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林啊, 我知道你的心情，但当时你们请来我做见证，都是有白纸黑字的字据, 你们也都按了手印, 说过以后天长路远，各走一边, 再无任何瓜葛的，现在就算胜柱要卖孩子, 有村里的规矩管着他, 那也是他家务事, 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村长抽了一口烟袋, 虽然看着就是其貌不扬的汉子，但举手投足间也有那么股子的劲头。
说起话来很有信服力。
陈恒森咬咬牙, 如果我执意要毁约呢。
村长皱着眉，隆起的眉心有几道深刻的皱纹，沉思一番, 村长叹口气, 那就有毁约的说法，旧时候这种情况是要请上三天流水席，然后再给对方十头牛作为赔偿, 只不过现在新社会不兴那个，就给他三百块钱吧。
十头牛和三百块钱, 就像于给陈恒森打个折上折, 但是在八零年代, 这三百块钱就算他们不吃不喝, 两年也攒不下来。
什么？三百块钱？行, 我同意, 你给我钱我就把孩子给你！胜柱本来想着到村长这里让陈恒森吃点苦头，他也并不真的想把孩子给他，因为一来他知道娶不到其他的媳妇，就算是媳妇不能生育，离了也不一定有人愿意嫁给他，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也就现在的媳妇不能生育心里有愧，所以才任由他欺负。
二来还在在这里，陈恒森隔三差五就送点东西过来，否则的话，一家人还真得饿死。
上次家门口就被人挂了一块羊肉，不用想，那肯定是陈恒森送的，最后那块羊肉全都落进了他的肚子里，现在想想还有点回味。
但是听到村长说三百的违约金后，胜柱眼睛都直了，要是有这三百，他再去赌一把，不愁翻不了身，到时候钱有了，再娶个屁股大能生养的婆娘，就不用天天面对那个面黄肌肉的娘们，也不用养着别人的孩子。
胜柱起的太猛，把正在给他认真包扎的翔叔晃了一个踉跄。
哎哎，你慢点着，差点装着我的下巴，咬着舌头怎么办？翔叔一阵后怕，要不是自己躲得快，就真被撞上了。
这点倒是提醒了胜柱，他清了清嗓子，又端起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那什么，三百还不行，你打我也得给我赔钱！你要多少？宋遥单手搭在桌子上，斜眼看着胜柱，胜柱心里没有来的一慌，但很快稳住，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
多少？宋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胜柱提高了声音，一百！宋遥气笑了，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一百都能买半扇猪了，你比猪肉还贵？猪肉买回来还能吃，他这脑袋就算给你也不能吃，流的那点血也不够做血豆腐的，纯赔。
柳杨提着桶站在门口，语气慢慢悠悠，就好像是在评论今天的菜不新鲜，一点都没有把胜柱当回事。
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胜柱感受到了极大的蔑视。
不给拉到！说着就要拉着女人回家，女人抱着孩子，看她的样子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缓过神来。
胜柱拉了她一次没动，又拉了一次没动，嘿，给你脸了！胜柱得意的看了其他人一眼，扬手就要给女人一巴掌，他的女人想打就打，孩子也一样！但是手还没有落下，就被人紧紧的捏住。
胜柱回头一看，被陈恒森眼里的阴沉吓得一哆嗦，你，你干嘛？村长可在这里了，你还想打我？阿林啊，你这样让我不好办啊。
村长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这个胜柱他也看不顺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卖的那点钱都拿出赌博了，没能只敢在家里打骂老婆，一出门就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眼神里带着那么一股子不怀好意。
气氛就这么僵了下来，陈恒森没松手，反而手劲越来越大，胜柱的手腕就和断了一样，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
他吃过陈恒森的亏，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随便欺负的少年，所以为了不让自己吃亏，也是为了显示一下自己的无辜，胜柱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但更多的是真实感受。
死娘们，你看着你男人被人捏断了手腕也不制止！！可任凭他怎么说，女人就是抱着孩子，双目泛空。
呦，要是捏断了可有点麻烦，我还没给人接过骨，也就给村头老孙头他家的狗接过，上次那狗不听话，要了老孙头的孙女，被老孙头用棍子打断了一条狗腿……不过你放心，原理应该是一样的，用棍子绑绑就好，就是容易长歪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翔叔拖着下巴看着胜柱已经被捏的又红又紫的手腕，产生了一种学术上的探究冲动。
仿佛盼着他断了，自己好临床试验一番。
宋遥见时机差不多，她站起身，一共三百，你的脑袋不值一百。
不行，我这都开瓢了，不能不赔！胜柱还在嘴硬，村长抽了口烟袋，有点看不下去了，你意思铱誮意思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不是，刚才您不是说十头牛吗，我要四百已经便宜他们了！村长磕了磕烟袋锅，那不是旧社会吗？旧社会杀人杀人还不犯法呢！村长，您不能偏向啊！胜柱扭着身子想尽可能的减少一点疼痛。
哎，你可别这么说，我当了村长十多年，哪件事不是公平公正，你别血口喷人！村长伸着手，让胜柱别继续胡说八道，然后转头对陈恒森说道，你俩商量吧。
现在的局势，胜柱根本没资格商量。
你刚才踹了她。
什么？胜柱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那你不是也踹了我吗？陈恒森不说话，而是看着宋遥，宋遥有点意外，她险些都忘了自己还挨了一脚。
那是我和你的事情，解决之前先说说你和她的事情。
见陈恒森态度坚决，胜柱手腕疼的受不了，为了赶紧解决这件事，只得退步，行行行，不就是钱少一点吗，三百就三百，我和她一笔勾销。
那语气就像是看透了陈恒森的心思，打发他一样。
好，你说的，行了，阿林你放开他……吧。
宋遥话音还未落，就被打断。
我不是想要借此降价，我是……陈恒森有点急了，他急着想和宋遥解释，眼神没了刚才的平稳冷静，只有慌乱。
宋遥看着陈恒森这样有些好奇，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陈恒森突然转头，厉声问道，刚才用哪只脚踹的她？胜柱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道，左脚……啊！紧接着，胜柱惨叫一声，陈恒森狠狠碾了他的左脚，他穿的是草鞋，陈恒森又用了极大的力气，脚趾都快被碾断，到最后疼的他只是瞪着眼睛长着嘴，叫也叫不出来了。
三百五，多一分也没有。
说完，陈恒森终于放开了他，手腕和左脚瞬间肿了起来。
村长冲着翔叔使了个眼色，翔叔明白，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胜柱坐在凳子上。
行了行了，不少了。
就是，等会记得把我纱布钱结了……陈恒森想摸摸弟弟的脸蛋，但是还未碰到就收回了手，握拳垂在身侧，然后扭头就走。
小路上，陈恒森默默的向前走着，不过他的脚步不自觉的放缓，让自己和宋遥频率一样。
宋遥也正好有事要问他，你怎么正巧来这儿了？陈恒森目视前方，我打算回家拿点东西，没想到就遇到了。
宋遥点点头，两人就没在说话，过了一会，才又响起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谢谢你帮我出头……你肚子还疼吗？不疼了，刚才你揍他的时候我肚子就不疼了。
宋遥偷偷看了眼陈恒森，他表情有点不自然，眼神无处安放，不小心和自己对视了下，又立刻移开，像是一只心怀不轨做了坏事的猫咪。
居然有那么点可爱……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现在这么一个害羞的男孩居然和刚才凶巴巴的是同一人。
明明没什么凶狠的表情，但是那眼神就让人害怕，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劲。
哎，那你怎么不谢我啊？柳杨在后面提着桶，瞧着他俩在那你谢我我谢你，连跑几步追了上来。
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宋遥心里莫名的有点烦躁，有你什么事？……宋遥捂着肚子坐在灶台边，没想到她就是穿书了还躲不过痛经的命运，这个原主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像是有个电钻在肚子里钻一样。
囡囡喂完猪，见宋遥这么痛苦，关心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没事没事，姐姐就是有点肚子疼，缓一会就行……大概是前一阵淋了雨，这次格外的疼，瞧着她额头都是冷汗，囡囡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你等会姐姐，我去叫哥哥……宋遥本想说别去了，可还没说出来，囡囡已经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跑的那么快……等陈恒森被囡囡来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宋遥捂着肚子弯着腰，脸色惨白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扔掉手里打的猪草，焦急万分，肚子疼了？是不是因为他踹的你？我那天问你你还说不疼，你瞧现在疼的都出冷汗了！和他没关系……宋遥没有力气说话，陈恒森没听清楚，什么？我说和他没关系……怎么没关系，要不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疼？走，我带你去医院！说着就要去拉宋遥，宋遥疼的心烦意乱，和他没关系，我这是痛经！陈恒森，……囡囡，痛经是什么？两个散发着求知欲望的大眼睛正期待的看着宋遥，希望她能和自己讲解一下。
宋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