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是魏琛进来, 阿芸冲他微微一笑,语气自然而亲昵地道:你回来的正好,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说着,她站起身, 走到那顶同阿芸差不多高的木橱前, 从橱柜顶上的那一层里取下一个布包, 而后步履盈盈地走到魏琛面前,露出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该有的活泼俏皮, 道:打开瞧瞧。
魏琛轻轻一扯上头的那个活扣,里头的东西便顿时露出真容来。
那片布料中间正静静地躺着一方上头刻着博雅达观四字的松烟墨和品质不错的羊毫、狼毫笔各一支。
魏琛微讶。
他原以为是她新得了什么新奇的物件让他瞧瞧,却原来是送给他的吗?见他目露诧异, 阿芸笑吟吟地说:我不懂书法, 可那店家说狼毫富有弹性,写出的字笔势锋锐、极有力道感,适宜写楷书;若是你字体比较浑厚饱满, 那便用羊毫更为合宜一些。
我只知道你抄书时写的那些字都工整好看,可却看不出风格,所以便都买了回来。
你今日便可以试试, 看用着趁不趁手。
本以为魏琛会同她道谢之后便转身去书房试新的笔墨,却没想到他竟突然矮下了身, 将头以一个极费力的姿势靠在了阿芸的肩头, 哑声道:阿芸,你知道么?你不该待我这般好的。
你对我越好,我便越不想放你离开……阿芸一怔,因他突然的亲近而生出的那一点羞涩还未来得及弥散至心头, 便被他这番话说得心口酸涩不已。
心就好似一整颗被泡进了温泉水中, 一点一点被浸透, 变得温热而酸胀,直至最后软得一塌糊涂。
她本不想在魏琛去裕州之前再提起这些事来,免得扰了他心神,影响他考试时的状态。
可此刻她却再也想不起这些念头,也再顾不上这些了。
阿芸有些犹豫地伸出手。
最终,慢慢地、慢慢地抚上了他的头,就像在安抚一只有些受伤的大狗。
既然如此……那何必还要勉强自己?许是阿芸这句话说的太过隐晦,又以疑问的语气说出口,以至于聪敏如魏琛,竟一时半会儿也没能反应过来。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半晌都没有反应。
良久,正在阿芸纳闷他怎么如此沉得住起时,他猛然抬头。
那双灿若寒星的眸子紧紧地盯住阿芸的双眼:阿芸,你说的……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还是……是我会错了意?阿芸不由嗤笑一声,方才那点忐忑紧张和心生涟漪的感觉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就不该指望魏琛什么。
他这么一个呆瓜,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就不错了,她先前竟还隐隐期待着他能自个儿洞察出自己的心意已有所变化。
今日一看,她若是迟迟不说破,这人恐怕又不知道会把自己逼到什么死胡同里去了。
见阿芸只是笑,并未有一句反驳,魏琛觉得自己似乎被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巨大的馅饼砸晕了,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四肢僵硬、动弹不得的木偶一般。
此刻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芸笑够了,才发觉他立在那里当真像个呆鹅似的,一动不动、不发一语。
她顿时越发觉得好笑,刻意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才要说话,那只纤细白嫩的手腕却突然被他一把攥入掌中。
阿芸,你要想好。
若今日你应我了,我便再不会给你反悔的余地。
他言语轻缓,眸色却极为深沉,那般认真而笃定的眼神甚至叫人隐隐有些心头发颤。
迎着他的目光,阿芸没有半分胆怯,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柔和却坚定。
这一声落进魏琛耳中,宛如天籁。
他眸色变得愈发晦涩,卷席着骤雨前的阴云。
见状,阿芸正想说些什么,眼前却骤然一暗。
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自唇瓣传来,裹挟着比她素日闻到的都浓烈清晰许多的菖蒲香气,熏染的她整个人都像在啜饮一坛陈酿,醉溺其中。
她双眸微眯,遮住了眼底流转的华光,强烈的酥麻感从四肢百骸渐渐翻涌上来。
片刻后,阿芸不由发出猫儿般的一声嘤咛,雪白的面容上唯独两侧柔嫩的脸颊透出团团晕染开的粉意,连带那如玉的脖颈间、莹润的耳垂上都是诱人的樱粉,叫人无端端想起园中初绽的芍药花瓣儿,娇嫩而美好。
感受着小姑娘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魏琛这才自喉间溢出一声沉沉的低笑,放开了她。
只是原本垫在她脑后的那只手却自然而然地沿着她修长的雪颈一路下移,直至抚上她柔软的腰肢,感受到掌中她纤瘦的骨架,才停了下来。
阿芸方才一时不察,才叫他钻了空子。
如今反应过来,又听他笑,顿时又羞又恼,抬起粉嫩的小手攥起拳来便朝他胸前挥去。
然而她此刻浑身都绵软极了,哪里还有力气,挥到一半便被他半路截住,毫不客气地裹进了自己温热的掌心。
阿芸乖,别闹。
他轻笑,嗓音带了点磁性的沙哑,言语间是说不出的宠溺纵容。
凤眸落在她嫣红的、沾着水光的唇瓣上,他喉头微微滚动,目光愈发柔和,眼底那汪漆黑的幽潭化成了一泓清泉。
我才没有闹,明明是你……,阿芸下意识地嘟起唇反驳,只是说到一半,声音便变得含混了起来。
魏琛将她的话尽数听进耳中,故意使坏地问:我如何?阿芸支支吾吾地羞红了脸色,说不出话来。
半晌也只憋出一句哼声,抬眸自以为凶狠地瞪了一眼,用力地推开他,转身便朝门外跑去。
可她不知,自己颊上那诱人的粉意尚未褪去,朱唇皓齿,眉目流转,如此一颦一笑,神色顿时愈发生动起来,反倒更是动人。
阿芸刚踏出房门,魏琛愈发肆无忌惮、甚至都带了几分猖狂的笑声便紧跟着传来,听得她耳根烧得滚烫。
走到院子里,迎着那刺眼又灼人的日光,阿芸便想着去厨房里做点酸梅汤,正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顺带着也能降降温。
谁知她一走进去才发现周氏也在里头。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发现是阿芸,正要张罗她帮自己出去拿样东西可再仔细一瞧,却见阿芸两颊红扑扑的,虽显得人愈发娇俏了,可多少看上去有些不正常。
她连忙走上前来关切地问:丫头,你咋了?你这脸色咋这么红啊?是冻着了还是热着了?你哪里不舒服?快跟娘说,娘去帮你叫大夫!说着,她抬手便要去碰阿芸的额头,想要试试温度如何。
阿芸顿时忙不迭地摆手,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既羞窘又心虚地呐呐道:不……不用了娘,我这就是热的……一会儿就好了,您别担心!说着,她灵光一闪,又道:哦,对了!娘,我正打算做些酸梅汤解暑气呢,今儿这天儿实在是太热了,热得我心里头都有些发慌。
周氏半信半疑地又看了她一眼,见她生龙活虎、说话中气十足,倒也不像是哪里不舒服的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她道:是啊,这天儿一天比一天热了。
偏老四还得这个时候去应考,真是受罪!娘,别担心。
夫君他本身就是个有毅力、能吃苦的,这点暑热影响不到他什么,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说到底还是要吃些苦头了。
明日他走前我多给他些盘缠,叫他不要节省,路上逢着茶摊铺子,便买些饮子、冰酪,也能好过些。
周氏闻言,顿时展颜一笑:还是丫头你会疼人,想的也周全。
娘当初可真是没看走眼,能娶你做媳妇啊,可真是老四的福分!阿芸敛眸,丝毫未有骄矜的神色,笑容明丽地道:娘,你说的是哪里话。
我还盼着他能顺顺利利地考过了这场试,将来我可就是秀才娘子了呢!是呢,娘也盼着,周氏笑着同阿芸打趣道:若真能如此,那丫头你啊,一定是咱十里八乡模样生得最好、又最有本事的秀才娘子!*这一夜,那张简陋又窄小、只堪堪容得下两个人栖身的床榻上头一次没了那条碍眼的楚河汉界。
阿芸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入睡,没成想却窝在魏琛怀中一夜好眠。
于是第二日一早,酣睡一夜,阿芸神清气爽地坐起身来,接着便姿势豪迈地伸了个了懒腰,完全不记得此时身侧可能还躺着另外一个人这回事。
她揉了揉眼,才彻底清醒过来,下一瞬便觉似有一道视线正幽幽地停留在自己身上。
唔!阿芸转头便见魏琛盯着两个硕大的眼圈盯着自己,甚至还莫名从中瞧出了几分幽怨。
你……这么了?昨夜睡得不好么?隐约有几分不好的预感,阿芸小心翼翼地问。
魏琛:……能好么?昨夜阿芸起初睡得还算安分,可没了那摞堆叠的旧衣,很快她便轻易地翻了个身过来,一把将他团团抱住,腿压在他身上也便算了,可后来她直接便两手环绕着缠上了他的脖颈。
即便那两条雪藕般的胳膊再怎么纤细,可也不是毫无力道的。
且她不知梦到了些什么,还勒得越来越紧,险些将他在睡梦中送走。
怕将她吵醒,他还只能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去掰她的手,再一点点地将她摆正位置。
于是这一夜,他便这么三番五次被她闹醒,最后干脆死死地将她整个人箍在怀里。
可如此一来,小姑娘消停是消停了,却在睡梦中都觉得难受起来,朱唇微张,蹙着眉哼哼唧唧,还一直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他便只好心软地由她去了。
最后的结果便是,她神清气爽地醒来,他堪比背了一整夜的书。
作者有话说:别人家男主:温香软玉、好不惬意。
咱家男主: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堪比背书一整夜。
(哈哈哈哈哈哈,我先笑为敬)感谢在2022-05-07 20:49:36~2022-05-08 22: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君白菜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