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9 章

2025-03-22 07:26:42

姜涛和刘氏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将姜老太太从人堆里抢出来。

此刻三人情状都很是凄惨。

刘氏头发被抓散了半边, 披散在耳侧,手腕上被掐攥得一片通红。

姜涛倒是好些,只是下巴上添了两道抓痕,他伸手摸了一把, 疼得倒抽了一小口冷气。

最惨的还是姜老太太, 本就不太茂密了的头发被薅得越发稀稀落落的, 东缺一块西少一块,且扯下来的那些头发还都是被连根薅掉的, 露出花白一片的头皮,远远瞧着好似叫狗啃过的草皮。

那张皱得柳树皮似的老脸上也满是被抓挠的红痕,其中一道直接划在了眼角, 险些就碰着眼珠子, 瞧着就觉得凶险。

但总算是荷包保住了,没被拿回去。

姜老太太小心地检查了一番,确认荷包完好无损, 又仔细理了理荷包上的褶皱,然后将它揣进怀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些。

可都这样了, 她竟还不愿意善罢甘休。

她本是由刘氏和姜涛搀着的,但做完那些后, 她竟突然甩开两人的手, 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起来:哎呦!没天理哟!光天化日的就敢打人了哇,可疼死我老婆子了哦……哎呦,我这腰哎,动不了了哇……娘, 你咋了?你哪里不舒服?刘氏精明, 见她如此, 当下便上前蹲下身一脸急色地问起来,十分懂得如何配合。

我这腰,腰要瘫了哇……,姜老太太扶着腰,哭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我不活了哇!我老婆子半截身子都埋土里的人了竟还叫这么些人合起伙来欺负,这就是秀才门户……想打人便打人,想做啥便做啥,一点王法也没有啊……没天理啊,这是要逼死咱们这些没钱、没势的老实人呀……刘氏见此也跟着用帕子摁了摁眼角,意有所指地道:娘,您别哭了,咱们胳膊拧不过大腿,咱认还不行嘛……娘,您别倔了,咱还是回去吧,昂?听到她这话,有那脾气冲的反口便道:什么叫‘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认?你有什么好认的,该是我们秀才娘子摊上你们这糟心懒肺的一家子该认了才是!你自个儿是个什么东西你自个儿不明白吗?明明是大尾巴狼,如今反倒到我们跟前来装兔子,真当旁人都是瞎的不成?我呸!就是,说我们打人?谁看见了?有人看见了吗?那人往身侧各自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都配合地摇头。

瞧见了?咱们这儿没人打你,谁知道你们娘仨是怎么搞的?我还说是你们自个儿伤的,却找上门来攀诬咱们呢,是不是啊大伙儿?是!众人齐声应道,接着便哄笑起来。

今日来的只有他们三个,对方却是几乎一整个村子的人。

只要他们统一口径,咬定他们没人动手,那即便他们娘仨怎么说也是没有证人、不会叫人信的。

更何况方才场面那么乱,就连他们自个儿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动的手将他们伤成了这样。

如此一来,又如何跟人指认?如此一来,便是刘氏这般一贯沉得住气的,也再绷不住面皮。

你们,你们……,她抬手一指,却半晌只憋出了两个字,无耻!旁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倒气得连指尖都微微颤抖。

哎呦,这就叫无耻啦?比起方才你那般做派,我们可差得远呢!眼见这群妇人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竟还一个个地大笑起来,刘氏愤愤地剜了她们一眼,使出了力气用力一把将坐在地上的姜老太太拉了起来:娘,走!咱们回去在再想法子,早晚要叫这帮黑心肝的好看!儿媳妇……,姜老太太似乎还想赖着不走。

刘氏心底的火气噌地一下子窜了上来:我说叫你走哇,你听不见是不是?从没见过这小儿媳妇发这么大的脾气,姜老太太一下子也愣住了,低头诺诺道:好,走,走。

姜家三人气势汹汹得来,最后却又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回去,好不狼狈。

待人一走,阿芸当即便走上前道:各位嫂嫂、婶娘,今日你们替我主持公道,这份恩情我没齿难忘,往后若是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也尽管同我说便是。

周氏也过来,拉起为首的一个与她相熟的妇人的手,说:正是这么回事儿,若是今日没有你们,怕是那姜家的还不肯善罢干休呢。

哎,哪里哪里,婶子你客气了……是啊是啊,我们就是看不过去他们那个德行罢了!就是,就算是后娘,也没见过像她这么缺德的!听见这话,周氏笑笑: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说句私心的话,我倒确实是感激那姜家老太太的呢。

不然,我家四郎上哪里能找着这么好的媳妇儿?她这么一说,众人都笑着附和,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

方才因为姜老太太一干人而带来的不快,似乎也都一扫而空了。

说了几句话,栓子娘收到周氏的眼色,连忙故意道:婶子,咱们还是赶紧坐下吃菜吧?不然这么好的菜要是凉了、不好吃了,那我可是要心疼死的!你呀,就是个馋猫儿!周氏隔空一点,就跟对自家小辈似的宠溺道。

这一场酒席虽然因姜家的人来闹,中间多少叫人有点子不愉快,但总的说还是办得不错的。

至少姜老太太他们走后众人反倒因这事儿而愈发其乐融融起来,这怕是姜老太太自个儿也没有预想到的。

若是叫她亲眼见着,指不定要当场吐出一口老血来。

*姜老太太、姜涛和刘氏三个一回家便迎面撞上了坐在院子里的姜有。

看清楚自家老太婆和儿子儿媳的那副模样,他当即便皱眉:这是咋回事?你们上哪去了?没……姜老太太才说了一个,谁知姜涛却嘴快地道:爹,你不知道,都是二哥家的那个死丫头。

她夫君不是中了秀才嘛,我们就想着一块去热闹热闹,可谁知他们竟然将我们打了一顿。

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直至看的姜涛都有些心虚起来,姜有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当初说了你们也不听,如今吃了苦头了才知道厉害。

他说的正是当初姜老太太非要姜冲父母俩分户出去的事儿。

姜老太太张了张口,想要跟往日一样拿话堵他,却半晌没想出来能说些什么,只得又闭了嘴。

这还是第一次,她对上姜有说不出话来,反倒觉得理亏。

姜有也没再多说什么,背过手去接着便回了屋。

唯独姜涛这个脑子拎不清的,还在后头叫嚷:爹,我娘、我媳妇还有我,都叫打成这样了你也不管管么?姜老太太闻言狠狠的冲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口,道:儿子,你可别指望他。

你爹就是个窝囊废、软骨头,你啥时候见他管过什么事儿了?姜涛沉默片刻,突然抬头,攥着拳道:娘,你放心吧。

这事儿儿子去替你讨个公道,定不会叫您白白受了那些人的欺负!儿子,公道不公道什么的还在其次啊。

娘真正在意的,是你那个侄女如今可有本事的很,咱若是能攀上他魏家那棵大树,想必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即便将来你实在是考不中,等她那夫君来日做了官,便是随便提携你一下子,那你也能有个好去处,也不用一辈子窝在咱这穷村子里种地了啊。

她虽然一直盼着姜涛能够读出个名堂,出人头地。

可如今他都快三十了,孩子一个一个的生,再有十年都要抱孙子了却还是个童生,连个院试都迟迟没考过。

从前她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谁都知道考功名这事儿哪有那么简单的,有些人都考到七老八十了才中了举人,她儿子好歹还过了县试,总觉得他应当也是有前途的。

可如今人魏家小郎君,年不足二十便已是秀才了,她哪里还能不着急?自然生出几分急功近利的心思来。

姜涛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已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反倒眼神一亮。

是啊!他自己向来不爱读书,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的。

可有他这位侄女婿,将来还能愁没有门路?虽说他那个侄女是个油盐不进的,可侄女婿还能就那么和她一条心?男人嘛,他最了解了。

没有不爱吃喝嫖赌的。

就算是在外头装的再怎么正人君子,到了那勾栏赌坊里头,不还是得原形毕露?姜涛迅速地盘算起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转得这么快,不由生出几分得意,仿佛已是胜券在握。

不过……肯定不能第一次叫人家一道出去玩就叫人家掏钱。

犹豫片刻,姜冲有些瑟缩地伸出一根手指,说:娘,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两银子?啥?你咋又要一两银子?姜老太太立刻提高嗓音,审视地看着他。

哎呀,我得买些新书了。

从前那些都看得七七八八了。

这样的谎话姜涛都不知说了多少次了,向来都是张口就来。

其实买书再贵,一下子也要不了这么多钱,但书肆在镇上,又是只有读书人才进去的地方,这么久了,姜老太太竟从来也没有去求证过。

但她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真的?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姜老太太从怀中掏出阿芸给她的那个荷包,拿出一锭银子,多少还有些恋恋不舍地递到他手中。

得亏有那死丫头方才给的这荷包,不然眼下她可真拿不出一两银子来给儿子。

她拿进手的时候便偷偷颠过了,里头至少得五六两银子。

有了这荷包她才觉得方才没白挨。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忘叮嘱了一句:你可省着点儿花啊,咱家可不富裕。

如今你又添了个儿子,再过个一两年便往后又多了一张嘴要吃饭,这钱可都得攒着。

哎,得嘞,我都知道!娘,您就放心吧。

儿子呀,跟您保证,这钱绝对花得值!姜有抬起一只手,笑嘻嘻地担保道。

得了吧,瞧你这样儿!姜老太太嗔她一眼,抬手要去拍他的手臂,却突然哎呦一声,扶着腰痛苦地哀叫起来。

怎么了,娘?自然是方才打架的时候扭着的,我不是说过了吗?姜老太太直疼得呲牙咧嘴。

方才她被儿子媳妇搀回来,还没觉得有多疼,眼下突然发作起来,简直叫人受不了。

儿子还以为您是诓她们的呢,没想到是真的?别扯这些没用的,快快快,赶快扶我进去躺着。

一边和刘氏一起搀扶着老娘往屋里走去,姜涛心底暗暗道:死丫头,你等着吧。

早晚要叫那些窑姐儿将你那秀才郎君迷得神魂颠倒,到时候看你在夫家怎么办!若是想找娘家做靠山,最后不还是得任我娘拿捏?哼!作者有话说:魏琛:退!退!退!(娘子,你让她们别过来,我孩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