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去寻魏琛结果在他那里吃了瘪后, 姜涛仍不死心,又去学塾堵了魏琛几次。
可有了第一次的前车之鉴,魏琛哪里还会让他再得逞。
他每每再去,都扑了个空, 有时在学塾门口蹲到天黑, 都见不到魏琛的人影, 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走的,明明他从来都是魏琛他们学塾还未下学便已等在了大门口, 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
接连几次后,姜涛也渐渐歇了心思。
这个主意若是不成,大不了他再想其他法子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那死丫头这么有手腕, 将夫君制得服服帖帖的, 连去喝个花酒都不敢。
但一想起自己袖中揣着的那一两银子,姜涛却又十分心痒难耐。
为了筹划的这事儿,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这几日没去动这银子。
但如今……这条路既行不通, 他也不打算再拿这钱去做这事儿,那不如他便自己花了。
谁让那臭小子油盐不进、不识好歹,有人请去消遣这样的好事儿都不去, 倒不如他自己去快活快活。
正巧这几日他日日蹲在那学塾门口,蹲到腰酸腿麻, 也好松快些。
打定了主意, 姜涛步伐轻快地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
走至其中一户漆着暗红的矮门前轻叩了叩门,低声叫道:莘娘,是我,开门。
片刻后, 一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打开一条门缝, 透过那缝隙瞧了一眼, 立时笑开:郎君你可多日没来了,我们莘娘日日都盼着你呢!来来来,快进来!姜涛听见这话,脸上笑意更浓。
他左右打量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利落地从那仅一人宽的门缝里挤了进去。
那扇门轻轻阖上后,巷口处有一道身影匆匆离去。
*这两日姜老太太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只因前日姜涛旬假,本该回家的,可不知怎的,却一直未归。
她心里放心不下,吃过早饭,她便将姜海叫到了一边:老三,今日你先把手里的活都放一放,去镇上找找你弟。
按理说他前日就应该回来一趟的,可如今都没见人影,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她说完,见姜海低了头没说话,愈发烦躁,语气也不善起来:怎的,你不愿意?就跑一趟还能累着你了不成,还是说你是心疼这一日的工钱?你弟弟的安危难道不比你挣那几个钱要紧?听她这么说,姜海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解释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想着兴许是他学塾里有旁的事儿,所以没回家呢?旬假不过一日,若是赶不及,不回来也是寻常的。
姜老太太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尖利起来:什么叫‘不回来也是寻常的’?他若是不回来,才如了你的意是不是?姜海倏然抬起头,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又没说什么,默默低下了头。
他丢下一句我现在就去,接着便转身离开,径直走出了姜家大门。
姜老太太半眯着眼从后头瞧着,嘴角这才扬了扬。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姜海消失在门口处的背影,她心底隐约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弯起的嘴角又落下一点弧度。
姜海才走了半个时辰,外头突然传来叩门声。
姜老太太心里纳罕,边走去开门边暗自嘀咕:怎么回来的这么快?不会是根本没去镇上找,在外头溜达了一圈回来应付我的吧?叩门声越来越急促,姜老太太没好气地扬声道:催什么催,催命呢?叫你去寻人,你究竟寻着了没有?怎么才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没给我把人带回来,有你好看的!说着,她打开了大门。
一道白色光影一闪而过,日光反照出的刺目刀光晃住了她的眼,叫她好一会儿都睁不开眼来。
可是脖颈上寒凉而锋锐的触感却叫姜老太太顷刻间汗毛倒竖,浑身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她的脖颈上,被人架了一把刀。
好汉饶命啊,好汉!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姜老太太便觉得自己的膝盖骨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一般,一点儿力气都使不出。
扑通一声,她便双膝一齐砸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待她终于睁开眼,小心翼翼地向上看去时,就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将自家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为首的那人身材倒不算魁梧,只是长相很是精明,一看就像是个生意人,年纪倒也不大,左不过三十岁上下。
他冷嗤一声,似是对姜老太太这般反应早已见怪不怪了一般。
他手背轻侧,微微偏了下刀刃,刀锋便将姜老太太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吓得她更是一动也不敢动,活像根木头。
老太太,咱们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自然不会轻易杀你。
不过……不过什么?好汉,好汉您直说便是,不论什么事儿我都答应、我都答应!姜老太太一边说着,已是涕泗横流,好不狼狈。
然而此刻她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谁知他却俯下身,突兀地笑了起来:您想错了。
咱们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您儿子姜涛欠了我们赌场八十两纹银,如今他逃了,我们便只好来向您讨要了。
我们这也是逼不得已啊,您说是不是?他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又客气,便如旧友叙旧一般,然而却顷刻间便让姜老太太心底一片冰凉。
她直愣愣地瞧着他,木然地吐出两个字来:什么?您老应当还不知道吧?姜涛当时说要拿你们家下注,原本我是不同意的,毕竟你家里的那些破烂物件儿又能值几个子儿?但是,他话音一转,忽而轻笑出声,他后来说他家里还有三个年纪正好的姑娘,卖去楼子里还能值不少钱呢。
若是不够,其他人卖去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里做粗活,怎么着也能凑够了。
我见他实在诚心,便只好应允了。
如今我只是带人上门来问问,老太太,您家里可能拿出来八十两?若是能,那人咱们也就不用动了,省得又是一场折腾,哭哭啼啼的,吵得我耳朵疼。
说着,他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掏了掏自己的右耳。
似是太过于震惊,姜老太太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待她终于将这话的意思一点一点地拼凑出来后,姜老太太忽而颓然地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小腿上,那原本虽然有些苍老但却红润的脸色竟一瞬间显得有几分灰败。
噗地一声,自她口中喷出一大口血来。
淅淅沥沥的血迹四溅淋漓,一半迸射到刀身上,犹如一场血雨,诡艳、骇人。
姜家门前那块黄褐色的泥地上,显出斑驳的、深浅不一的痕迹。
这口血呕出,姜老太太似一瞬间被吸干了精气,脸上隐约透出死气。
啧,那人将架在她脖颈上的刀拿卡,烦躁地皱起了眉,口气变得不耐,我最烦要债。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了姜老太太一眼,眼中竟似有几分怜悯:罢了,我也觉得姜涛那狗东西忒不是个玩意儿。
不若就给你们一家人多留一日叙叙旧、道道别吧,往后再想见可便难了。
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帕子,将刀背上崩溅的血迹一点一点细致地擦净,而后朝身后一甩,竟就那么扛在了肩上。
他身量并不高大,那把刀看起来便很有分量,可却就那么稳稳地被放在他肩膀处,没有丝毫晃动。
走,明日咱们再来。
才转了身,他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转过来,抬脚在姜家的门槛上蹭下了靴底的污泥。
这村里的路可真不好走,他随口道。
见姜老太太没有一丝反应,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那片地,像是失了魂,他皱了皱眉,却说:老太太,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动逃跑的念头。
不然……他拖长了腔调,用一种近乎俏皮地语调道:我可是真的会杀人的哦。
说罢,他招了招手,带着身后那几个壮汉利落地转身离去。
许久,姜老太太终于动了。
她踉跄着站起身,扶着门跌跌撞撞地朝院中跑去,用一种凄厉的语调哭喊:我的老天爷啊……姜涛,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一个人闯了祸,竟还要害死我们全家呀!造孽,造孽呀,我当年就该掐死你这个祸害……作者有话说:卡剧情,不满三千,宝子们见谅。
明天我争取粗长一点哈,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