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派出所里。
池彻那句话声量很低,除了他死死掐住的张总外,也就周皓和几个邻近的警察能听到。
但大概他周身气压属实可怕, 这话一出,整个派出所竟都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上一刻, 张总都还在涨红着个脸,挤压着喉咙发出呻/吟,那只没打石膏的手在空中胡乱抓着,把池彻修长有力的手臂抠出一条又一条的血痕。
下一秒,却倏地停了下来。
就连无法抑制的卡喉声都拼命克制住了。
有过上次被暴揍的经历, 求生意识使张总现在一点也不敢赌。
卡主他喉咙的手指还在不停地灌力。
池彻这个疯子, 也许真的能就这么掐死他。
池彻速度太快, 周围警察都还没反应过来。
眼瞧着张总都已经开始翻白眼, 即将窒息了,警察们才一窝蜂冲上去, 把池彻拉开, 然后迅速将张总带进里面的休息室, 将两人分离开。
对面办公桌的老警察生气地大声批评道:你这个小年轻简直太不像话了!在派出所当着那么多民警的面都敢堂而皇之地出手打人!这要是在外面,那你不是要无法无天了!池彻已经被周皓拖开, 按在了门边的座椅上坐着。
双手插兜, 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但漆黑眸底的戾气仍未消。
闻言,池彻勾起唇道:那肯定啊。
这要是在外面, 老子肯定不留他狗命。
你!老警察气得脸瞬间涨红, 手指着他颤抖, 你再说一遍!你——抱歉抱歉!他不是这个意思, 您知道的, 小孩子嘛,他现在就是在气头上,您别介意……周皓这头才刚劝下来,脚步都没停歇,又立刻跑去对面办公桌,把老警察拉下来坐着,边讨好地笑着给他顺气,边端茶倒水给他,哪儿还有九弯知名企业开源制药高层的样子。
几分钟后,老警察总算哼了一声,没再计较。
周皓擦擦汗,又连忙跑回池彻这头,看了看表,躬下腰对他道:阿彻,已经到晚饭时间了,要不你先出去吃个饭?张总那边儿,我有承诺他一个项目,一会儿我再去说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这里不用你再操心了。
言语间的极其恭敬,要叫旁人听了会以为池彻才是那个长辈。
池彻眼皮都没稀得撩起,没什么感情地说了句:哦,那会不会太耽误你了啊。
不耽误不耽误!阿彻你也是,你说哪儿的话!周皓连忙摆手,笑容和皱纹挤了满脸,咱们都是一家人,这都是表舅应该做的。
池彻没忍住扯唇角笑了声。
视线朝对面停车场投去,人站起来,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拍了拍周皓肩膀:行,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池彻迈着闲闲的步子出了派出所,手抬起,往后挥了挥。
周皓盯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长呼出口气,面上笑容渐渐消失,变得阴沉。
但也就一瞬。
身后有警察打印了资料出来,叫他去签字。
周皓连声应好,转身的时候面上又带上了友好至极的微笑面具。
周皓接过警察递的笔流畅签着字,等待的女警察闲聊道:您这个表舅对表外甥可真是太好了呀,他亲爸亲妈都没这么细致周到吧。
唉,这孩子啊,可怜。
他爸不管他,他妈是——周皓收起签名笔,隐秘地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压低声音道,这样没的……所以你说,我这个做表舅的,哪有不管的道理?女警察捂嘴倒吸了口气,瞪大眼道:啊……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说完,周皓从衣兜里摸出钱包,递给女警察几张百元大钞,笑着安排道:今天辛苦所里的各位了,麻烦您帮忙给大家买点喝的。
诶,千万别拒绝啊。
啊,多不好意思呐。
女警察受宠若惊地接下,那我不客气啦,谢谢您。
不能客气。
周皓扣好西装扣,那我就先进去看看张总。
女警察:诶,好的好的。
应声后,女警察转身出门买饮品。
倏地脚一顿。
察觉到点不对劲儿,她转身往后看,那头的周皓刚好进了张总在的休息室,门缓缓合拢。
这周先生是刚那男生的表舅的话……那么,那个男生的妈妈,就应该是周先生的表姐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周先生却能如此置身事外、语气轻松地说出,他表姐自杀的事情?-池彻穿过马路,走进停车场,看到俞清昀时,她正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的花坛边。
夏日白昼长,傍晚夕阳将落未落,她微眯着眼睫,伸手挡在额头上。
池彻走过去她跟前,拍了下她的头,眼睫垂下睨她:啧,怎么不听话?不是叫你在车上等我么。
池彻慢悠悠转身,蹲下,侧头朝她示意:上来。
俞清昀现在腿上伤口有好一部分,不必一定公主抱了,避开伤口背着也是行的。
俞清昀撑着花坛边,爬上池彻宽阔背脊,眨眨水灵灵的小鹿眼:车里有点闷,出来透气。
池彻轻而易举把她捞到背上,起身往车那头走。
他哂笑一声,下颌朝对面的派出所一扬:昂,出来送我最后一程?呸呸呸,怎么老说不吉利的话。
俞清昀皱起眉,立刻接了一句。
顿了顿,她还是问了句,所以,结果怎么样啊?张总同意和解了吗?其实刚刚俞清昀就已经听周振洋说了。
俞清昀说完那句话后,周振洋本还想解释什么,手机短信声将这段不算愉快的对话打断。
他接到了他爸发来的信息,说张总已经同意和解了,让他去附近的奢侈品店给张总买一副领带。
离开前,周振洋绕到她面前,面色淡淡地说:就算是你说的那样,但我依然无法与你苟同。
他耸耸肩,时间会证明一切,池彻和谁都长久不了。
俞清昀没说话,但却在这一刻,在心里做好了决定。
与其去杞人忧天那些虚无缥缈的假,不如去相信实实在在的、能触摸到、能感知到的真。
俞清昀决定相信自己的双眼,就算将来真有一把无名火将她全部上奉的老房子付之一炬,那她也不后悔,真到那一天,她就当是自己咎由自取。
……池彻说:同意了。
俞清昀抬高了些声量:啊?怎么这么快就同意了?她不太敢说谎,所以只敢换个问法。
池彻这人太过聪明,她没有任何伪装能瞒过池彻,如果真的有,那也只会是池彻不揭穿。
池彻扬起眉:怎么,听你这语气好像还很失落是吗?俞清昀讪讪:我……我就是有点惊讶,不是刚才还……恰好走到车旁,池彻开了副驾车门,将俞清昀放进去坐着。
他直起身,手撑在车门上,似笑非笑道:以后用不着惊讶。
俞清昀,你得适应你对象无所不能这个事实,知道不。
说完后,池彻便云淡风轻地关上了车门,绕到另一边上车。
俞清昀嘴角不自觉上扬。
池彻这人,说话总听着轻狂,但也确实有这个底气。
她禁不住开始设想,会不会等池彻鸡皮鹤发了,他都还是这个模样。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第二天就是开学日,也是俞清昀在这里住的最后一天,她明天就要搬回学校了。
俞清昀不打算跟池彻说她见过周振洋的事情。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只会听池彻自己说,也只会相信从池彻嘴里说出来的话。
俞清昀从冰箱里拿出她下午就炖好的核桃红枣汤,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核桃和红枣里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对于脑震荡患者的恢复有好处。
从她差不多可以自由行动开始,她就在开始捉摸着做点什么给池彻补脑。
正盯着微波炉倒计时数字发呆时,倏地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好闻的檀木沉香气息占领她嗅觉。
池彻洗了澡出来,上身赤/裸着,下面穿了条居家短裤,微凉硬朗的肌肉线条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着她。
他把下巴闲散地放在她肩膀上:又是核桃?男生温热吐息就近在咫尺,俞清昀呼吸不由自主发紧:嗯。
池彻啧了声:媳妇儿太体贴了也不好,天天给我吃核桃补脑,都吃腻了。
话是这样说,但他那故作嫌弃的语气却更显亲昵和炫耀。
滴的一声,微波炉加热时间到。
俞清昀戴上隔热手套准备去拿汤,挣扎了下,池彻环着她腰的手反而收得跟紧,瞧着她侧头递过去的眼色,也丝毫没点数,反倒还佯装无辜道:看我做什么?俞清昀无言抿抿唇:我要去微波炉里拿汤。
你去啊。
池彻眸底铺着笑,高挺鼻梁擦过她侧脸,我又没拦着你。
……俞清昀耳根发热,只好支撑着男生大半的体重,艰难地往微波炉那头挪动步子。
打开,端出来,想到池彻刚的话,她随口问了句:那你有什么想吃的?有什么想吃的?池彻思忖片刻,想吃什么都可以吗?如果我能提供的话。
俞清昀点头道。
回答完后,却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
果然。
胸上忽然多了道触感。
池彻在她那句话出口的同时,搂在她腰间的一只手迅速上挪。
笑意低低沉沉地在耳边响起:这也可以吗?俞女士。
说着,他还捏了一把。
这一下太猝不及防,俞清昀身体猛地一颤,可手里又端着汤,根本分身无暇来阻止他的流氓行径,只得任他为非作歹。
手忙脚乱的一阵,汤也差点就端洒了,连忙放到桌上。
俞清昀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脸涨得通红,急急忙忙地从池彻怀里挣脱出来,腿上的伤都瞬间抛之脑后,双手拦在胸前,不可置信地双目圆睁,喘着气盯向池彻。
这个眼神看着我干嘛。
池彻慢条斯理地往旁边一靠,身姿颀长,赤着的上身里,腹部肌肉/沟壑纵横地往下蜿蜒,很是秀色可餐。
你……那抹触感似乎还在游走,俞清昀咬了咬粉唇,你怎么这样!我怎么样?池彻赖赖唧唧地笑,啊?俞清昀,我怎么你了?你……你怎么能……俞清昀眼神示意了下桌上的汤,你怎么能趁人之危呢。
趁人之危?池彻疑惑地皱起眉,挠挠眉心,视线在俩人穿着上来回打量,似假非假地说,诶俞清昀,你能不能搞搞清楚,咱现在这情况,谁更危啊?……盯着女生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根看了两秒,池彻想了想,直起身,朝她这边跨了两步,非常大方宽容地道:行,那要不这样,你摸回来?我不介意的。
说着,他还来拉俞清昀的手,试图帮她脱掉隔热手套。
俞清昀连忙躲开:不、不用了。
这倒不必。
池彻倒也没强迫她,垂下眼睫睨她:哦,那怎么办。
俞清昀说不过他,鼓鼓脸颊:反正就……你以后不能这样。
要是汤洒了,那他们俩人就又得进医院了。
嗯?为什么不能这样?池彻勾着唇角笑,你是我媳妇儿我为什么不能这样?他叹了口气,故作可怜道,唉,俞清昀,你这有点儿让人难过啊。
这人偷换概念的功夫是一流,俞清昀果然被他带进去了。
她慢吞吞地捏着隔热手套,认真道:那……那你不能在厨房这样,厨房太危险了,容易出事故。
哦,你说的有道理。
池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顿了两秒,他请教的语气,那厨房不能这样的话,哪里能这样?池彻又靠近了一步,黑压压的眼睫压下来,放低声音道:哦,懂了,在房间就能这样是吗。
作者有话说:在看的宝贝能不能给点评论啊,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单机。
(可怜巴巴)◉ 56、五十六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