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6 章(捉虫)

2025-03-22 07:26:42

年味儿正浓, 这几日本是一年中最喜庆、最叫人愉悦的日子,然而齐府上空却一直阴云密布。

齐家的下人一连几日都战战兢兢小心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察便触了主家的霉头,惹来一顿责罚。

要是真细数起来, 怕是从大小姐前几日寄信来的那日开始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前几日明明还好好的。

且府里人都传说大小姐那信上分明写自己又得了一个大胖小子, 开春便要办满月酒,请老爷、夫人和少爷一齐去东都赴宴呢。

这本是多大的好事啊, 可怎么老爷和夫人知道后却不高兴起来了?家中的下人不知内情,都一头雾水,可唯有齐盛明白。

爹娘之所以如此气恼皆因大姐来的这封信竟让他们发现, 原来先前齐家派人送去东都的信一封都未能到大姐手中, 全在途中被人拦下了!前次他被那臭婆娘命人打了九十大板,第二日爹就写了封信打算将这事儿告知大姐,想让大姐请姐夫出面, 狠狠向那姓林的狗官施压,若是能想法子让他丢官才好。

可谁知,信寄出了十几日, 他们都未曾收到回音。

彼时爹娘还生出许多猜测,一度怀疑是否是大姐失宠于姐夫, 如今生活艰难了起来, 自顾不暇,所以才未曾收到那封信。

为大姐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了许久。

于是,情急之下,爹娘一连写了近十封信件命人带去东都。

每每还都不忘嘱咐, 一定要交到府尹府上齐小娘子手中。

然而两个多月过去, 这些信最后却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杳无音讯。

后来,爹娘干脆不再托信客去送,而是派了家中做事沉稳的家仆亲自去东都。

想着即便见不到人,也能顺带打问一下大姐的情况。

然而,派出去的家仆已启程半月有余了,却迟迟未归。

想来也是被那些人绊住在了路上,才迟迟未到东都。

而直至如今这封家信送来,信中大姐只说了小外甥出生之事,丝毫未有半句关于他先前被县衙的人惩处了的话。

可大姐一向最是疼爱他这个胞弟,若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又怎会不闻不问,装聋作哑?且大姐在信中末尾还说了一句数月未闻家中音讯,恭叩父亲母亲慈安,他们这才突然惊觉,恐怕是有人将所有从齐家送出的信都截下了。

那些信竟一封都没送进大姐手中!而整个仪封能有如此手笔,又有做此事之动机的人怕是只有林殊那个狗官了!这封信想来也是那狗官手底下的人疏忽了,只一心知道要截齐家送出去的,却不知道要拦外头送来齐家的,这才能让他们发觉。

否则恐怕他们至今都还不能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老爷,这到底该如何是好?信送不出去,大姐儿没法子知道家里的事儿,又如何请大人替咱们做主啊?况且、况且信都出不去,就更别说人了,我还想见见我那小外孙呐……齐夫人手中拈着帕子哭哭啼啼,一脸急色。

她已多年未见这个女儿了,上次见还是六年前大外孙子满月后,大姐儿的带着孩子回来看他们。

如今好不容易又盼来了这个外孙,等来这个机会能去东都见一见,她如何甘心不去?被她这么一哭,齐员外本就难看的脸色愈发阴沉,眉宇间满是焦躁。

行了,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还不如想想法子!齐夫人不服气地想要辩驳:我这不也是担心……话音未落,外头突传来一道轻快的嗓音:爹娘,你们先别担心,今日我在外头捡了个人回来,想来能派上用场!哦?听见儿子的声音,齐员外和齐夫人齐齐朝门外望去。

齐夫人甚至腾地一下站起身,快步向前走了几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齐盛才走上前来,便一手抄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了起来。

齐员外和齐夫人脸上却丝毫不见半分恼意。

他将一壶水饮尽,砰地一声又放回了桌上。

齐员外见此,问:盛儿,你说的那人是个什么人?爹,你还记得那开铺子的臭丫头吗?自然记得,你被打那九十大板,就是拜那臭丫头所赐!我今日在外头遇上了那臭丫头的四叔,见他快要冻死在外面,就给捡回来了。

齐员外皱起眉:她四叔?那你将这人带回来做什么?莫不是要用这个来要挟她和林殊那狗官,让他放咱们一家出城?齐盛闻言冷嗤一声:呵,爹,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手底下有个人,经常去老贺他那赌坊,说前几日就是这姜涛,在赌坊欠了八十两银子,说要拿家里几个侄女去还债,他当时亲眼见着这人叫赌坊的人揍了一顿扔出来的,在街上就将他认出来了。

如今我看他流落街头,八成是这事儿叫家里人知道了,如今被赶出家门没地儿可去了。

如此一来,他跟那臭丫头就是仇人啊!*齐盛猜的不错,姜涛确实是让姜家人赶出来、无处可去了。

那事儿发生之后,他就一直在外头东躲西藏,趁事情还没闹得人尽皆知,赶紧从同窗那里借来了一点钱,也算能勉强度日。

后来他又偷偷回过村里,听人说这事儿已经了了,好像是姜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那么多钱将这窟窿给补上了。

他一听便想知道是家里人去找他那做了秀才娘子的侄女借来的,就是也不知道她怎么肯给。

其实当初,他也曾告诉赌坊的人叫他们去找那丫头要钱。

但不知是怎么回事,那赌坊的人竟一番盘问,在得知那丫头是外嫁女之后说他们只管他家里人要钱,外嫁女已算是别家的人了,不行。

他如今回想起来还纳闷为何这赌坊的人怎么这样奇怪,要债还分什么外嫁女不外嫁女的。

他也不是没想过偷偷去镇上找那丫头要钱,可不知怎么回事,那赌坊的人竟时常在她家那一带出没。

他守了几日,怕被发现行踪,迟迟不敢上前叫门,只好在一处乞丐窝待了一段日子,直至身上分文不剩。

他又不会说那些吉祥话、耍那些把戏去乞讨,更不敢抛头露面地沿街去乞讨,便只好腆着脸回家去。

回家听说危机已经解除,他大喜。

本以为回去跟爹娘和三哥认错一番,这事儿也就揭过去了。

可不曾想,他竟连家门都未能进得去。

爹娘和媳妇儿都不愿意见他,他爹更隔着门说要跟他断绝关系。

三哥也不曾露面,三嫂嫂那个泼妇竟抄起家伙将他赶出了两条街,扬言他若是再敢回去,便直接告上县衙,告他去赌不说还要卖她女儿。

他便再也不敢回去了,最后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险些冻饿至死。

*仇人?听完齐盛的话,齐员外愈发不解,既是--------------/依一y?华/仇人,那想必更不会关心他的死活,那你还这人抓回来有什么用?爹,我可不是将他抓回来的,我是将他‘救回来’的……齐盛意味深长的道。

这……齐员外沉吟半晌,又忽而抬眸。

他眼神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想用他去对付那臭丫头?可是已经有主意了?齐盛颔首:有是有,但计划得还不周详。

这事儿还得等他醒了,再好好跟他说说。

那你先跟爹说说,你究竟是何打算?齐盛眸光微闪,并未急着开口,反而忽然转了话头问:爹,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那臭丫头本就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妇,怎的却突然有能耐在镇上开起了铺子?且那日我想要收拾她时,那狗官的臭婆娘来得竟那样着急,好似出事儿的是她亲闺女似的,为此还不惜同咱家撕破脸面,也要替那丫头出口气。

这些,你都不觉得奇怪吗?齐员外一怔,有些错愕地抬眸。

那先前倒是未能想得这么仔细。

可盛儿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奇怪。

是啊,若不是那臭丫头沾亲带故,那婆娘又会如此维护?莫不是……那丫头是他夫妇二人流落在外的闺女?还是……他顿了顿,顺着脑海中的那条线这么捋下去,却在这一刻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大了那双小眼睛,语调情不自禁高了三分,惊奇地问:……是那婆娘同旁人私通生的?这感情好啊,若是如此那咱们便能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倒是能叫林殊那狗东西颜面扫地不说,那臭婆娘更是没什么好果子吃!好啊!太好了,太好了!齐员外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仿佛已经笃定阿芸就是林夫人的私生女了一般。

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满脸喜色,心情舒畅地笑了起来。

然而,不过眨眼功夫,他便又冷静了下来,说:儿子,那你可曾查过那臭丫头的身世?她家中都有什么人?又是何事开始与那婆娘见面的?齐盛无奈摇头:爹,我已差人问过,听说那丫头自小和她爹相依为命,没人见过她娘,且听说他们父女俩一直不受姜家人待见。

至于第一次和那婆娘相见……这倒是查不出了。

齐员外嘴角愈发上扬,只是还没等他说话,齐盛便突然皱眉道:爹,我觉得虽可以叫姜涛做伪证,说那婆娘与那臭丫头的爹私通。

但咱们手中毕竟没有证据,仅靠姜涛一人的证词,怕是不足以取信。

况且,你忘了咱们是要干什么的了吗?若是按你想的这般行事,怕也只能叫林家丢尽颜面,可如此一来,万一叫那狗官查到这事儿背后有咱们的手笔,恐怕他会更加报复咱们啊。

齐员外一听,疑惑道:盛儿,难不成你想的主意不是这个?那你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谋划的?爹,咱们先前不是决定要找姐夫帮忙的吗?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让林殊那狗官腾不出手来管咱的事儿,如此一来咱们不就能趁机去东都了么?我觉得,不如……让姜涛去告他!告……告谁?齐员外一时有些懵住了。

齐盛却不以为意地笑起来,眸底似缠着一层黑雾,眼神阴翳,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是……告林殊那狗官。

作者有话说:齐盛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青出于蓝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