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医从中间最大的营帐里钻出来, 听公西莹话里语气焦急,快步走来。
公西莹微转身,小心扶着太子的一只胳膊,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般, 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下马。
张太医一看, 心里暗呼不妙, 太子可别是受了重伤了,要是引起潜伏的狂病,到时候事情泄露,他恐怕小命不保。
太子看着胳膊上扶着的手,又看了公西莹一眼。
公西莹关心道:这个姿势不方便吗?要不我先下马, 再扶你下来?太子神情一柔, 轻声道:不用。
说完就旋身下马,动作轻盈潇洒。
也不知道扯到伤口没有, 公西莹看了片刻,见他站稳了,这才下来。
张太医赶过来就见到这一幕,神情一呆,太子不是受了重伤吗?这般利落的下马姿势, 可太子妃又小心翼翼扶着,他一时都分辨不出来是太子隐忍功夫太好了,还是太子妃过于担心太子小题大做了。
张太医刚要给两人行礼问安, 公西莹就制止了:张太医,不用顾忌着这些虚礼了, 先进来给太子医治下吧。
说着, 就先行扶着太子进了帐里。
张太医听闻此言, 神情也有些凝重, 紧跟在两人身后。
在屏退侍从后,张太医看了看太子腹部濡湿的布料,沉声道:还请太子殿下解开上衣,臣好给您上药。
这话一落,公西莹和太子都怔了下,太子并没有立即照做,而是先看向公西莹。
现在可不是害羞的时候,公西莹抿了下唇,看着他轻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孤自己来。
说完移开视线不看她,双手放在盘扣上顿了顿,缓缓解开上衣脱掉,露出精壮有力的胸膛,上面有着大大小小的划伤,大概是和老虎搏斗留下的,最深的一条伤在左胸,接近心脏,却是粉色的陈年旧疤了。
公西莹惊讶极了,太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危及性命的伤?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此时也不方便细问,公西莹压下疑惑,朝他腹部伤处看去。
劲瘦的腰身上肌肉线条格外流畅,一道狰狞的伤口破坏了美感,割开的地方能见到猩红的血肉,不断有血液渗出,边缘因失血而发白。
公西莹被骇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多疼啊。
如果不是因为不想伤她,太子是不是不用这般捅伤自己?公西莹懊恼地咬住下唇,鼻尖发酸。
太子如何能见得她这泣然语气的小模样?他温声哄道:阿莹,没事的,不疼。
公西莹眼圈有些泛红,瘪了下嘴:骗子。
太子轻笑一声,嗓音依旧柔和:我从小习武,受的伤不知凡几,这个不算什么。
公西莹并没有被安慰到,紧紧拧眉,肃着神情很认真地叮嘱:下次别再这样了。
太子看着她眼也不眨,低低嗯了一声。
公西莹专注地盯着张太医给太子处理伤口,皱着小脸,每次碰到伤口,太子还没怎么样,她倒是先嘶一声,好像痛的是她一般。
太子眉眼间染上无奈的笑意:害怕就不要看了。
公西莹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别说话了,万一扯到伤口怎么办?被教训了一句,太子反倒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柔和专注。
张太医默默地做事,咽下满心的惊讶,太子在太子妃面前脾气好过头了,这般听话和民间软耳根的寻常男人有什么区别?说出去恐怕都没人敢信。
等处理完上半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太子腹部和两手都裹了厚厚一圈纱布。
张太医这才接着给太子诊脉。
太子应当是犯过病了,没有服用药物强压,有些失血过多,五脏轻微受损,倒比他预料中伤势轻,接下来好好养养问题不大。
见太医半天不说话,公西莹担心问道:张太医,太子伤势如何?张太医刚想安慰她不用太担心,见太子看过来,心思一转,开口时话风就变了:太子妃娘娘,殿下这次委实伤了些元气,需要好好养养,您平日里恐怕得多照顾些。
公西莹之前见太子伤口这么深,又流了许多血,再加上和老虎斗了一场,就猜到伤势恐怕不乐观,现在听太医这般说,脸色凝重,点点头,郑重道:好,我会多加注意的,劳烦张太医开几帖妥当的方子。
太子妃客气了。
张太医开了药离去,自有宫人相送。
公西莹见太子还光着上身,戾气造成的伤势又不好让人知道,就道:要我帮忙换衣吗?太子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是被她的话惊到了。
公西莹也有些后知后觉地害羞,她赶紧给自己找补: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就是看你不方便而已,要不让可信的宫人进来?虽然,她好像已经将太子上半身看光了,这算眼睛吃豆腐吗?公西莹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看着面前害羞低头的少女,太子明知道不该如此,但是又怎么舍得拒绝呢?好,这次也要劳烦阿莹了。
太子站起身,往里走去,公西莹顿了顿,跟在他身后转进了屏风里面。
因着身量的差距,公西莹眼前尽是太子劲瘦挺拔的的背,宽肩窄腰,肌肤在室内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她有些害羞地垂下眼,不好意思再看。
不对,太子都是他的人了,她看看怎么了?想到这,公西莹理直气壮地抬起头,红着脸瞥了太子的后背一眼又一眼。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太子脚步一顿,背部肌肉绷紧了一瞬,公西莹心头一跳,她是不是太流氓把太子吓到了?太子却并没说什么,只是步子加快了。
公西莹想到他的伤,连忙道:表哥,你走慢点啊,当心扯到伤口,我不看就是了。
太子整个人一僵,依言放缓了脚步,只是耳根慢慢渡上了红色。
公西莹觉着这样的太子可真新鲜,害羞得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似的,联系太子那张素来冷淡的脸,对比太明显,她忍不住笑了,怕太子恼羞成怒,忍着没有笑出声。
架子上挂着用来更换的衣物,太子已经站在一旁等她,脸上倒没有什么异常。
公西莹洗净手,站到他身前,在太子眼神注视下不知怎么有些拘谨起来。
她抿了抿唇,抬眼试探道:表哥,我要动手咯。
嗯。
太子看着她伸展双臂。
公西莹能感受到他投来的视线,一瞬不瞬,她顿了下,还是伸手缓缓碰到了腰带。
她尝试着去解带扣,但弄了好一会儿仍是不得其法,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小声求助:表哥,我不会啊。
这样。
太子低垂着长睫,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一解开。
他的指尖有些灼热,公西莹甫一接触,手就颤了下,脸颊也染上了热意,只觉脑子里有些空,也没注意到太子到底是怎么解开腰带的。
太子望着近在眼前的少女,雪颊上浮起薄薄红霞,有些紧张地抿着花瓣一般的嘴唇,娇艳欲滴,诱人采撷,他的眼神有些暗。
新婚燕尔的年轻男女,共处一室,离得这般近不说,还做着这种缱绻私密的事,气氛难免暧昧灼热了起来,让人神智发昏,两颗脑袋间距离越来越近,就快要挨上了。
咚——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声响不大,却让两人立刻清醒了。
太子抬起头,移开视线,喉结滑动了一下。
公西莹眨了眨眼睛,视线也有些游移,他们刚刚是打算干什么啊?视线触及滚落在地上的小玉瓶,公西莹眼神一顿,狐疑,这个瓶子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太子似是无意地侧过身,挡住了她的视线,神情如常:腰带解好了。
公西莹盯着他的俊脸,眯了眯眼:这是药吧?你一直带着的?虽是问句,但语气却已经肯定了。
那我怎么之前没找到呢?公西莹仔细回想了下,觉得自己当时再慌乱也不可能漏掉这么大一个瓶子,所以……她拿眼觑着状若无事的太子。
眼见混不过去了,太子只好如实道:方才没放在怀里,在衣袖的内袋里。
原来如此,可公西莹更不解了,既然有药,太子为什么不吃,反而捅自己一刀呢?虽然这药有妨碍,但捅一刀不是更受罪吗?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眼过于清澈了,好似明镜一般,照出他隐秘难言的小心思,太子看着面前的少女,有些难以启齿。
一阵马蹄声传来,地面微微抖动,提醒了沉默的两人。
他回来了。
太子望向帐外。
公西莹想了想,明白他说的是二皇子,接下来恐怕有硬仗要打,她道:先换衣吧。
腰带解开了,接下来是下裳……脑子里突然就浮现出新婚前夜看的那本小册子,公西莹指尖伸直又缩了回来,反复两次,终究脸皮不够厚,红着脸偏过头轻声道:表哥,接下来还是你自己来吧。
太子应了一声,接下来是衣料摩擦声,公西莹干脆背过身去,眼角余光都不敢往太子那边瞄一下,想到这事到底是自己主动揽下的,虽然她当时没想那么多,但她还是道:你先自己来,我等会儿帮你穿上衣。
无妨。
这种事,终究还是更考验他的,太子最后自己换好了衣。
等太子走了,公西莹也换了一身,洗了把脸。
二皇子计划没得逞,接下来也不知会怎么出招。
作者有话说:捉了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