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丝诊脉后, 张太医道:太子妃娘娘气血有些上涌,不碍事,过个几天就好了,也不用吃药。
公西莹听到不用吃药, 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她本来就没有大碍, 苦药当然不必喝了。
太子将手放在软枕上,张太医摸了会儿却皱起了眉:还请殿下张下嘴。
太子照做,一番望闻问切后,张太医好似确定了什么,眉头皱得都能夹蚊子了, 他迟疑地看了太子一眼, 太子颔首:说吧,太子妃不是外人。
张太医看向太子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 以为年轻人在玩什么闺房之乐:殿下可曾服用了助兴药物?公西莹愣了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药物?太子略一思忖,不动声色:大概误服了。
张太医眼神怀疑,不过太子都这样说了,他倒不好说什么了, 只是叮嘱:殿下这段时日最好修心养性,房事也少些。
猝不及防听到如此直白的话语,公西莹脸一下红透了, 她偏头移开视线,行医之人都这般不拘小节吗?太子看着她这害羞模样, 唇角微勾, 对着张太医道:孤尽量。
公西莹恨不得捂住自己耳朵, 他怎么好意思一本正经接话的, 好不知羞!张太医却更不放心了,殷殷叮嘱:臣知道殿下新婚燕尔的也不容易,但还请以身体为重,最好禁欲半月,之后房事也能更和谐。
太子听了后,若有所思,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公西莹脑袋都快冒烟了,担心他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忙道:我刚想起有件事忘了吩咐和玉,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看人,急急忙忙逃也似地走了。
眼见着有宫人跟上去了,太子收回视线,对太医道:内子害羞,让张太医见笑了。
怎么感觉太子这是在向他炫耀自己成婚了?张太医笑得有些干:太子殿下言重了。
太子好似没看到他的不自在,接着问道:半月内行房可对女子有损害?张太医此时脸色有些凝重,十分认真地望着太子问:殿下可是服用了那秘药?太子淡淡嗯了声。
果然如此,张太医神情有些焦急,语气也激动了起来,那药虽然能暂时压制住您体内狂疾,但到底是以毒攻毒的法子,治标不治本,且会有损寿元,您既知道不好,为何还……碍着太子的身份,张太医并未说完,叹息一声。
太子神色未变,似乎没有听到有损寿元这几字,只道:孤自然有不得不用的理由。
张太医也是头疼,病人不听话偏又身份尊贵,他也劝过无数遍了,但这位却丝毫不以为意,大有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潇洒,他也颇为无奈啊。
会对女子身体有害吗?太子又问了一遍。
张太医满心无奈也只有耐着性子解答:殿下,近乎于微,行房亦可。
太子轻轻点头:那就是不可了。
张太医原本还以为太子气血方刚忍不了半月,没想到太子竟然在意太子妃到了这个地步,有些感叹:殿下既然顾念着太子妃,看在太子妃的份上,也该多保重自己啊。
太子定定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张太医都有些懊悔刚才方才这话有些僭越了,太子才道:你说得不错,之前是孤短视了。
张太医没想到随口劝的一句话能有这般大的成效,要知道这位主儿之前连药都不愿意喝一口的,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也是殿下英明,微臣只是稍微点了下。
太子妃娘娘安好。
门外突然传来宫人的行礼声。
公西莹出来后吸了几口气,已是夜间,目之所及之处满是寂静,虽有宫灯,但有些地方仍然黑黢黢的。
公西莹略走了几步就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闷头冲出来太冲动了,还没弄明白太子为何会这般异常。
于是,她转身往回走,同时打发了身后跟着的宫人。
刚到房门外,公西莹脚步顿了顿,自己这么快就回去是不是显得太急切了,然后她就听见太子在问行房会不会对女子身体有害,脸上刚降下来的热度又烧起来了,就干脆停在了原地。
随后又是听到了太子的病情,更是惊呆了,回不过神,也没注意到侧方回廊上走来了两个宫女。
公西莹被她们突然行礼的声音惊得回过了神,把人叫起,看向房内,踌躇了会儿,到底还是忍着尴尬进来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看了太子一眼,却正对上了太子的眼神,里面深邃却平静,让人看不清心思,公西莹做贼心虚般立马移开了视线,然后坐到一旁椅子上,假装屋内并没有自己这个人。
太子转头道:辛苦张太医跑一趟了,夜里看不清,孤让人送你。
张太医收拾好医箱,朝两人拱了拱手道谢,知道小夫妻有话要谈,十分识趣地告退了。
屋内就剩他们两人了,公西莹本来一直盯着某个青花瓷瓶细瞧,这时忍不住拿眼偷瞄了太子一眼,恰好被太子逮了个正着。
太子轻声道:阿莹,过来。
干嘛?不会是恼羞成怒了要算她偷听的账吧?公西莹有些警惕地盯着他,坐着不动弹。
太子起身向她走来,坐在她身侧,一双形状优美的凤目盯着她:想知道的话不用偷听,孤可以全部告诉你。
公西莹一听这话,杏眼都瞪圆了,她一时不知道太子是不是在诈她还是说的真心话,反正异地处之,自己痛处暴露于人前,她不迁怒就是好的了,哪还会掀开伤口给人看?她之前也算是帮了太子,所以看到了他那么狼狈的一面,太子不计较也就罢了,但现在她是在探究太子的弱点和隐秘了啊,他还会不在意吗?公西莹眨了眨水眸,弯起红唇,笑得分外乖巧:表哥,你若想说我就听着,若是不想,阿莹可以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听,不用勉强。
说完,直直望着他,眼里全是明晃晃的诚挚。
口是心非。
太子轻笑一声,拆穿道。
公西莹脸上的笑容一僵,她努了努嘴,还想说什么来着,但见太子脸上并没有怒意,就没有反驳了。
大概是接下来的话比较沉重,太子脸上笑容很快就收敛,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无波,他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就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很是淡漠:殷氏皇族有祖传的狂疾,发病多为男子,女子却无甚影响……等等!公西莹头皮都炸开了,没想到一开始就听到这般隐秘,这大概是皇室最大的密辛了,恐怕不是所有皇室中人都知道的,因为一旦泄露被有心人利用,王朝倾覆恐怕只在眨眼间。
祖母之前含糊其词的秘密也是这个吧?这是她能听的吗??公西莹突然有些害怕了,赶紧出声打断。
太子看她像一只炸毛的猫,浑身都是警惕,轻笑:阿莹,既然知道了,那就听完,没什么好怕的。
公西莹只觉这笑格外不同,那双眼漆黑深不见底,有如深渊般既令人害怕又让人忍不住探究。
实话实说,她是很好奇没错,可是也担心秘密知道多了有朝一日会被灭口,到底要不要继续听呢?太子却是没管她的纠结,继续道:越是天资出众者越容易犯病,发病越多越影响寿数,宛如诅咒一般,历代帝王中有不少就患有此疾,几百年下来,他们穷天下之力,遍寻良方,却仍没有找到根治之法。
说完,他看向公西莹,凤眼中平静无波。
公西莹整个人都被这惊天消息炸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太子静静凝神望了她一会儿,下颌绷紧,却仍是开口:阿莹,你若想离开,孤也可以……放你走。
最后三字格外沉重,好似耗尽了他全身力气,无力再言其他,唯余沉默,衣袖遮挡下的双拳紧握,似挣扎又似克制。
公西莹一惊,见他神情格外认真不像说假话,倏地站起身,不知怎么有些生气:你竟然想休了我?是和离。
太子掀起薄唇,语气冷漠如腊月寒风,吹得公西莹心里都有些发凉了。
她知道太子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愿意放她离开,那么应当不会为难她,她本就不愿进宫,换成几天前,得到承诺她定会高兴疯了,可现在却不知为何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公西莹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是不是和哪个小妖精勾搭上了,想要抛弃糟糠之妻,然后好和她双宿双栖?你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太子皱眉看向她。
公西莹恨恨放下手,只觉嗓子里有团棉花,眼眶也渐渐红了,却倔强不肯落泪:我都不嫌弃你,你倒先嫌弃我了。
话音里都带了哭腔。
太子难得见她一副委屈得要哭了的小模样,都愣了一瞬,有些无奈,放软了语气:孤是为了你好……好啊!这句话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不等他说完,公西莹就怒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不懂事无理取闹?太子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的小手,公西莹还在气头上呢,瘪嘴甩掉了,美目含泪,委屈又倔强地瞪着他。
太子真是让她磨得没脾气了,长臂一伸,就将人抱坐在腿上。
公西莹只觉一个晃眼,就矮了一截,凑到了太子面前,察觉到此时两人的姿势,她挣了挣:放开!可她这点小力气就如蜉蝣撞树般,毫无用处,太子将人搂得更紧了,凑近她,柔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都是孤的错。
公西莹这才顺了点气,扬了扬下巴:本来就是,我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迫不及待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