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4 章

2025-03-22 07:26:42

好不容易和魏琛两人一同将姜冲、周氏和魏老爹都送回各自房里歇下, 又给姜冲泡了杯蜂蜜水解酒,并看着他喝下,阿芸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知姜冲是因眼下正有些头疼,精神欠佳, 还是因为前次在姜家与魏琛交谈过之后对他改观了, 这次见他倒是没怎么不给他好脸色。

甚至还说了句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科考之事又费心耗神, 如今既回家了,便好好歇歇吧。

倒是让阿芸都有些诧异地看了魏琛一眼。

却发现这人只是神色从容、眉眼含笑地应下, 似乎并不觉得意外。

走出阿爹的房门,阿芸便问:我阿爹何时这么关心你了?你上次见他时他不是还不怎么待见你么?魏琛却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神秘:这是秘密, 不可说、不可说……阿芸当下便轻捶了他一下, 小声嗔道:去你的!你想来还没用晚饭吧?都折腾到这个时候了,我去替你热热饭菜,顺道请送你回来的那位郑兄弟也一同用些。

人家照看你一路, 即便于他而言是夫人下的令,但他肯用心,于我们而言便是情分。

总要跟人家道声谢的。

娘子英明。

他看着阿芸, 轻声道。

眉眼里透着的促狭叫阿芸悄悄红了耳尖。

第二日周氏和魏老爹一醒,阿芸便送了蜂蜜水来让老两口饮下好解宿醉头疼。

看着周氏将瓷碗里的蜜水一饮而尽, 阿芸接过碗, 却没急着走出门,反而笑着道:娘,夫君昨日回家了。

早饭我已做好了,不过您昨日喝多了酒, 眼下想必还是头疼得厉害。

所以您看……是一会儿让大嫂替您和爹送过来, 你们在房里吃, 还是去外头一起?周氏闻言,本因宿醉而有些恹恹的脸色瞬间变得精神起来,眼都瞪圆了,晶亮晶亮的。

她一把握住小儿媳的手,十分惊喜地问:老四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一旁本来正静坐着听阿芸说话的魏老爹亦倏然抬头:儿媳妇儿,老四当真回来了?阿芸笑得眉眼弯弯,道:是,我哪敢诓您二老啊。

他此刻正在坐着呢。

听不得第二声,周氏当下匆匆忙忙地蹬上两只鞋、快步往一墙之隔的明堂走去,连脚上的鞋都没来得及提上。

一边走她还一边小声地懊恼道:昨日便不该喝那些酒,怪我一时高兴忘了形,竟连老四回来了都不知道!果然,正如阿芸所说,周氏出来时饭桌前的人几乎已坐齐了。

就连昨日也喝得醉醺醺的魏延和魏宗都在,他俩本就酒量小,昨日其实没喝多少,所以今日醒来反倒没周氏老两口那么难受,就是脸色也都好不到哪儿去。

一堆人里,周氏一眼便瞧见了背对自己端坐着、脊背挺直的小儿子。

她当即便惊喜地唤了一声:老四!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魏琛才站起身,便被周氏一下子走上前来摁住了两侧的手臂。

周氏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肌肉,又仔细看了看魏琛的面庞,半晌,泪眼婆娑地吐出两个字:瘦了……魏琛唇角微弯,有些无奈。

他这些日子除了院试那两日以外其实真没受多少苦。

不过是他离家这么久,周氏一直悬着心,才觉得他应当是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远不如在家里而已。

有周氏开了话头,一家人都开始对着魏琛东问西问起来,就连姜冲都问了几句考得如何之类的话。

阿芸在一旁看了片刻,正暗自偷笑,幸灾乐祸,一抬眼便收到魏琛悄悄递来的求救般的眼神,瞧着竟还透着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阿芸这才大发善心,笑着开口替他解围:大家别忙着说话,还是先用饭吧,不然一会子饭该凉了。

被阿芸这一句话提醒,周氏才突然恍悟一般地拿起筷子一口气接连夹了两个肉包送到魏琛碗里:老四,你快趁热吃!这几日啊,你便待在家里。

娘跟你媳妇得空便给你多做点儿好的,咱使劲补补,昂?今日念着这是魏琛归家后的第一顿早饭,阿云特意多费了些心思,一大早便早起蒸了两笼屉肉包,还熬了香甜可口的南瓜粥。

搬来镇上前,魏家人鲜少能吃上这么好的早饭,一个月能吃上三四顿肉都算是不错的了。

虽然后来阿芸开了铺子、手里挣了些银子之后也常隔个几日便称些肉,甚至偶尔带两只烧鹅回去,但彼时阿芸大多都住在铺子里,也不能似如今这般日日顾及到。

因此,即便是阿芸带回家的那些肉,周氏也都是数着日子省着吃的。

像如今这般早晨起来便能吃上热气腾腾的纯肉包子,对于之前的魏家人而言,几乎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可如今不同了,阿芸开铺子挣的钱不少,便总想着做点好的、有营养的饭菜给姜冲补补身子。

再加上她自己也住了过来,而她又一向不是个会在吃穿用度上委屈自己的人,尤其在吃上更是舍得花钱,于是家里每日的饭菜便肉眼可见的比之前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些魏家人自然都看在眼里,便也各怀心思起来。

魏延魏宗老实,觉得如今全家人倒像是都叫这四弟妹养着,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魏延还好,他前段时日一直在铺子里给阿芸帮忙,阿芸付给他工钱,他便也除了每月照例交给周氏的钱之外,时不时便花钱去买些菜蛋鱼肉什么的,虽比起阿芸出的那些钱多少显得有些不值一提,但到底是有那份心意,阿芸也看在眼里。

可魏宗便不一样了,他自从伤好之后,周氏和魏老爹便再也不同意叫他上山去砍柴了,他也没什么额外的营生,便觉得自己像是养在家里的闲人一个,一直郁郁不乐。

他也曾思虑过开口去求阿芸,让她同意自己进铺子里帮忙,但先前李氏干得那件事儿他早就知道了,便不能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厚着脸皮再去开这个口。

可他另一边又清楚李氏那么干也是为着自己,便更不能开口去责难他,心里边儿就更不痛快。

至于赵氏,她倒是直接变了心思。

这段时日她之所以这么老老实实不作妖、不给阿芸使绊子,也不敢再说那些刻薄话、整日里拈酸吃醋地眼红周氏对魏琛好,除却因阿芸先前救了明芷的命而心存感激之外,更是因为经过这些时日她竟然头一个看明白了,只有跟着自己这有本事的四弟妹混,才能捞着好日子过。

她吃肉,即便只给自己分出口肉汤喝,她那份肉汤都能让自己喝饱肚子。

于是便像此刻周氏先给魏琛夹包子一般,若是之前她肯定又会心里不痛快起来,觉得周氏太过偏心,老四一个读书人,都不像他们这般整日里有干不完的活、出不完的力,日日坐在那里看书、享清闲,也没见周氏说让他们也补补。

但此刻,她却心里半点儿不平气儿都没有。

只因她心里清楚得很,这肉是阿芸买来的,包子是阿芸做的,就连此时此刻她能住进镇上这么好的宅子里都是沾了人家的光,她哪里还敢再多说一句。

周氏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此刻见众人都埋头吃起来,她一个包子下肚后,突然环视一圈,最后终于将目光落在魏延两口子和魏宗两口子身上。

沉吟片刻,她开口:我想同你们商量个事情。

咱家如今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家里之所以日子能过得这么舒坦,主要都是老四媳妇的功劳。

这些日子,她又买宅子又添置东西,就连你们平日这些吃的都是她出钱买来的。

可她虽然开铺子,挣得钱比你们多,但这都是凭她自己的本事,那钱也都是辛苦钱,不是大风刮来的。

所以你们这些做兄嫂的,也没有全靠弟媳妇养着的道理。

今日我便下个决断,然后家里的账目都叫老四媳妇管着,你们日后挣的钱,还是照老规矩,每月拿出一半儿来交到她手里。

剩下那些你们爱自个存着便自个存着,爱给孩子买些零嘴什么的都自便。

不顾四人一脸的诧异,她转头看向阿芸,不容人插嘴地紧接着换了语气,柔声道:自然,即便是这样,也是谈不上有多公允的。

毕竟有人挣得多,有人挣得少,但咱终究还是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分不了那么清楚。

所以,丫头,你便多担待些,行不?这事儿她从前日见阿芸自己掏钱置办了家里几乎所有的物件起便开始思量了,昨日一早起来便跟老头子说过。

她知道,老四媳妇是个厚道的。

只要老大、老二连带着他们媳妇儿几个不作妖,她顾念着自己和老头子,也不会多说什么,有他们老两口吃的穿的,便会也捎带着这几个。

但这事她必须得点出来,叫所有人心里都掂量得清楚。

否则天长日久,便会叫占便宜的觉得理所应当,叫被占了便宜的心头生怨。

那便真是要家里不安生了。

这些话周氏并未提前同阿芸商量过,所以她起初也是一脸茫然。

但略一想,她便知道了周氏的用意。

家里每月那一二两银子的进项,其实交不交到她手里都无所谓,周氏也清楚她不会将这一二两银子看在眼里。

但这件事儿周氏却必须要做,自己也必须应下。

只有如此,才能叫他们心里都记着,在这家里,他们才是占便宜的。

叫他们知道,如今不比从前,当初叫周氏和魏老爹两口子担待着还能说是老子养儿子天经地义,可换成弟媳,便不能说是理所应当的了。

周氏看似是把家里的账目移交到了阿芸手上,但实则是相当于是把管家大权也一并交出去了大半。

往后这宅子里的人,除了要听长辈的之外,还要看阿芸的脸色过日子才行。

这事儿魏延和魏宗自然不会反对,赵氏本也就打定了主意日后要唯阿芸之命是从,当下亦没有出声,只听了那么一耳朵,便又埋头吃起来,时不时还替儿子整理一下脖子上的围兜。

唯有李氏,看了一眼周氏。

但她张了张口,半晌又将话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见没人说话,周氏直接便拍了板:既然都没人说话,那我便当你们都同意了。

行了,都吃饭吧,一会儿吃完老大两口子跟着老四媳妇去铺子里,老二家的你在家陪我带着孩子,咱俩绣些花样子。

至于老二……你就去街上转转,看看能不能找着个什么营生,实在不行,你回家来编些柳筐出去卖也行。

是,魏宗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

将他的郁闷看在眼里,阿芸却没说什么。

如今她铺子里人手是够用的,此时贸贸然开口反倒不好。

不过她有过些日子,再开几个铺面的打算,到时再开口跟魏宗说也不迟。

听见周氏的安排,魏琛倒是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娘,我回家前已经放榜了,这次也是案首,往后咱家就不用给朝廷纳粮了,家里的进项也能多些。

他话音刚落,当啷几声汤匙撞击在碗壁上的脆响便接二连三地响起来,如同奏曲儿一般。

魏家众人一个个不约而同地如人偶般僵住了,只知道怔怔地看着魏琛。

唯有两个孩子还在自顾自大口大口地啃着包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冲微诧,侧目看向魏琛。

他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女婿一番。

心道倒还是个有才学的,若是能再进几步,也算能与阿芸相配。

想了想,他问:你这是考了几次?就这一次。

魏琛诚实地回答。

姜冲:……沉默片刻,他勉强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还……还行吧,马马虎虎,得继续用功才是。

然而一转过脸,他那镇定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这么年轻,只考了一次就中了秀才,还是案首?行、行吧,好像是比寻常人都……强一点儿哈?作者有话说:古代秀才(即生员)已经有一定的特权:可以免徭役和赋税,见官免跪。

其中成绩优异者国家还会每月发廪米,每年有一定数额的银两和油盐。

如果犯法则当地官员则需要汇报给朝廷,请求革去其功名后才可以将秀才逮捕定罪。

姜冲:也就还……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