。
「我可不可以到园长家坐坐?」约瑟芬把她的话当耳边风。
叶晖心冷了半截,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说:「同时招待两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荣幸。
」「你这小鬼!当心喝凉水拉肚子!」岳靖俪从牙缝中进出游丝般的恐吓。
约瑟芬表情哀怨,双眉深锁。
「园长,我腿好痛,你背我好不好?」「当然好,不过你腿怎么了?」叶晖蹲下身,约瑟芬迫不及待地跨坐他背上。
「我帮你提环保袋。
」岳靖俪也不遑多让,适时展现帮夫样。
「昨晚跪了好久,到现在走路膝盖都还会痛!」约瑟芬朝她吐舌。
「我说过,要用爱的教育,你怎么……」叶晖也将脸转向她,及时收口。
这些话像针一样刺进岳靖俪的心中。
他对她的信任薄如纸,连一个小鬼都能一指戳破,这比他三番两次拒绝她,更让她感到痛苦!愤怒在她的脸上掀起惊涛骇浪,铁青的表情,使叶晖和约瑟芬不约而同地感到不寒而慄。
弯曲的十指,泛白而突出的指关节,显示出她正努力地自我压抑。
她很气他没错,但更深的爱意让她无路可退,除了原谅他,没法可想。
至於引燃导火线的约瑟芬,她不会骂她,更不可能打她,她深信,总有一天,老天爷会把处罚她的天职,交给某个男生,是她所爱,但却是她的克星,让她尝到比她更艰辛百倍的爱情。
岳靖俪平淡地说:「说谎的小孩会烂舌头!」「我哪有说谎?我又没说是被你罚跪!」约瑟芬死不认错。
「话说不清楚的小孩会大舌头!」岳靖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
约瑟芬推卸责任地说:「是园长自己想歪,我是跪在地上祷告太久。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错怪了你。
」叶晖一脸惭愧和乞怜。
「误会解开就好了。
」岳靖俪宽容的微笑中饱含深情。
可恨!可恨啊!实在太可恨了!一股强大的恨意如火箭射向月球!约瑟芬越想越恨,她不该被臭女人一吓,就赶紧不打自招,改弦易辙。
什么说谎会烂舌头?在地球上最爱说谎的人,就是眼前这个叫岳靖俪的臭女人,但她的舌头却没生疮长脓。
她完全不认为自己应该反省,因为该检讨的是臭女人,居然不止一次的在她牛奶里加料,分明是有意害她小小年纪就染上药瘾。
她怎么能不恨她入骨?她怎么能不想法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如果老天爷要在她们之间选一个下地狱,肯定是臭女人被列为优先考虑对象!她不仅行为令人发指,还心术不正,妨害社会善良风俗,半夜三更看A片……这时候该是她伸张正义,为地球而战的时刻。
留给下一代一颗清新乾净的地球,人人有责。
特别是园长这种完美无瑕的好男人,比稀有动物更需要保护。
一进到叶晖小而乾净的套房,约瑟芬立刻走向窗边,将窗帘紧紧拉上。
「园长,天气转凉了,你应该要把窗帘拉上。
」约瑟芬话中充满挑衅意味。
「我喜欢吹风。
」叶晖端著托盘,上面放著三杯深色的柠檬红茶。
岳靖俪毫不客气地说:「你别多管闲事,快喝茶,早点喝完早点去睡。
」「听说对面大楼住了一个女偷窥狂。
」约瑟芬漂亮地回击,害她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茶。
「是不是茶不好喝?」叶晖抽出加油时送的面纸,一边擦桌子一边问。
「是太好喝,我喝太快,一时呛到支气管。
」岳靖俪辩称。
「约瑟芬,你怎么会听到那种传闻?」叶晖追问。
看到他们两个坐在双人沙发上,女的像把烈火般搔首弄姿,男的像块乾柴般正襟危坐,空气中弥漫著暧昧的味道,约瑟芬立刻启动装在屁股里的电动马达,钻进两人中间,像夹心饼乾中的果酱,硬是拆散他们。
「我朋友就住在你对面的大楼里。
」约瑟芬接回主题。
「好,我以後会把窗帘拉上。
」叶晖真是耳根子软到不行。
「那个女偷窥狂很不要脸,除了偷看还会偷拍。
」约瑟芬加油添醋。
「拍什么?」叶晖脸上因微怒而面露愠色,但岳靖俪却是因羞愧而红了脸。
「你赤裸著上身,只穿一条内裤的照片。
」约瑟芬最擅长翻箱倒柜了。
「你怎么知道有那种照片?」听她讲得活灵活现,仿佛曾经看过一般,叶晖不禁蹙起眉头。
现在,岳靖俪终於知道,为什么她每次回到家,景物依旧,却总有某种不对劲的感觉缭绕心头。
原来她藏在CD盒里、床板夹缝里、立灯底盘里……所有偷拍的照片,早被她一一找到。
小鬼明明捉住了她的狐狸尾巴,却不立刻对她处以极刑,反而判她无期徒刑,看著她被关在永不能超生的牢笼里,折磨她、虐待她、鞭挞她,这才是小鬼要的乐趣,她若是反抗,小鬼就会威胁她……这下子麻烦大了,她的脑袋一片混沌不清。
她岂能任由一个小鬼扮演小狗,把她的头当路旁的电线杆,随意大小便引谁来帮帮她?她觉得好无助,这是她学会铁沙掌以来,第一次想劈死人!「女偷窥狂是个喜欢吓小孩的疯子,把照片拿给我朋友看,害她长针眼。
」「谢谢你告诉我,那你知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叶晖一脸沉著地追问。
「你想做什么?」岳靖俪回过神,紧紧握著拳头,指甲刺进掌心。
叶晖毫不留情地说:「当然是采取法律行动,让她住进精神病院。
」「很抱歉,我对她的模样一无所知。
」约瑟芬一石二鸟。
「下次麻烦你去问你朋友。
」叶晖锲而不舍。
「今天画画的题目是——我的老师。
」王艳红站在台上。
「王老师,我可不可以画助教?」约瑟芬颇有礼貌地举手发问。
「当然可以,助教是小老师。
」王艳红现在跟小鬼共用一个鼻孔呼吸。
「我也要画小老师。
」在约瑟芬的目光扫视下,全班小朋友赶紧举手起哄。
「画得最好的,会贴在公布栏上。
」王艳红放任小朋友变坏不管。
「能不能叫小老师到台上,当我们的模特儿?」约瑟芬提议道。
叫?!这哪是尊师重道该有的字眼?简直是把她当任人使唤的小狗!严格说起来,她不得不佩服约瑟芬,能让王艳红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闻屁虫。
最近,好几个女老师不定时地窃窃私语,因此她也从李主任的口中得知,叶晖明确拒绝跟王艳红交往了。
照理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哭个几天就没事了,再加上她姿色不差,屁股又是婆婆妈妈最喜欢的鸡屁股型,应该不愁没追求者;可是她不但一蹶不振,甚至自暴自弃,在网站上张贴自拍照片,大胆的尺度,让不认识的人看了面红耳赤,认识的人反而觉得惨不忍睹!李主任说她已经上网查证过,虽然自拍照是从下巴到脚,全裸入镜,没看到脸,不能一口咬定是谁,但那个自拍女的下巴有颗小红痣,颈间的项链和手上的手表、玉镯,都跟王艳红平常配戴的一模一样,天底下绝对没有这么巧合的事!爱,是什么玩意?在得与失之间,有人想得开,有人却想不开。
这么看来,爱就像一把把手镶钻的宝刀,人人都抢著要,却忘了锋利的刃面。
看在十年修得同船渡的缘分上,她应该找个时间,好好开导王艳红。
只不过,她会听她的话吗?她很怀疑,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忍受情敌的安慰?吁叹了一声,岳靖俪陷入苦思,从跷左腿换成跷右腿。
约瑟芬随即抗议:「你不要乱动行不行?」岳靖俪不悦地瞪大眼睛。
「我又不是木头人!」「好可怕!眼睛好像要吃人的老虎!」约瑟芬装模作样地尖叫。
「你才可怕,天使的脸孔,却暗藏魔鬼心!」岳靖俪忍无可忍地反击。
「王老师……」约瑟芬只会发出假哭声,却挤不出一滴眼泪,逼真不起来。
王艳红安抚似地抱著约瑟芬的头。
「你怎么可以讲那么可怕的话!」「小小年纪就心机这么重,长大会变成怎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岳靖俪指出。
「你这样不行,会教坏小孩染上顶嘴的恶习。
」王艳红斥责。
「王老师,助纣为虐,也不是好习惯。
」岳靖俪提醒。
「请你嘴巴闭紧,我想画你不说话的模样。
」约瑟芬再次出马。
王艳红跟著落井下石地说:「满足小朋友,让小朋友快乐,是做老师的责任。
」岳靖俪撇了撇嘴唇,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就让她们自甘堕落下去好了。
以小乘佛教来说,个人业,个人了。
王艳红爱自拍上网张贴,最好去请佛祖保佑她别被网路警察捉到;约瑟芬也不是从她肚皮里蹦出来的,她妈都管不了她,更何况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恐吓加威胁,对她都起不了作用。
她自己有自己的烦恼,她真想把叶晖的脑袋像劈椰子般劈开,看看里面是有虫,还是有怪物?她跟他,一个像白素贞,一个像梁山伯,两个前世不同的人,今生却撞在一起……莫非是这个原因,所以擦不出火花?!头痛!越想头越痛!不想了!再想下去换她的脑浆如喷泉般进出去!好不容易,撑到下课铃声响起,她起身走下台,欣赏小朋友们的画作。
这时,王艳红高举著约瑟芬的画作展示。
「约瑟芬画得最好,大家拍拍手!」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岳靖俪的左眼皮却跳了起来,目光一栘,正好跟王艳红对上眼,看著所谓最好的画作——大饼脸,山字眉,斗鸡眼,猪鼻头,香肠嘴,面前摆著一碗插了三炷香的米,画缘加黑框,摆明了是遗像画。
「的确,将来会成为毕卡索传人。
」岳靖俪连生气都懒。
「小英画得好丑,她的眼睛根本没那么大!」约瑟芬胡乱在小英的画上涂鸦。
小英画的岳靖俪像是漫画中的女主角,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被约瑟芬涂出两颗焦黑的章鱼烧。
任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如同无视「请勿践踏草皮」的警示牌,是约瑟芬的恶行中,最令岳靖俪无法忍受的一点,但这一点也是约瑟芬最爱跟她作对的方式。
她知道欺侮小英会使她生气,她希望她气到胃出血,所以预先替她画遗像。
「向小英道歉!」岳靖俪以严厉的口吻命令。
小英低著头,蚊叫似地说:「没关系。
」「说大声点。
」约瑟芬拍著桌子。
「不用,我耳朵没聋。
」岳靖俪真替小英感到忧心。
约瑟芬撒娇似地抱著岳靖俪的大腿。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画?」「你故意扑到我身上,想害我今晚洗围裙。
」岳靖俪很想一脚踹下去。
「我忘了我的手脏兮兮的,你别气炸了。
」约瑟芬已成功地摸脏她的围裙。
岳靖俪突然灵机一动。
「对了,家里的红龙好久没吃蟑螂了,今晚去捉几只喂它。
」「你敢吓我,我就去跟园长密告!」约瑟芬得意洋洋的反过来威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