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着办就看着办吧!因为得要看着办,所以妤潼去找了龙震天,可谁知道他这次却是无比的坚持,像是和冷信斗气斗上了瘾似的。
所以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来找冷信,希望能够说服他向自己道歉。
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啊?想不到她堂堂一个公主,还得去拜托人家向她道歉。
可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出的方法了,所以此刻她才会出现在此。
一手拿着沉重的提篮,一手小心翼翼地提着裙摆走在阴暗潮湿的走道,妤潼一脸愧疚的走近被铁条阻隔的牢房。
透着那森冷的铁条,妤潼望着正合眼假寐的冷信,不由自主的抿了抿唇。
看着在阴暗天牢中,不复往昔俊美的冷信,一股小小的内疚忍不住就这么在她心里头窜起。
虽然说他恶劣的因为几本书就痛揍她,可问题是她先烧了他的宝贝书,又女扮男装骗了他,这才惹来他的怒火。
她虽然骄纵,可还不到不明事理的地步,所以她知道自己理亏。
既然理亏,妤潼也只好认命的拉起裙摆,弯腰进入了被牢头打开的牢房之中。
可谁知,她人都已经进了牢房了,但合眼的人还是合眼,显然没有一丁点准备理会她的打算。
妤潼无辜的睨着他,红唇委屈的嘟起,心中更是暗暗的咕哝着。
他干啥这么有骨气啊,道个歉就能出去了却死也不道歉,害得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你先睁开眼瞧我一下好吗?她小声的要求着。
但冷信却硬是不理会她,其实早在她停在牢门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来了,可那种被耍的污辱感让他不想也懒得睁开眼,甚至还恶劣的翻转过身。
妤潼也很想像他一样转头就走,可是母后的威胁还言犹在耳,她可没有那个胆子违逆,于是她只好改变策略。
伸手摇了摇假寐的冷信,就像是在缠着父皇时一样的耍赖。
终于,不堪其扰的冷信倏地翻过身,如她所愿的睁开了眼,只不过深幽的眸子中并没有一丝丝称得上是和善的情绪,有的只是慑人的愤怒。
一对上他愤怒的眼,妤潼原先在心里兜弄好的劝言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地。
怎么,公主是特地来这儿瞧我的落魄样吗?冷信语出讥讽,虽然这和他平常温文的性格不合,可问题是面对她那一脸的无辜,他真的很难心平气和的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连忙挥着手,妤潼可不想在一开始就将气氛给弄僵了。
那是怎样?剑眉一挑,薄抿的唇一勾,冷信浑身散发着一股天成的森冷气息,只差没把妤潼给冻僵了。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吧!这天牢阴冷,只怕不适合你这种龙身凤体的人待。
喝,这人是怎样,讲话有必要这么夹枪带棍的吗?还是以前的书呆比较可爱!早知道她就不要出那馊主意烘书了,这样至少还能见着他沉浸在书中的呆傻样。
咦!她究竟在想什么啊?意识到自己荒谬的想法,妤潼突然的一凛,连忙甩去脑海中那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可不可爱,压根就不关她的事嘛!公主,你有话就快说,我没这个时间陪你。
冷信忍不住的催促道,反正早点让她讲完来意,他也可以少受些打扰。
我……我是来请你向我道歉的?此话一出不只妤潼觉得别扭,就连冷信也以为是他耳背听错了。
你说什么?原本经过多日沉淀已经平息的怒气再次熊熊的燃起,冷信瞪着她的眼神里怒气宛如万马奔腾。
你要我向你道歉?唉哟!不是真的道歉啦,假的假的……结结实实的被他的气怒给吓了一跳,妤潼连忙挥手解释道。
道歉有真假之分吗?他冷哼。
当然有啊!父皇要你道歉,你不肯,所以出不了天牢,母后又要我想法子弄你出天牢,否则我得自己看着办,所以你配合一下,假装同我道个歉,那不是皆大欢喜吗?在慌乱之中妤潼说得很模糊,但冷信听得很仔细,原本紧抿的唇倏地浅浅的往上勾了起来。
原来是皇后看不过去施压了,所以这要弄人的小公主才会纡尊降贵的来找他呵!那敢情好,她越急着要他出去,他就偏生不想出去,反正他遭殃,她也绝对不会好过。
别说他小鼻子、小眼睛的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是她先来惹他的,怪他不得。
你欢喜我不欢喜,要我道歉,一句话——免谈!喂,你……被拒绝的彻底,妤潼气急败坏的想要继续说服他,可谁知道他却大刺刺的转过身去,任她说破了嘴也不肯再回头。
气死人了!面对他这模样,逢不成目的的她只好垮着肩膀黯然离去。
不过,如果冷信以为这样她就会认输的话,那他就猜错了,因为她不会认输的,她相信以自己的缠功,她一定可以缠到他答应。
他要是不答应,她就天天来缠,她可不想真让母后看着办!皇上万安。
掀动着脸上几乎僵硬的肌肉,杜凤仪向来总是笑意吟吟的脸上如今只剩下一片的冷淡。
今天她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努力说服闹性子的皇上放人。
皇后,你终于愿意和朕说话了?见和他冷战了好些天的杜凤仪终于肯来找他,龙震天感动的只差没有痛哭流涕了。
她这个固执的皇后可已经好半个月不肯同他说话了,就连原本总是在无言中散发的一种温婉气质也成了冷漠。
我是很不想和你说话,可却不得不说!谁知他的感动还没完,杜凤仪就兜头往他的头上泼了一大盆的冷水,冻得他又是一阵的委屈。
皇后,别这样嘛!你从来都不是这么任性的人。
这下子龙震天也忍不住想要喊冤叫救命了。
他又不是故意要关着冷信的啊!只不过他的心里正打着一个如意算盘,可谁知皇后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害得他也只能这样干耗着,所以他也很委屈啊!如果你不先任性,我会这么任性吗?哼,还敢怪她任性,怎么说那冷信也算不上是犯了什么涛天大罪,有必要将人一关半个月吗?到底是谁任性了?皇后你先别气,我只是想……龙震天试着想要解释,可话才说到一半,就见杜凤仪俏眼儿一瞪,截断他的话。
她道:想怎么样?想要冷信先低头嘛!这样才能维持你堂堂一个皇上的尊严嘛。
面对她的怒气,龙震天忍不住地笑了开来。
啧!几乎都要忘记在她那温婉的外表下,其实有一副多么刚烈又好管闲事的性子了,当初她吸引他的也正是这一点。
这不笑不气,他一笑,杜凤仪更气了。
你还敢笑?你知不知道现在朝里人人都在猜测,若是你真的不愿让冷信出天牢,那冷将军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天玺皇朝的门户洞开,放任那些外族入侵。
那是不可能的!龙震天斩钉截铁的说。
等你将冷信关了个天荒地老,人家的耐性尽失的时候,你再来同我说这三个字吧!杜凤仪气极的说道。
但龙震天仅是漾起了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然后一把将杜风仪依然妖娆的身躯给扯入了胸前,环绕着她,让她怎么挣也挣不开。
喂,你……虽然气呼呼的,可是杜凤仪毕竟是个女人,这般亲昵的举动仍叫她的双颊蓦地飘来了一阵嫣红。
你前一阵子不是才在同我说,那苏喜甄总是在抱怨她的四个儿子不肯结婚吗?咦,怎么话题转到这儿来了?杜凤仪有了一会儿的怔愣。
趁着她的怔愣,龙震天顺势偷得睽违已久的一吻,满意的见着了她的颊畔更加嫣红后,这才又说道:冷信那孩子我一向欣赏得紧,虽说是一介儒生,可那腰杆子却是既直且硬,而且我听敖风说,潼儿对他的兴趣莫名的大,否则也不会女扮男装缠着他。
那又怎样?杜凤仪还是不解的问道。
就是既然咱们一向担心妤潼的孩子气会阻碍她得到幸福,现下难得有一个能让她感到有趣,又应该能治得住她的男人出现,咱们……所以你是想……杜凤仪蓦地低呼了一声,一双水眸圆睁,瞪着龙震天。
撮合他们?终于懂了!龙震天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口大气,反问道:不好吗?好是好,可是他们一个书呆子、一个捣蛋精,这能合得来吗?终于懂得龙震天的用心良苦,冷淡倏地褪去,可问题是她还是觉得不妥。
咱们一个娇弱,一个威武,不也挺合得来的。
龙震天一语双关的说道,一双手已经忙不迭的在杜凤仪的身子上忙碌了起来。
好,就算是这样,可你也没必要将冷信关在天牢里那么久的时间吧?你不怕那冷靖福造反?杜凤仪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忙着追根究底。
这事靖福也是有份的,因为他也受不了妻子日日愁苦着一张脸,再说若是不关着冷信,他们哪来的时间相处,只怕现下那冷信是对潼儿气极,跑给她追都来不及了,怎肯乖乖就范?可将他关在天牢,冷信不是更气,更不可能喜欢上潼儿,那……只要相处久了,潼儿那天真的性子谁不喜欢的紧,咱们只是在帮他们制造机会罢了!他们真的适合吗?杜凤仪的眸中无言的散发出这样的疑问,可惜在龙震天凌厉的攻势下,已经没有出口的机会了。
哗啦哗啦的器皿碎裂声响遍了布置华丽的宫邸,一群侍女、太监们尽责的站在门前,个个面面相觑。
看得出他们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的,不论是谁也不敢在此时刻多说一句话。
该死的、可恶的……各种不雅的咒骂轮番自屋内传来,那种低秽的言语与栉比鳞次的华丽宫庭是这般的格格不入。
就在这闹得凶的当头,一个风韵犹存的贵气妇人缓步而来,一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低秽言语忍不住的蹙起了柳眉。
她威仪十足的望着四周的侍从及丫鬟,沉声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启禀皇妃,方才大公主原欲向皇上请安,可是不一会儿就踅了回来,约莫是没见着皇上的面。
那也不用发这么大的脾气啊!敬妃摇摇头忍不住地数落道。
她这女儿向来骄矜贵气,脾气恁大,个性一点儿也不讨喜,也难怪皇上见着她总忍不住摇头叹气的。
她推门而入,宁潼,你又在发啥脾气?随意捡选了一把在风暴过后依然屹立的椅子坐下,她这才出声提醒女儿自己的存在,也为自己避去了一场血光之灾。
娘!原来是你。
转过头,看见来人是娘亲,宁潼原本一脸凌人的怒气这才收敛了许多。
说吧!又是啥事惹得你不顺心了,让你这般使泼?宁潼的柳眉斜斜的扬起,娘亲的问题顿时又燃起她原本稍熄的怒火。
那不平呵!几乎是她自小就积郁在心的忧烦,就像一只怪兽似的,不断的张嘴啃蚀着她的内心。
是父皇啦!他偏心过了头。
宁潼气极地嘟嘴低喃。
皇上他又怎么了?父皇他的心里根本只有妤潼一个人嘛,我与宁潼相差了两岁,可是他从来都没想到要替我打算,心里头盘算的就全是妤潼。
她从父皇身边宫人那打听到他和皇后的对话,只要一想到父皇已经替妤潼找着了乘龙快婿的偏心,她就一肚子的火。
光这点也值得你气成这样?深谙在皇宫内苑生存之道,敬妃对于皇上的偏颇早已不萦于心,可偏生宁潼这丫头就是想不开。
怎地不气,咱俩都是皇上嫡亲的女儿,我甚至还大上妤潼两岁,为什么父皇就只想着要替她招驸马,而一点也没有把我这个女儿给放在心上。
宁潼越说越是气怒,十个葱白的手指头全搅在一块,活像麻花似的。
怎么,原来真正气的是这个呵!真是女大不中留,想大婚了?敬妃一张脸笑了开来,忍不住的取笑道。
我……才没有!即使骄气凌人,但面对这个问题,终究还是女孩儿家心性,蓦地一片红云便在她的颊上飘散开来。
还说没有,你倒是说说看上了那家的公子,待会娘就去同你父皇说去。
不用了,我自己的男人自个儿会找!宁潼很是自信的说道。
她相信这会儿她找的男人父皇绝对会满意,毕竟那可是他钦点要给她娇宠的嫡亲女儿的。
父皇说道,那妤潼对冷信似乎颇有兴趣,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以才逼得父皇得要将人给关在天牢之中,好让他们培养感情。
如果说,她能将人给抢过来,那……只怕妤潼那丫头不知要哭湿几条帕子了。
呵!越想越是高兴,原本张扬着怒气的脸庞顿时漾满了笑容。
好吧,自己选就自己选,要是选上了,就让娘去同皇上说一声,知道吗?嗯!她当然会央求娘去同父皇说,毕竟那可是她扬眉吐气的好时机呢!她就不相信,有哪个男人可以逃得过她的手掌心呵!贿赂!这是妤潼唯一能想出的方法。
但是该怎么贿赂?用什么贿赂呢?妤潼几乎想破了脑袋瓜子也想不出来,所以秉持尝试的精神,她决定先从食物试起。
凡是人,大抵敌不过那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毕竟民以食为天嘛!提着一只她特地央求御厨替她烤得香喷喷且金黄酥脆的鸡,妤潼再次来到阴暗的天牢之中。
她人才刚到,那食物的香味已然弥漫在整个天牢之中,就连那个替她开门的牢役,都忍不住的吞了口口水。
冷信,吃饭了。
人才钻进窄小的牢门,妤潼便讨好的招唤道。
吃过了,所以无福享用!一记冷箭笔直的朝妤潼射出,让她原本漾着笑的脸忍不住地僵了一下。
再吃一些好吗?这可是我特地央求御厨替你做的,非常金黄香脆呢!她诱哄的说道。
这古人不是说过,所谓吃人嘴软吗?只要他吃上一口,他一定会心软的答应她的请求。
只要一想到母后这几天那冷得可以的态度,她也就顾不得什么尊严了。
没兴趣!双眸不离书本,冷信头也不回的拒绝了她的善意。
真的很好吃耶!而且绝对没下毒,不信我吃给你看。
妤潼再三保证。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似的,她不顾公主的尊贵,大刺刺的往地上一坐,然后从篮子里拔出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很好吃,真的很好吃耶!那鸡软烂的一入口就化,再加上大厨特别调制的酱汁,简直是让人着了迷。
完全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阴暗的天牢中吃东西,也完全忘了自己的所做所为全是为了诱惑冷信。
拿着鸡腿,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嚼着,连原本准备好的话都来不及说了。
从眼角瞥见她那大刺刺的吃相,他原本紧抿着的唇不由自主的往上勾起一个角度。
呵,这公主倒也有趣。
破天荒的,冷信的视线从最钟爱的书本上移开,然后移转到好潼的身上,瞧着她那眉开眼笑的模样,心中的气不知怎地竟一点一滴的消了去。
意识到自己的怪异,冷信连忙想要抽回自己的视线,可偏生又被逮个正着。
你别一直看着我吃啊!来嘛,吃一些,很好吃的。
脸上骤地飘来了一抹可疑的红,冷信连忙再次武装自己,不想回应她的招呼,只是冷哼了一声。
别板着一张死人脸,可浪费了将军夫人给你生了这张俊脸。
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妤潼叨念着,跟着拔下了另一只鸡腿塞进他的大手中。
吃吧!我不……她的热情简直叫人招架不住,冷信回神后一凛,想要将手中的鸡腿塞还给她。
可她仿佛像是早已洞悉他的想法似的,在他有动作之前,就紧捉着他的手往他紧抿的嘴边凑去。
那软软嫩嫩的手仿佛带着一点点的魅惑,再加上她一股期待,让冷着一张脸的冷信莫名的张开了唇,然后轻咬了那鸡腿一口。
呵,好吃吧!妤潼漾起一朵笑花,见他将鸡吃下,立刻喜滋滋的问道。
冷信不由自主的想要点头,可随即僵住,微勾的唇角往下一撇,便冷声说道:你如果以为用这区区的一只鸡就能让我屈服的话,告诉你,想都别想。
我……念头被人摸了个透,妤潼有些尴尬,随即嘟起了嘴说道:我又没有这个意思。
其实哪是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他的一句话,顿时让她把到了嘴边的劝言给吞了下去。
没有最好,反正要我道歉,免谈!这次冷信不再犹豫的将那只仍然冒着香气的鸡腿往篮子里一扔,然后便下了逐客令。
可是……望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他,妤潼本来听话的要走人,可后来想想不对便又回过头来,很严肃很严肃地的说道:不过如果你以为我会放弃的话,那你就错了!是吗?那你可能要再加把劲了!冷信扬眉,霹出一抹冷笑。
望着妤潼气极走人的背影,他仿佛能够听见她用力踏步泄恨的声音,抿着的唇又微微的往上勾起,他原本气怒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愉悦了。
烦躁的将书丢往一旁,冷信的视线莫名的再次瞟往牢外的通道,然后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
仿佛像是在等待什么,直勾勾地望着。
不一会,他像是意识到自己的等待似的,略显烦躁的重拾书本,可却是将书倒着看来着,但心不在焉的他却好半天也没有发现。
终于,早该出现的翩影跃进了他的眼帘,唇角忍不住地往上扬起,可再一细瞧,冷信原本雀跃的心又平缓了下来。
收起笑容,他斜靠着墙壁,合着眼不出声,他当然知道来者是谁,那可是天玺皇朝里赫赫有名的刁蛮公主。
她应该不是来找他的吧!冷信脑海中这个念头方落,便听得宁潼公主大声吆喝着奴仆将一大堆的东西给搬进了牢房。
这是怎么回事?不解的瞧着这牢房里几乎让人眼花撩乱的贵重物品,冷信忍不住皱眉问道。
冷公子,咱家是为妤潼的冒失赔礼来着。
宁潼好生有礼的带笑说明来意。
赔礼?!这可怪了,传言道宁潼公主向来嫉妒皇上对妤潼公主的偏宠,所以一向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怎可能会为她来赔礼,这其中……是啊!咱家妹子不懂事,竟让冷公子流落牢中,宁潼心中觉得愧疚,自然该来赔礼。
宁潼浅笑吟吟,一点儿也没有传言中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说起话来更泛着几分几可乱真的真诚。
但只消一眼,冷信便自她的眸光中瞧着了几许的算计,那眸不似妤潼的清澄,更不似她的无邪。
冷不防的脑海中浮现了妤潼那灿亮的眸子,又心生了比较,眼前的宁潼虽然笑意吟吟,可却无法像妤潼那样让他卸下心防。
可纵是如此,该有的礼仪还是不能少,于是冷信还是开口说道:公主多礼了,冷信在这休养生息,并无任何不适,更何况无功不受禄,所以这些东西还是请你……冷信正要拒绝宁潼的好意,可是她却一扬手,将纤手置于他薄抿的唇上,阻止了他的话。
她那完全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举动更是让冷信忍不住的皱眉且心生嫌恶,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也不好喝斥,只是略微偏身避开了她的手。
冷公子何必推却,这只是宁潼的一番善意,这天牢里物多破败,怎能让冷公子因为妤潼的任性而受委屈呢?冷某不委屈!朗朗俊容染笑,的确一点儿委屈气儿都没有。
这阵子,妤潼送来讨好他的东西可多了,甚至许多时候他还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她的捉弄,所以他真的一点儿也不委屈。
冷公子是不是在嫌弃这些东西和我的一番心意?细致的面容泛起了一阵委屈的神情,宁潼的娇躯再次往冷信的身上靠去。
退无可退,冷信已经退至墙壁边儿,又不能一把粗鲁的推开宁潼,所以他只好僵在原地,任由她偎着自己。
我不是嫌弃,只是没那个需要,公主还是请回吧!剑眉微微的兜拢,几许的不耐已然隐隐流泄。
望着他那略生厌烦的神情,宁潼自然懂得以退为进的道理,于是她直起身,对着冷信说道:既然冷公子这么说,那我就先回去,但是这些东西可全是为了让你能舒服些过日子而拿来,所以请你切勿拒绝我的好意。
话一说完,也不等冷信开口说话,宁潼就以着翩翩之姿走人,但走没两步,那款款生姿的步履却是明显的一顿。
发现了她最讨厌的妤潼就站在大牢的入口处,本欲沉下的脸色却突然一改,反倒巧笑倩兮的走向她,就在错身而过之际,她突地开口讽道——你也来同冷公子赔罪吗?是该好好的赔罪一番了,毕竟他会落得这番田地可都是你害的呢!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救出天牢的。
酸啊!一抹子的酸意蓦地在妤潼的心里荡漾开来。
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冷信抱着姐姐的那一幕,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里不肯离去。
这可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难受极了。
脑海里努力的思索着方才去问太子大哥赔罪的方法。
第一,要努力的漾出灿烂的笑容。
妤潼用力的扯开唇瓣,拉出了一记看起来比哭还难看的勉强笑容。
第二,要轻声细语。
冷信,该吃饭了!我今天还特地为你带了几本书来。
一如往常的,冷信瞧也不瞧她一眼,一脸讪讪的躺回那被强迫换上锦缎衾被的床上。
第三,要直往他的身上蹭去,就像磨着父皇一样。
但这第三点究竟要怎么做呢?一想到这儿,方才姐姐偎着冷信的画面就这么兜转了上来,让妤潼的心里又是一阵忍不住的酸。
她呆愣愣的望着他坚硬挺直的背脊,一股莫名的委屈逼得她几乎要无措的哭了出来,原本一双水灵灵的眼更是沾上了一抹委屈的红,直勾勾的盯着他。
咦!以前她总是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最后他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和她两句,可这会儿怎么等了半晌,一向聒噪的她却突然没了声音。
疑惑中,他偷偷挪移着身子,悄悄的扫了她一眼。
只见她宛若一只可怜兮兮的白兔似的,红着一双眼,孤零零地站在哪儿。
啧,这是怎么回事啊?平常不管他怎么不耐烦,怎么凶她,她都依然一脸的桀笑,可这会儿他什么都还没做,她就这样可怜兮兮的瞅着他。
她……怎么了?心头的疑问方起,冷信便利落的翻身而起,这才一对上她的眸子,她眸中的泪珠就这么溜溜地滚了下来。
喂,你干嘛?口气虽然渗着一些关心,但他仍是粗鲁的问道。
十只葱白的手指无助的绞弄着,又被冷信这般粗鲁的质问,妤潼更是委屈,那泪掉得更凶了。
你干嘛哭啊!你是嫌我被打入天牢还不够惨,还想让我被砍了脑袋你才高兴啊?冷信没好气的啐道,只觉得被她的泪逼出了一箩筐的无措。
手足无措?!向来优雅自若的他怎么可能手足无措呢?冷信不敢置信这四个字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那时被打入天牢,不知何时能重见天日,他也不曾这般不知所措过。
可如今因为她的泪,他竟慌乱了手脚,用手足无措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
你快说,究竟为什么哭?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的任由那气自鼻端窜了出来,冷信伸手挑勾着妤潼的下颔,不容她逃避的逼问道。
我……太子哥哥说……可以撒娇……那你就会原谅我,可我做不来像姐姐那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撒娇……我不会……妤潼说的断断续续而且毫无章法,可冷信却听懂了。
原来是要来同他撒娇的,可问题是有人用这么哗啦哗啦的眼泪在撒娇的吗?冷信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妤潼却又继续说道——还有……她越说心里越酸,那酸怂是呛人,呛得她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能幽幽的望他一眼,她突然翻转过身,忙不迭的狂奔而去。
这期间,冷信瞧着她不时因为心慌而几乎绊倒,自己的那颗心仿佛也跟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而提吊着,直到她还算安好的消失在他的目光之中,那一颗心才重重的落下。
可问题是,放下的心不知为何更乱了,满心满脑都只有妤潼含泪奔去的模样。
向来只顾着钻研学问的脑袋瓜子里突然被一个问题满满的塞住——她,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