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清昀:……她揉脸颊的手一顿, 心说烧出幻觉不应该捏自己的脸才对吗?捏她脸干什么?房子里格外冷寂,男生凌乱安静的后脑勺对着她,似乎是有些冷, 他宽阔的肩膀往里扣,长腿也往上收, 呼吸逐渐微弱下去。
俞清昀突然想起闻若颜说,从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他了。
那他这是迷迷糊糊一个人烧了快一天一夜了?!俞清昀心一惊,这人……不要命的么?不行,得带他去医院。
她连忙起身,去开了灯和暖气, 包都来不及放下, 又跑去沙发旁, 俯身拍他肩:池彻!醒醒!像是在嫌她吵, 池彻拉枕头捂住了耳朵。
俞清昀:……俞清昀把枕头扯开扔到一旁,用力把他翻过来平躺, 继续喊他:池彻!能听见吗?我带你去医院!又等了好一会儿, 池大爷才大发慈悲地又撩开半个眼皮, 极缓慢地眨动。
然后,他嘴角一点点勾起, 蒙着水光的眼底漾开笑意。
俞清昀:……这人是烧傻了?她起身, 躬下腰,头支在他正上方,秀眉敛起, 目光在他面上移动, 仔细研究着他状态。
视线刚聚焦在他紧抿的薄唇和滚动喉结处时——猝不及防的, 池彻伸出左手, 勾住她后脖颈, 把她往下摁。
俞清昀:!!!俞清昀被吓了一大跳,声音都没来得及出,男生漆黑的眸子和灼热喘息就顷刻间近在咫尺。
她连忙双手撑上沙发两侧,抵抗住池彻覆在自己后脖颈的力气,这才堪堪稳住重心,没让自己一猛子扑到池彻身上,但嘴唇还是没能避免地擦过他侧脸,尝到了滚烫湿润的触感。
那抹炽热即刻从她唇间蔓延开,将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俞清昀呼吸一滞,急急忙忙起身,还没能站起来,脚一软,人又往后跌,坐在了沙发边的地毯上。
望过去的小鹿眼里全是惊恐和不知所措。
空气凝滞几秒。
池彻手肘后撑,缓缓坐起来,人还是有气无力的,但看样子脑子已经清醒了一部分。
你……嗓音很哑,他又清了清嗓子,你是真的假的?俞清昀咽了咽口水,面上愕然还没能褪去。
……什么真的假的。
她慢吞吞爬起来,压着尴尬情绪解释道,闻先生说联系不上你,有点担心,让我来看看。
所以,池彻单边眉缓慢挑起,你是真的?俞清昀:……不然呢。
操。
池彻低头抓抓后脑勺,神情竟罕见的有点不自在,含糊道,老子他妈还以为做梦呢……不过也对。
他打量她一眼,平淡道,要真是梦的话,你老早脱光了。
俞清昀:……耳根迅速发热了一瞬。
怎么会有人把这话都如此正经坦荡地说出口呢。
但见他面色仍是虚弱发白,俞清昀也没那个心思去多想了。
她忙抓起沙发背上挂着的外衣外裤递给他:你发烧了,快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昂。
池彻人懒洋洋的,接过衣服没动,顿了顿,抬头看她。
俞清昀催促道:快换啊,看我干什么?你温度很高,必须要吊水——你——他拖着音调说,确定要我换?俞清昀立即道:当然,外面很冷的。
池彻点点头:哦,行。
从容地站起身,抬手,解裤腰带。
俞清昀倒吸口冷气,手忙脚乱地转身。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几分钟后,两人出门。
俞清昀先一步去按电梯,池彻懒散着步子跟在她后面。
电梯很快到,俞清昀转头看池彻:你现在感觉如何?后者眉头皱着,高大挺拔的身子往前晃了下:头晕。
俞清昀即刻将他扶住,紧张道:你还能自己走吗?要不要我叫个人——话头倏地顿住。
男生行云流水地半弯下腰侧过来,头埋在她脖颈窝处,湿热气息喷洒在她耳后,很痒。
不能。
他语气淡淡地,但这样的话就还行。
俞清昀人僵住,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努力承着池彻大半重量,两人裹在一起摇摇晃晃进电梯。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俩人出了小区,在路边打车。
医院其实离这不远,也就十五分钟左右的步程,但考虑到池彻身体状况,俞清昀还是打算打车去。
大年夜的晚上还跑出租车的司机极少,他们还算运气好,等了十分钟左右就等到一辆。
答应了司机价钱三倍的要求,俞清昀扶着池彻上了车,报了市医院的地址。
这里是市中心,大马路上空荡荡的,安静沉寂,凛冽寒风顺着窗户玻璃灌进来。
路边树上挂满了各种彩色丝带,祝福语无声飘在各个大屏幕上。
司机看上去不比他们大几岁,他大概也是无聊,看了眼后视镜搭话:美女,你男朋友是生病了吗?这大年夜的,还真不赶巧。
本想纠正司机说的男朋友,然而靠在自己肩上的这人却闭着眼,缩着高大身躯,头一阵一阵往自己颈边拱,还时不时发出几声不太舒服的低哼。
……这场景不是男女朋友才会觉得奇怪吧。
俞清昀只好干笑两声道:对,他发烧了。
哎哟,还是有对象才幸福哦。
司机自嘲道,像我这种回不了家乡的孤家寡人,反正年夜饭也是自个儿一个人,还不如出来挣几个钱。
俞清昀眼睫搭了搭,忽然又想到小胖墩那句话。
池彻……如果今晚她没过来的话,今年大年夜他便不仅是一个人,还将无人关心地发着烧度过。
她抿抿唇,视线不经意往身侧瞥:是……一个人的话,确实——埋在自己颈边的男生突然皱眉,啧了声。
俞清昀:怎么了?池彻沾着冬日水渍的浓密眼睫扫在她侧脸,凉凉吐出一个字:吵。
……俞清昀和还试图跟她搭话的司机只好双双闭嘴了。
市医院。
大年夜的晚上,医院急诊区人也不算少,吃坏肚子的,被鞭炮崩脸的,酒喝到胃溃疡的……各种各样,只是发烧的池彻倒还算是一股清流。
池彻烧到了快39度,但还好他身体底子好,问题不算太大。
医生给开了输液,大概需要挂两个小时。
池彻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养神,神态倦懒,长腿不太放得下,有些委屈地往里收着。
手指搭在扶手上,冷白又骨节分明,手背上青色血管起伏。
旁边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朝这边投来视线,神情蠢蠢欲动。
俞清昀坐在他旁边的位置,觉察到那些视线,心脏沉了沉,但也只能装作没看到。
过了几分钟,一个女生被同伴推过来。
她应该不知道池彻和俞清昀是一起来的,弯腰下来,眉间羞涩地问池彻能不能加个微信。
俞清昀指尖一顿,没敢抬头,手下意识对齐着药品包装盒,装作在低头看药品说明书的样子,实际那些字眼没一个进脑子的。
池彻漫不经心撩起眼皮,眸光微不可查往左带了带。
思忖两秒。
他挑起眉:行啊。
接着摸出手机,给女生扫了二维码。
女生兴奋地跑走。
池彻在手机上点了两下,而后放在俩人中间的扶手上。
手机不停地亮起,显示微信新消息提醒。
俞清昀拿了纸杯在给他冲药水,心不在焉地,眼神总往那头瞥。
似是有所察觉,池彻忽地抬手,将手机反扣。
俞清昀瞳孔微震,抬眸看去,正好和男生对上视线。
她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怎么了?池彻审视目光睨着她:你怎么了?加重了你字。
我没怎么啊,给你兑药水。
俞清昀顿了几秒,故作平静道,你怎么不回消息?不知道怎么回。
池彻淡淡道,要不你指点一下我?俞清昀:……什么。
池彻摁开手机,直接把聊天界面放到她眼前,下巴往前抵了抵:呐。
俞清昀低睫看。
屏幕上,粉色可爱头像的女生发了好些句话过来,池彻都没回。
她视线瞥到最后两句。
【啊,对了,帅哥,忘了问你了。
】【你有女朋友吗?】池彻手指点了点屏幕,似笑非笑地:怎么回啊俞清昀。
就,俞清昀眼球转了转,你就实话实说啊……实话实说?池彻语气赖赖唧唧的,跟她兜圈,那实话是啥啊?俞清昀把兑好的药水递给他:实话……你自己不知道吗?我不知道啊。
池彻不急不忙地晃着纸杯,深色药粒滋滋滋地溶解在水中,慢悠悠地说,要是我正回消息呢,旁边人突然跟我表白,那实话不就又变了。
……你说是不是啊,池彻侧头笑道,俞清昀。
啪一声,铝片从手里滑落。
俞清昀慌忙躬身捡药片,仓促且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个药是一天三次,一次两粒。
池彻睨着她不动,眸底铺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俞清昀飞快抬眼瞟他一眼,见后者目光还没移开,立马又佯装严肃地低头看处方。
心脏砰砰砰地跳,快要飞出喉咙口。
端坐着一动不动。
须臾,池彻突然抿唇轻笑出声,气音浅浅,肩膀也跟着震颤了下。
我识字儿的,俞清昀。
意味深长的一句后,他吊儿郎当地收回视线,开始呷冲剂,手指慢条斯理地打字。
【不好意思啊,有女朋友了。
】【我旁边这个就是。
】【正吃醋呢。
】【删了。
】-从医院里出来时,时钟已经快指到十点了。
池彻输了液后,烧差不多退下去了,但人还有点没精神,脸色也没有恢复如常。
俞清昀手机响起,到一旁接电话,是俞华月打来的。
晚上年夜饭吃到一半时,俞清昀就急匆匆摸了钥匙出门,只跟她说是找朋友有事,结果都这会儿了还没回来,她有些担心。
电话那头的俞华月道:都快十点啦清昀,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也别太打扰你朋友啦,都早点回家吧,你们可以明天白天再约着一起玩呀。
嗯,我马上就——俞清昀手机举在耳边,话头倏地顿住,没由来地转头看向池彻。
他正站在路边等她。
男生身材高挑挺拔,双手插在衣兜里,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磨着鞋底,磨了会儿又咂咂嘴,晃着头四处看着打发时间。
神态懒懒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俞清昀慢吞吞收回视线,抿抿唇:妈,再给我两个小时吧,我零点前肯定回家。
大年夜啊。
怎么也得,陪他吃顿饭吧。
电话挂断。
俞清昀把手机揣回去,走过去池彻面前站定。
小姑娘仰起头,小鹿眼清澈明亮地望向他。
池彻觑她一眼:你妈的电话?俞清昀:嗯。
池彻:催你回去?俞清昀点点头。
池彻扬扬下巴,步子闲闲往马路边走:走吧,我帮你叫车。
俞清昀没跟着他走,池彻回头看她:不走吗?嗯,不走,俞清昀说,我陪你吃顿饭再回去。
池彻盯着她不动。
忽地眼底笑意漾开,视线看向别处,挠了挠眼下皮肤,嗤道:谁他妈要你陪。
脚步却已经转了方向,往他家小区的方向走。
俞清昀嘴角忍不住翘了翘,抬脚跟上。
大年夜加时间晚,外面饭店都关门了,不过池彻现在本就吃不了辛辣的。
俞清昀跟着他返回大平层,准备给他熬碗粥。
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瓶矿泉水和几瓶啤酒。
池彻还懒洋洋撑在厨房边的流理台上,勾着头看了眼,笑道:哟,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这可怎么办。
俞清昀没搭理他,又躬身翻柜子。
翻了好几个柜子,好歹在最后那个柜子深处找出半袋米。
病好了,人话都变多了,池彻煞有介事地评价道:可以啊俞清昀,这都能被你翻出来,我都不知道有这玩意儿。
俞清昀无奈叹口气,她是真的好奇:你这里什么都没有,那你平时都吃什么呢?外卖,泡面……或者饿了再说。
池彻转过身,背靠台边,插科打诨的语气,随便吃吃得了。
要是哪天不小心一个人死在家里了,这些玩意儿放着不是可惜了。
呸呸呸,俞清昀立即道,不吉利的话不能说。
这有什么不吉利的啊,谁不会死啊。
池彻语调轻松,整个一浑不在意的模样,况且,希望老子死的人,可比希望老子好好活着的人多多了。
俞清昀喉咙却莫名一梗。
谁说的?她很快接道,又顿了半饷,语气闷闷地,还是有人希望你好好活着的。
谁啊?池彻侧眸,饶有兴趣地看向她,压低声音,你啊?俞清昀被他笑着的眼睛盯得心里直发麻,垂着眼睫把池彻推出厨房:你、你快出去,我要熬粥了。
把人推出去后,厨房门即刻被她关上。
心跳声还没平息下来时,那人又从外面将门拉开,探了个头进来:不是俞清昀,你熬个粥都还要关门熬?你不是要给我下药吧?好啊你,最毒不过妇人心啊。
俞清昀脸红到不行,连忙又跑过来再一次把他推出去,把厨房门拉上,破罐破摔说:对!我就是要给你下药,让你活不到2013年,行了吧?什么药这么见效啊俞清昀?那人还没走,人抵在门另一边,含笑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不会是我想的那种让人欲/仙/欲/死的药吧?俞清昀觉得她整个人又羞又恼,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手上还抓着那半袋米,后背紧紧抵在门上,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视线一撇,斜对面抽油烟机的镜面里,她嘴角再上翘一点,就要顶破天花板了。
这人真的,幼稚死算了。
作者有话说: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 33、三十三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