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 你给我留点钱,大人不吃饭,孩子也得吃饭啊!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远处传来。
那个方向……宋遥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 你去哪儿啊?柳杨伸手想拦, 刚松手,桶就差点翻了, 他只得又紧紧的抓住,眼睁睁的看着刚才还要帮自己分担的宋遥这会就一言不发的走了。
这又是怎么了, 一惊一乍的。
柳杨费力的挪动脚步, 跟在宋遥的身后。
离着门口越近, 声音就越清晰, 到了门口果然是宋遥猜测的地方——陈恒森弟弟的养家。
吃什么饭啊,吃饭哪有我发财重要?你要是耽误了我发财, 看我不打死你!一个充满威胁性的男人声音,还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痞气,随着说话声, 从院子里飞出一个东西来。
正好和宋遥擦肩而过, 要是宋遥早到一步,拿东西就砸到她身上了。
宋遥只觉得眼前一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视线顺着方向一看,只见地上落着一把镰刀, 顿时觉得心惊肉跳的, 这要是碰到自己, 怎么也得划出一道大口子啊。
与此同时, 院子里传来一声惨痛的叫声, 然后噗通一声, 像是有什么人倒地的声音。
宋遥探头去看,院子里女人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是土,额头上有个伤口,正留着血,和她脸上的黄土掺和在一起,像是一道道干涸的河流。
女人紧紧的搂着男人的腿,不让他走,娇小的身材有种破釜沉舟的狠劲,眼神也格外狠厉,只有不时看向一旁坐在地上,已经傻眼的男孩时,眼睛里才流露出一丝的哀伤和母爱。
你打死我吧,反正都是死,饿死也是死,被你打死也是死!今天说什么你都不能出去,家里没钱了,你别再去赌了!!女人歇斯底里,她抱紧男人的腿一来是他怕再出去赌,二来是怕碰到孩子。
男人赌瘾上来不管不顾,才不管什么媳妇老婆。
男孩不知道是见怪不怪,还是吓傻了,一动不动的,但从宋遥这个角度看不到男孩的脸,所以也就无从知晓男孩是哪种情况。
你这个傻娘们,等我翻身之后什么都有了,即便输了,我还有这个房子,还有你!男人一身粗布的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人精瘦精瘦的,带着赌徒特有的狂热表情,好似一切劝说他的人都是阻止他发财致富的坏人。
他想踢女人,但是一条腿被女人死死抱住,他竟使不上劲,另一条腿更是踹不找,一时有些心烦意乱,不停的在地上扑腾着,带起了一阵黄土。
女人闭着眼,但黄土还是糊住了她的口鼻,可她一点都不在乎。
你把我输了我也算是解脱了,可孩子呢,你想过孩子吗?他还那么小,你忍心看到他饿死!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孩子男人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还不是你不能生,否则我怎么能养别人的杂种?饿死更好!说着就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一点都没有停顿的把孩子一扔。
男人大概是被赌瘾折磨的疯了,力气奇大,二十多斤的孩子就像是沙包一样在半空划了半个圆。
宋遥瞳孔放大,呼吸男孩落下的一刻几乎停滞,她本能的伸手去接。
几乎是同时,一双大手也伸了过来,替她分担了一些冲击力。
怀里一沉,男孩被她接在怀中。
还好,还好……宋遥看着怀里吓傻的男孩,心里一震莫名的后怕,不过这个柳杨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的。
但余光却发现柳杨正站在不远处,还在和桶做斗争。
见状也已经吓傻,这才放下桶,向着这边跑来。
那……是谁?宋遥回头一看,是陈恒森那张有些邪气的脸,只不过这些日子好不容易阳光些的神情又重新阴沉沉的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
帮我看好他。
低沉的嘱咐了一句,陈恒森毫不犹豫的一脚踹飞了那本就不结实的木门。
女人见到孩子飞出去,一颗心也跟着飞了出去,见到孩子被宋遥接住,她这才像是回魂过来,怔愣的瘫坐在地上,浑身像筛糠一样抖着,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阻止男人。
男人踹开女人,本想出去,但见陈恒森阴沉着脸杀气腾腾的闯进来。
那一瞬间,男人抖了抖,他甚至觉得陈恒森是真的要杀了他。
你,你干嘛?只有色厉内荏。
不许你这样对待他们!低沉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吼叫,男人被陈恒森掐着脖子,男人怎么也没想到,之前那个瘦瘦小小,甚至畏畏缩缩的陈恒森变成了现在这样高大强壮的青年。
我我怎么对待他们了?那是我的家人,我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不然你把他带走!男人嘴硬,但是眼神已经出卖了他,他已经做好了求饶的准备。
但陈恒森的眼睛怒火烧了烧,却一直没有爆发出来。
男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微微一挑,形成一个带着恶劣的笑容。
你别忘了,这孩子当时咱们是在村长那里写了字据的,他是我的儿子,全村都知道,我想怎么处置他就怎么处置他,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我卖钱把他卖了,那也是我的事!男人把无赖表现的淋漓尽致,一旦找到可以反击的地方,那副嘴脸简直比变脸还快。
儿子,我的儿子……女人双目空洞,但还是挂念着儿子,起身冲了出去,想从宋遥怀里把孩子抢过来。
陈恒森,你发什么呆呀,这你能忍?使劲揍他啊,孩子不能给他!宋遥不给孩子,女人也不闹,好像知道宋遥没什么恶意,在女人心里,只要是孩子没事,让她怎么都行。
只是她双手举着,似乎是怕宋遥摔倒孩子。
孩子大概是惊吓过度,趴在宋遥的肩膀上睡着了。
陈恒森紧紧握着拳头,举起就是迟迟不落下。
男人见状更嚣张了,他挑衅似得看了一眼宋遥,然后仰着脸,你打我我就立刻把孩子卖了!你卖孩子是犯法的,小心我报警!再告你赌博!宋遥也是怒了,他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老婆孩子都不顾就算了,还要把老婆孩子抵赌债。
这妥妥就是渣男本渣。
你敢报警?小心让他见不到他弟弟!小渔村闭塞,在这里村子里的权力有时候比外面还大,而且自成体系,这就导致了好多人根本不把什么报警法律当回事。
所以男人感觉被激怒,又觉得被一个小姑娘威胁,面子过不去,便说下了更过分的话。
但在男人心里,他确实可以办到。
陈恒森居然收回了拳头,只是他一直垂着眼,把眼中的熊熊火焰掩盖住,让男人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他以为陈恒森是被他威胁到,是怂了,是怕了。
不光男人这么觉得,宋遥也这么觉得,陈恒森居然这样懦弱,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望感。
只是她不知道,在这种闭塞的小村子里,村子里的约定俗成的规矩有时候比法律还要被他们信奉和追捧。
男人像是故意刺激陈恒森,他走到宋遥边上,把孩子给我。
做梦!宋遥狠狠的瞪着他,余光私下寻找着砖头,但不等她找到,男人冷笑一声,上来就要抢孩子。
你干什么?!柳杨大喝一声,作势就要过来,男人见又来一个人,觉得自己不占便宜,于是打算强抢。
踹了宋遥一脚,本想着宋遥能松手,可宋遥忍着疼,半分都不放。
柳杨也急了,一把薅过男人的领子,拳头还没落下,就见陈恒森一言不发的大步走过来,表情没有多激动,只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狠劲。
然后就是砰的两声叠响,一个是砖头咂在脑袋上的闷响,一个是砖头碎裂的清脆响声。
男人眼神直愣愣的,摇晃了几下就倒在了地上,他还想挣扎着起来,陈恒森一脚上去踹在了男人的肚子上,位置似乎是故意找好的,和刚才他踹宋遥的位置相同。
宋遥肚子疼的蹲在地上,孩子也就顺势被女人接过去。
女人抱着孩子又亲又笑的。
这么一折腾村子里好多人都出来围观,也惊动了村长。
村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抽着烟袋,当初收养的事就是他当得见证,只是现在事情不光是要回孩子那么简单,还动了手,而且男人受伤严重。
这要是单纯的赌博之类的,也算是家务事,可现在还牵扯到外人,而且陈恒森态度坚决,他要要回弟弟。
村长,我现在能赚钱了,能养活弟弟,我要要回来,不然的话他早晚有一天要把孩子卖了。
陈恒森站在宋遥身边,有意无意的看了她几眼,宋遥坐在凳子上现在肚子没那么疼了,也有精力去关注其他人。
男人蹲在对面,翔叔正在给他包扎伤口,脑袋上被开了瓢,翔叔一边抽着烟,一边眯着眼给他裹着纱布。
只是那纱布颜色有点不对,好像是重复利用的。
我说胜柱,这纱布可是要单算钱的,一毛钱一米,我这给你裹了两米了……翔叔裹得很认真,胜柱的脑袋已经大了一圈,和猪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