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都放完了, 不走吗?啊,走。
阮芋回过神,手指攥了攥桌上笔记本,哗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人绕到椅背后, 她忽然问:刚才话筒关了没?萧樾也站起来, 低缓的嗓音混杂一丝笑意:没关的话, 我们现在说话的声音已经传遍全校。
阮芋这才想起她前不久确实做过关话筒的动作。
脑子像被一层温和又浓密的云雾裹住了,转速缓慢,思绪也很不连贯。
以至于背着书包往门口走的时候,好像听见萧樾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回过头, 见他神情散漫站在身后,单手松松握着书包肩带, 不像说过话的样子,于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 就这么直愣愣地走出了播音室。
门外依旧守着许多人,吵吵嚷嚷好似菜市场。
站长告诉阮芋,刚才关老师来过了,夸他们采访内容写的好, 广播效果也很棒,她从教师宿舍走过来,一路上碰到不少站在原地认真听广播的同学, 还有人一边听一边捧着笔记本做摘抄呢。
通道两侧这时又涌过来许多人。
阮芋的手臂不知被谁挽住, 走神间,身子已经被对方拉出去好几米远。
原本跟在她身后走出来的萧樾, 此时也被人潮裹挟着, 往与她相反的另一边去了。
拽走阮芋的人是赵萱柔学姐。
她满脸写着八卦, 狐狸似的微眯着眼睛对阮芋说:别人听不听得出来我不知道,但我听得挺带劲,你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没等阮芋答复,她又压低声音:萧樾是你男朋友吗?阮芋杏眸微微放大:没有的事……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之前就认识,所以聊起来比较放松。
赵萱柔:有件事情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
上周我不是给你发消息说站长让我来采访萧樾吗?结果你猜怎么着,站长他先通知了我们再通知受访者,结果被人家一口回绝了。
阮芋:啊?赵萱柔:你猜他怎么说的?他说就是因为采访他的是你他才同意来的,如果要换采访员,那就把他一起换了。
其实赵萱柔话只说了一半。
除了上面那番话,萧樾还问站长,新的采访员来竞赛班做过调研吗?采访稿是她写的吗?如果她什么都不做,只享受别人的服务,最后出现在话筒前出个风头,那这样的临时顶替行为,他不能接受。
阮芋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赵萱柔看出她为难,也没有非要逼问出一个结果。
一起吃饭吧?赵萱柔边拉着阮芋,边招呼广播站的其他伙伴,今天人多,正好聚个餐。
听见这话,阮芋蓦地想起刚才在播音室里,低低飘过耳畔的那句要不要一起吃饭。
身边聚过来的人越发多了,阮芋被拉着、推着往东侧楼道口的方向走。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眼身后。
围在萧樾身边的更是人山人海。
劳动和国庆也来了,他肯定是要跟他们去吃饭的。
他侧对着她这边,身形轮廓挺拔又流畅,像高山峻崖飒踏不羁。
他正垂眼和兄弟们说话,想必没心思顾到她这边。
阮芋转身随同事们走下楼道。
一边下楼梯,她一边后知后觉地想——刚才就应该问清楚他有没有说那句话。
她似乎,还挺想和他一起吃饭的。
怎么说也搭档合作了一档节目,并肩忙活了一周多,节目一结束就这样分开,总感觉有点……不明不白。
-期中考后悠闲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
今年春节早,秋学期相应的也短,学生们似乎刚从期中考的打击中养肥胆子,转头就被期末考威胁得瑟瑟发抖。
自从和萧樾在广播站播音室门口不明不白地分手,此后一整个月,阮芋见到他的次数加起来不超过五次。
一中的传统虽然是竞赛高考两手抓,竞赛生也要按部就班完成日常学习任务,但是这个规定对已经入选省队的竞赛生有所放宽。
备战国赛阶段,省队选手们可以一天只上半天课,可以不交作业,晚自习时间更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
但是单元考和大考不能落下,如果考出来的成绩下滑太多,自由安排学习时间的权利就会被收回。
阮芋瞧萧樾安排的确实很自由。
直到期末考前,她每次经过9班,十有八|九他座位都是空的。
期末考成绩也显示出来,他这段时间就是没有好好读书。
排名从年级第一掉到了年级第八。
掉了七名。
真可怕,退步幅度是他原来位次的整整七倍。
讲评日早晨,也就是出成绩的时候,阮芋倒是见到他了。
大课间时间,近百名学生聚集在二楼走廊,等待百名榜张贴上去。
阮芋是热情围观群众之一,而萧樾则是翘了两节课才来上学,碰巧路过此处的不法分子。
瞅见阮芋漂亮的后脑勺,他挺自然地伸手摸了下。
阮芋捂着头抬眼瞪他,半张脸映着斜照进走廊的阳光,像打了暖橘色腮红,小巧莹润的耳垂微微透过光,竟也是暖橘色的。
打我一下,你的名次降低十位。
阮芋没好气地说。
萧樾无所谓。
顺便再欠了吧唧地伸手碰了下她发尾。
他这叫摸,不叫打。
顺嘴还她一句:给我摸一下,你名次上升五十位。
说完才发觉好像有点不对劲。
所幸周围没有人听到。
萧樾拿手背掩了掩唇,偏头轻咳了一声。
可是阮芋听到了。
她的脊背整个僵硬住,想装作没听见,所以傻站着没理他。
耳后和脖颈有源源不断的热意漫上来,阮芋抬手摸了摸,似乎想用微凉的指尖把那股热意按下去。
百名榜张贴出来,看到萧樾的名次,阮芋用余光瞄他表情。
他神色淡淡的,侧颜线条锋利,鼻梁高挺笔直,再往下点,连人中的形状也深刻好看,唇形偏薄,微微抿起的时候,整张脸都显得冷漠薄情。
但他现在状态很放松,半个身子笼罩在晨光里,有暖金色的光纤维在他乌黑的发顶跳跃,冷白色的肌肤似乎也被描了一层暖色的绒边,像朝阳跃出山脊那一刻被第一缕日光包围的白杨树,干净、挺拔、明媚,举手投足间散发着灿烂而耀眼的少年朝气。
阮芋不经意发现,周围很多女同学停在这儿不是在看百名榜,而是在看萧樾。
眼睛里清楚明白地写着仰慕。
还有想要靠近。
萧樾在这时突然低声说:你之前问我觉得你能不能冲上年级中游。
阮芋:怎么了吗?萧樾淡然地挑了挑眉,视线指了指眼前硕大喜庆的红榜:阮芋同学,目光放远一些,试试冲这个榜吧。
他语气很平静,简简单单的陈述,听不出过心不过心。
阮芋听完,心脏却倏地狂跳起来,比以往每次心律失常都要剧烈。
不知道她理解的有没有问题。
结合他之前和她一起做广播节目时说的那些暧昧不明的话。
总感觉话里话外的潜台词似乎是——站到我身边来吧,阮芋同学。
上课铃在这时响起,阮芋匆忙收回思绪,转身便往楼上走。
爬了几步台阶,突然又停下来,对身后优哉游哉的萧大爷说:试试就试试。
她反射弧太长,萧樾一瞬似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旋即又被她劈头盖脸甩了句:退步了七倍的人还好意思在那儿慢慢走?不等萧樾反应,阮芋就转过楼梯,跑进了走廊。
今年的最后一次相见,在这里画上句号。
-医院的假期短,理论上春节放七天,实际上假期需要强制轮班,算下来阮济明只有三天假期,勉强够回一趟老家,坐下来陪老丈人喝一壶,喝完差不多就得收拾收拾回去上班。
阮芋和母亲在一中寒假开始的第一天便先行回了老家。
w省西北部的桃县,春节气息比宁城这座大城市浓郁得多。
阮芋和妈妈在市区的家里休憩了一天,又驱车赶到附近乡镇,陪在老人家身边过年。
关晓荷的爷爷奶奶和阮芋的爷爷奶奶也是邻居,两个小姑娘自从见到面就黏在一块,连体婴似的,走哪都不分离。
除夕夜这天,关晓荷吃过自家年夜饭,又眼巴巴跑来阮家蹭了半顿。
大人们收拾完餐桌,聚在大厅里搓麻将。
他们今晚倒是没喝多少酒,因为深夜时分要拜祭各路神仙,再晚点还要赶往附近的寺庙抢一注头香,求一年风调雨顺。
阮芋和关晓荷歪在楼上房间的沙发里看电视。
阮芋书桌上摆满了学习用品,关晓荷总要揶揄她:这么用功,回来估计能考上T大,吓死谢舟然那帮小子们。
阮芋看着她:我爸妈都打算留在那边发展了,尤其是我妈,这半年生意做得特别好,开了两家新店,我以后估计也会考那边的大学。
我知道啦。
关晓荷早有预料,谢舟然前段时间不也搬去安城了,就他那狗屁倒灶的成绩,还和我说要考985什么的。
阮芋:笑死。
关晓荷:你最近都不和他联系啊?他说给你发消息你都不回。
阮芋:我很忙的。
再说了,他整天给我发一些蠢图,理他干嘛。
关晓荷笑:人家跟在你屁股后面当小弟那么多年,任劳任怨的,你就这待遇?阮芋:我小弟多了去了。
关晓荷经常觉得阮芋这人对男孩子心很冷,男女之间区别待遇,男生就活该当小弟,只有人家捧她的份儿,她从来都是爱答不理。
相反,阮芋对女孩子就非常热情周到,消息能秒回都秒回,说话的语气也温柔和善,时不时再卖个萌讨人喜欢。
关晓荷和谢舟然都是她发小,她平常就只搭理关晓荷,怎么看谢舟然怎么不顺眼。
这会儿,关晓荷让她给从前那群小弟发春节祝福,阮芋倚着沙发懒懒散散说:我不,他们会自己来找我的。
时间愈晚,窗外的烟花爆竹声愈发频繁。
阮芋堵着一边耳朵看电视剧,一集播完插入待播剧的广告,男主角是最近省内红透半片天的顶流帅哥,也是关晓荷近期的心头好之一。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眼睛,和萧樾长得有点像?关晓荷突然冒出一句,都有点桃花眼的感觉。
阮芋:哪像了?萧樾的眼皮比他窄,眼尾再长些,看起来比他酷多了。
关晓荷:……阮芋有些尴尬:我这叫做实事求是。
我说你什么了?其实我也觉得萧樾比他帅点。
关晓荷忍着笑,除夕佳节,你要不要慰问一下萧大帅哥?我有点想知道他今晚吃的什么。
阮芋:还能吃什么,年夜饭不都那样嘛。
一边说,她一边捞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
刚点开萧樾的头像,身旁的关晓荷突然飞扑过来,双手钳住她肩膀。
关晓荷:你干什么?阮芋一脸懵:不是你让我慰问一下他吗?关晓荷笑成一团:是谁说绝不主动找男生,他们自己会来找你的?阮芋:……关晓荷很激动:活久见呀,没想到我芋姐也有对男生动心的一天。
才没有的事!阮芋一字一顿说,户外的鞭炮声搅得她心率失衡,我打算群发祝福消息来着。
那你点他头像干嘛?我不小心点进去的。
你狡辩得我差点就信了……彼时,千里之外的宁城。
萧家的年夜饭订的五星级酒店顶层餐厅六位数的宴席。
三个人连五分之一都吃不完。
梁思然还订了江畔除夕夜灯光秀的VVIP观景平台,可以一边泡温泉,一边仰头观看烟火绽放,低头俯瞰云蒸霞蔚的城市夜景。
萧樾对灯光秀不感兴趣,坚持要回家刷题写作业。
萧彦群便让梁思然把观景平台退了,一家人一起回家守岁。
梁思然不愿意,两人僵持着。
萧樾兀自叫来服务员,把桌上一条没怎么动过的清蒸海钓黄鱼打包了,说是带回家当夜宵吃。
一起看灯光秀的还有萧彦群二哥一家,从北城远道而来。
萧彦群最终还是向妻子妥协,答应去看灯光秀,萧樾却很固执,二伯来了也懒得见。
萧彦群骂了他一句没礼貌,其他没说什么,就派另一名司机过来送他回家。
萧樾离开酒店前,先去洗手间把那条鱼用自来水洗了一遍。
洗得没什么味道了,再拿筷子细致地把鱼刺分离,肉块抠下来装在打包盒。
他让司机送他去清江花园,也就是阮芋住的那个小区。
正月太冷,在保安队长姚叔叔的协助沟通下,小中秋的整个猫别墅都被搬进了保安亭里。
但是有几位保安不太喜欢猫,所以等天暖些,阮芋一家回来了,小中秋还得搬回露天去住。
萧樾在保安亭里陪小中秋吃了顿奢华的年夜饭——一头价值五位数的海钓黄鱼。
小中秋这会儿已经快半岁了。
怎么说呢……本来就长得不好看,又处在尴尬期,瞧着似乎越来越贼眉鼠眼,两个多月了还找不到领养人家。
保安亭的叔叔们都觉得这事儿很好玩——两个模样再俊俏不过的学生,一天到晚围着一只小丑猫,不遗余力对它好,尤其是那个女孩子,张口闭口还夸它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猫咪。
从保安亭出来,萧樾让司机先回家,他自己想在路上随便逛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比起和家人待在一块,萧樾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到处闲逛。
身边是万家灯火,市井街巷声色热闹繁杂,漫行在其中,似乎能将很多情绪抽离出来,脑袋变得纯粹、空荡,忘记很多不想记得的事情。
宁城市区禁燃烟花爆竹,除夕夜的街道上行人行车稀少,比以往每个夜晚都更荒凉。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
两个微信号同时收到一条消息:【新年快乐!过大年发大财!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大吉大利天天开心!】群发完消息,阮芋把手机拿远一些。
回复的讯息如雪花般纷至沓来。
她预感某人应该不会回复这种没啥营养的群发祝福。
如果他回复了,那她就勉为其难和他聊两句。
下一瞬,她便看到屏幕正中跳出熟悉的黑色海景头像。
萧樾:【同乐】好吧。
很敷衍,但好歹回复了。
阮芋:【[图片]】阮芋:【让你感受一下我们这儿的年夜饭风味】阮芋:【你晚上吃了什么?】萧樾:【忘了】阮芋:……她大概是疯了,才期待能和这种人好好聊几句天。
萧樾此时正放大阮芋发来的图片看。
一边研究照片中的菜品,一边思考自己可以评价点什么。
数九隆冬天,冷风吹得人口干舌燥,前方正好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开业,萧樾盯着手机拨开防风帘走进去,鼻间闻到一股劣质烟草味,他漫不经心抬眸,看到便利店柜台前站着两个老熟人。
前段时间和阮芋一起碰到的混混寸头,名叫孙志方,现在放寒假,他一头短短的头发迫不及待染成了金黄色,土得很显眼。
另一名青年比寸头大一岁,名叫赖爽,今年已经高中毕业,脖子上纹了只杀马特三叉戟,是他们那群不良少年街溜子中的老大哥。
这谁啊?咋看着这么眼熟?赖爽问孙志方。
他你都能忘?孙志方不知想起什么,表情挺尴尬的,以前十八中的萧樾啊。
我前几个月还在这附近见到他。
现在上一中了吧,女朋友都有了。
赖爽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这小子是吃竹笋长大的吗,他妈的一两年没见窜这么高。
萧樾拎了瓶矿泉水,面无表情走去柜台结账。
忽然听孙志方语气不善道:你女朋友挺牛逼的嘛,骗我们说她爸是警察。
前段时间我在医院碰上她,那么泼辣一小妞,爸爸不过是个斯斯文文穿白大褂的。
萧樾下颌一绷,眼尾漫出戾气,又听他接着说:还养个丑不拉几的小黑猫。
老子玩了不少猫,第一次见到那么丑的……离她们远点。
萧樾垂着眼,将付款码递给收银员。
结完账,他转头睨向孙志方他们,凭借身高优势,阴沉视线直刺下来,几乎能冻穿所有肉体凡胎,然后启唇继续说道。
后果你们负担不起。
混混们听了想笑,两厢对峙间,他们的唇角却莫名有些抬不起来。
……你说我和他聊天图什么呢?阮芋抱着关晓荷胳膊生闷气,从头到尾就回了我四个字,现在更厉害,直接无视我,连个句号都懒得回。
以前起码还会发个标点符号表示已阅。
关晓荷:可能他现在正忙吧。
阮芋:除夕夜有什么好忙的?他家用得着他做饭?还是要他洒扫做卫生上香拜佛?关晓荷:好的我知道你很在意他不回你消息这事儿了。
阮芋嘴一扁:我才……新消息在这时跳出来,阮芋浅扫一眼,后半句话霎时咽下,眼尾像被谁的指腹轻抹了下,整个舒展开不少。
还算有点识相。
阮芋对凑过来的关晓荷说,夸我家年夜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还问我家里有多少人一起吃饭呢。
关晓荷:这是在查户口呀?阮芋:去你的!阮芋回答之后,又问他刚才去干嘛了,怎么好久不回消息。
关晓荷评价她:你这样显得控制欲很强。
你说话才很奇怪诶,我这不就正常问问题吗,哪有什么控制欲?阮芋一边说,一边不太自在地拿着手机走远些,人靠在飘窗边,把关晓荷一人扔在沙发那儿。
萧樾回:【刚才路上有点事】阮芋:【你在外面?】萧樾:【嗯】身后的窗玻璃微微震动了下,只听一声咻的长音直窜天际,飘窗外的天空霎时绽开一朵璀璨烟花。
仿若一呼百应,阮芋他们家所在的街区,好几束烟花争先恐后地窜上天空,伴着炸耳的爆破声音,黑暗的天幕被频频点亮,宛若五彩斑斓的泼墨画卷。
阮芋举起手机拍了一段短视频。
先发给正在聊天的萧樾,又发到宿舍聊天群,最后还给温老师发了一遍。
萧樾拿起手机看了眼。
他没注意时间先后,只知道两个微信号都收到了一样的消息。
现在连短视频都可以群发了?寂静无人的街道上,他仰头望了眼天空。
除了挥之不去的光污染,就是雾蒙蒙黑漆漆的一片,沉静得好像一方深渊。
所幸他收到了来自远方的鲜活的烟花。
尽管只占她分享欲中的百分之一。
阮芋盘腿坐上飘窗,手机倒扣在膝上。
又不回消息了。
她怀疑萧樾这会儿正在和一百个祝他新年快乐的姑娘聊天。
等到手机再次震动,阮芋不咸不淡的,没有立时拿起。
手机不间断地震了一遍又一遍,即将从她腿上震掉下去,阮芋才伸手捞起来。
靠。
她惊叫了声,吓得直接把手机丢到飘窗坐垫上。
关晓荷跑过来:怎么了……啊这,谁给你打视频啊?就,萧樾啊。
阮芋双手胡乱抓了下蓬松凌乱的头发,滑过素面朝天的脸颊落到身上。
她现在穿着不记得是小学还是初中买的橘红色绒面棉袄,长发用个大抓夹随随便便夹在脑后,肩上乱七八糟地垂了好几绺,造型活像菜市场卖鱼的大婶,还是被鱼扇过的那种,不修边幅到了极点。
关晓荷提议:要不要先挂了?阮芋走过去拿起手机,想了会儿又放下,先在原地转了个圈,后又着急忙慌地跑到衣柜前换衣服穿。
她动作神速,掏出昨天新买的呢子大衣,换下棉袄,边整理衣襟边匆匆遽遽冲进洗手间,对着镜子飞快把头发梳整齐,扎了个干净简单的马尾辫。
等她洗完脸从洗手间走出来,视频邀请的震动声早已经平息了。
途径一处沿河的城市花园,萧樾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
前方的小广场上,有零星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凑在一块玩烟花棒、丢响炮。
刚才一时冲动给阮芋打了个视频。
忍着没挂断,对方也如他所想,直到视频邀请结束都置之不理。
他不禁想起和她一起做广播节目那天。
节目结束时,他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应该听见了,甚至回头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给予任何答复。
一出播音室大门,她就跟着广播站的前辈离开了。
手机在这时亮了下,一个极短促的消息气泡跳出来。
阮芋:【?】萧樾敛了敛眸,长指在键盘上输入:按错了。
还未点击发送。
阮芋:【刚才没看见】阮芋:【你要不再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