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他,为什么他还要她也喜欢他呢?抑或者,这只是萧怀雪为了证明自己的男性魅力?站在落地玻璃门前,席采绫透过玻璃看着正在大厅里和一个女人谈笑风生的男人。
似乎不管走在哪里,萧怀雪都是女人们所注目的对象。
要喜欢这样一个男人,也许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唉,她在想什么呢!席采绫使劲地甩甩头。
说到底,她和萧怀雪交往,不过是因为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上而已,只是暂时性的交往。
甚至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哪里吸引了这位花花公子。
席秘书,可以走了。
啊?!席采绫一惊,不知何时萧怀雪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迅速地压下自己的吃惊,她恢复成平时的表情,去哪里,总裁?约会。
约会?她没听错吧。
二十分钟后,当席采绫被萧怀雪拖着来到海边的时候,终于确定自己刚才没听错。
你带我来这里干吗?满目的海,还有那丝丝的凉风。
难得来到爱丁堡,不看看海就离开,未免太无趣了。
他说着,拉着她下了车,漫步走到沙滩上,知道吗,海是上天的恩赐,蕴藏着巨大的财富,但是却也有无数人因此而丧命。
就像是甜美的毒药,明知道会死,却依然让人经不住诱惑地吃下。
毒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海。
他如玉的声音,夹杂在凉风中,让她觉得像是在听着某种颂唱。
难道不是吗?他一笑,随后问道,可是却有很多人想要得到这毒药。
你也想要?她好奇地问道。
想要。
没有犹豫的,他说出了这两个字,迟早有一天,萧氏会涉足海洋的开发。
她咋咋舌,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打算。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望着那海天相连的一线,喃喃着,真想把大海握在自己的手心中,也许这样我才会满足吧。
莫名的,他说话时候的神情,竟然让她觉得——好看。
三分寂寞、三分空虚、三分执着,外加一分的迷惘,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萧怀雪这样的男人,冷血、果断、狠厉且花心,他怎么可能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所以……是她看错了吧。
是为了想赚更多的钱吗?话不知不觉地问出了口。
萧怀雪一怔,随即点了点头,是吧,毕竟我是商人。
但是你赚的钱已经够多了,萧氏每年的盈利都在翻倍。
没有一个商人会嫌钱多的。
他淡淡地道,看着她被风吹起的发,冷吗?席采绫摇摇头,不冷。
在这里,只会觉得凉爽,却不会感到冷。
通常女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说冷,这样男人才有机会把外套脱下来给女人披上。
那是因为那些女人都太娇弱了吧。
她撇撇嘴。
也许吧……她似乎总是让他觉得意外。
哼,女人不一定非得要男人的百般呵护,若是有一天,她的男人比她早离开世上,她会变得无法面对这个世界。
萧怀雪侧头看着身边人,静静地问道:那么若是我死了,你依然能面对这个世界?什么?他的话,让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就当我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吧。
因为他怕听到这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所想要的答案。
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悄然道:你知道吗?对我而言,你也是一种毒药,甜美,却会害死人。
她是毒药?席采绫的身子一僵,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他吹拂在她耳边的呼吸,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不懂吗?呵……没关系。
他知道,她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吸引人的地方,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不经意间所散发的美,才会那么的纯粹。
也许,他根本就不该去碰触她,不该去沾染她。
心中隐隐产生着预警,在告诉着他,迟早有一天,他会因为她,而变得完全不像自己。
可是……又好像迟了,这预警,来得太迟了,因为他已经被这毒药的甜美芳香所吸引了,快要……无法自拔。
采绫,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来到了爱丁堡后,萧怀雪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又或者,变的那个人其实是她?半躺在酒店房间里的床上,席采绫只觉得脑子涨成了一团,倒霉,早知道死也不来爱丁堡了。
抓抓头发,她懊恼地道。
如果不来这里的话,就不会想东想西的,也不会有所谓的烦恼。
萧怀雪是个花花公子,他有过太多的女人,有过太多的情场经历。
她在他的面前,根本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对手。
席采绫,你该不会是对萧怀雪这样的男人都有好感吧!她自言自语地道。
随即又一阵哀嚎道,老天,若真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我死了干脆。
白痴都知道,爱上萧怀雪这样的男人,只会是死路一条。
因为他最爱的人,绝对会是他自己。
若是你对他有利用价值的话,那么也许他还会施舍一点爱给你,若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话,那么就可以趁早自己闪人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喃喃着,我对萧怀雪没有任何的好感,所以更加不会去爱上他这样的男人。
她像是自我催眠似的,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直到心情平复之后,席采绫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坐到了电脑前,打开了自己的邮箱。
差点忘了要给何少卿那家伙发邮件了,给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写信,多少也能发泄一些。
十指敲击着键盘,在寂静的房间里,这样的声音显得尤为清脆。
记得昨天在发邮件的时候,还因为萧怀雪而停了好一会儿。
而在她发完邮件后,他还对她说了一些话,是什么话呢?——明天开始,别再给何少卿发邮件了。
——我们现在正在交往,不是吗?所以……喜欢我,至少在这段时间里,喜欢我,只喜欢我。
他的声音,似乎还在她的耳边响着。
打字的手猛然一顿,席采绫使劲地晃了晃头。
是否给何少卿发邮件,根本是她的自由。
她不用去理会他,也不用去在意他!对,就是这样,邮件她想发就发,想不发就不发。
但是为什么……手指按着键盘,却敲不下去?脑子里反复充斥的,就是他的声音?见鬼!她喃喃地低咒一声,干脆关了电脑,站起身,看了看放在床头柜前的行程表。
明天,又有恼人的宴会了,即使到了爱丁堡,这种商人间的聚会,还是让她提不起兴致。
虚伪的应酬,永远都闪烁的灯光与喝不完的酒,脸上的微笑则是最好的面具,戴得太久,忘记了摘下。
而他,也是那戴着面具的一人。
又应酬了一个新结交的商业人士,萧怀雪抬手揉了揉额角。
你今晚已经喝了不少酒了。
席采绫在一旁提醒道。
虽然她没见萧怀雪醉过,但不代表他的酒量是无限制的。
我知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喝那么多。
他苦笑了一下。
商人之间,酒似乎成了必备产品。
要解酒药吗?我有带。
她打开皮包,打算取出药片。
萧总,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一道声音插入,两人都抬头望去。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一脸大笑地看着萧怀雪。
是汪总啊,难得,难得。
萧怀雪笑笑,认出了来人。
在这里碰见,也算是缘分了。
上次没有合作成功,真是遗憾。
听说你那次的工程,赚得不错。
哪里,都是小钱而已。
你萧总的小钱,恐怕是我的大钱咯。
汪总笑呵呵地拍了拍萧怀雪的肩膀,走,我们喝几杯,顺便可以讨论一下以后的合作机会!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温文一笑,稍低了一下头,凑近席采绫的耳边,你的解酒药,看来我是暂时吃不到了。
说罢,他随着汪总走到了附近的一张酒台边。
她皱起了眉。
他该不会是……还打算继续喝吧。
萧怀雪之后的行动,则证实了席采绫的想法。
酒,一杯接着一杯下肚,汪总拼命地灌着酒,而萧怀雪则是满脸温和地回应着。
虽然他的表情是在笑,但是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直到汪总一脸酒醉地离开,萧怀雪才收起了笑容,闭上眼眸,整个人瘫软地靠在椅背上。
萧总,萧总!席采绫上前,轻轻地叫唤着。
半躺在椅子上的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睡着了一般。
萧怀雪!她再一次地叫道,在他的肩膀上推了几下。
好半晌,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她,我好像……醉了。
看得出来。
她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能站起来吗?萧怀雪甩甩头,试了几次,总算从椅子上站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
席采绫赶紧用肩膀顶住了他的腋下,撑着对方。
他眯了眯眼眸,像是要努力地看清眼前的人,只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眼前的影像变得模模糊糊。
抱歉,好像要你送我回酒店了。
他苦笑一下。
放松,把重量靠在我身上,你的体重,我还撑得住。
她说着,举步撑着他向着宴席的出口走去。
撑得住吗?但是为什么他却觉得会压坏了她似的。
萧怀雪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身体已经先头脑一步地放松了下来。
她的声音好像有股魔力,能够轻易获取人的信任。
暖暖的体温,借由着身体的接触而传到了他的身上。
那是……她的温度呵。
让他觉得很舒服!有多久……没有如此安心了?二十分钟后,当席采绫把萧怀雪带回酒店的房间时,他已经醉得昏睡了过去。
好累!她吃力地把他抬上床后,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精力不复当年勇,悠闲的日子过得太多。
也许没变得手无缚鸡之力,她就该偷笑了。
真是的,明明不能喝那么多,还像灌水似的喝酒,简直就是不要命!她看着床上的人,甩着发酸的手臂。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醉酒的模样。
没有耍酒疯,也没有说些胡言乱语,只是沉沉地睡着。
这样算来,萧怀雪的酒品还算是好的。
弯下腰,她脱了他的鞋和西装外套。
然后一手撑着床沿,整个身子横在他的身上,另一只手则打算拉过被子,替他盖上。
采绫。
轻柔的声音,似呢喃般地响起。
她一低头,却发现身下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正直直地凝视着她。
迷蒙的黑眸,像是半开的曼陀罗,有着一种魔性的美。
微乱的刘海,散落在他的额前,原本苍白的肌肤,此刻有着酒醉的红晕,嫣红似血的唇,正浅浅地笑着。
缓缓地,他抬起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双臂,总算,抓到你了。
萧怀雪,你……话说到一半,她住了口,因为她发现,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焦距。
换言之,他现在根本还是醉得神志不清。
砰!下一刻,她被他压在了身下,酒气直冲进了她的脑门。
才刚想抗议,他已经整个头埋进了她的肩窝,好舒服……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舒服了……舒服?席采绫怔了怔,喝醉酒的人,不是都应该难受才对吗?你舒服?她一时忘了他是个喝醉酒的人。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继续独自喃喃着:为什么我会出生呢?带着这样的血。
我很想……没有出生在这个世上,这样……我就不会在才降临世间的时候,就被抛弃了……什么?他的话让她不自觉地惊道。
难道……难道萧怀雪他不是前总裁的亲生儿子?还好……父亲收养了我……不过……这也不好……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席采绫震惊于这一事实,一时之间,只是呆呆地让他抱住。
不好……不好……也许应该让我就那样死去,会更好……什么死去,萧怀雪,你听清楚了,就算你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了,你也要……她对着他吼道,却发现他早已闭上眼眸,重新睡去了。
搞什么!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这样睡着了!席采绫抱怨着,轻轻地抽出身子,再给对方盖上被子。
看着他熟睡的脸庞,她沉默了。
从没想过,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也有着不幸。
而且他似乎把这份不幸记得很深,否则绝对不会在今晚,说出这样的话。
死去……为什么,难道活着不好吗?只有活着,才是最基本的。
醉了,睡了,然后醒了。
只是这一次的醉,有些不一样。
手指间,仿佛还有着她身体的残温。
睁开双眸,萧怀雪慢慢地撑起了上半身。
诶,你醒了啊。
印入他眼帘的,是她那泛着倦意的脸庞。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身子有些无力,是酒醉的后遗症。
守夜啊!席采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以为你会半夜呕吐什么的,谁知道你好好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早知道,她昨晚就该回自己房间倒头大睡。
守夜吗?心底……似乎有根弦,被轻轻地触动着……对了,吃片解酒药会舒服点,我倒杯水给你。
她说着,转身走到饮水机旁,到了一杯温水,再从包里取出两片药片。
他望着她走动的身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喏,给你。
她走到床边,把药和水递给了他。
萧怀雪接过,和着水吞下药片,昨天,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有啊,你说前总裁其实只是你的养父,你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抛弃。
虽然明知道自己也许不该如此明白地说出来,但是莫名的,她此刻不想说谎话。
周围的空气霎时凝结,他的视线一片冷然,她甚至毫不怀疑,对方随时会杀人灭口。
我说了?说了。
那你呢,没有什么想说的吗?他垂下眼帘,轻轻地晃动着杯内未喝完的酒。
这种状况,好像她非得说些什么似的……席采绫想了半天,最后蹦出嘴的,却是一句:你以后,别抛弃自己的孩子就是了。
即使那孩子有残疾,或者是先天性的疾病,都别抛弃。
孩子?呵呵……他笑了,却是诡异的笑,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要什么孩子。
啥?她双眼瞪大,可是周清雯不是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吗?人家好歹都上了电视报纸了。
那不是我的。
他淡淡道。
可……万一真的是你的呢?拿掉。
他说得毫不留情。
她诧异万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说出这两个字,你一点都不在乎那是你的亲生骨肉?对于完全没有丝毫感情的东西,我为什么要在乎?她怔忡了,东西?他竟然会称呼自己的孩子为东西?仿佛只是在称呼一件物品。
好了,不谈这些了。
他抬起头,又恢复成了往常的萧怀雪,肚子饿了吧,去梳洗一下,等会儿我带你去餐厅吃早点。
你……她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也许,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不曾了解过这个名叫萧怀雪的男人。
席采绫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回国前的最后一天,萧怀雪竟然会带她到了爱丁堡一所古老的大教堂里。
虽然以前曾在电视上看到过关于一些古老的教堂的报道,但是自己亲自走了进来,还是让人从心底深处涌出了一种澎湃的感觉。
古老而神圣的教堂,近千年的岁月,是如此的漫长。
人的一生,在它的面前,似乎显得渺小了。
新歌德式的天花板,还有周围那些饰壁上的雕刻,精美华丽,像是把人拉回到了那个世纪。
金色的阳光,从那彩色的玻璃窗中透过。
慈祥的圣母玛利亚,沐浴在这阳光之中,显得光辉夺目,神奇而又壮丽。
那是一种让人的身心都会宁静下来的美丽。
萧怀雪静静地走到了圣母像前,双手交握,祈祷状地闭上了眼眸,喃喃地默念着——慈悲而神圣的母亲,将荣耀给了纯洁的心灵,把罪恶赋予了肮脏的灵魂,直到黑暗降临世间的那一天,灵魂才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
赐予我光,赐予我热,也赐予了我无尽的虚空……沉静的表情,有着难以言语的安宁。
这一刻,他像一个虔诚的教徒,在所信仰的神面前,褪去了那满身的世俗之气。
席采绫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
直到他重新睁开双眸,垂放下了双手,才好奇地问道:你信教?他一笑,你怎么会这么以为?因为你刚才的表情很……认真吗?或者说是专注?如果我说,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嘲弄神,你信吗?他似假似真地说着。
嘲弄?你为什么要嘲弄神?太多了……他的一生,仿佛就只是神的一个恶作剧而已。
这庄严且肃穆的教堂,这神圣纯洁的地方……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那么他这污秽的身子,恐怕连踏进来的资格都不会有。
如果你是因为自己被亲身父母抛弃而嘲弄神的话,那未免没有这个必要。
神让你失去一样东西的同时,必定也让你拥有了另一样东西。
轻柔且坚定的声音,响起在了这空旷的空间内。
他的眼望向了那有着坚定目光的女人,为什么她会说着他最为在意的事,她什么时候看透了他的心?起码你现在的父亲,我想他是很疼你的,也很信任你,否则就不会把萧氏交给你。
父亲吗?他的确是很疼他,总是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如果你总是想着那些不好的,而不想想那些好的,那么你的人生,永远都不会有快乐。
他的眼,凝视着她的,像是要望进那内心深处。
难道不是吗?她毫不退缩地回望着,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
终于,萧怀雪轻轻地半垂下眼眸,低低一笑,也许,你说的是正确的吧,人总是该想着那些好的事,才会开心。
只是……他无法把那些不好的事遗忘罢了,那么对你而言,我的存在,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席采绫哑然了。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他的表情,像是在嘲弄着她之前所说的那些话。
她皱皱眉,是……算了。
他打断她的话,别说了。
转过头,他再一次地望了一眼那圣洁的圣母像,你呢?信教吗?不信。
她摇摇头。
真好,看来我们还真是注定的一对呢。
他突然抓起了她的手,面向着玛利亚像,你说,如果两个不信教的人,在圣母的面前起誓,会有效吗?她迷惘地眨眨眼,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执着她的手,递至了自己的唇边,奉上我全部的身、心、乃至灵魂,只为专心地爱你一人。
爱这一字,他不懂,不明白,但是却开始想要去了解。
去慢慢地了解,只为了眼前的女人,一个名叫席采绫的女人。
她怔忡着,颤了颤唇,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他的头轻轻低下,冰凉的唇贴上了她温热的手背。
在冷与热的相交中,印上了那属于誓约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