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0 章

2025-03-22 07:26:42

虽已决心入仪封县学, 但这学却并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入便入了的。

县学与普通学塾不同,乃是官学,入学的名额都有定例,由朝廷钦定, 各州县不可擅自增收。

所以若想入学, 还得等魏琛考中案首的消息递到县里来, 核实过他有资格入学才行。

且原本没考中秀才前,魏琛一直都只是个童生, 尚还没资格参加秋闱。

但如今他已经接连考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身份便成了生员,能去应考乡试了。

而凡是生员新入学的, 到时都需统一行入泮礼才行。

如此算来, 距离魏琛入学还要再等上好一阵子。

于是,他便还是像先前一般每日都去学塾。

虽说学塾里那些同窗多的是玩世不恭、不求上进的,知道他考过了院试也不乏眼红嫉妒、阴阳怪气、搬弄是非地, 但学塾里的那位廖老先生却对魏琛一向很是关照。

魏琛心存感激,便想要在学塾里再多待一段日子。

毕竟日后若是再想日日见到先生,可就难了。

自从家里人都搬到镇上后, 魏琛如今便可以日日下了学都直接回家去、不必再住在学塾了。

然而今日一下学,魏琛才走出学塾大门, 便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哎, 侄女婿,你可是下学了,我已等你许久了!姜涛一眼瞧见魏琛,便直奔他而来, 十分自来熟地同他亲热道。

魏琛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他对姜家的人并不怎么待见, 但眼下人多眼杂, 他不好不给姜涛这个脸面。

于是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漠然地问:您怎么来了?偏生姜涛是个不懂得看人脸色的。

听见魏琛愿意同自己搭话,他便越发起劲了,抬手便想揽上魏琛的肩头。

幸而魏琛个子比他高出许多,他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就躲开了。

姜涛讪讪地抽回手,却也没有恼怒。

他环顾了四周一遍,压低声音,一脸嘿笑着说:侄女婿,你学了一整日,想必也是疲乏得狠了吧?走,今儿四叔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们去松快松快。

魏琛一向洁身自好,一心只读圣贤书,从未接触过那些下九流的地方,就连听说也不曾。

学塾里若真是有学生提及这种地方,他也从来都是当听不见的。

因此眼下听姜涛这么说,魏琛还以为他口中的好地方指的是酒楼,他前来学塾门口堵自己是想请自己喝酒。

不过,他与姜家这些人没有什么可往来的。

再者说,无利不起早,姜涛突然来找自己喝酒,那必然是有事相求。

如此,他便更不会答应了。

于是,魏琛客气地对他摇头:不必了,您自己去便好,我该回去了。

我若迟迟不回家,父母和娘子都该着急了。

说着,他一拱手,只丢下一句您玩得尽兴,接着便匆匆抬步,想要绕过姜涛往他身后那条街的方向走去。

哎!姜涛见此,连忙快步追了上去,挡住了魏琛的去路:侄女婿,你别忙着拒绝呀!他又看了看周围,发现确实没有人在特意关注他跟魏琛两人,便露出了一个堪称猥琐的笑来:侄女婿,想来是我那侄女管得严,你从未去那好地方,不知其中滋味儿。

不过,这也没事儿,你也不必担心,一月偶尔去个一次两次的,我那侄女她是发现不了的……见魏琛依旧一脸不为所动的模样,他咬咬牙,凑近上来抬手半掩住脸,一脸谄媚地低声道:我跟你说,我要带你去的那处,可是这么久了我去过的最好的一处地方,若不是对着侄女婿你,旁人我还不肯告诉他呢。

那儿的姑娘啊,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善解人意,还都能吟几句诗、唱几首小曲儿,唯有她们才能与你这个秀才郎君相谈甚欢啊。

不像我侄女那样的乡野丫头,哪里能懂这些,与你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

四叔说得可对?原本被姜涛拦在这里说话,魏琛只是有些觉得厌烦。

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攀扯上了阿芸。

魏琛当下便冷了脸色,目光凛然地看向他,抬手一把扼住了他的后颈,用上了几分力气。

你若真当自己还是阿芸的长辈,便不该说这样诋毁她的话,更不该做这种会让我们夫妻不睦的事。

可你既然说了做了,那自然也不必旁人拿你当长辈。

既然如此,我警告你,阿芸如今嫁进魏家,便与你们再无瓜葛,你们若是再把歪心思动到她身上,我定不会善罢甘休!被他冷厉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何,姜涛竟心底一阵发凉。

就好似人走在密林里,眼前突然现出一只不知何时起便在暗处潜行跟随的野兽,那般势在必得、随时都能扑将上来咬断他喉咙的凶狠,叫人脊背生寒。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从容宽和的侄女婿发起怒来竟会有这般令人生畏的眼神。

眼见他被自己吓得额角都渗出了冷汗、脸色苍白、几近发抖,魏琛心下冷嗤,眼底的不屑几乎都懒得再遮掩。

不过是一个被养废了的。

即便是文人,手缚鸡之力也就罢了,可如此经不起事,便是学业再好恐怕他将来也混不出什么名堂。

更何况听阿芸说,他读了十几年却仍连府试都未曾考过,再观他今日所为,想来平日里吃喝嫖赌之事怕是一件也未曾落下。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这儿,魏琛倏然松开了手。

没了钳制,姜涛抬起手,想要指着魏琛的鼻子狠狠地骂上一番,可是对上他那漠然的眼神,他却又突然怂了。

讪讪地收回手,姜涛丝毫没什么气势地瞪了魏琛一眼,底气不足却还要强装硬气地道:你、你,你给我等着!说罢,他不敢再等魏琛张口说这什么,生怕他再将自己扣住了,急忙转过身,灰溜溜地便逃也似的走了。

即便此刻,他依然觉得自己的后脖颈还被一只手死死地扣住。

也不知这小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是个读书人却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方才怎么挣也挣不脱,在他手底下就跟个小鸡仔似的丝毫无力挣扎。

目送姜涛的背影片刻,魏琛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将左手的手指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擦了个干净。

回家后,魏琛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事儿同阿芸提一提。

于是,阿芸便有些奇怪地发现今儿魏琛一下学回来便很是古怪——比往日要粘人得许多。

她去哪,他便要亦步亦趋地跟着,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同她说。

可等她问起,他却又说无事。

如此一来二去的三五次,阿芸便有几分烦躁。

可没想到她去前院厨房准备晚饭,他竟也跟了过来。

阿芸将手里正择着的那把菜一撂,有些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不行吗?见她实在不悦,魏琛这才走到她身后环住了她的腰身,下颌抵上她的发,有些委屈巴巴地道:阿芸,你夫君我今日差点就清白不保了,你都不好好安慰我一番么……阿芸一听,回转过身来,微眯起眸子审视地看他: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今日你那四叔来学塾门口堵我,非要带我去喝……花酒。

还说……还说那里头的姑娘个个柔情似水,会吟诗唱曲儿……话未说完,魏琛却突觉右耳上传来一股痛意。

阿芸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说什么?重说,我没听清。

我方才说那里头的姑娘一个个都是河东狮,刁蛮骄横,不可相与言。

她眼中的威胁之意显露得一清二楚,魏琛当即从善如流地改口。

面上瞧着是怂了,可那半垂着的鸦青睫羽却掩住了眸底得逞般的笑意。

本以为这么说阿芸会满意,却没想到她竟冷笑一声:河东狮?说谁河东狮呢?你在这里含沙射影,讽刺我是不是?不不不,岂敢岂敢。

阿芸你是天底下最温柔和善的娘子。

哼,这还差不多。

阿芸这才松开手,甚至还替他揉了揉被自己拧得通红的耳骨。

乖,今晚加鸡腿。

……阿芸,你不生气么?魏琛觑了她一眼。

不气啊,这有什么好气的。

只要你自己乖乖的,那不管他撺掇你多少次,你都不会去的,对不对?阿芸转眸,笑眯眯地问。

可魏琛却隐约从中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意味。

他乖觉地点头:自然。

见此,阿芸轻笑了声。

谁知下一刻,她却突然收了笑,推着他便往外走:行了,你先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做菜。

说罢,她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

站在房门口,面对两扇紧扣的房门,魏琛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方才的应对应是没什么叫阿芸气恼的地方吧?可为何阿芸却突然变脸?且他本以为阿芸会雷霆大怒,提刀杀到姜家去呢,没成想却是自己受了一番警告。

这般结果,与他预想的多少有些出入,难不成阿芸竟如此相信他么?犹豫半晌,他最终还是咽下了满腹疑问,朝后院走去。

可谁知,还没转过月洞门,便突然听见咚咚的切肉声从身后的厨房传来,听那铿锵的力道,似乎要将案板都一道剁碎了去。

厨房里,阿芸臭着一张脸,撸起袖子把菜刀甩得震天响。

臭不要脸的,敢把主意打到老娘的人身上,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姓姜的,你给我等着,早晚我要让你好看!作者有话说:咱就是说,我说一声琛琛是男绿茶没人反对吧?(坏笑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