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将至, 风里也带着肃杀的味道。
太子一来就忙得脚不沾地,用膳时都不见人影,公西莹也察觉到了时局紧张,心里还担忧祖母的病情是否好转。
待太子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外, 公西莹忍不住露出笑容, 快步奔到他面前, 看清他身上穿着戎装,腰佩宝剑,笑容就是一顿。
表哥,你这是?公西莹皱着眉,目露担忧。
太子看着她, 缓缓道:宫里失联, 二弟谋反了,我要去救援。
公西莹震惊地瞪大眼, 忙问道:可是,你人手够吗?二皇子控制住了整座皇宫,太子带出宫的侍卫并不算多,如何能抗衡呢?太子和盘托出:嗯,加上守陵卫就差不多了。
公西莹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子这是私下调动/军/队啊,从来都是君王大忌,皇帝日后会不会翻旧账不好说, 但这事肯定会成为皇帝的心头刺。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吗?公西莹心乱如麻,思考了一会儿仍理不清, 抬眼郑重问:表哥, 你想好了吗?太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低声安抚:我还是有把握的, 别太担心。
感受头上的轻柔触感,公西莹垂下眼,她知道太子胸有丘壑,敢这么做肯定是有道理的,但是又怎么能不担心呢?太子低头凑近了些: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姑祖母身体已经好转,在慢慢恢复中。
公西莹心中石头略松了一点,勉强朝他笑笑:那就好。
这笑不若往常灿烂,眉间萦绕着轻愁,怪可怜的。
太子摇了摇头,将人拢进怀里,在她耳边道:阿莹,你怎么更难哄了?这样让他怎么放得下?公西莹环住他的腰:我也不想的。
可是心里就是担忧啊。
两人静静拥抱,感受彼此。
片刻后,太子柔声道:乖乖待在这里,等事情完了我来接你,好不好?公西莹虽然紧紧抱着人不放,但还是答应了:好,要平安回来。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不舍,将人松开:我走了。
说完,不敢多看她面上神情,转身就走。
公西莹却是拉住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太子步子一顿,转过身来。
公西莹依依不舍地望着他,有千言万语想说,想告诉他不要去,想让他千万保重自己……但最后她只是抿了抿唇:我等你。
太子笑了,定定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在心底:好。
两只相握的手渐渐松开,公西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太子的背影远去。
*日上中天,寝殿却依然大门紧闭,禁卫牢牢围了一圈又一圈,铁桶一般。
殿内空荡荡的,宫人不见踪影。
皇帝披着头,只着中衣,靠在塌上,冷冷看着眼前站着的二皇子:老二,你就这么等不及吗?二皇子仰头笑了,铠甲上血迹未干,有些渗人:是啊,如今皇宫里的禁军都被我掌握,父皇你明白吗?皇帝闭上眼睛,不言。
见他这般不合作,二皇子也不恼,反而勾起唇:父皇,你在等什么?是已经死在宫外的大哥,还是断气了的三弟和四弟?皇帝骤然睁开眼:你说什么?二皇子笑容越发得意:大哥三弟四弟都没了,父皇直接下旨传位于我吧。
皇帝不敢置信瞪着他:他们都是你的亲兄弟啊,你怎么下得了手?二皇子不以为然:这也是和您学的。
皇帝脸色涨红:你……二皇子有些不耐打断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父皇还是快点下旨吧,不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事。
你疯了。
皇帝上下打量着他。
二皇子皱眉还要说什么,却被突然闯入的玉妃打断。
勤儿,你为什么会走到今日?我不是都说了让你别惦记那个位置?玉妃先看了眼皇帝,确认他没有什么损伤,这才看向二皇子,满目痛心。
二皇子见到是她,神色微松,听清话里的内容却是不忿道:都是父皇的儿子,皇位当然是能者得之,母妃不该为我骄傲吗?玉妃咬着唇,自责道:是我没教好你,才让你生出了如此野心。
二皇子越发愤怒:是,你从小就教导我辅佐大哥,可是凭什么?我明明不比大哥差,凭什么要让着他?父皇偏心就算了,你也从不为我筹谋,现在还要来阻拦我吗?我和大哥到底谁是你的亲生儿子?玉妃痛苦地摇了摇头:不是的。
二皇子发泄了积攒多年的怨气,转头走向皇帝:父皇,我扶你起身拟旨吧,笔墨都准备好了。
皇帝久病体虚自是犟不过二皇子,只好看向玉妃。
勤儿。
玉妃忍不住唤道。
二皇子充耳不闻,只顾拉扯皇帝,玉妃看着父子两,神情挣扎。
殿下,不好了!太子带人杀进来了!门外传来高声禀报。
二皇子动作一顿,顾不得两人反应,大步走到殿外询问具体情况。
来人一身血污,焦急道:殿下,太子不知从哪儿调的兵,强行攻开了宫门,马上就要到了。
随着他的话落,厮杀声越来越响,如潮水般逼近。
二皇子死死盯着远处。
殿下,传位圣旨拿到了吗?有人急忙问道,原是林毅。
二皇子脸色阴沉,摇了摇头。
既如此,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太子是从承天门攻进来的,殿下可从玄武门撤离,再图大业。
林毅继续道。
是啊,再晚就来不及了。
众人纷纷劝道。
二皇子咬了咬牙,也知道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带着剩下的人马飞速撤退。
一行人匆匆赶到玄武门,都悚然停下,独有一人加快了脚步。
朱红色宫门大开,却被堵了个严实,身着玄色铠甲的士兵,列阵摆开,箭尖如繁星,齐齐瞄准了此处。
太子骑在马上,逆着日光,盔甲上散着点点银光,宛如天神临世。
林毅行礼禀报:太子殿下,卑职幸不辱命。
太子颔首:干得不错。
林毅!你竟敢背叛我!二皇子怒吼出声。
太子将目光转向二皇子,摇了摇头:二弟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他从来不是你的人。
二皇子瞪大眼,望着太子的目光像是要吃人。
原来太子早就在他身边埋了棋子,只待关键时刻发动,可笑他竟然毫无察觉,还将人当心腹培养。
太子不愿多说,直接道:事已至此,二弟你自戕吧,孤留你全尸。
大哥,你真能狠得下心?二皇子示弱了。
太子眼神平静,缓缓举起了旗子,上千□□被拉紧的响动汇合到一起宛如勾魂的锁链。
他们面无人色,有人跪地求饶,有人催促二皇子。
慢着,本殿自己来!二皇子白着脸,抖着唇喊道。
太子动作一顿,却没有放下旗子。
二皇子抽出腰间宝剑,架在颈间,看着太子的眼神满是怨恨:我不甘心,天不佑我!明明离皇位只有一招之差,怎奈全为他人做了嫁衣!鲜血喷涌而出,二皇子重重倒下,至死都瞪着眼。
稳住局面后,太子去太极宫见了皇帝。
门一推开,见来人是太子,两人都是一怔。
太子如常般问安,玉妃等不及问道:太子,勤儿如何了?太子看了眼玉妃,目光转向皇帝,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二弟自戕了。
什么?玉妃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已是泪流满面。
皇帝叹了口气,让人将玉妃带回去休息。
殿门复又关上,只剩下这一对父子静静对视着,一个目光复杂,一个目光冷冽。
看着面前这个儿子,皇帝惋惜中不掩欣慰,不错,能打破他的局,逼得老二谋反从而逆风翻盘,不愧是他的儿子,不过……尚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父皇要将皇位传给二弟,把我当磨刀石吗?太子扯了扯嘴角,有些嘲讽:那可太早了。
皇帝皱眉,耐心解释:虽然没有皇位,但朕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满足你,保你这辈子过得平安顺心,自认也不算亏待。
太子目光灼灼:自古以来,太子只有登基和败亡两个下场,父皇准备怎么保我平安?皇帝沉默片刻,终是败在了他的目光之下:你们兄弟二人水火不容,朕从中调停也不见缓和,朕若在,你自然是最尊贵的太子,朕若不在,你既喜静,可携产去守陵,就当换个地方居住,日子和在宫中仿佛。
太子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多谢父皇替我这个有病又注定早逝的儿子打算得如此之妙。
这话仿佛一巴掌拍在他脸上,皇帝怒道:最优秀的儿子却有早逝之象,朕这个做父亲的难道就好受吗?朕好不容易才夺过江山,想传给子孙后代,避免重蹈先帝覆辙,何错之有?太子凤目中一片漆黑沼泽,吞噬了光亮,他勾了下唇:果然如此。
皇帝一怔,有些心软:尚儿。
他的眼神有着骄傲和心疼,嘱咐道:你做得很好,尽早生个孩子吧。
太子神色淡淡:再说吧。
皇帝只好又道:若是太子妃不行……太子抬眼直直盯着他,皇帝好脾气妥协:好好好,知道你不想要庶长子,朕也不勉强,赶快和莹丫头生个嫡长子。
太子并不搭理,皇帝有些气,还是劝道:你就算不在意,你媳妇肯定也想生的。
太子神色微动,皇帝见了却更气了:尚儿,你将来是要当皇帝的人,怎可一心扑在公西氏身上?公西一族兵权在握,不得不防啊!我有分寸。
太子说完就走,皇帝忙喊道:早点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