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 当时的俞清昀只觉心头塌陷。
而十年后的她,再回忆起来,才突觉往事一幕幕。
……真的吗?那如果……俞清昀抿了抿唇, 视线垂下去,把身前的被角一寸寸捋平, 小声道,如果我做的是坏事呢?你也会帮我善后吗?池彻手肘撑着床头:会啊。
俞清昀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那要是我做的是很过分的那种坏事呢?就是人人鄙夷的那种?池彻毫不犹豫道:那我就跟你狼狈为奸。
……抬眸,和男生坦荡无谓的眼神对视上,俞清昀不由得挽唇, 却也实话实说道:你这样好像有点没道德心。
池彻耸耸肩, 虚心地将这个评价全盘接下:你说得对, 我这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品, 这些年做过的坏事儿也真不算少。
他手里转着打火机,不知想到了什么, 嗤笑出声:诶, 你知道吗?还曾经有个王八蛋被我气得暴跳如雷, 脸涨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食指指着我的时候, 那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
池彻侧头看向俞清昀,你知道他那次怎么说的吗?俞清昀配合道:怎么说的?池彻眸底铺开忍不住的笑意,学着那人从牙缝里挤字眼的语气:他说, ‘池彻, 你这种罔顾良心, 无视亲情, 性行败坏的人, 以后绝对是活着没人爱,死了下地狱,来生无转世……’他啧啧感叹,这人好像把脑子里所有的诅咒的词都在我身上用了个遍。
俞清昀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完了,俞清昀,怎么办啊。
池彻勾了勾俞清昀小手指,拉回她的注意力,似笑非笑道,这样下去我是不是得早死啊。
呸呸呸。
俞清昀连忙去捂他嘴,立即道,你别胡说,诅咒的话怎么能当真?更何况,你现在有我给你求的平安结了,一定会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池彻憋着笑,把女生白皙纤细的手指从唇边拉下:昂,也是。
俞清昀小脸儿还是皱着,正色揣摩他神情:你不会还在想什么‘死了也无所谓’这种话吧?池彻:没。
俞清昀看着他没说话。
不是,现在真没了。
池彻无奈摇摇头。
他语气仍轻飘飘的,但好歹加了几分认真在里边儿,以前确实这样认为过,但现在的话……特别是最近,不太想死了。
活着……好像还挺多有趣的玩意儿的。
是吧!俞清昀神情舒展,升起些欣慰,鼓励道,比如?比如啊?池彻思忖了两秒。
然后,他舌尖抵着脸颊,吊儿郎当地侧头,吐息凑到俞清昀耳边,染着暧昧的笑意:比如,老子现在就想再上你几次。
俞清昀耳根霎时发烫:……池彻还在那边儿慢悠悠地勾着笑:给不给实现活着的愿望啊?……怎么不说话的?池彻碰了碰她肩膀,赖赖唧唧的语气,行不行啊俞清昀,嗯?……要是行的话老子现在就下床拿套去。
说着,池彻长腿已经放下了床。
他视线打量了俞清昀一眼,指挥道,然后你就自个儿把衣服脱了,躺这儿等我,可以吧。
俞清昀:…………-下雨的缘故,山间又起了大雾,日出全被遮盖,无法取景,三组无人机都前前后后地无功而返,分别在微信群里知会了一声后,各自回房间补觉。
一直到窗外天光大亮了,俞清昀才堪堪裹着衣服从池彻房间里逃出来,并一阵好说歹说,把非常热心地打算赤着膀子送她回去的池彻推回房间。
帽子、围巾和口罩更是戴得全副武装,就露了两个眼珠出来,就这样还生怕在路上遇到熟人,腿软得不行直往下滑也强撑着小跑。
坐电梯下楼时,俞清昀开始在脑子里快速思考着一会儿回房间后应付黄前前的说辞。
虽说黄前前粗线条,和她关系也不亲密,大概率也不会在意她五六个小时都没回房间的事情。
但总归是心虚占上风,她还是要想个借口的。
没想到的是,俞清昀一拐弯,就在房间门口遇到了从另一边回来的黄前前。
她的装扮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除了身上披着的是件男款黑色大衣,脖子上套的也是条男款黑色围巾。
黄前前打量了她一眼,果然没怎么过多在意。
她瞳孔显得有些涣散,摸房卡开门,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头也不回地径直进去,一头扎进被子里,用枕头捂着脸一动不动。
房间里也是她们凌晨放完行李就走的时候的布局。
俞清昀有点没搞懂这什么情况。
她抬脚进门,脱掉帽子围巾,站到黄前前床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前前,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黄前前没动,也没回答她。
俞清昀撇了撇嘴,打算去卫生间换衣服,刚走一步,黄前前大衣外套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啪嗒一声。
她低头看,心脏瞬间一紧。
是套子,很熟悉的外包装,山庄配备的。
他们刚刚……用的也是这个。
这山庄服务非常到位,各种尺寸和品牌的套子应有尽有,摆满了一整个床头柜,保证顾客一支起身就能摸过来一片。
脑子里不知回忆起了什么,俞清昀脸瞬间有点烧。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提醒一下黄前前:前前,那个,你、你东西掉了。
边说边蹲下身捡起,却发现这个套是拆过封的,但是里面的小雨伞却是崭新的,连空气都还没排。
正愣神时,她忽地听见床上传来小声的呜咽声,被套在细细地颤抖。
俞清昀。
黄前前声音闷在被子里,哭腔浓厚,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啊?俞清昀愣了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在她印象里的黄前前一向都是个心气高、骄傲又习惯性目空一切的女孩子,这怎么会……我只是在想。
黄前前掀开被子坐起身,狐狸眼被泪渍浸得肿了起来,她抽噎着,我不漂亮吗?都说我很漂亮啊。
我身材不好吗?连杨彦也说我胸大无脑。
那我智商低吗?好吧……好像是有点。
俞清昀从未见过黄前前如此脆弱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只好坐到床边,给她递纸,充当倾听者。
但是不是都说男人是视觉动物吗?黄前前漂亮的脸湿了个全,而且我都努力了这么这么这么久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能稍微喜欢喜欢我呢?俞清昀沉默。
在这个问题上,她也没有指导别人的能力。
俞清昀,我真的好羡慕你。
黄前前吸着鼻子说,喜欢的人能比自己喜欢他还喜欢自己。
俞清昀怔住,不知黄前前这话是从何下的结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时,黄前前又躺了回去,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背对着她,鼻音嗡嗡的:算了,我应该是一辈子也不可能体会到了……对了,俞清昀,你脖子上吻痕很明显,记得处理一下。
俞清昀:…………-俞清昀换了衣服也上床补觉了。
大概是刚刚实在是耗费了太多体力,她头一挨到枕头,就立刻昏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半下午,被黄前前叫醒,一起下楼吃火锅。
这几天天气实在变幻莫测,清晨时雨停了一小会儿,没多久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和天气预报里播报的完全不符。
所有的拍摄计划被迫搁置,大家索性捡了个懒,就纯当是来搞团建的了。
山庄里各类娱乐应有尽有。
众人集中在火锅店吃了顿热腾腾的火锅,酒足饭饱后,寸头几个人去打麻将,闻若颜说要和小胖墩视频,先行离场,剩下的人在杨彦的组织下,移步清吧准备玩游戏。
清吧就在隔壁,大家坐了个圆桌。
游戏输的人有惩罚,可以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场子很快被炒得热了起来。
玩儿什么游戏?梁集看向杨彦,刹那间上举双手,不能玩儿考反应力的游戏啊!老子每次玩儿这个都喝他妈一桶酒。
行。
杨彦爽快地答应,那就玩儿抢数字吧,简单易懂。
梁集:?我他妈?在场人听到有人不擅长,都纷纷同意了玩儿这个游戏。
抢数字游戏顾名思义,在场七个人,必须依次报1到7的数字,同时报数和最后报数的人需要接受惩罚。
讲清规则后,杨彦道:游戏开始1!旁边有人愤愤不平:你这耍赖2!旁边的黄前前立马抓住机会报:你们太狗了吧3!俞清昀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只剩下三个机会了。
桌上不知为何在这一瞬安静了下来。
池彻左右看了眼,慢悠悠地笑:没人报啊,行吧,4。
相当之轻松。
梁集霎时抓着头不敢相信地大叫起来:我草!我刚刚在干嘛!脑子被人绑架了!而当他只顾感叹时,立即又有人往下报:5!俞清昀嘴巴张了又闭,习惯性的犹豫和瞻前顾后性格使她在这一游戏中很不占优势。
她一慌,下意识在这一瞬朝旁边的池彻看去。
但池彻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求助眼神,而是忽地朝梁集身后伸了伸头,眼睫眯了眯,神情浮上些惊讶,不知是看到了什么。
梁集果然被成功带跑,好奇地伸着头向后看去。
同一时间,俞清昀感觉自己侧脸一凉。
池彻抬头碰了碰她,手指温度带着深秋的凉意。
俞清昀几乎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连忙出声报数:6!众人即刻欢呼起来。
哈!哈!杨彦激动地跳起来,用手弯掼住梁集脖子来回晃荡,大笑道,第一个惩罚者出炉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自己选!别说哥哥没给你机会!梁集本懊恼地抠着头皮,倏地对上对面男生漫不经心的笑意,又回想起刚输游戏之前的场景,这会儿纵使是再笨也反应了过来。
我草!彻爷!不带这样的!梁集从座位上弹起身,义正严词道,你重色轻友!你故意朝我后面看去转移我注意力!你陷害我!我陷害你?池彻一脸无辜地耸耸肩,我什么时候陷害你了?他侧头看向他旁边的俞清昀,眼底闪过戏谑的笑意,你说,我陷害他了吗?梁集痛心疾首,还在控诉:你和嫂子都是一家的,你问她有什么用!俞清昀不好意思地低头咳嗽了下。
其实梁集也就是揶揄两句,游戏而已,他们也没那么较真的,输还是输得起的。
但最后反而是俞清昀不好意思了,主动提出她也要接受大冒险惩罚。
有池彻坐那儿镇守着,谁敢真的惩罚俞清昀啊。
杨彦想了想,随手拿了瓶饮料递给她:嫂子,你帮我把瓶盖拧开吧,就当惩罚了。
大家都有意照顾她,俞清昀便也没拂大家的面子。
接了饮料拧。
刚一用力,右手手臂倏地传来剧烈的酸痛感,就像是提了什么重物留下的后遗症。
俞清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众人视线都奇怪地朝她这里投过来。
池彻手撑着头,也眯眼望着她,目光在她的手臂上下游走,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意味深长。
俞清昀讪笑了下,甩了甩手,又用力拧了下。
依旧纹丝不动,而右手手臂肌肉的酸涩感更加明显,甚至逐渐有无法忽略的趋势。
这饮料瓶盖本来就紧,这下似乎还真拧不开了。
……怎么回事?正想尝试第三次时,手里的饮料瓶遽然被旁边人抽走。
池彻眸光轻飘飘的,手指一拧,轻而易举打开了瓶盖,啪地放在桌上。
视线仍聚焦在俞清昀身上,表情愈发耐人寻味。
俞清昀神情有些不适,揉着小臂肌肉,活动着手腕。
另一边的黄前前问:你手怎么了?俞清昀疑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慢吞吞地回忆着,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
大家也没介意,这一茬很快被带过。
有人起身去上厕所,游戏暂停。
俞清昀手臂酸涩感仍然未消,还拧着秀眉在回忆。
池彻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两秒,悠悠地凑过来她耳边:不是,你真不知道啊?他喝了酒,眼底染着一抹绯红,懒散勾人的劲儿很紧。
俞清昀诚实地摇头:真不知道。
池彻轻笑一声,胸腔震颤了两下。
而后,他缓缓开了口,嗓音低低沉沉,带着缱绻的哑意。
看来我们宝宝……是忘记早上做过手工活动了。
作者有话说:◉ 60、六十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