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白疑惑:比如?何舒仪淡淡的:「对。
」这个可就有的数了, 泽白叭叭叭:跟我抢吃的时候,数我哪里犯错的时候……然后他列了一堆, 何舒仪的笑容日渐灿烂, 此时的泽白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看着泽白灿烂的笑容,微微一笑:「哦,这样啊。
」泽白尤不知危险将近, 非常欢快:对哒,对哒。
何舒仪继续微笑:「那我知道了。
」泽白歪头:所以娘也认同吗?何舒仪优雅招爪:「你过来,娘在告诉你。
」泽白乖巧的附耳过去了。
然后——被他娘揪住了兔耳!泽白:!!!!娘~委委屈屈, 特别委屈。
何舒仪微笑问罪:「我有时候不讲道理,啊。
」泽白:QAQ没没没有!难道这还不是不讲道理吗?这不是吗, 这不是吗??可是,他不敢说,兔兔委屈。
何舒仪呵了一声:「不用否认了,不是你说的有时候我不讲道理吗?现在不就是有时候吗?」何舒仪突然更凶:「你敢说你没说过这话?!」泽白捂住头:呜呜呜呜。
我错了!我错了!娘!嗷!嗷!嗷嗷嗷——别揪了娘!心疼心疼泽白吧!心疼心疼泽白吧!呜呜呜——何舒仪睨他:「知道错了?」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不像是认错了呢?泽白超怂, 小声bb:知道了。
然后大声认错:我真的错了。
大约是泽白过于诚心诚意的认错,打动了何舒仪。
她松开了崽的兔耳:「这次不计较了。
」泽白:T^T明明上次也有计较, 上上次也有,上上上次也是……可这些娘都不记得了,总在这种事上过分健忘。
但是,这次他不敢小声bb了,不然娘又要发飙了, 兔兔就保不住耳朵了, 就要更惨了泽白小小声的喊:娘~何舒仪非常有范儿的坐着:「说。
」泽白打探:娘想要什么时候走啊。
这样他好跟同族说。
何舒仪觉得时间不是问题, 所以回答起来格外从容:「何时都可以。
」话音一转:「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了?」泽白想了想:那我们明天走哦。
何舒仪顿了一下:「明天吗?」泽白眼神乖巧:对啊, 既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我们早点走吧。
如果娘一直因为不能回去而伤心, 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去呢。
这样……娘就不会伤心了吧,也不会一只兔兔偷偷躲在一边哭了吧。
当初爹也只是让他不要去打扰娘。
他一直都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但是如果这样娘会开心的话,那就早点吧。
何舒仪愣怔了一会,定了个时间:「明天……晚上走吧。
」泽白诶了一下:可是娘你不是最怕黑了吗?还说以后都不要在晚上出去了。
虽然最后每次都是爹陪着娘出去,娘还是害怕的让爹出去。
何舒仪又想起了那只大兔子,不知怎么的就从那张脸上看出了沉稳可靠,然后一时糊涂就嫁给了他,然后……有了泽白。
她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也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因为那时候,你爹还在啊。
」只是忽然很感慨,那个时候……他还在。
丈夫对她是真的好,她不喜欢的都不会勉强她,都快把她宠成了一个小公主了,很难想象一只兔子能对妻子这么好,嫁给他的那段日子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在现代时常听人说恐婚,她听的多了,见得多了,也开始恐婚了,后来发现,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也可能是因为她遇见了对的人,所以才不可怕。
可是,一场大病,他也走了。
他虚弱的坐在床上,连对她笑都很费劲,却还是努力的对她说。
——我……不能陪你了。
——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你怕黑,以后晚上不要出去了。
丈夫想碰碰她的脸,可惜……还是差了一点,没有碰到。
……他走了。
再也没有睁开眼。
那段时间里,她一直都没有走出来。
现在她还怕黑,可是,又不那么怕了。
丈夫已经不在了,她独自一个人养育泽白,不是没有其他兔子向她表示好感,可是,她都不喜欢。
都不是他,她谁都不想要。
泽白的眼睛跟丈夫很像。
何舒仪看着崽,有点恍惚,一晃眼,丈夫也走了十年了。
原来……他都走了十年了。
她还总以为那是昨天的事,仿佛结婚的那段时光都还在昨天。
「明早先去看看你爹。
」泽白瞧见了娘眼底的红意,假装没发现:嗯,就算娘不说,我也会的。
娘一定是想爹了,他不能打扰娘,不然娘真的会现在就哭出来的,爹说不要让娘哭那么多,这样不好。
然后他跑去同族那里。
泽白:同族同族!刚刚娘说了一个问题……时九澜静静的听着。
泽白是只藏不住话的兔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她说,同族你没有跟我友尽是真的对我好。
还说,如果她是你,我们就不会是朋友了。
因为……我不知道同族你的名字,我一想,好像是诶,我没有问过这点。
从最开始见面的时候,同族你就对我很好,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好像是真的很过分。
他的兔耳也跟着垂了下来:对不起啊,我这样很不好。
时九澜不介意这件事:无碍。
名字并不重要,友谊并不会因此被影响,朋友也不会因此而分开。
他们相遇的时候就没有询问过彼此的名字,也许那是萍水相逢,也或许那并不是。
认识是缘分,认识不知姓名也是缘分,认识并且知道名字亦是一种缘分。
其实都没有什么。
认定了一个朋友,重视这段缘分,就够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
我名九澜,姓时。
时九澜还把他的名字在空中比划出来,连成一缕缕透明的线,方便泽白看得清楚,他知道泽白不识字,但还是要写出来让泽白看看。
泽白确实看得很清楚,每一笔一画,这些字印在他的脑子里,哪怕是修炼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么认真,记得这么清楚。
泽白在脑海里比划比划:我记住了。
同族,我叫泽白,你可以喊我泽白,娘也是这么叫我的。
不过我没有姓氏,我们兔兔好像都没有姓氏。
他好奇:是不是人都有姓氏?时九澜:世人皆有。
泽白突然觉得姓氏是个好东西: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然后充满期望的看着时九澜:同族,你觉得我姓什么好,跟你一个姓怎么样?时九澜:姓氏随父。
这不就是把同族认成爹吗?泽白一秒没有犹豫:那还是算了吧,我爹只有一个,我要是把同族你认成爹,我们就不是朋友了,这样不好不好,我爹的位置别人也不能取代。
朋友是朋友,爹是爹,这种原则问题还是不能更改的,朋友不能当爹,他爹也是特别的,互相都不能取代。
何舒仪来到了丈夫的墓地旁,清晨的露水还在,混着泥土的气息。
她看着小土堆,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泽白已经大了,他十六岁了。
」「他现在很好,很快乐,还……很像你,那双眼睛尤其像,有时候我觉得看到他就像看到了你,有时候很恍惚,仿佛你还在,可我知道你不在了。
」「其实……我没想过我会嫁人,可是后来还是嫁给了你,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你走了十年了,我也看了你十年了,你走的那时候,我每天都睡不着,我想家,也想你,可也只能想想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可能普通人就是这样无力吧,想要的总在失去,无法挽回,也留不住,从来都是这样,没有哪一天不是这种感觉,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糟了。
」「每天都痛苦的活着,我知道你想我开心,可是,我没办法开心,不只是因为你不在了,还有……」「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愿意进入我的梦里?我也很想你,但也许我们的缘分就只有那几年吧。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
」「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也不是一只兔子,这个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没有告诉过你,原谅我的胆小,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很害怕,成为另类并不是一种好受的感受,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可我只是很害怕。
」「哪怕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不告诉任何人,也许你也会觉得我在这件事上欺骗了你。
」「所以你娶的也不能算是一只兔子,也许……你会失望吧?可能还会不想再看见我,但是没事,很快你也见不到我了。
」「因为……」「我要回家了,回到我真正的家。
」「也许……」「我们再也见不到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高兴,也或者你其实并不介意我在这件事上骗了你。
」「再见了。
」「这次可能真的永别了。
」「今晚就走了,带着泽白一起。
」「我也想,能够梦到你一次,哪怕一次,让我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但你从来没有入梦过,是不是也不能原谅我呢,也许我这点心愿只能是奢求了,我不怨你,就是觉得很可惜。
」「可能……我们就只能停留在这儿了。
」「再见。
」我曾经深爱的人。
何舒仪看着远方的天,这么多年了,她也要离开了。
终于……要离开了。
可是,到了这一刻,才发现,原来也并不是完全的舍得。
这里承载了结婚生子的回忆。
但这里终究不是她的家。
不在故土的她,只是一个漂泊无依的浮萍。
时九澜还在泽白的家里,正看着泽白日常练习,忽然发现五千米处的地方,有一股时空的气息。
空间波动着。
但是那一股力量不足以扭动时空。
另一方的人也不能进入。
除非那一股力量能够坚持四十九天,可以短暂开启时空的通道。
这方时空的天道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它的规则。
除非天道已经接受,否则对方也不能过来。
穿越时空从来都不是能够强制性打穿的,需要在规则的允许内。
短暂的开启时空通道,只是偷渡,名不正言不顺,依然有被遣返的风险。
不过……为什么这股力量没有被制止?那一处的空间波动,越来越大了。
时九澜凝视着,透过扭曲的时空,看到了一个画面。
一个男人。
一个道士。
男人从骨相上看二十七八岁,穿着道士服。
道士从骨相上看,一两百岁,同样穿着道士服。
从唇语上看。
男人在说:还有多久?脸上还略带焦急。
道士掐指算着:五十天,最少五十天,男人更着急了:可是……有人在等着我,我答应过我要回去。
道士气定神闲:年轻人不要急,五十天只是最少的,长则一年,你想回去,总要等到时机,如今……我尽力帮你已经是只能到这种程度了。
男人:没有其他办法了吗?道士:只能如此。
男人闭上了眼,慢慢的冷静下来了:是我太着急了,我只是……太担心了。
道士安慰他:我知道你担心,但是,打开时空之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失败的更是数不胜数,打开时空之门也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够承受时空之门带来的痛楚也很关键,你的身体要够强。
道士继续说:能不能找到想要的人,还是看缘分。
道士:不是说穿越时空就一定能找到人,年轻人要明白这一点,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男人脸上的笑容特别惨淡:我知道,可我还是要去。
他的眼神坚定:我不能让我的妻子一直等不到我,她最怕黑了,我不能想象没有我的时候,她怎么出去。
男人:如果能够回去,能够找到她,我也要告诉她一个秘密。
男人目光虔诚:大师,不管会不会成功,我都愿意尝试。
时九澜只看到了这里,因为何舒仪回来了。
泽白率先叫了:娘,你回来了呀!九澜,我跟娘商量好了,我们要晚上走。
时九澜:好。
何舒仪看向他:「麻烦你了。
」时九澜:无事。
何舒仪想起一些问题:「穿越的话,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时九澜:并无。
何舒仪:?她再次确认:「一点点都没有吗?」小说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穿越不总是有什么必备条件吗,怎么到了她这里就什么都没有。
有这么容易的穿越吗?何舒仪沉思。
时九澜也再次回答:并无。
何舒仪:这穿越可真是轻松。
甚至……还有点随意。
……这是可以说的吗?可能……不可以吧。
她还是不说了。
到了晚上,她就体验到了什么叫轻松写意的穿越。
甚至是何舒仪都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送走了。
到了家乡的何舒仪:!!!!!这么迅速的吗?完全没什么感觉。
恍恍惚惚。
看着熟悉的家乡景色,她顿时热泪盈眶。
亲爱的家乡啊——她终于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她何舒仪终于……回来了。
她已经期待这一刻太久了,成了执念,成了梦魇。
尽管……这里跟从前大不一样了,甚至变得完全陌生,可她都觉得这些是很亲切的。
一草一木,一个人,这种种……都是亲切的。
她终于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这不是梦,也不是只存在梦里的家乡。
她能够真切的感受到这一点,还能够触碰到。
她喃喃:我真的……回来了。
不再是作为异世大陆的人,不再是只能说兔语的兔子。
而是作为一个真真切切的人,站在这里,站在家乡的土地上,说着亲切的母语。
何舒仪倏然落泪:真好,真好……她在原地站了很久。
泽白看着他娘开心的哭着,眼睛里闪动的热泪,还有幸福的喜悦,雀跃的欢喜。
他慢慢的也笑了。
娘眉间的忧愁都散开了。
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在以往,哪怕再开心,娘的眉间都是有着淡淡的忧愁。
他不理解,总是不理解,为什么开心的时候还是这么忧愁。
现在好像是明白了一点。
这样就很好,很好。
娘终于也开心了一回。
原来……娘是一个人。
她是一个人。
她不是兔子啊。
泽白忽然发现了这个事实,终于发现了这个事实。
难怪那时候娘的举止,总是跟兔子不一样,还有说话的方式,说出的话,跟普通的兔子都不一样。
所以,这里才是她的归宿,她的家乡,对吗?泽白趴在何舒仪的肩上,小小声的叫着:娘。
你开心吗?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你回来了,回到家了,这样你就不会再难过了吧?何舒仪回过神来,看到了自己的崽,兔兔泽白,开始沉思。
她要怎么跟爸妈解释这是她的孩子呢?以及……她回家的路是哪一条?何舒仪看着大变样的街道和林立的商店,不认得路。
然后她找了一个路过的小哥问路。
你好请问……平泽路28号怎么走?还好她没有忘记家里的地址,感谢她的记忆力。
明明从前的她总是记不住任何事情,可是现在隔了几十年依然能脱口而出家庭住址。
这大概是……身在异世的时候,唯一能证明她不是兔子的证据了。
她不能忘记。
路人小哥:?这地方好像拆了哦,平泽路28号住的人都搬去49号了喔。
妹啊,你这是去外地打工了多久啊,家乡的变化都不晓得了。
何舒仪恍悟的笑着:是啊,是啊,出去打工了,回来不认得家乡了,那平泽路49号在哪了?路人小哥给她指路:哦,你往这里走,然后在右拐走个15分钟,再往前走一段,再右拐,看到个十字路口,过了红绿灯往前走,再往左边走二十分钟,就差不多到小区了。
何舒仪听着听着:……左拐?右拐?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因为她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她方向感不好,还是个路痴,对路的记忆力尤其差。
何舒仪:笑容渐渐凝固.jpg完球,她完全不知道这地方在哪。
问了路也不知道。
还有什么是比她问了路却不认识回家的路更惨的吗?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何舒仪:眼泪掉下来。
她距离回家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路人小哥看她蒙圈的模样,提出了建议:要不……妹啊,你走一段问一段吧。
毕竟这个年头,给人带路都有点害怕,他害怕,这妹也害怕,不如一直问着路算了,这样应该比较好。
何舒仪这回也有点反应过来了,对方大概也怕她害怕:也、也成。
谢谢。
路人小哥摆摆手:没得事没得事,说个路而已。
妹啊,你早点回去喔。
何舒仪露出了笑:好的,谢谢。
她就这样一路问一路走到了小区。
在小区门口,得到了她上了年纪的爸爸跟妈妈。
那一瞬间。
愣住的不只是何舒仪,还有她的爸爸跟妈妈。
两两相望。
热泪盈眶。
何舒仪:爸……爸?妈……妈?爸爸和妈妈好像老了很多,记忆里还是黑发茂密的模样,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满面皱纹,身体佝偻消瘦了。
那一瞬间,她的眼泪都出来了。
何爸:舒仪?何妈:舒仪!何爸和何妈不敢认这个跟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女儿。
这个真的是他们的女儿吗?这无数年过去……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
何舒仪嗓子干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无数年里,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的家,她的爸爸妈妈。
可是现在见到了,回来了,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哪怕是一句……爸妈你们好吗,她都说不出来。
何舒仪只知道哭。
因为这一刻,她只想哭。
看着她的爸爸妈妈,脑子一片空白。
仿佛有着无数的话想说,但是说不出来。
有着无数的想念,无尽的委屈。
在这一刻,她只是他们的女儿而已。
她只是一个孩子。
就像是从前一样。
可以跟父母撒娇的孩子。
她等了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何舒仪:爸……爸……妈……妈妈 ……她甚至忘了一切,向他们跑去。
爸——妈——何爸和何妈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失踪已久的女儿。
他们接住了跑过来的女儿。
一家人抱头大哭。
哭着这无数年的想念,哭着他们回来的女儿。
何舒仪已经泪崩了:爸,妈,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好想,每个夜里……我都在想,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你们,有可能真的见不到了……每次只要这么想,我就哭的厉害,可是……没有爸爸跟妈妈回应我了,没人跟我说你们在了。
我不再是一个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我是一个孤独的人,甚至可能连人都不是……我都觉得我可能要孤独终老了,漂泊异乡,无依无靠,可能都不能死在故土。
这么多年……我只能想着你们的脸,想着你们的声音,想象着你们在叫我,叫我吃饭了,叫我乖仔,可是每一次梦醒,都是虚空……我抓住的,什么都没有。
现在终于不是梦了,我终于……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再也不用做梦了,不用只是面对虚空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有多难过,还有多绝望,我甚至已经放弃回来了,因为我觉得这就只能是一个梦,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可是梦,竟然还有实现的一天……爸,妈,我回来了。
我终于能够回来见你们了!何舒仪嘶声哭着,哭着无数年的思念和委屈。
何爸何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除了这一句,他们竟然也没有什么话能说了。
因为女儿脸上的悲伤跟绝望,都太明显了,太浓厚了。
以至于,他们只能说一次又一次……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爸爸妈妈在,爸爸妈妈在。
一直在。
舒仪。
何舒仪实在很难平静。
她哭了很久很久,爸爸妈妈也安慰了她很久很久。
终于……她平复了情绪。
也许是这么多年里的想念跟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何舒仪没有哭了,她擦干了眼泪,说:爸,妈,我想回家。
何爸湿了眼眶:好好。
何妈早就默默流泪了: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他们把女儿带回了家里。
何舒仪看着陌生的新家,还有熟悉的房间,又忍不住差点想哭。
她红着眼眶:这些都还留着,我以前房间的装饰,我以前用过的东西……一样一样,一件件……她一一摸过。
又想起了曾经使用的时候。
那是很多年前了。
原来都还在。
但我已经记不清了……曾经的东西,曾经的人……都要变得模糊了。
这就是穿越以后的岁月,把记忆里的人都要磨平了。
何妈关心的看着女儿:舒仪,你吃饭了没有,你饿不饿?明明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到这关头,也只想问有没有吃饭,有没有饿着。
何爸才反应过来:对,吃了吗,饿不饿呀,爸去给你弄吃的,你最爱吃的,爸都记得,爸去给你热一热。
何舒仪抓住了关键词:热?这么多年你们都是吃那些吗?何妈说:是啊,你爸说,等你回来了可以马上吃,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你哪一天会回来,所以我们每一天都做你喜欢的,这样你回来了就能吃了。
我们每天都做,但是……每一天都没有见到人。
我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沉默,开始蔓延,蔓延。
等待都在日复一日。
每个人都在等。
幸好,他们都等到了结果。
女儿回来了。
何舒仪嗓子越发的哑:……是啊,我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这辈子,很长很长,可是……要见到曾经的人却很难很难。
这个梦,终于还是实现了。
在这一辈子,她还是见到了爸爸妈妈。
哪怕是现在就离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何舒仪慢慢的笑了:爸,我饿了。
何爸愣了一下:饿了……饿了呀,爸去给你热,爸去给你热。
何舒仪忍着眼泪:好。
何爸红着眼眶,回头多看几眼,生怕这是假的,生怕只是一个梦。
而这个梦,他已经做了几十年。
何舒仪终于吃上了记忆里的饭,一口,一口。
还是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温暖。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
打在手上,重重的。
何舒仪没有管,只是一口一口的吃着:好吃,好吃。
爸,你做的还是那么好吃。
跟以前一样。
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何爸笑了: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何舒仪闷头吃着:喜欢,喜欢。
何爸给她夹菜:吃,吃,多吃点,喜欢就多吃点。
一筷子又一筷子。
不够,爸再去做。
你回来了,就多吃点,吃饱。
何舒仪看着冒尖的碗,笑了: 爸,装不下了,碗装不下了。
何爸:没事,咱们家有的是碗,多拿几个装。
何舒仪:不用不用,我吃完这些就行。
多拿几个碗也吃不完呀,我哪里有这么能吃。
何妈坐在一边慢慢的看着,笑着,女儿还是这样,吃饭总是有点急。
可是这么多年,只有这一回是真切的看到了。
她的眼里湿了。
她等这一回,等了几十年。
现在人要入土了,终于看到了。
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
咱们家,你想吃就吃,多吃点。
何舒仪重重的应:嗯。
吃完了饭,在客厅里坐着。
何舒仪跟爸爸妈妈,坐了好久。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何妈问: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我们就找不到呢,我们找啊找,找啊,找啊,就是没有找到。
你不见的那几天,那些年,我们一直在找,但是没有用。
我跟你爸想你,但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舒仪……我们找你找了好多年。
想了你好多年,念了你好多年,可是,可是只能是想想,翻着你的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你,我们那么大一个女儿不见了。
你去哪儿了,也没跟我们说一声,一直都没消息。
问人也没消息,让别人找也没消息。
这一消失就是无数年。
每回醒来,家里都是空荡荡的,就是哭了也找不到你,梦里也见不到你。
我跟你爸呀,找不到你,就想在梦里见见你,但是梦里也没有啊。
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又不敢离开这个家,我们走了,万一你回来了,见不到我们怎么办。
我们不敢走啊,我们怕你回来了,找不到我们。
所以我们一直在这儿,一直不敢走。
可是我们想你啊,想了好多年,想到老了,都见不到你,我们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
现在好了,终于见到了。
我们两个都是快入土的人,终于能够见到你了。
这大概就是补偿吧,上天让我们两个在入土前还能够见到你,以后也没什么遗憾了,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这样就挺好。
何舒仪完全能想象,她爸妈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大概就跟她一样。
一样的以泪洗面,一样的想念。
一样的……绝望。
如果不是这一场意外,他们本也是幸福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