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钩,星如棋。
尽管四周热闹滚滚,道贺的声音没有间断,姬巧莲端坐在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新房中,安分的样子就像寻常的新嫁娘一般。
若仔细观察,却可隐约看见她那双没有缠脚的大脚丫子正不耐烦地打着拍子。
她其实没有耐性,一心只想着见她的骆大哥。
此刻外头人声沸腾,喧哗声不断,只怕骆大哥没能那么早进新房,但她的心跳却莫名地加快。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骆大哥至飘香楼迎娶她时,那温醇好听的嗓音和惑人的笑容。
打从骆大哥在娇娘聚买下她后,楼里的姐姐们总是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她。
说她好命,从一个飘零无依的孤女一跃成为王爷的妾,从此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可在她单纯的心眼里,自己在乎的从来就不是这些外在的享受。
她高兴的是能成为他的妻,和他牵手过一辈子,从他今早牵她上轿开始,他们会一直携手到老。
一如以往地,心念念的都是他。
陷入沉思中的她,压根就没有发现时间的流逝,更没有发现新房的房门不知何时已被悄悄打开。
当然,她也没发现打发走媒人婆和伺候婢女的骆世杰正倚着门,用那对炯然的眸子凝望着她,不语地深思着。
四周像是讲好了不打扰他们洞房花烛夜似的,突然安静下来。
这般的夜深人静,终于让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姬巧莲猛然惊醒。
她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原本满室的人早已不知何时走个精光。
当她的视线来到门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脸上立即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迅速起身,不似一般新嫁娘的娇羞,她笔直快步的走向他,然后伸手环住了自己的夫婿,没有一丝扭捏。
相公……姬巧莲亲昵的喊着这个词,心中漾起一阵温柔和暖意。
倾身,柔嫩的脸颊才触到他那温热的胸膛,丰润的唇瓣立即逸出一声满足的低喃。
他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温暖,总能轻而易举地拂去她的不安。
累了吗?演戏是一回事,可单独相处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每次都任由她这般恣意的亲近,毕竟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总是个黄花大闺女。
她是忘了一切,所以依赖他,可是他自己并没有失忆啊!现在该演的戏演完了,也该是将他们的关系恢复正常的时候了。
身为一个自制力十足的男人,不该趁这个时候占她便宜,利用她已是罪恶,要是再掠夺她的清白,那与畜生有何分别?向来任由她亲近的骆世杰,这回用足了理智,轻轻推开她的依偎。
不累。
灵动的双眸有些失望,不舍地盯着他那伟岸的胸膛看了好一会。
他的胸膛之于她,就像鱼之于猫一般,充满了无限吸引力。
不死心的,她又想要偎上去,骆世杰却先一步闪身,与她拉开距离。
望着他的举动,姬巧莲再单纯,也嗅到了今夜的骆世杰有些不一样。
不解的眼神直接凝视着他,无声地询问他的疏离所为何来。
她不爱这样的感觉!她喜欢抱他,因为他的怀抱总是能让她安心。
其实……望着她那澄澈与信任的眼神,向来辩才无碍的骆世杰却突然语塞。
方才在进新房之前,皇上曾经找他详谈了一番,问他会不会假戏真做,因为只消共度洞房花烛夜,那么他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他毫不犹豫的笑着否认自己有这样的打算,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一一如果是夫妻,不论将来查出来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会护着她。
偏偏在皇上和她之间,他所能做出的选择永远不会是她。
即使她总可以让他的心窝暖暖的,但他们之间的鸿沟却是那么的深。
皇亲与逆贼,就算皇上可以因为兄弟之情而不在乎,但满朝文武呢?他们也可以不在乎吗?他不想让皇上为难啊!所以,在和皇上谈过后,他的心情才会这般沉重。
既然给不起,索性什么都不要。
相公!久候不到他那温醇好听的嗓音,姬巧莲抬眼,望着他那有些沉郁的脸色,忧心的问道:你的脸色好难看,你不舒服吗?她脸上的关怀是那么真诚,骆世杰的心暖了,却也更乱了。
他不语地摇了摇头,已到舌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有话就说啊!她一向都看不透别人的心思,唯独对他,一向不灵巧的她却总能轻易的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
望着那甜美而娇憨的容颜,骆世杰一阵犹豫,但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难启齿,也得开口。
我们其实不能做真的夫妻。
脸上甜甜的笑靥迅速退去,姬巧莲不解地望着他,不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
他们牵着彩球、拜过堂,不是吗?应该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又不能做夫妻?为什么?因为……看着自己的话对她造成的震撼,骆世杰再也无法保持冷漠,不忍太过伤她的心,牵起她那宛若无骨的纤手,将她领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试着用她能明白的方式告诉她。
虽然你现在忘了一切,可是等到有一天你想起来了,也许你压根就不会想做我的妻子。
他与以前的姬护法不曾照过面,可是据闻她对皇室恨之入骨,一旦记起一切,她绝对不会乐见自己成为一个王爷的小妾。
不会!豪不犹豫地驳斥他的说法,姬巧莲望着他的眸子里有着不容让人错辨的坚持。
再说,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又何必在娇娘聚时买下我?不但买下她,还给了她尊贵、荣宠的排场,不是因为他喜欢她吗?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翻腾起几千几百个可以说服她的理由,叫是他却一个也没说。
不想再骗她,那是他唯一能对她有的尊重。
于是他直言道:那是因为我想借由你引出一个人来。
尽管他的说法单刀直入,姬巧莲望着他的眼神还是带着不解。
意思就是,你只是一个饵,我希望利用你来引出一个人。
任何人被当成棋子都会不悦,骆世杰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承接她的怒火。
可没想到,她的反应却出入意表,细致无瑕的脸上没有任何怒气,甚至没有一丝不悦,只是很认真的问他。
那个相公想要引出来的人出现了吗?还没。
既然这样,那是不是咱们成了真夫妻之后,他就会出现了呢?我想那个人对相公而言一定很重要,所以你尽管拿我当饵没关系。
语毕,她还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不生气吗?骗人的吧!骆世杰对于这样出人意料的结果,有些无法接受。
哪有人被当成了饵,关心的却只是能不能与他成为真夫妻?你不生气?为了确认她的真实想法,他捺下心头的万般诧异,严肃地开口问。
干么要生气?睁大眼,她既认真又直接的说:若是巧莲能帮上相公的忙,那可是一件好事耶!当她发现记不清以前的事后,觉得自己很没用,现在好不容有点用处,她开心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生气呢?他几乎可以肯定她并没有骗他,因为在她的脸上瞧不出半点虚假。
如果是这样,那么唯一而且可能的答案就是一一她弄不懂饵这个字的意思。
于是他开口再问:你懂得什么是饵吗?嗯。
用力的点头,我有看过阿东哥哥钓鱼。
他都是拿蚯蚓当饵,诱得鱼儿一口吞下后,他就钓到鱼了。
呃……意思差不多啦!所以,你一点也不在乎我其实只是在利用你吗?他说得更白了,就怕她没能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回应他的却是晶亮眸子里盛满的疑惑。
这有什么好在乎?她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能帮他忙,她可是开心的不得了。
带着笑意起身,她双手一抱,整个人又巴在了他的身上。
那有什么关系呢?能帮上相公的忙,可是巧莲的荣幸呢!简单一句话,却夹带着巨力万钧的气势,笔直地劈开了骆世杰心中的防卫。
如果说这句话是出自别的女人之口,他绝对不可能相信。
可这话是出自她的口中,不论她以前有着怎样深沉的心机,可是此时此刻没了过往记忆的她,单纯得就像是个初生的孩子,有什么便说什么,想亲近他就大方靠近他,从来不像一般女人那样捏扭。
在踏进洞房时心中坚定的立场,在这个时候溃不成军。
如果她都可以这般无我的为他,为什么他不能成为她的天?不能许诺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会好好地守护着她呢?让她成为他真真切切的妻,或许不是她的幸运,而是他的。
毕竟财富易得,真心却是难求啊!她用一颗最澄澈的心来包容他,万事只求他好……动容的他终于情不自禁地双手捧起她的脸,冰冷的薄唇碰上她那红滥的柔软。
傻丫头!向来钢硬的心溶化了,诉说着最柔软的声调。
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起了一切,会不会忘了我?被他的灼热气息弄得迷醉,但姬巧莲却清楚地听到了他的每一句话,她毫不犹豫地回应着一一无论他的吻或他的问题。
是许诺,亦是誓言!她知道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可能会忘记他,因为他早已被她深刻地烙在她的心里……不能要了她!在激情的拥吻中,骆世杰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犹能让他维持一丝理智。
刚刚她的一番话让他激动万分,却没能完全说服他。
现实依然是现实,他不能装做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男女,如果不是她失忆,只怕他们的相见不会是这般的柔情蜜意,而是刀光剑影。
在尝尽甜蜜滋味之后,即使欲罢不能,理智仍让他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意识到他的想法与举动,姬巧莲气喘吁吁地抬眼望着他纠结的眉心,他的退却让她也跟着皱起柳眉。
她的想法很单纯,只有要或不要,并没有任何礼教与现实的问题。
相公,让咱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吧!睁着清亮大眼,她仰首企求,荏弱无辜的模样足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发狂。
深吸一口气,即使心中的激狂已经快成为脱缰野马,他仍是轻轻摇头。
他一向对自己很诚实,要说自己对她没有一丁点的动情,绝对是骗人的。
可是他身为王爷,身为皇上的左右手,他不能这般放任自己!傻丫头,我……再吸一口气,试着平抚心窝里那种不顾一切想要拥着她的激狂,温柔地轻声喃道:只怕以后你真的会恨我。
才不会!她怎么可能会恨他?他难道不知道她的心早就遗落在他身上了吗?所以在他要她嫁给简大哥时,她才会满心不愿;所以每次见不着他时,他的脸才会不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或许她很单纯,可是在飘香院的那些日子,她可是经历了李嬷嬷一场道道地地的特训,有些东西可不是白学。
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子要她,而她也愿意就这么一辈子跟着他。
她不懂,为什么他们不能成为真的夫妻?坚定地往前一步,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她不要他们离得那么远。
我们拜过天地、拜过堂,已经是夫妻了。
她很固执地说,执意地仰首用生涩的方式吻上他那冰凉的薄唇。
只消一根手指头,他就可以轻易的推开她,可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却做不到。
任由她毫不温柔地在他的唇上啃咬,她那生涩却又认真的模样终于让他心中那根名为自制的弦绷断了。
你真的不后悔吗?因为在意,所以即使浓浓的欲望不断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窜,他仍勉力隐忍着。
唔!抿着诱人的红唇,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真的不悔!她相信不管以后他们遇到什么事,她都不会后悔。
好!话落,骆世杰俐落地将她拦腰抱起,笔直地朝着摆放着鸳鸯绣被的床榻走去。
她都这么勇敢了,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如果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他会拜倒在这样娇小、什么都不记得的女人裙下,他绝对会将这话当成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如今她轻易办到了。
因为她的眼里只有他,心里只有他,这样的专注让他不得不动容,所以即使明知她会是个天大的麻烦,他也无法放任她自生自灭。
看似粗壮的大掌以最温柔的姿态将她横放在大红锦被上,五彩缤纷的戏水鸳鸯衬得她那白皙的肌肤宛若白雪。
即使不想让自己像是个未经人世的小毛头般急躁,可是他的心里却很清楚,她所带给他的激情是他这辈子从来不曾体会过的。
低头轻柔地吻着柔软的唇瓣,厚实大掌也柔柔地勾弄着披散在锦被上的如缎秀发。
黑的发、红的被,与宛若皓皓白雪的肌肤形成一幅魅惑的景象,他的心像是脱缰野马般躁动着。
他想拥有她,真真切切的拥她入怀。
傻丫头,你还有机会后悔。
即使是箭在弦上的此刻,他还是愿意给她最后选择的机会。
在他独特气息的包围下,她亦同样地被陌生的情欲迷乱团团包围住,但他的话却永远能够穿透层层迷雾,直抵她的心坎里。
相公,巧莲永远不悔。
这样就够了!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锐利的掌风让细致嫁衣上的盘扣全都进开,他的掌带着敬畏与疼宠地抚上她胸前宛若雪地上的一点红梅。
细细轻抚,姿意怜爱。
他的举动引诱着红唇逸出迷惘却又教人销魂的低吟。
傻丫头……他朗朗的笑了,低头又是一阵掠夺,饮尽她唇中的蜜津,灵蛇似的舌和指在她的身躯上点燃一簇簇陌生的火苗。
他的种种挑弄逼得她不知所措地扭动身躯,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渴求着什么,只能随着他的接触轻喘、呻吟,娇媚模样让人生怜。
望着她的媚态,一抹打自内心勾勒出来的笑容,在他向来俊逸且严肃的脸庞绽放。
不再犹豫,让自己的强壮覆上她的白皙。
劲瘦的腰再也不受任何理智的缰绳所操控,宛若一名威武的军将,昂然地策马前进、掠夺……啊!轻吟一声,姬巧莲晶莹的双眸逸出一颗灿然宛若珍珠的泪。
疼痛不会让她落泪,真正让她流泪的是,她知道自己终于成为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