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莹一时上头, 就将人硬往里拖,很快又想到太子伤势不轻,到底心软了,放慢了脚步, 但又担心人中途跑了, 她边走边转过头来, 板着俏脸吓唬道:表哥还是进来好好谈谈吧,不然我不会罢休的。
太子看着她的眼神微黯,她就这么想离他而去吗?好。
他低低道。
公西莹见太子总算配合了,满意点头,两只手握着他的手腕, 牵着人走进寝殿。
进来后, 公西莹将人带到椅子旁,看着他笑笑:表哥, 你还有伤在身,我们坐着聊吧。
太子见她这般殷勤态度,心中的猜测更确定了一些,没什么表情地坐下。
公西莹坐在旁边椅子上,她翻开茶杯, 倒了两盏温蜜水,递过去一杯放在太子跟前。
她端着自己那杯抿了两口,见太子神情淡淡的, 也不喝水,她试探问道:表哥, 你怎么不喝?是喝不惯蜜水吗?太子看着面前的茶盏轻轻笑了下:没记错的话, 这是阿莹第一次给孤倒水。
公西莹被他说得心里发虚, 仔细回想下, 似乎真的如此,她好像从没有像世间大多数妻子照顾丈夫般对太子体贴入微,就从倒水这小事来说,太子都给她倒过几次了,她却还是头一遭。
公西莹放下茶盏,杏眼眨巴了下,分外乖巧道:表哥,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经常帮你倒啊。
以后……太子垂下眼眸,遮住眼底情绪,轻声道:不用了。
公西莹发现太子到现在心情也没缓过来,是因为他骤然得知自己寿命不多了吗?她皱起秀眉,目露关切,斟酌问道:是不是消息有误啊?张太医方才看过后也没有这样下结论啊。
张太医负责太子脉案好些年了,医术在太医署里也是一流的,如果太子真的命不久矣,方才绝不会是这般轻松的表现。
这狂疾发作越早越频繁便说明病情越严重,自然是没多少时日好活了,太子神色淡淡,好似谈论的不是什么可怕的顽疾,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他顿了下,接着道,而孤十岁时就发病了。
怎会如此?公西莹瞳孔猛地一颤,像是银丸荡出了水波。
太子看着她双眼含泪,有些绝望又有些希冀地看着他,轻轻勾了下唇角,足够了。
他拂去记忆的面纱,第一次将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缓缓道来,思绪也回到了那日。
残阳如血,撒遍大地。
耳边充斥着喊打喊杀声和兵器碰撞声,他和母后被侍卫护着一路奔逃,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追兵仍然穷追不舍,宛如见血的群狼,朝他们凶狠扑咬上来。
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鲜血和尸体一直沿着他们逃跑的路线蜿蜒。
这年,父皇刚登基不久,江山不稳,之前夺位争夺中战败的嗣子联手绞杀而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突袭迅猛非常,将他们和大部队冲散了,他和母后在少量的护卫下只能选择远遁脱离战场以求生机。
但也许是他作为太子,靶子太大,敌人分了兵追杀而来誓要取他首级。
纵使侍卫拼死相护,但到底兵力差距在那,他们终究是被包围在了一处野外。
他提起佩剑,将母后护在身后,加入厮杀之中。
鲜血漫天飞溅,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的,他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有一线生机,闷不吭声朝敌人致命处砍去。
包围圈越缩越小,他面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小心。
母后惊呼声从背后传来,那是他第一次听见从来端庄从容的母后这么惊恐地呼喊。
他一剑击退攻来的敌人,回头看去,见到的却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母后不顾一切冲来,伸开双臂,用柔弱的躯体挡住了偷袭的那一刀,鲜艳的血喷洒出来,母后缓缓向后倒去,看着他的方向露出个温柔鼓励的笑来,嘴唇蠕动了下,话语还来不及说便永远地闭上了眼。
母后!!皇后娘娘!最后两名侍卫也因为这片刻的失神被袭杀,敌人小心翼翼朝他逼近。
他颤抖着扶着母后倒下来的身体,视线渐渐被血色染红,脑中有一个疯狂的声音响起: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放下了母亲的尸身,握紧了手中的剑,嘶吼一声,向人群中扑去,什么都听不见了,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等他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尸体上,胸口靠近心脏处被划了深深一刀。
他吃力地撑起身,往四周一看,鲜血将土地染成褐色,地上堆满了残缺不全的尸身,最后一丝光线也没入了地平之下,黑夜彻底来了……之后父皇强行将这事压了下去,连同母后的死因也瞒住了,无人知晓这桩皇室丑闻。
太子自嘲一笑。
公西莹听得几乎窒息,她难以想象太子当时的绝望,才十岁啊,就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过往,他这些年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公西莹不能细想,心口疼得紧缩。
太子见她神情很是难过,笑了下:阿莹,你总是这般……语气似叹似怨,好像有什么未尽之语。
有什么好替他人难过的?太子语气轻嘲。
公西莹摇了摇头,你不一样的,她想开口但喉咙里堵了团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太子轻叹一声:你这般傻,如何能独自留在这宫里?孤会在闭眼前将你送出宫去的。
所以能陪他最后一小段时光吗?最后一句太子没有说出口。
公西莹诧异地抬眼看太子,眼泪汹涌而出,模糊了他的容颜。
原来,太子不是心绪不畅朝她发脾气,而是一直在替她打算吗?都快死了还操心别人,到底是谁傻啊?太子看着她的神情,嗓音发涩:如果你想早点回家,也行。
公西莹使劲摇了摇头,步摇都碰撞出清脆声响,她咽下了喉中的酸涩,带着浓重鼻音急忙道:不,我不想走!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我们还有时间去治病。
太子薄唇勾起一个笑来,缓缓摇头:傻姑娘,不要因为一时同情就轻易许诺,将来会后悔的。
他的阿莹一向是自由自在的,又怎么能忍受这寂静的深宫?独自一人又如何在这吃人的宫里保全自己?不是因为同情。
公西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一步步起身走到太子跟前。
她低下头直视着太子的双眼,一字一句郑重回答:我对你从来不是同情,你明白吗?太子眼神巨震,脸上的平静如阳光照耀下的积雪般寸寸消融,他有些慌乱地偏过头去,不敢再看,怕自己彻底暴露。
阿莹,别开玩笑了。
太子的嗓音有些嘶哑,喉结不安滚动。
公西莹抿着红唇,沉默又坚定地伸出双手,掌住太子的头,轻缓地转了过来。
即使不得不面对面,太子仍是没有看着她,低垂着眼,长睫微微颤动。
表哥,你这般才智,真的不明白吗?公西莹弯下腰,凑近他的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道。
阿莹,别玩了。
他再也承受不起虚幻美梦破碎的后果了,太子声音少见地发起了颤。
公西莹蹙起秀眉,有些苦恼:为什么不相信呢?她很认真的,也从不拿这种事开玩笑。
太子薄唇紧抿,不语。
她目光流连在太子的玉面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眼睛一亮,低低喟叹一句:这可是你逼我的。
太子听得心头一跳,抬起眼来想说什么,公西莹却捧着他的头,眼神瞄准薄唇,吸了口气,微撅起红唇不管不顾印上去。
两唇霎时紧密相贴,鼻尖摩挲到了对方的脸颊。
太子抬眼看着眼前紧密相贴的少女,神情空白。
公西莹只觉贴着的唇瓣柔软温热,一点也不像是太子整个人一般冷淡,有酥麻之感从心里升起传遍全身,想起上次落水时他们也这样亲密过,她忍不住脸红。
公西莹有些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话本子里是怎么写的来着?水眸轻转,她试探地向太子看去,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太子会不会生气。
两人视线相交,俱是一震。
太子微仰着头,眸中清晰倒映着她的模样,情绪翻涌奔腾着,好像比她还要慌乱一些,但却没有抵触,公西莹顿时就不慌了。
她强自镇定地收回手,直起腰来,想要当做无事发生,只是忽略了一点——两唇分离之际,发出轻轻的啵的一声,在寂静的屋内被彻底放大,像是炸响在她的耳边。
公西莹从脸红到了脖子,赶忙偏过头去遮羞,眼角余光却偷偷瞧着太子的神情。
太子握着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险把上好的金丝楠木捏碎。
忍了片刻,他才克制开口,嗓音沙哑低沉:阿莹,别这样。
公西莹一呆,没料到他是这样的反应,羞愤转头,不管不顾道:我就要,你能奈我何?说完,冲动之下,再次捧着他的头,弯下腰,显然要故技重施。
太子抬起眼看着自投罗网的少女,眼神暗得有些发沉,却是没有躲闪。
好似纵有千般能耐万般武力,仍然逃不脱一个小小少女的禁锢。
两唇再次相贴,公西莹微微抬眉看向他,自以为是在挑衅,殊不知这般形容更是海棠招摇秋波暗送,凭白勾起人的邪念。
太子沉沉地盯着她,薄唇微启,抵着她的唇轻声道:这是你自找的。
说话间,两唇摩挲,公西莹脸更红了些。
看着太子的眼神,她直觉不好,想要退去,却是被一把搂住,眨眼间就坐在太子结实的双腿上,她还没反应过来,纤腰和后颈就是一紧,唇瓣被摩挲着,□□着,力道大得她忍不住唔了一声,接着城门被迫轰开,溃不成军……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看着红漆屋顶有些发晕,双手无力滑下来,攀住太子的双肩,如藤蔓本能依附大树。
作者有话说:宝宝们,有点卡文,更新晚了,非常抱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