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3 章

2025-03-22 07:28:35

推出去!他说着, 甚至实践给顾锦恪看。

他一把折断了长长的羽箭,只留在身体里的一部分, 然后挡在了顾锦恪身后, 为她拦下了一个从后面刺过来的刀,然后举着手中的剑,悍不畏死的杀了过去。

敌人被他狠狠逼退, 然后他一刀结果了人,外面的羽箭飞了进来,他在顾锦恪避无可避的位置先挡了上去, 不能用武器阻截的就用□□去挡。

顾锦恪愣住:你疯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救兵,斗篷罩面, 她根本就不认识,偏偏悍不畏死的挡在了她前面,不一会,身上都要被扎满窟窿了, 顾锦恪看的心惊肉跳, 手中的剑挥的愈发凶了, 然后试图拦他。

外围似乎来了救兵:杀了这群刺客,救太女!顾锦恪试图去拽还在悍不畏死的人:听到了吗?救兵来了,坚持一下。

斗篷人轻笑一下:不必!他挣脱顾锦恪的时候早已经想好了, 根本就没打算回去了, 与其日日夜夜在国仇家恨里煎熬,躲躲藏藏的在晋国苟且偷生, 不如就此解脱。

一是为母亲做下的孽赎罪,然后到了地狱, 还能和母亲一家团圆。

二是为了护她周全, 他看见了太女在清城府的, 在边疆的作为,他为此折服,因此他要对得起自己小时候受得教导,作为一个将士,保护他心中的君主。

三是他自己一点点的私心,除开君主这个身份,作为一个男子,他也想保护心里喜欢的女子。

不能光明正大的对她坦白身份,从清城府逃到边疆,一路躲避,现在,容许他勇敢一次。

噗嗤!剑直直刺入他的胸口,耳畔轰鸣,他直直往下倒去,似乎有人接住了他,他看见援军终于冲了进来。

然后心底松了一口气:她,安全了。

那他,就要去找他的母亲,父亲了,希望来世阖家团圆,母亲是为官清廉,人人敬仰的大将军,他仍然是母亲骄傲的将门虎子,然后有朝一日,凯旋而归,他能在京城再次遇见那个一心为民的殿下,然后握着手中的剑,仰头向她光明正大的骄傲的介绍自己。

他唇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幕。

顾锦恪看着怀里慢慢停滞的呼吸,皱了皱眉,按上他的脖颈,那里,似乎也没有了跳动。

黎玉辛和乔希冲了进来:殿下,你没事吧!两人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然后缓缓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被顾锦恪抱在怀里的人:殿下,这是?顾锦恪摇摇头:我没受伤,我该受的伤都被这个人挡掉了,只是不知道他是谁。

她看向随行的医官,医官快步过来把脉,然后遗憾的放下手,冲她摇了摇头。

顾锦恪一愣,随即黯然,她遮掩着拉开一直紧紧护着这人的斗篷,但很快眉头一皱,这人似乎很不想被人识破身份,里面竟然还带了一个鬼脸面具。

她想了想,抱着人上了摇摇欲坠的马车,遮掩了才解下这人的面具,然后一愣。

面具下竟然是一个男子的面孔,眉宇硬朗,五官英挺,是很棱角分明,很好看的一张脸,而紧闭的双眼弧度,还隐约有些熟悉,唇角竟然还含着笑意。

只是,她仍然不认识。

他遮掩面容,我以为我应当认识。

顾锦恪皱眉,然后将他的面具带了回去。

而跟随而来的黎玉辛和乔希看到这张脸都是目光一闪,然后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同是男子,他们很快明了这人的心意,沉默一下道:大约他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

所以,层层掩盖,不留一点消息。

顾锦恪遗憾叹息:回去厚葬他吧。

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不打听也就是了,只是她记得这人好像带了几个人一起来的,待会检查一下有没有活着的,带回去好生奖赏就是。

◉ 84、妻主,讨厌!当街遇刺事件的发生, 让顾锦恪寻着蛛丝马迹将城里有问题的的人抓了不少。

荀己过来禀报:殿下,已经将所有有问题的人都收押了。

据她们交代, 是蛮国主城派来的人。

顾锦恪坐在书桌前点点头, 心里有数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个男子安葬了吗?荀己点点头:已经厚葬了,只是他的碑上应当刻什么?顾锦恪敲敲桌子, 想到男子的遮掩躲藏,犹豫了一下:他手下人还有活着的吗?原本是有两个的,只是停下来以后, 知道他们的主人已死,干脆利落的自杀了。

荀己道, 她看了顾锦恪一眼。

殿下她们身上有标记。

荀己说,荀己没说的是他们身上的标记还十分眼熟。

顾锦恪不知道这些,但是明白她的意思,这群人身上有标记, 而且顾锦恪是亲眼见过男子的真容的, 只要稍稍查访, 必定就知道这个男子的真实身份了。

顾锦恪沉默一会儿还是摇摇头:算了,他既然不想通报姓名,墓碑上就什么都不要刻吧。

荀己想到有赖于男子以伤换伤, 以命换命的拼死保护, 顾锦恪因此没有受伤,心里对男子也是很感激的, 而且顾锦恪不想追究,人也已经死了, 她想了想便没将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点头应是。

顾锦恪亲自去祭拜了他, 黎玉辛和乔希一起跟着,几人沉默的站在墓前良久,顾锦恪转身要离开,黎玉辛和乔希却表示他们要多留一下,顾锦恪沉默一下,点点头,带着人先走了。

等到顾锦恪离开,黎玉辛和乔希对视一眼。

不怕殿下发现他的身份?黎玉辛问。

殿下既然已经为他做了无名墓碑。

就再也不会追究了,也不会探究他的身份。

乔希蹲下身来,摸了摸墓碑,然后轻笑。

说的也是,我只是没想到他也……而且竟然选择这样离开。

黎玉辛也蹲下身,五皇女无故昏迷的时候,他还因为误会顾锦恪,而从顾锦恪手里救下过他,没想到再次面对面的见面竟然会是在这里。

大约是太无望了吧,身份,家仇……他永远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死亡。

在清城府的时候,乔陈用江墨刺激他,他当时就是这样回击的,没想到在边疆用这样惨烈的方式给了回击。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黎玉辛心底甚至升起一股庆幸,庆幸和黎启是两路人,不然,以后大约也是这样的结局。

两人在墓前坐了好一会儿,然后鞠躬行礼才退了出去。

……处理完刺客的事情,顾锦恪很快回了军营,她受到的这场遇刺让她更坚定了一些想法。

军营里,留守轮换的将军们纷纷站起来:殿下,你说什么?这不成这不成!太胡闹了!这么危险,怎么可以?大家纷纷拒绝,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因为顾锦恪突然提议,她要带人潜入蛮国,也来一场刺杀,或者说是奇袭。

初步的目标是搅乱蛮国的水,或者直接里应外合,夺取城池,只要城内一乱起来,大军自然会把握机会,更进一步。

当然,如果有更大的建树自然是最好的。

顾锦恪坐在主位上,身子往后仰了仰,手指交叉放在腹前:有什么不可以的,速战速决,于我军也是好事,于朝廷更是大大的好事。

可是殿下,办法是好办法,只是这件事情风险太大了,单单说潜入蛮国,若是被发现了身份遭遇围攻,那可是九死一生呀。

对对对,而且您身份贵重,怎么能亲自去呢?对对对,我们手下也有好手,我们自己也行,不如派我们去就行了。

顾锦恪摊了摊手:可是你们能听懂蛮国话,甚至也能说,但是口音相差甚大,只要一开口,你们就基本暴露身份了。

你们手下人倒是有说的挺好的,只是主将本来暴露的风险就大,她们又不能替代你们做指挥,蛮国人也眼熟你们,不妥当,还不如我直接去。

顾锦恪不一样,她的学习能力堪称变态,来边疆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不仅能听能写,甚至说出来的话音堪称地道。

而且我以前远在京城,他们对我知之甚少,我之前手底下又抓了关城的城主之女,我完全可以扮成她的身份,然后带上她们同行,路途应当会很顺遂。

一干人等虽然很心动,但是仍然不敢同意,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太女,是一国储君,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们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但顾锦恪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不肯退让。

因为这一次刺杀,让她看到了蛮国王庭的沉不住气,她们也定然意料不到,被刺杀的对象敢立刻杀一个回马枪,直捣老巢,所以不如速战速决。

而且京城里君后,贤贵君等一干人的蠢蠢欲动也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引燃了,君后也许还会顾及顾锦恪的太女之位和保证她继位的事实,但是贤贵君一定会不管不顾的。

若是在他们引燃的时候,边疆之事没有一件定鼎的事件,或者拿下全方面的优势,顾锦恪有预感,未来几年可能都没有精力辖制蛮国的发展了。

所以她必须加快进度了。

她这样想着,看着一干劝诫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加入到劝服中来。

营帐里的灯一夜未熄,争执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但是冬日的朝阳升起的时候,顾锦恪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仰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她点了营帐里身形偏向蛮国的士卒,又筛选了其中会说蛮国话的人平均分配到每一个小队中,带了些干粮,轻装简行,她们准备夜里出发,顾锦恪率先回了城池里休息。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城中定然要营造她还在的假象,加上黎玉辛和乔希都是可信之人,顾锦恪将两个人喊过来交代。

黎玉辛和乔希听到这个危险的行动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和劝诫的,只是两人抬头一看,顾锦恪目光湛湛,漂亮的丹凤眼少了平日里的懒散,一片坚定,要说的话就咽在嗓子里了。

黎玉辛神色一动:殿下,您不如带上我,说不定能增加这支队伍的安全性。

顾锦恪抬眸看他。

黎玉辛微微一笑,凤眼上挑,妩媚的很。

殿下,现在是战时,无论是哪里,肯定都是人心惶惶,您带着一干壮年女子,不可能不遇到人烟的,即使伪装的再好,语言再精通,肯定都会引起注意和提防的,不如带上我,我假扮成您的夫郎,或者侍人,归乡探亲还是富豪乡绅,应当都很真实。

蛮国向来看不起男子,她们那里骄奢淫逸者多,享乐换美人更是常事,殿下带上我,做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的。

他说着笑起来。

顾锦恪倒是一下犹豫了,黎玉辛说的确实是个问题,而且黎玉辛足够漂亮,足够有迷惑性。

只是要带上黎玉辛的话……她正犹豫,乔希看了顾锦恪一眼,忽然道:我觉得黎公子说的有道理,而且还可以带上我。

他看了顾锦恪一眼:以前乔家和蛮国通过商贸,我对入蛮国这件事情有经验,而且熟悉,应当能够帮上殿下的忙,不会给殿下拖后腿的。

顾锦恪挑眉:我原想是让你们两个过来吩咐你们事情,留守边疆的,倒没想让你们两个过来毛遂自荐。

黎玉辛和乔希失笑:只是觉得,我们跟在殿下身边比留在城里能发挥的作用更大。

顾锦恪对这句话倒是很相信的,黎玉辛和乔希不说是男子里翘楚,便是女子里,也胜过大部分人的。

她想了想点头应是。

当即交代了让人营造她还在的假象,然后将消息瞒死,夜里,顾锦恪带着荀己,乔希和黎玉辛在城外和精心挑选的五百兵士汇合。

按照蛮国当下的情况,顾锦恪摇身一变为逃难豪绅,带着两个美人,家中的豪奴打手,和精壮女仆大摇大摆的进了蛮国,然后一路北上。

她们日夜不停的赶路,为了不引人注目,一半人化整为零混进了难民堆。

顾锦恪带着另一半大摇大摆,鉴于这支队伍的庞大和面上露出来的奢华,暂时无人敢招惹。

当然也有质疑的,但是看见黎玉辛和乔希偶然露出的美貌,便都又露出理解的目光。

有这样的美人伴身,便是再多买100个豪奴打手也是应当的,加上经受战火洗礼,蛮国一片混乱,更多人只关注自己温饱存亡,便让她们当真有惊无险的穿过大半个蛮国,又经过绕道,到了五皇女顾锦云她们正在对峙的城池内。

顾锦恪对这个城池颇有印象,能够让大军暂停脚步的,肯定有它的因由。

原来这个城池叫巴门城,是通往蛮国王庭的一个大城,异常繁华,且守军众多,而且这个城池被蛮国的先王封赏给了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当今蛮王的亲妹妹万俟羊。

万俟羊其人和当今蛮王感情甚笃,一父同胞,为人也是英勇善战,是蛮王的左膀右臂,当年继承人厮杀里,她为自己的姐姐出了不少力。

后来封赏巴门城以后,就在巴门城当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巴门城城主,日子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顾锦恪坐在当地的客栈里,把这些消息回顾了一遍,摸摸下巴低声喃喃:那我们要怎么接近这个人呢,甚至于把她杀了。

蛮国的城池城主其实都是皇亲分封的,顾锦恪自然不能扮成边疆关城的城主之女,虽然说万俟羊一定认不出来这个偏远地区的皇亲了,但是顾锦恪和她们王室粗犷的长相是在是南辕北辙,装也没办法装。

黎玉辛一身红色斗篷坐在她身旁,身子歪歪靠着她,给她剥了个果子,玉指纤细白皙,然后柔柔送到他唇边:主人,吃个果子。

顾锦恪便偏头,红唇微启,去含那果子,黎玉辛看着她含过来,手指往前微微一送,顾锦恪不仅吃到了果子,也微微含住了那手指。

黎玉辛眉目流转,凤眼里似乎水意流动,轻轻一嗔,红唇微撅:妻主,讨厌!顾锦恪:……但是大庭广众之下,顾锦恪只能眼里露出些戏谑和调笑,轻轻吮了吮,冲着黎玉辛意味深长的一笑。

外人看着,大多了然,若不是这里是客栈,是室外,这两人应当抱住滚在一起了。

果然黎玉辛微微低头,露出满是红霞的半张脸,情意绵绵仰头望顾锦恪,声音温柔的能够滴出水来,唤她:妻主……围观的众人只觉得浑身一酥,这时候美人便是要天上的星星,也不是摘不得的。

顾锦恪也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心头也是一颤,唇一张,舌尖将玉白的手指抵了出来,黎玉辛怯怯收回手,指尖上一点银丝水迹。

妻主,你只宠爱哥哥,不爱我了吗?这时,另一边肩膀上的人似乎是吃醋恼了,轻轻冷哼一声,从顾锦恪怀里起来,双臂环胸,气鼓鼓的瞪着顾锦恪和黎玉辛。

他穿一席青衣,仿若清风明月,徐徐袭来,是个气质和黎玉辛完全迥异的美人,但是气质容颜一点不输。

他目光含怒的瞪了黎玉辛一眼,然后偏头看着顾锦恪,泪水盈盈,偏偏倔强的不肯掉落下来,似乎仍然要坚持自己的骄傲,等着顾锦恪来哄。

围观的众人谴责的目光顿时就落在了顾锦恪身上:如此美人,竟然也舍得惹他伤心?顾锦恪:……顾锦恪忙伸手揽他:哎呦,怎么会,我是爱你的。

乔希才不信呢,轻轻一挣,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头扭到了一边,抬着下巴,骄矜的哼了一声:我不信!顾锦恪当即安抚的拍拍身旁的黎玉辛,然后颇具诚意的双手张开,将乔希一把抱了过来,不顾他的挣扎和欲拒还迎,亲亲额头,亲亲鼻尖,再亲亲嘴唇,手指更是捏了捏他的脖颈,调笑道:现在信了吧。

这下,青衣美人也水眸盈盈的看向顾锦恪,乖顺的窝进了她的怀里,拉着她披散的一缕发丝把玩,温柔道:妻主~这边刚刚哄好,红衣美人也不甘示弱,拉开顾锦恪的手臂环住他,自己也窝进了顾锦恪的怀里,然后瞪了青衣美人一眼,不甘示弱朝顾锦恪撒娇:妻主~顾锦恪只能安抚的拍拍两个人的肩,然后左边亲一口在侧脸,右边亲一口在侧脸,十分公平正义:好了,不许闹了!是,妻主!是,妻主!这下两个人都高兴起来,在顾锦恪怀里绽开笑颜,纷纷应是,只是对上对方的目光,难免相看两厌,纷纷撇过头去。

顾锦恪左拥右抱,还是两个风情迥异的绝色美人,这让三人在刚进客栈的时候就引人注目了,这下三人互动看下来,更是让周围人俱是眼热嫉恨,顾锦恪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两个大美人为她如此争风吃醋,只是再打量一下三人穿着和打扮,又觉得理所应当。

这样豪奢,拥有几个美人也是情理之中,当下大部分人只能不甘的转过头去。

顾锦恪看着转过头去的大部分人,心里缓缓送了一口气,搭在两个美人肩膀上的手指不自觉尴尬的动了动,下一秒,就被两只手分别按住了。

两个美人抬眼看她,笑意盈盈的,然后一左一右附在耳侧,用气音低低道:妻主,还有人看着呢,可别露了破绽。

气音带着热气喷薄在耳朵处,顾锦恪只觉得遭受双重夹击,整个人都要软下来了。

这是,目光轻转的两个美人似乎看到了了什么,目光微微一凝:妻主,有人来了!顾锦恪抬眼看去。

作者有话说:笑死我了~◉ 85、礼物顾锦恪她们一行人已经是打扮的十分豪奢了, 但是现在朝着顾锦恪走过来的这帮人,竟然也毫不逊色!为首领头的是一个壮硕粗犷的女子, 头发分扎了很多小辫, 每个小辫子上都绑了些玉石,金银作为饰品,除此之外, 为了防寒,她穿了厚厚的狐裘,狐裘的外面, 也有很多金银饰品,便是狐裘相接的口子, 都是精心挑选的玉石。

因此粗粗一抬眼扫过去,顾锦恪只觉得眼睛都被闪花了,仿佛有人背着一个饰品店在她面前招摇过市。

这人朝她们走过来,一下夺了酒楼里面所有人的视线, 等到她们看清了这女子的容打扮容貌, 脸上都多了一份凝重和谨慎。

顾锦恪手搭在桌子上听人有人轻轻吸气, 喊出了这人的身份:小王女!顾锦恪眉眼一动,没想到在这酒楼里也能遇到一条大鱼,城主万俟羊唯一的嫡出女儿万俟红, 城里赫赫有名有名的小王女。

而万俟红已经走近了, 她打量一眼缩在顾锦恪怀里的两个男子,目光倏地亮起, 然后再打量一眼顾锦恪,眼睛已经闪闪发光了。

除开两个男子之外, 这个女子竟也是不可多得的绝色, 她只觉得心尖儿都痒痒起来。

作为被万俟羊教养的女儿, 城池里高高在上的小王女,她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因此从小到大身边就没缺过美人服侍,且荤素不忌,自诩已经见过很多美人了,但今日所见的三个,竟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当即就想吩咐人带回府。

毕竟看顾锦恪的穿着打扮,大约只是有钱的富商,便是有些权势,也比不过她母亲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是正欲张口,就见顾锦恪带着两个美人起身,目光亮亮的打量她,然后眼里闪过恍然大悟,拱手行礼,一派清雅:这莫不是小王女?万俟红想抢抓人回去的吩咐就按下了,看见旁边两个男子看他一眼,然后很快怯怯缩回目光,低声回禀女子:定然是了,我从没见过这般英武的女子!对对!那女子目光更亮:久仰小王女威名,万俟达仰慕已久!万俟红眉梢一挑:你也姓万俟?万俟可是蛮国的王姓,可此人生的如此之好,她竟然没有听过一丝半点的消息,她露出些质疑。

顾锦恪脸上就适时露出一些伤心和落魄来,声音低低道:只是有幸姓了这个姓罢了,我父亲是城主府里出来的,后来生了我,以前随母姓,因,后来母亲保护城主立下大功,便被城主伯母赐姓了,还没来得及通报王庭,又遇上杀千刀的晋人,破我城池,杀我母父姐妹,只我因着不为人知,被母亲让家中人保护早早逃了出来,前来投奔英明神武的巴门王。

万俟红当即了然,王姓尊贵,王室外嫁的男子妻家若是立下功劳,可以申请随王姓,只是赐姓以后也要通报王庭,难怪顾锦恪一行人如此豪奢还敢带了那么多人,原来是跟王室沾亲带故的人。

不过这些人对万俟红这个金尊玉贵的小王女说起来都不入流,还不如她身边服侍的人来的尊贵,而且如今巴门城抵御外敌,她最近可是被万俟羊下了通牒,三令五申叮嘱过不准在外面惹事的,而且对方到底姓万俟,看着又如此崇拜她,她便暂时去了强取豪夺的心思。

既是姓了万俟,便是一家人,不如妹妹随我回府邸住下,且看我巴门城如何将城外的晋人打个落花流水!不过虽然去了强取豪夺的心思,万俟红也没准备就这样轻松的放跑这些人,只是准备温和一些,她也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修养,被晋人围城对峙,她体内正憋着一处邪火没地方发呢,因此才出来吃酒玩乐,只是看到顾锦恪一行,当即觉得不带几个鲜嫩的美人回去泄泄火,有虚此行。

黎玉辛和乔希目光微动,手指微微攥住顾锦恪的衣襟,顾锦恪似是无意的捏了捏两人的肩,然后松开她们着朝万俟红走过去,她面上惊喜:真的!小王女愿带我等回府?万俟红在巴门城的名声响亮,从来带人回府都是见人哭哭啼啼的,或者是谄媚的厉害,倒没有人如此惊喜的,当即目光都亮了一些:自然,你且随我回府,过极乐的日子去!不过她说着,到底露出些本性,打量一下顾锦恪的容色,目光里闪过些淫邪,有这样的绝色美人为伴,今夜就是极乐的日子了。

顾锦恪恍若未见,目光反而一亮,露出些相同的神色:极乐!小王女说的是!只是我来投奔小王女,必要献上些礼物的,小王女可要随我去看看那‘礼物’,就在我暂时落脚的客栈里。

她将礼物二字说的意味深长,目光里同时闪过惊艳和谷欠色。

小王女对这目光可不陌生,看来顾锦恪与她竟然是同好之人,不过看顾锦恪身边的两个男子,她又不意外了,当即意动,并且十分期待。

毕竟能够让拥有两个绝色美人的顾锦恪都能露出惊艳的神色,可见这礼物很是有些特别了。

而且顾锦恪准备引她去的地方,既不是什么偏僻之地,也不是什么私宅,而是人来人往的客栈,她自负自大,对自己的身手和身边的守卫十分放心,认为巴门城之内,无人敢对她怎样,当即对顾锦恪的礼物感兴趣的程度压过了一点点的谨慎,当即道:走!顾锦恪没想到人这样好带,毕竟她只是准备试一试,这万俟红竟然就应了,因此人都忍不住停顿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圈套,不过看万俟红脸上一切尽在掌握的神色,顾锦恪当即了然,她只能尽职尽责的带路。

万俟红随着出去时原本还有些谨慎的,目光示意了左右的侍卫,只是随着路线移动,她当即就没什么警惕心了,顾锦恪带她来的是城中最大的客栈,闹市之中,人来人往,没人会有胆子来这里惹事,因此不仅万俟红,便是身边的侍卫,也放下了警惕之心。

顾锦恪引着人进了客栈,到了后院单独给贵客定的小院,在一间门口单独站定:小王女,‘礼物’就在里面。

小王女招手想让侍卫专门进去检查,就见顾锦恪制止了她:小王女,美人可要独享,怎能让旁人见了?她说着戳破了窗户纸,引万俟红去看,屋内空荡荡的,只有那床上,隔着帷幔能看到隐隐绰绰的曼妙身影。

还有浅浅的幽香顺着飘了出来。

万俟红当即来了兴致,也放下心,制止了身后的侍卫,笑意满满:我要亲自进去。

顾锦恪说的对,美人,就是要独享的!顾锦恪也看向其他侍卫,目光微闪:我屋中还有不少美貌的侍人,只是调皮的很,不肯出来见人,不若大人们亲自去寻来,陪大家喝喝酒?众人犹豫又心动,毕竟是打仗的时候。

她们也担心出了什么意外,只是看着顾客一行人又觉得都是文弱之流,毫无威胁之感,还是万俟红发了话:大家都下去爽快爽快。

她活了二十多年,倒是真没见着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

顾锦恪一行人更不可能!当即她下面各自离开,顾锦恪又递给她一颗药丸:给小王女助助兴!万俟红是认识这药丸的,王室中常用来给女子催情助兴之用,对身体无害,她当即接过来,对顾锦恪也多了点认可喜欢,等她玩玩那个礼物,再来找这么会玩的顾锦恪,今日果然是极乐的日子啊!她当即拍拍肩膀,肯定道:做的不错!顾锦恪微微一笑:怎么能怠慢贵客呢,等小王女尽兴了,我再带着人来加入。

她说着,挤了挤眼睛,将一颗和万俟红手里一样的药丸丢进嘴里,万俟红当即明了的点点头,将自己手中药丸也丢进嘴里,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顾锦恪为她拉上门,微微一笑,眼底尽是冷冽,没想到今日的事情如此顺利。

跟在她身后的乔希和黎玉辛也是目瞪口呆,低声道:难道家里没教过,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吗?顾锦恪失笑,回身一人给了一个暴栗敲在两人的额头:瞎说什么呢,她这样不好?两个男子捂着额头,当然是好极了,这样粗陋的陷阱竟然能套来的大肥羊,不知省了多少事。

屋子里自然不会有什么绝色美人,只有让人晕晕叨叨的迷香,还有潜伏等待的荀己。

以荀己的武力对上一个吃了掺了东西的小王女,简直是手到擒来。

至于她的手下,也自有药物加上豪奴一起对付,一次性一锅端了。

只是为了不让客栈的人看出什么破绽,戏暂时还要做下去的,顾锦恪当即带着黎玉辛和乔希回房。

两个人十分识趣,立马挽上顾锦恪的胳膊,贴了上来:妻主~顾锦恪的听到两人的这一声称呼,立马被拉回了在客栈里记忆,想到在客栈里的左拥右抱,这个哄哄,那个亲亲的,只觉得浑身都绷紧了。

一路上,她是让这两个人配合演戏,但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配合的如此之好,别说外人信了,就是跟随在顾锦恪身边的人都信了,偶尔还会朝顾锦恪挤眉弄眼,提醒她乔希亦或者黎玉辛又吃醋了。

甚至顾锦恪自己偶尔也会恍惚,自己仿佛真的有两个夫郎,每天沉溺于两个绝色美人的争风吃醋里,她觉得,她们一路上能顺利走到巴门城,这两位居功甚伟。

顾锦恪赶紧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下,然后推开门,她要赶快回屋,才能结束这场戏份。

只是进了屋,两人仍然没放开她,顾锦恪当即眼神示意了一下两边胳膊,就见乔希笑笑:殿下,外间偶尔会有小二姐来看的,做戏还是要有始有终。

我们没有殿下,发挥不好的。

顾锦恪只能捏捏眉心,缓缓吐了口气。

乔希和黎玉辛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目光里火花四溅,当即两个人带着顾锦恪坐到了大床上,帷幔放了下来,然后就是一些暧昧词句和喘息。

妻主,轻点~妻主,别只看弟弟,你也看看我。

啊~顾锦恪木然的躺在床上,看着听着两个男子的喘息声和话语,只能闭上眼睛偏过头去,再看下去,大约是要出事的。

但她又不能叫停,甚至还要配合两人,做出相应的回应和调笑。

坐在床榻上的两个男子看见顾锦恪闭上眼睛,耳朵泛红的模样,脸上也终于带了些红霞,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目中仍是毫不退让。

做戏,做戏,能让人真的相信,自然是假亦真时真亦假,两个人的火花在顾锦恪看来是假,他们自己却最清楚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两人收回对峙的目光,然后朝着顾锦恪伏下身,帳幔上映出三人的身影,好不旖旎。

作者有话说:笑死,殿下为国献身◉ 86、好消息等到顾锦恪筋疲力尽, 一脸苍白的从客栈的房间里走出来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两个美人跟在她身后,懒懒的勾了勾鬓边的头发, 露出一个餍足的笑容, 然后仍是上前一左一右勾住了她的手臂。

妻主~顾锦恪勉强勾出一个笑容来,起早打扫卫生的店小二看着顾锦恪的模样,露出了然和艳羡。

昨日夜里一些暧昧的话语声和喘息声哦, 可是勾的不少人睡不着觉呢。

而且她们还是不间断的,前期是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姐玩的花,后半夜是小王女的声音的独占鳌头, 这让小二姐不由感叹,还是豪门士族好, 日日快活似神仙。

她含泪做下决定,下辈子投胎的时候一定要投个好胎!小二姐这样想着,目光落到了另一扇门,就见那门也被推开了, 走出一个面色苍白的小王女, 有脸色苍白的顾锦恪在前, 面色苍白的小王女一点儿也不突兀了,况且昨夜可是客栈所有人都听到了小王女快活的声音呢,苍白一些, 也是意见之中, 只是回去,大约是要吃些药调补调补了。

毕竟, 顾锦恪是两个美人相伴,而小王女不过一人, 这样看下来, 小王女似乎有些不中用啊!小二姐看着小王女更壮硕的身材, 露出明了的笑容。

顾锦恪带着乔希和黎玉辛,自然也看见小王女万俟红出来了。

她看了眼对方苍白的面容,戏谑的挑眉:小王女昨日过得怎样?小红女万俟红没想到一出来就遇见顾锦恪这个恶魔,此时她眼底再无半点谷欠色。

万俟红瞳孔剧烈一缩,身子都僵住了,只想缩回那个被他视之位地狱的地方。

只是想到昨夜的恐怖遭遇和她拉门出来前受到的叮嘱,她只能强忍者想要瑟缩闪躲的本能,尽量故作平静的道:昨日过的十分欢喜。

话一出口,竟已经是个破锣嗓子了。

小二姐:这也太猛了吧,嗓子就成这样了?这屋子里面得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美人啊?顾锦恪也愣了一下,余光瞥见小二姐的神情更是乐不可支,意味深长的调侃道:小王女看来确实过得十分不错。

小王女万俟红养尊处优的脾气差点就点着了,只是她抬头一看见顾锦恪的脸,就油然而生一股恐惧,刚刚捏紧的拳头更是牵动了身体各部位。

一瞬间,顺着被她握紧的拳头,四肢百骸都是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半点劲,浑身每一处也都是扯着疼,她面色又苍白了几分,额头上更是冒出汗珠来。

这下,别说想发的脾气的,便是这样直挺挺的站着,小王女万俟红都只觉得没有力气。

顾锦恪看着她这样的模样,摸着下巴的手也顿了顿,目光隐晦的看向身后的两个男人,他们两人捣鼓的这假药丸,有点猛啊。

不过作为既得利益者,顾锦恪还是十分高兴的。

她看向昨夜小王女侍卫进去的屋子,目光微动,笑了笑道:天亮了,应该也休息够了,应当由小王女带我们去耍乐耍乐了!小王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心里又是一紧,她身边服侍的人大约也是凶多吉少了,只是下一刻,门扉推开,里面走出几个只是面色些许苍白的女子。

正是昨夜跟随在小王女身边的侍卫仆从。

小二姐扫着小院,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能按下自己心底的激动和羡慕。

她听见顾锦恪说:看来昨夜大家果然被伺候的很舒服。

几个侍卫听见她的声音,脚下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只是也是不敢退开太远的,勉强笑道:多谢小姐款待。

好说,好说!顾锦恪抚掌而笑。

我们先去吃早膳吧,吃完早膳有什么事好商量。

顾锦恪带着人往客栈前厅去,小二姐看着小王女她们快步跟了让去,愈发勤恳了一些。

客栈前厅,仍然是十分热闹的,不过一行人隐隐约约的关注都在顾锦恪一行人身上。

毕竟她们这一桌也算是有权——小王女,有钱——顾锦恪的代表了,更何况顾锦恪身边还带着两个美人?只是让大家惊讶的是,平日里素来脾气暴躁唯吾独尊的小王女好像真的十分欣赏顾锦恪,说话语气温和不说,还十分顺从的模样,让人甚至有些发酸嫉妒,只是更让人嫉妒的事情又出现了。

前厅服侍的小二姐将早膳上完,就见顾锦恪身边的红衣美人黎玉辛已经夹起一个水饺,红唇吹了吹,然后喂到顾锦恪跟前:妻主,尝尝这水饺,白白胖胖的,又玲珑剔透,属实可爱的很。

顾锦恪张嘴吃了,味道确实新鲜,当即点点头:不错,你也吃吧,不用服侍了。

另一边,青衣的公子也不甘示弱,舀了一小勺冒着热气的汤,吹了吹也送到顾锦恪身前:冬日干燥,殿下每日滋补的汤品要多尝才是,不然若是受了,侍身难辞其咎。

顾锦恪便将汤喝了。

这副场景,昨日看的小王女万俟红蠢蠢欲动,今日却只觉得说不出的恐惧,她根本待不下去,面前的早膳也不管烫不烫的,囫囵吞下了,整个口腔都是麻木的,她却只觉得欢喜,哑着嗓子道:……妹妹……!不若我先回府邸去?我记着昨日母亲交代了,要我今日与她轮班,去城门守卫。

她的妹妹喊的心惊胆战,顾锦恪在两个美人的争相服侍中抬起头来,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此时乔希正拿着手帕给她擦手,顾锦恪手翻了一下,由着他了,然后懒懒笑道:姐姐且去吧,我相信……姐姐一定会给我带回来一个好消息的,是吗?小王女万俟红神色白了一下:是的。

顾锦恪便将被乔希细致擦着的手抽出来,冲她挥了挥:那就去吧,姐姐一定要记得昨日的销魂滋味哦,空闲时不妨多拿出来回味回味呢。

万俟红神色更白了,眼里闪过惊惧:是,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快速起身,慌乱之中甚至绊倒了坐的椅子,然后向来不会理会这些的小王女身子一僵,回身将椅子扶了起来,再次同顾锦恪到了别,才忙不迭的离开。

顾锦恪看着她慌张的样子,眼里闪过满意,吃的也差不多了,她带这些回了小院的屋子里,小王女的动作行为大家都看的清楚,有她震慑着,没人敢拦住顾锦恪的路了,顾锦恪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小院。

将门掩上,这下不需要再演戏了,顾锦恪松了口气,看向被黎玉辛和乔希紧紧挽着的胳膊。

黎玉辛和乔希接收到她的视线,只能慢腾腾的松开,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情愿和惋惜遗憾。

其实可以一直演下去的呀。

两个人这样想着,到底知道不现实,迫切的期待着下一次演戏的到来。

荀己已经在屋里等着了,看见自家殿下和两个小公子的互动,眼底闪过笑意,只是很快偏了偏头掩饰住了。

顾锦恪坐上主位,神色正经了些:你们觉得这位小王女多久能给我们带回来结果。

想到小王女万俟红慌张的样子,乔希卷了卷鬓边的头发:一两日之内,必有结果。

黎玉辛认同的点点头。

荀己也点点头:这位小王女养尊处优惯了,贪生怕死的很。

顾锦恪点点头,小王女生活在巴门城,从来没有人敢逆她的意,加上母亲的宠溺纵容,私底下干了不少龌龊事,昨夜大约是她出生到现在,唯一跌的跟头。

不过提到这个,荀己还是同黎玉辛施了一礼,眼里有些佩服和心有余悸:能如此顺利,黎公子的药丸功不可没。

昨日小王女服的药丸是掺了料的,原本的催情助兴之用仍然保留,甚至还更狠了一些,然后也造成一些别的效果,让昨夜小王女度过了一个煎熬难忘的夜晚,让荀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拿下小王女,又用刑让她惨叫了一夜,更是拿捏了这位小王女的性命,让人供她们驱策。

黎玉辛微微一笑:不算什么,还要多谢乔公子帮忙,药丸添加辅料才如此成功。

毕竟材料都是乔希提供的,她以前有过商队走这里,拿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毒药给黎玉辛,这样在外人眼里残忍的功劳,怎么能是他一人独占鳌头呢,乔希也不能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小青草吧。

正准备在这个功劳里隐身的乔希:……有这样一个情敌,真是讨厌的很,好事不记得,坏事同你分,两人瞬间打死了眉眼官司,火花四溅。

顾锦恪看着他们两个人竟然还有如此精力,也是颇为佩服。

她倒不至于对两个人制毒药这件事有什么偏见,毕竟她现在自己是既得利益者,而且黎玉辛和乔希的手段不错,顾锦恪心里也放心,若是两人单独遇上了什么危险,也不会毫无反抗之力。

她昨夜演了上半夜的戏,下半夜去讯问小王女和那些侍卫,一夜未睡,加上赶路辛劳,已经疲惫的狠了。

好了,既然没什么事,你们且都下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了,如果运气好,等睡醒我应该能收到一个好消息。

她说着往床边走。

荀己明白她的意思,当即退了下去。

黎玉辛和乔希却是眼睛转了转,原本是想耍机灵留下来的,只是看到顾锦恪脸上的苍白和露出来的疲倦,神色一顿,都默契的不做声了。

顾锦恪直接脱了鞋袜躺倒床上去,捏了捏眉心,黎玉辛看的不忍,退出去的脚步犹豫了一下:殿下,我不扰你,我给你按按,等你睡着就悄悄退下去?他服侍过身体病弱容易惊惧的父亲,在这方面了解了不少。

乔希也是一样:我也做的不错,我们帮殿下按按吧。

他小时候是在偏心苛责他的祖母祖父手底下讨生活,那时候为了求生,日子过得好些,他学了不少讨好人的按摩方式,只是当时心底厌烦的很,心里还想着从此再也不用这套按摩方式去讨好任何人。

只是现在看见顾锦恪的疲累,又有些庆幸自己还学过这样的手艺。

顾锦恪本来是不想应的,一偏头却对上两双湿漉漉的眼睛,她默了默,大约是这两日已经亲近习惯了,也习惯了答应他们,顾锦恪沉默的应了。

两人当即露出笑容,走上前去。

两个人的手法确实不是盖的,等到顾锦恪一觉睡醒,竟然已经是大半夜了。

她动了动身子,竟然是一片轻松。

顾锦恪笑了笑,下一刻就顿了一下,屋子里,还有两个人绵长的呼吸声。

她掀开帳幔,外间的烛火还燃着,烛光温温柔柔,笼罩了整个室内,她顺着声音看去,能看见地上两个睡得正熟的人影,衣服尚且穿的完整,盖着一床被子。

顾锦恪皱了皱眉,轻手轻脚的下榻去,将两人分别抱上了床榻,然后被子给掖好。

朦胧的烛火下,顾锦恪轻轻叹了口气:公子深情厚谊,无以为报。

她在床榻边坐了许久,然后披衣起身,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床榻内,原本熟睡的两个人慢慢睁开眼,望了望帐顶,然后缩在顾锦恪给盖的严严实实的被衾,感受着那温暖,弯了弯唇,又睡了过去。

顾锦恪站在门外将斗篷系好,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白日看着尚好的天气,到了夜里,竟然飘起大雪来,庭院里已经铺起来厚厚一层了。

荀己大约是一直等着,见顾锦恪出来,笑了笑:殿下,大约一刻钟,应该就能收到好消息了。

今日万俟红从客栈出去后,带着人王府也没回,而是直接杀到了军营说是要交班,天色将暗,因着下雪,镇国公他们在城外早早收兵宴饮作乐,养精蓄锐,小王女当即请了蛮军中所有高阶将领商议最新得到的锦囊妙计。

全部都去了?顾锦恪挑眉。

有能力,被倚重的都去了,毕竟谁都不想得罪小王女,甚至想要讨个巧,立个功。

留守的将领都是平日当隐形人的。

更让人高兴的是,小王女把巴门城城主,她母亲也请到了。

荀己高兴道。

顾锦恪这下都忍不住诧异了:巴门城城主往日对她这样好,她都没有挣扎,纠结一下?生死之前,这些都是虚的,更何况,蛮人在这方面的礼教,远不如我们大晋。

顾锦恪看着飘飞的大雪,忍不住怔了怔,忽然就想起了京中的女皇。

她不知道为何想起她,只是莫名的感到了些难过,她连忙甩甩头,将思绪挪到眼前的事上来。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小王女行动力和执行力十分不错,顾锦恪很快得到暗信,军中大部分将领已经落入掌控之中,她目光兴奋的亮了亮:让镇国公五皇姐她们行动吧。

没有领头指挥人,蛮人仿佛一盘散沙,这一场仗摧枯拉朽,没费什么力气,甚至大部分蛮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阶下囚,所有人都不明白是怎么败的,主官又去了哪里。

只是忙忙碌碌收拾完残局,五皇女和镇国公正准备来拜见顾锦恪,又扑了个空,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她们前两日忽然接到顾锦恪的作战计划,让她们打配合里应外合,拿下巴门城,两个人当时都是震惊又担忧的,没想到事情真的顺顺利利,很快轻松拿下巴门城。

只是为了储君的安全,两个人本来是来劝诫顾锦恪回去的,没想到顾景恪竟然又先一步走了,让她们话都没出说。

两个人不由的叹口气,但也更紧迫了一些:我们须得加快速度了,攻克剩下的城池!不然殿下在蛮国,就多一分危险!被两人惦记的顾锦恪,估摸着时间,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将两个小公子从床上挖起来,跟着城池里逃难的的其他蛮族人,一起混出了城。

和五皇女和镇魂公想的一样,顾锦恪也准备加快速度。

赶往王城,干一票大的!而她的手段,顾锦恪看着跪在车厢里的小王女万俟红,满意的笑了笑:你今日做的不错。

万俟红利用信任和宠爱,稀里糊涂的将巴门城上上下下的重要将领全部坑杀了,然后带着人来找顾锦恪要她体内毒素的解药。

现在人已经从刚坑杀完所有人的战战兢兢恢复到了平静,只是脸上还有些苍白。

听到顾锦恪的夸赞,她牙齿战栗的上下一碰,神色惊惶,能让她如此听话臣服畏惧的,自然不止自己身体里攸关性命的毒素,更是因为她坑杀军中将领的药和后来在军中收割将领头颅的人都是顾锦恪出的。

她以为的铁桶一般的军队,竟然顾锦恪也插了手,而且她身边曾经忠心耿耿的侍卫,现在也不是她的人,且全部拿捏在顾锦恪手中,她根本看不透顾锦恪这个人,未知才是让人最恐惧的东西。

所以她现在,只能小心谨慎又讨好的回答:都是主人教的好。

顾锦恪靠在车厢上:不错,有进步了。

不过到了王城,小王女可要更有进步才是!万俟红低下头去:是。

顾锦恪看着她恭谨的面色,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一片清冷:那就看王女带人到王庭去报丧了,我等着小王女的准信。

是!万俟红做了应答,退了下去。

然后带着人趁着夜色,骑马往王庭去了。

顾锦恪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盯紧一些,必要时候,让她回味一下前夜的滋味,唤醒她的忠诚。

不然,她也担心被白眼狼反咬一口。

是!荀己应声。

这边一片形势大好,而在京城,女皇也终于收到了顾锦恪远赴蛮国的密信。

看完密信,女皇将信纸全部烧完,所有灰烬全部捣碎,再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然后突然呕出一口血来,呼吸粗重:这个孽女!啪!方芮直接吓得跪在地上扶住了女皇:陛下,您……女皇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上次感染的风寒断断续续一直没好,可呕血这可是头一次,她张嘴就要喊太医,被女皇一把捂住了嘴巴:不准喊太医,你喊人悄悄收拾了。

方芮睁大眼睛,女皇却不管她,目光落在了那滩血迹上,怔神良久,眼里的神色渐渐苍凉,然后目光又挪到那堆灰烬之上,眼里怒气又起,她实在没想到顾锦恪这样胆大,遇刺以后竟然敢带着人直接绕到了蛮国里面去了。

若是顾锦恪现在站在她眼前,她必定是要将人直接捉起来打板子的,身为一国储君,竟然敢如此犯险!她忽然急促的咳嗽起来。

方芮正自己收拾那滩血迹呢,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咳起来,忙又端了温水服侍她。

不知道陛下是看了怎样的消息,竟然气怒至此。

她思索着,却又本能的不敢细想,更不敢想陛下这一次呕出来的血,陛下这一次,病的太久了一些,也病的太严重了一些。

等到室内的咳嗽声停下来,整个大殿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女皇背着手,慢腾腾的在殿内转悠,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整个大殿内因为冬日寒冷,是烧着地龙的,但方芮偶尔看一眼只有两个的大殿,仍然只觉得寒冷。

似乎是思虑定了,女皇慢腾腾的回到凤椅上,看向方芮:把所有痕迹收拾干净了,让宰相来见朕。

她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明日,你再悄悄将薛尚书留下来见朕。

从今日起,朕要养病,不见后宫任何人!作者有话说:两个小公子巴不得天天有这样的戏份,哈哈哈◉ 87、你进来找吧不见后宫众人?更是要独自养伤?甚至还要私底下面见大臣?方芮听着她的吩咐和安排, 正在收拾的手指一抖,吓得差点跪到了地上, 这些不寻常的举动, 总让人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她从小就跟在女皇身边,这么多年也算见识了不少。

以往她都是心中有底的,也有莫名的信心, 只有这一次,女皇的举动,让人心中总觉得笼罩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挥散不去。

但女皇似乎格外平静,说完以后在凤椅上就合上了眼睛, 呼吸慢慢平缓下来,仿佛像睡着了一样。

方芮也只能压下内心的惶恐和担忧,将殿内的狼籍整理了,然后端上小侍递上来的药, 轻声呼喊女皇:陛下, 该喝药了。

女皇慢悠悠的睁开眼睛, 目光落在了药碗上,方芮拿着勺子舀了一小勺,轻轻吹凉, 然后递到女皇唇边, 女皇的目光就慢慢动了动,移到了这一小勺药上来。

药液是暗沉的黄褐色, 热气蒸腾,不用入口女皇就已经想起了这碗药的苦涩的味道, 她适才压下去的恶心感又上来了, 捂住胸口就想吐。

方芮看她面色一变, 忙放下勺子,从旁边的托盘里的玉盏里拿了一颗蜜饯喂过去,但女皇没有接,微微偏头避过去了,甚至伸手来阻挡,打开方芮的手,但是用的力道过大,一把将旁边的药碗也打翻了。

药汁撒的四处都是,盛药的碗更是碎成了几大块。

方芮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

室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女皇放下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黑压压的发顶,不知道思虑了什么,她最后揉了揉眉心:端下去吧,今天不要端药上来了。

方芮着急,这怎么行呢,今日陛下的病症明显更严重了,陛下又不肯请太医,若是不喝药,那可怎么办才好?她忙磕头:陛下,你要保重身子呀,怎么能不喝药呢?女皇嗤笑:方芮,你在朕身边这么多年,不会不了解朕吧?朕说过的事何时有更改的?方芮一顿,她自然是了解的:可是陛下,这关乎凤体,也关乎天下江山社稷,国本安稳呀!太女殿下和五皇女殿下还在外征战呢。

女皇在后方,若是有个万一和好歹,朝政必乱!女皇摆摆手:你别说了,少吃一天药,朕死不了。

方芮跪下去,不敢出声了。

她只能使人将室内打扫干净,看见女皇又新拿起一本折子,但是她明显没有看进去,不仅目光一动不动,良久也没有做出任何批示。

她更觉得奇怪了,心里阴霾也更加厚重,等到小侍人们全部退出殿内,这大殿里又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她忽然听见女皇问:方芮,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方芮一愣,下意识道:老奴跟在陛下身边,四十三年了。

她是宫中选□□的护卫,从幼时就跟在女皇身边长大了,也是陪伴女皇最久的人。

四十三年呀!女皇忽然笑了一下。

你是陪伴朕最久的了,也应当是最忠心的。

方芮磕下头去:老奴誓死效忠陛下。

女皇笑了笑:那就好,你要永远记得今日说的这句话。

是!室内又安静下去。

这次是直到公仲宰相到来,听到外面侍人的通禀声,女皇才从空茫中回过神来。

她看向方芮:你出去为朕守好门吧,不准任何人窥伺这边的动静。

屋内发生什么动静,你也不许闯进来。

方芮应了,然后缓缓退下去,将空间留给了公仲宰相和女皇,她则忠诚的守在门口,室内的谈话压的低低的,她什么也听不见,只隐约听见里面有异动异响,她原本想推门进去,想起女皇的叮嘱,又只能压下,两人交谈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公仲宰相自己拉门走了出来。

方芮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公仲宰相便温和的笑着同她见礼:方芮大人。

她也很快还礼,只是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并且垂下了头:公仲宰相,请。

匆匆一眼,她若是没看错,公仲宰相虽然竭力平静了,但是她行礼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她的心更沉了。

但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公仲宰相送出了宫,只是心底隐隐约约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皇宫的波云诡谲暂时也只局限于皇城之内。

边疆百姓则是十分高兴且手舞足蹈的。

她们的军队又攻克下了一个城池,还是伤亡很小的大胜,每个人心里都十分欢喜,然后将期待的目光投落到了蛮国的王庭。

如果能……那么这么多年血债,也总归有个交代了。

蛮国的王庭也没有想到巴门城竟然这样就被攻克占领了,按照她们的预估和之前的形势判断,这应该是一场持久战,而且蛮国王庭为了保护这个重要的城池,已经在向四周调兵,准备支援了,可它竟然失守了,还失守的莫名其妙。

而带来这封战败的战报的,也是她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是她嫡亲妹妹的孩子——万俟红。

万俟红一身狼狈,头发披散,衣裳破烂,神色惊惶,身上甚至有伤痕,此时跪在下面涕泪横流:姨母,你要为我母亲,为巴门城报仇啊!晋人可恶,杀了我的母亲,还将她挂在城楼上曝尸示众,我巴门城大大小小的将领,也遭受了此等侮辱,求姨母派人,将这群可恶的晋人,通通杀了!她越说越激愤,声音也越大,语气里的愤怒,任谁都听得出来。

蛮王高坐在上首,内心也在骂人:若她能真的将晋人统统杀了,还会被晋人攻破这么多城池,这些年还会龟缩在这个鬼地方,年年欠收,然后纵容手底下的奴隶和民众跑到晋国边疆去打秋风?她只能打断这个侄女:巴门城是如何败的?万俟红摇摇头,也是一脸的茫然:姨母,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日夜晚,晋军忽然就杀将了过来,我带着人匆匆抵抗,就听说母亲和其他将军竟然已经被杀了,大势已去,我只能带着人马快速回王庭给姨母报信,只望姨母早做准备。

她说着拉了拉身上破的衣衫,展示给蛮王看:这些都是我在战场上奋力杀敌时留下的伤口,我一路过来,日夜不停,只希望姨母为我母亲报仇雪恨!蛮王顺着她拉扯的地方看去,万俟红应当是没有说谎的,他的衣服上确实都是刀口子,皮肉翻卷,血迹凝干,有些还粘在了衣裳上,十分脏乱狼狈,因着天气寒冷,手上全是冻疮,伤口周围也是红的。

蛮王只能叹息一声,亲自走下王座,扶起了万俟红,她声音颤抖,眼圈发红,泪洒当场:我刚才太不可置信了,妹妹她竟然真的……好孩子,我信你,你先下去洗漱换药休息吧,容姨母和诸位大臣好好商议,必定要为妹妹和巴门城报仇雪恨!万俟红便也落下来泪来,回抱住蛮王,痛哭失声:姨母,我只有你了。

她身上的血腥味便传到蛮王鼻子里,蛮王隐隐作呕,却只能忍下来,和她一起抱头痛哭,然后将人送了下去。

万俟红一回到蛮王给她安排的房间,就脱力的直接跌坐在地上,原本在她身边服侍的一个侍卫推开门进来,手上正端着金疮药和纱布。

万俟红却没有觉得安慰和欣喜,而是恐惧:这里面的药?侍卫笑了笑:主人说你在殿上表现的不错,这是好药。

万俟红狠狠松了一口气,甚至笑起来:多谢主人赐药之恩,我一定会继续好好表现的。

顾锦恪收到这番表忠心的话时,也正好在蛮国的王庭落了脚,她只随意挥了挥手,让人退下了,荀己手里拿着这些日子,她们补充收集来的资料,递给了顾锦恪道:殿下,这两年蛮王和她这个妹妹的关系已经渐渐淡下来了。

顾锦恪接过来看,黎玉辛和乔希便也都凑过来,这是从一些礼单和封赏上得出来的结果,前些年的礼单都是厚厚的,里面赏赐的东西都是真正值钱的好货,近两年的封赏减少了不说,礼单里面也多了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近一年更少,蛮王甚至以今年的形势不好来卖惨,几次节日都没有封赏。

顾锦恪甚至仔细的翻了翻往年的单子,然后笑了笑:也不是近两年才有的,是这两年格外明显罢了,往年也是越来越少的。

黎玉辛和乔希都点点头。

顾锦恪换位想了想,很快明白了,巴门城主作为一个备受母亲宠爱,且拥有兵权,甚至霸占了一个繁华城池的王女,蛮王能做到这个地步,甚至近两年才开始发作针对,耐心和忍耐度确实挺好的。

原来的顾锦绣不过初尝权势滋味,不已经在筹谋如何把她杀了吗?那我们安排的小王女,是不是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毕竟蛮王的宠爱不过是镜花水月,荀己担忧的问。

乔希却笃定的笑笑:怎么会没用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呀,而且巴门城刚刚兵败,蛮王无论是为了对姐妹的宠爱的戏继续做下去,还是为了安抚其他的将领兵士,一定会厚待小王女的。

毕竟现在晋军连连破城,其他大臣和将领心底不是不打鼓的,朝中已经有议和投降的声音了,外面一些城池也有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打着灭晋君,诛杀无为之王蛮王的口号叛乱的。

蛮王也要为自己的安危考虑,即使是议和或者投降,她的命也是必须要保住的,未来也是要当王的,这时候还要仰靠在外的将领,和朝中的大臣们,因此对于抵御外敌,母亲死亡的小王女一定会厚待,更何况小王女还是她亲妹妹的孩子。

顾锦恪对乔希分析话语里的调侃失笑,但是却认可的点点头:是这个理没错,只是小王女想要向上次一样轻轻松松一锅端了就不可能了。

毕竟这里没有对她真正宠爱的母亲,还有信任她的将领。

在场的几个人都点点头,站在外人的角度上来说,小王女当初的成功除了这些,还很大一部分占了运气,毕竟当日事成,连顾锦恪她们都觉得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我们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乔希忽然道。

顾锦恪坐在主位,听见他这样说,便看了过去。

乔希站在她身旁,一身蓝色衣衫,目光灿灿,眉目间神采飞扬,充满着自信,风采灼灼,顾锦恪晃了晃眼,然后笑道:你说。

乔希道:以下克上,分散瓦解,从朝中的其他摇摆不定的大臣下手。

他顿了顿:便是蛮国的叛军,也不是不可以搅搅水的。

毕竟这些人现在野心勃勃,偏偏实力不够,不如就拿来当枪使最好了。

不然真的养肥了,即使以后拿下王庭,也要受此困扰,还要多耗费兵力,银两和时间来解决这些人,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顾锦恪目光一亮,毕竟她以后也不准备来给蛮国平叛,也不想留有祸根。

几个人当即讨论起来,等到商议的差不多了,才去用了膳,然后各自分开休息。

顾锦恪用完膳等人走完了才又回到书房,在刚才的坐的位置坐下,准备将刚才商议的流程再好好琢磨一遍,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毕竟对于她这样的加班行为,黎玉辛和乔希还有荀己都进行过劝阻。

只是刚刚坐下,余光就瞥见什么。

她略一皱眉,然后弯下腰拾起来,是很熟悉的东西,一个细竹筒。

她突然就想起来饭桌上乔希偶尔露出来的异样和刚才在饭桌上的停留。

她们几人问起,乔希却只笑笑说是赶路疲惫,现在顾锦恪忽然就有了答案,应当是这竹筒遗失了,乔希在着急。

自从她在边疆城池里遇到乔希后,乔希没再给她送过消息,自然也没再给她留过细竹筒了,现在竟然又见到了,还在椅子角落,刚才乔希站的位置。

顾锦恪摩挲了一下,借着烛光看去,这是很熟悉的东西了,只是拔开竹筒的塞子,里面没有了消息,而是空落落的。

她看了侧边一眼,果然找到熟悉的缝隙,顾锦恪犹豫了一下,手指落在竹筒缝隙两边,一时不知道应不应该打开。

扣扣,扣扣。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顾锦恪一怔,听见乔希的声音:殿下,是我。

有什么事吗?顾锦恪握紧手里的竹筒,问道。

门外沉默了一下,然后是乔希的声音:我遗落了一块汗巾,恐落在殿下书房,想来找找。

顾锦恪过去拉开门:你进来找吧。

乔希抬头,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然后点点头:是。

顾锦恪让开身子,乔希走进去。

作者有话说:能找到吗?◉ 88、答案他沿着之前的记忆往房间里停留过的地方看过去。

顾锦恪站在门口没有动, 开始乔希没有察觉到异样,但是他找了一会儿还没有找到, 就发现房间里有些过于安静了, 不由得抬头看了顾锦恪一眼。

顾锦恪仍然站在门口,还保持着让他进门的样子,面上却淡淡的, 眼睛没关注房间里,而是看向外面的夜色。

乔希一愣,随即就余光就看见了椅子脚的细竹筒, 他弯下腰拾起来,手就扶在一旁的椅子上, 然后看到了椅子倾斜的角度。

若是平时无人,自然椅子是端端正正的,顾锦恪也是一个平日里会把桌椅归置好的性子。

乔希也记得很清楚,她们出去用膳时, 顾锦恪扶着椅背将椅子转正了, 所以现在椅子偏斜, 是顾锦恪刚刚坐在这个椅子上。

那地下的细竹筒顾锦恪……她看见了吗?顾锦恪这次为什么没有下意识的归置椅子呢?又为何站在门口?乔希握着手中的细竹筒,忽然就想到了这些问题。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是希望顾锦恪已经看到了这个竹筒里的东西, 还是希冀她没有看到呢。

他的目光也落在这个细竹筒身上, 这是出自于他手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乔希蹲在地上, 将竹筒轻轻转了转,然后看到了尚且完整的缝隙:这个竹筒顾锦恪还没有打开过。

乔希垂下眸子, 眼里到底掠过的是失望。

果然, 如果可以, 他还是希望顾锦恪能看到的,这样,就不是他一人为了心中的爱慕辗转反侧,而他,能否窥到她对他有没有一丝丝在意?他想着,就蹲在原地走神了。

顾锦恪等了半晌,不由得偏头看了看,然后就看见了走神的乔希,她只能看见乔希的背影,他垂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顾锦恪只能唤他:乔公子,你找到了吗?顾锦恪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她伸手拍了拍乔西的肩膀,乔希堪堪回神,手里握着竹筒,扭头就对上她担心的眼神。

顾锦恪也看见了竹筒,目光不自在的闪了闪。

她自然知道乔希来找汗巾是个借口,正好她也不想将发现竹筒的事情拿出来讨论,才将竹筒放了回去,没想到,乔希还没有收起来。

乔希看着她的眼睛,却一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甚至福至心灵:殿下,看见我这个细竹筒了吧?虽然是问句,但是他说的极其笃定,顾锦恪微微偏头避开他的目光,去看他手中的竹筒:未曾,乔公子的汗巾找到了吗?殿下现在应当知道,我不是来找什么汗巾的,我是来找这个的。

他说着扶着椅子站起来,举起手中的细竹筒给顾锦恪看。

顾锦恪弯了弯唇:那自然找到了,夜色也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殿下不想看看这一次的细竹筒里刻了什么吗?乔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顾锦恪张唇准备拒绝,乔希却靠近两步,将顾锦恪抵在了桌子上,然后强势的圈在了一个范围之内,两人之间呼吸可闻。

顾锦恪微微往后仰了仰,乔希却顺着她的弧度往前凑了凑:殿下,看看吧。

四目相对,顾锦恪有点晃神,就见乔希握着细竹筒轻轻扳开,烛光摇曳,竹筒内显现出真正的内容来,顾锦恪的目光不由得望去。

那是一张刻画的精细又栩栩如生的图,是正要亲吻的两个人,男子微微仰着脸,紧张憧憬又期待的模样,他眼睛甚至悄悄睁开了一点缝隙偷偷看女子,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面上全是笑意。

女子俯身吻下来,面色也是温和缱绻的,她眼睛闭着,薄唇将落未落,看范围是鼻尖到唇瓣,也不知道这个吻最终是落在男子的鼻尖呢,还是带着些笑弧的唇瓣呢?顾锦恪怔怔,乔希也在打量自己亲手雕刻的这一幅画,他忽然问了出来:殿下,你说这个吻会落在哪里?鼻尖?还是唇瓣?顾锦恪看向画面,这她怎么会知道?而且,这不应当问这幅画的创作者嘛?乔希苦恼的皱了皱鼻子,一向成熟理智的人竟然露出些孩子气:我也不知道哎,不如今日要个答案吧。

他说着,握着竹筒,然后贴过来,闭上了眼睛,薄唇落在顾锦恪的鼻尖,顾锦恪只觉得鼻尖一点点温热的触感,转瞬即逝。

乔希便睁眼对着顾锦恪轻轻弯唇笑起来,眉眼间神采飞扬,仿佛吃到糖的孩子:是鼻尖哎!他说着,又闭眼俯身吻下来,这次落在了顾锦恪的唇瓣上,这次不是一触即分,顾锦恪能感觉到,他停顿了一下才放开,喉结滚动,轻轻吞咽一下,然后才弯唇笑起来,脸上的神色更灿烂了些:但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唇。

殿下觉得呢?他抬眼看顾锦恪,目光竟然有一丝挑衅。

顾锦恪看着他,听见他说:不如殿下亲自试试,会落在哪个位置?顾锦恪抿了抿唇,偏过头去:乔希,不要挑衅我。

不是不能吻回去的,顾锦恪甚至有一瞬间的冲动,将人圈住腰,抵在椅子上,让他好好了解了解答案。

这些日子,因为一路上演戏和两个人陪她出生入死的原因,她对黎玉辛和乔希都很纵容,这样两个优秀的男子陪伴在身边,又全心全意只为了她一人,顾锦恪不是木头,自然不会没有感情。

只是,她能给的很有限,江墨的事情,也给了她警告,有些事情,不是当时说爱就可以的,而且也不止黎玉辛和乔希两个人,京城里,也有一个抱着一颗真心等待她的薛栾。

她可以不在乎女皇的一旨赐婚,却要在乎这三个真心为她的男子的余生,所以,她不想就这样越过那条线。

乔希却没准备就这样罢休了,刚才的举动已经确定了他内心的猜测,顾锦恪是看到这个竹筒了的,但她将它放了回去,这是——逃避!所以,顾锦恪不是对他没有感情的,她只是选择了逃避罢了,可是,乔希却不想她躲,他是做惯了乔家家主的人,这些年的行事就没有闪躲的,反而是锐意进取,一往无前才能得到好的结果,之前的事情也证明了他的观点。

他和顾锦恪之间,若不是他下定决心追到了京城,大约两个人的缘分就会终止在清城府。

若不是他又从京城一路跟随到边疆,然后又到蛮国的王庭,两个人之间的情分也会比不上单枪匹马来跟随的黎玉辛。

可他仍然是不甘心和黎玉辛在伯仲之间的,他想赢,不是想做太女的王君,而是因为他单纯的想要顾锦恪这个人,这颗心。

所以,他不想让顾锦恪逃避。

他伸手摸上顾锦恪的眉眼,眼里带着笑意和柔情缱绻,似乎看破她心中所想:殿下,我不是江墨,我只在乎你。

他之前肯偏安于清城府,就是因为京城没有他想要追逐的东西,后来他肯去京城,能够抛下清城府,也是因为清城府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现在这个世上,他在乎和追随的,不过是一个顾锦恪罢了,所以除了顾锦恪本人,没有人能阻挡他喜欢她。

顾锦恪靠在桌案上,乔希逼迫过来。

顾锦恪回头看他,然后玩味道:你确定?自然……确……!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顾锦恪反客为主,圈住他的腰,将人抵到了椅子上。

乔希落在她眉眼间的手不得不收回来撑住椅子的扶手,他抬头看顾锦恪。

顾锦恪眼里突然带了些笑意,漂亮的丹凤眼,璀璨夺目的很,一下就让他晃了神。

顾锦恪也用纤长的指尖去勾勒他眉眼,指腹温热触感从眉眼间传来,乔希却只觉得心尖痒痒的,他搭在扶手上的手不由的攥紧了,才能克制心尖的痒意和指尖不自觉的轻颤。

顾锦恪却对他的境况一无所知,眉眼带笑,唇角弯弯,漂亮的眼睛似乎也跟随她的指尖顺着他眉眼描摹,她唇畔轻轻叹息:真是……漂亮的眉眼呢。

她说着,视线和手指顺着眉眼滑落下来,落在他英挺的鼻梁上,然后沿着鼻梁落到鼻尖:吻……会落到这里?她说着微微俯身,作势欲吻。

乔希条件反射的将眼睛闭上,眼睫如蝶翅一般,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顾锦恪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脸颊,乔希睁开眼,才看见顾锦恪凑的很近,但她没有吻下来,而是笑的一脸玩味,眼睫微垂,似乎在打量他的鼻尖:唔,落到这里大约有一半的可能,还有一半……她说着,伸手点了点他红润的唇,抬眼看乔希:还有一半的可能,会落在这里对不对?她眼里戏谑,唇瓣一张一合,都对乔希有巨大的吸引力,乔希抿紧唇,喉结滚动,微微偏头喘息,只觉得后背都湿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他似乎有点高估自己面对顾锦恪的定力了,但又有点高兴,顾锦恪对他露出这样的一面,不同于外面温润的,谦和的,或者冰冷的一面。

顾锦恪却没准备就这样放过他,她捏住乔希的下颌,将人转了过来,直接问:不是想要答案么,怎么躲起来,不想要答案了?她有些记仇,刚才她偏头躲开,这人非要挑衅她,挑衅了,顾锦恪自然要他付出代价,可她什么都还没做呢,这人竟然又想逃。

乔希只能直面她,看见她说着,露出些意兴阑珊和嗤笑,手也准备放下来了,似乎没有了兴趣。

乔希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我要。

顾锦恪挑眉,再一次俯身:还要啊。

乔希心脏跳的砰砰砰的,整个室内,他似乎只能听闻自己的心跳声,和顾锦恪浅浅的呼吸声,但他仍然点了点头:我要的,顾锦恪!他没喊她殿下,而是喊了她的名字。

顾锦恪捏在他下颌手收紧了一些,乔希却仿佛没感觉,他甚至仰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仿佛一只引颈待戮天鹅,温顺又美丽。

但顾锦恪知道,他不是天鹅,他更像是高傲的凤,漂亮外表下是高傲和攻击性。

她的手沿着露出来脖颈滑下去,落在了今夜一直滚动的喉结上,这次,乔希不止喉结滚动的愈发厉害,更是溢出喘/息声来,他的目光不自觉落到她唇上,眼里含了一层水意和迷蒙,还有卑微的渴盼:殿下……锦恪。

顾锦恪轻笑,俯下身去:知道答案了吗?乔希失神仰头,眼前空蒙蒙的,他浑身似乎都绷紧了,然后又像是浑身都绷紧后又放松了,在椅子上仰头剧烈的喘/息,完全答不出话。

作者有话说:啧啧◉ 89、中药这一夜的乔希浑浑噩噩的, 具体是怎样回到的自己的房间他都是模模糊糊的,甚至一夜未眠。

顾锦恪倒是心情甚好, 一夜到天明, 甚至第二日一早,早早吩咐了荀己开始行动。

蛮国一下子人心惶惶,风雨飘摇起来, 底下的大臣暗流涌动,神色交换间都是衡量。

蛮王看她们偶尔露出来的异样神色,却只当是因为小王女战败狼狈逃回王庭的物伤其类, 为了鼓舞士气,她决定办一场宫宴, 激发大臣的信心,然后要么发兵抵抗大晋,要么对大晋投降,纳岁贡安下心来收服蛮国境内的叛军。

没想到她只是刚刚露出这个意思, 朝中的大臣竟然纷纷应和, 导致宫宴的举办颇为顺利, 更有朝中大臣率先表明了态度。

王,晋军一路势如破竹,我蛮国损失越来越多, 其他境内反贼也越来越多, 但是近两年年收成都不好,根本坚持不住再打下去, 为我蛮国着想,不如先停战, 修养两年, 肃清内敌。

她话一落, 就有很多大臣纷纷应和,原本对投降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蛮王看见这一幕,只觉得大势已去,但她并不能斥责这些大臣,因为这些大臣说的是实情,也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她只能选择沉默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当即就有几个大臣露出笑脸来。

蛮国王庭朝中的事一下朝顾锦恪就知道了,她敲了敲书桌:看来蛮国的形势应当更严峻一些。

不然不至于她一派人随随便便游说,竟然有那么多人符合造势。

荀己站在下手:昨日我去她们的王城附近绕了一圈,即使在最富饶的王城,现在也大约有一半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她们的奴隶市场更是十分价廉,半卖半送。

荀己抬眼看了顾锦恪一眼,犹豫一下道:王城还算是好的了,据我收集的消息,王城之外叛军所在的地方,已经在——易子而食了。

顾锦恪皱眉,但很快松懈,蛮国的境况她心里大约是有猜测的,只是说出来要更震撼一些。

当时她去清城府,害怕的也是在清城府发现这样的人间惨剧。

她撑了撑桌子,深深吐了口气:我们速战速决吧!蛮国王庭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一些。

荀己点点头,退下去行事了,刚走到门口,就见黎玉辛和乔希手挽手过来。

她停了一下,拱手行礼:黎公子,乔公子。

两人纷纷还礼,只是相对于精神奕奕的黎玉辛,一向朗月风清的乔希竟然有些萎靡不振,声音也哑哑的。

一路上行过来,几人也算并肩作战,关系并不差,再加上这两位小公子,一心都是为了殿下,荀己对他们十分尊重礼遇,当即关怀:乔公子是怎么了,是昨夜没休息好吗,还是……感染了风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要尽快调医官过来熬药了,以免拖着伤了身体。

黎玉辛也似笑非笑瞧过去,他今日一早自然也察觉了乔希的不对劲,但是乔希含含糊糊的,黎玉辛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当即对荀己的问话期待起来,荀己刚刚出门,他们几人的谈话,坐在书房的顾锦恪一定听得到,他倒是很想知道,乔希会用什么理由搪塞。

乔希揉了揉眉心: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罢了,今日有些没精神。

荀己听了,放下心来,拱手匆匆离开了。

黎玉却是不信的:是吗?一路上乔公子的睡眠不是挺好的,怎么昨日没睡好,是有什么忧心之事吗,不如说出来,玉辛帮忙分分忧。

乔希一哽,难道和黎玉辛分享昨夜殿下的……他想着,倏然红了脸,微微扭过头去咳嗽了几声,再扭回头来,就见门口顾锦恪懒洋洋站着,似笑非笑的看向这边。

昨夜的感觉又来了,乔希只觉得腿软,偏偏他偏头,对上黎玉辛审视的眼睛。

乔希:……顾锦恪靠在门边,看他左右为难的样子,唇角笑意一闪而逝:若是乔公子没睡好,也不必拘什么规矩,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她的语调也懒洋洋,漫不经心的,但大约是后遗症,乔希脑海里只有昨夜温热的呼吸,她低低的调侃和问话,还有……两个人的亲昵。

当即知道今日是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只能行礼告辞:殿下说的是,我先退下养好了精神。

不过他也不想给狐狸一样聪明的黎玉辛可趁之机,当即挽着他手道:阿辛,不若……黎玉辛是什么人呐,当即猜到其中恐有猫腻,在乔希抢先说出来之前打断了他:正好,我也十分担忧你,不若你先回去休息,我正好有些事情寻殿下。

乔希只能自己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顾锦恪和黎玉辛。

顾锦恪靠在门边的身体站直了,她看向黎玉辛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黎玉辛这么聪明的人,两个人的行动举止,他不可能看不出端倪,与其让他自己猜的耗费心神,不如顾锦恪问出来。

正好,顾锦恪也想摊牌,情越欠越深,她只会觉得愧疚。

黎玉辛本来是有所猜测的,毕竟乔希的异样实在太明显了,情敌了解情敌,乔希平日里一派月朗风清,行事有章法,也有成算。

能让他这样稳重的人变得遮掩扭捏的,除了顾锦恪他不做第二人想。

但是现在看着顾锦恪认真的神色,原本想要问的黎玉辛却胆怯了。

若是昨夜两人真的有什么,顾锦恪出言拒了他……他只要一想想结果,面色便惨白下来,他抿紧唇,然后忽然抬眼摇了摇头,笑道:我没有什么问的。

顾锦恪反而皱起了眉:黎……她这样的神态,黎玉辛一阵慌张,他急步走上前,伸手捂住了顾锦恪的唇,眉眼妖娆漂亮,却隐隐含着恳求,顾锦恪神色一顿。

他捂着顾锦恪的唇,凑近小心翼翼的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声音小小的:殿下,求您别说。

什么都别说好不好,阿辛说过的,从此以后,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您的。

顾锦恪沉默。

她最怕的其实就是这样的场景,她看着黎玉辛看她的眼睛,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是决定要说,这样好的人,她应当将一切都说清楚。

她伸手去拿黎玉辛的手,嘴唇蠕动,眼神坚定,黎玉辛却知道,她说出来的话大约是他不想听,顾锦恪的手格外有力,他根本拗不过,黎玉辛眉眼露出着急,然后仰头用唇堵上了她的唇。

不要说啊,殿下,他不想听。

他堵住顾锦恪的唇,然后青涩又莽撞的去进攻,他要她无暇他顾。

顾锦恪就被抵在门边,她钳制了黎玉辛的手,黎玉辛便也乖乖顺从,只有嘴唇不顺从,磕磕绊绊去撕咬进攻她,情绪激烈。

很快,两人的唇边一片濡湿,黎玉辛也才堪堪停下来,他攀着顾锦恪的脖颈,呼吸急促,抬眼看顾锦恪,漂亮的凤眼一片潋滟。

顾锦恪偏了偏头,躲开他摄人心魄的眼睛,沉默下来,既然他不让说,那她就不说了。

这样沉默的态度,黎玉辛抿抿唇,有些回味,却也放下心来,他一时灵光一闪,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

虽然心头酸涩,但是他并不准备说什么,殿下对他,也并非毫无情意。

这样想,反而高兴起来,靠在顾锦恪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顾锦恪摸了摸他的头发。

蛮国王庭的宴席风风火火的办了起来,大约是为了证明这个王庭的豪奢和能力,办的规格颇大,甚至用度十分奢靡。

顾锦恪看着王庭内的灯火通明,然后想起白日所见的三五成团缩在街角的普通百姓,一时忽然更深切的明白了什么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看向天际,洋洋洒洒的雪花又飘落下来,今夜,还不知道这个王庭里要冻死多少人呢,她浅浅叹息,荀己站在她身后:殿下,下雪了,外面凉,我们回屋歇着吧。

顾锦恪点点头:荀己,蛮国的惨象我一点也不想发生在大晋。

荀己笑了笑,看向前方的身影,眼里都是火热臣服:殿下,不会的。

她相信殿下,只要有殿下在一天,晋国百姓绝不会落到这般境地,现在的太女是个好太女,以后她也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皇。

顾锦恪也笑了笑,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大军如何了?荀己应声:已经在悄无声息进来了。

顾锦恪点点头:那明日的宫宴,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荀己点点头。

第二日的宫宴彩灯高悬,为了确保事情一切顺利,顾锦恪带着荀己伪装一番,混进了蛮国的王庭,准备做最后的准备,这次,黎玉辛和乔希在外接应。

顾锦恪和荀己进去以后是伪装在小王女身边,凭身份地位,还是关系亲近,她都无疑是最靠近蛮国女王的人,跟在她身边,是最方便解决女王的。

其他人身边也不是不能混进来,只是顾锦恪对她们远不如小王女熟悉方便,而且为了确保这一次宴会的顺利进行,蛮王调集了王庭周边的武力进行了守卫。

顾锦恪已经和大军商量好一起动手,便在等待的时间随着小王女万俟红一直在宴会里周旋,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殿中大部分都已经微醺,蛮王掩面痛哭流涕了起来,哀悼她死去的将士,四处生乱的国度,年年不好的收成,以及从小长大的妹妹的死亡。

众臣心有所感,也是一片戚戚然,然后费心劝慰,展望未来。

作为巴门城城主硕果仅存的女儿,小王女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她带着顾锦恪和荀己前去敬酒劝慰。

蛮王当众失态,抱着她痛哭出声,顾锦恪站在后方看着,竟然很有末路王庭的味了,她摩挲了一下手臂上的短匕,安静下来等待。

小王女和她抱头痛哭一番,然后小王女万俟红颇为孝顺的劝解了一番蛮王,才让蛮王抽抽噎噎停下来,两人在宫人的服侍下擦了擦脸,眼眶红红的开始喝酒,敬了几杯,蛮王的视线落在万俟红身后的荀己和顾锦恪身上:这是你的亲卫?万俟红端着酒杯的手一下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但蛮王似乎只是一时感慨,情真意切的看向荀己和顾锦恪,眼泪又掉了下来,一片感激:若不是你们一路忠心耿耿的护持,我不仅要失去了自小亲近的妹妹,大约也要失去妹妹唯一的血脉,你们做的很好!应当赏!她说着,声音渐渐激昂起来,原本因为酒意微醺而泛红的脸庞更红了一些,惹得大臣们都将目光往这边注视过来,甚至纷纷附和:王说的是!对对对,若不是亲卫冒死相互,今日我们大约就见不到小王女了。

当赏,当赏。

殿内一下子热闹起来,顾锦恪内心却隐隐约约觉得有些怪异。

但是一切似乎都合情合理,蛮王被大臣们这样一拱火,立即吩咐身边伺候酒水的侍人:倒酒来,先赏一杯酒,再加官进爵,赏赐美人珠宝!身边一左一右的侍人便分别倒了一杯酒水,递给荀己和顾锦恪。

荀己和顾锦恪皱眉,她们两个是不准备吃喝这个王庭里的东西的,现在却有些骑马难下了。

顾锦恪自然可以选择不喝,但是这里应当会立马发生冲突,而她们和镇国公,五皇女约定的时间还差一些。

若是喝下去……她们穿着的蛮国亲卫的装束,蛮国酒杯也大,根本是毫无遮掩的,要作假也不成。

顾锦恪和荀己接过酒杯,有些犹豫,就见两边的酒水侍人已经又再给蛮王斟酒了,他们一左一右,两人高举酒壶,酒液潺潺注入杯中,然后蛮王抬起一饮而尽。

然后蛮王抬头看她们,随意一瞥:喝呀,怎么不喝?前面的小王女背对着她们,看不清神态。

顾锦恪便行了个礼,端着酒杯一饮而尽,荀己也如此。

蛮王拍案大笑起来:不错,不错!明日一早,赏赐你们官位和美人,你们说说,有什么想要的。

荀己拱手回礼:保护小王女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不敢要王的赏赐。

蛮王更是哈哈大笑:有此女儿……她笑着夸耀了两个人,又饮了好几杯酒,目光才感兴趣的转移到别的地方,三人都小小的松了口气,避开蛮王的视线,荀己就拿住小王女:刚才的一切?小王女慌张摇头:我没有露出过破绽,也不是我安排的,应当是姨母一时兴起。

顾锦恪动了动身体,确实没有觉得哪里不适,稍稍放下心来。

然后仍然盯紧了蛮王,这才是她们今晚的目标,随着时间越来越近,三人慢慢靠向蛮王,有小王女遮掩,她们的行为也不算突兀,顺利走到了蛮王身边,顾锦恪心中算着时间,然后靠向荀己,目光微动的巡视了一遍大殿之内,然后几不可查的点点头。

啊!有刺客!不知道是从哪里爆发出来的第一声尖叫,随即整个大殿混乱成一团,荀己也借着第一声的尖叫,手中的短匕直直刺进蛮王的身体,然后将人打晕控制住。

一切都来的猝不及防,还不等蛮王身边的侍卫和宫人反应过来,蛮王就已经被挟持了,外边同时炸响一朵烟花,有人慌乱禀报:不好了!不好了,晋人杀进来了!殿内更乱,顾锦恪在蛮王被控制住的时候,也隐隐控制了小王女,殿内提早安排的人趁机大喊:不好了,晋人杀进来了,蛮王也被刺客杀死了,我们快逃吧!这下,还有些忠君爱国之心的蛮人都纷纷抬头靠向首位,之间蛮王歪着头倒在那里,胸口冒着血,竟然已经染红了一大片,好像确实已经死了,心里更是大势已去的苍凉。

这下没了指望,众人都爱惜起自己的性命来,纷纷逃亡。

快跑吧,王果然死了!快跑。

若是晋军进城了,你我都活不下来。

更有宫内的侍人卷着殿内的金银器物,值钱的东西,仓皇失措的往外跑。

完全没有任何抵抗之力,顾锦恪看着这一切,向荀己使了个眼色,荀己点点头,将蛮王显眼的外袍一把撕了,带着人直接往殿外去,不仅威慑其他蠢蠢欲动的人,也可以和大军汇合。

顾锦恪靠向身前的小王女,笑了笑:小王女,那我们也走吧。

小王女看着面前这一切,愈发恐惧颤抖,跟着顾锦恪出了殿门。

出了殿门,才有一些抵抗之力,之前殿宇内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臣,还有宫侍,完全慌做一团,出了殿门,就是赶来救驾的士兵了,仍在奋力阻止乱做一团的大臣和宫人,并不允许这些人轻易出宫。

但是大臣和宫人都觉得危及性命,毫无希望,因此两边的人反而内斗起来。

但这样的僵持显然不会长久,顾锦恪站在台阶上,都能听见宫外的冲杀之声,蛮国士兵两头兼顾,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顾锦恪看着这一切,满意的勾了勾唇,看向身边的小王女:你说,我封你来做蛮王如何?小王女万俟红早没了当日的嚣张跋扈,闻言吓得跪了下来:奴不敢。

顾锦恪笑笑,负手站着没说话,这也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外面的冲杀声愈发大了,顾锦恪隐约都能看见火把的模样,这殿外,也不遑多让,血流成河,一片惨象,外面又落下雪来,却盖不住满地鲜红。

顾锦恪仰头看向天际,忽然格外思念起晋国的京城。

不过,她很快就能回去了,她这样想着。

这时,脚边跪着的小王女万俟红却忽然抱住她的小腿:主人,……我请罪。

她颤抖起来,牙齿上下碰着,咯咯作响,仿佛是恐惧到了极点。

顾锦恪眉头一皱,低头看她,就见万俟红抱着她腿解释:你之前在殿内饮的酒,有催情之用。

那是蛮国宫廷的一种特产子母酒,平日里子母同喝,用来补养身体。

但若是单独饮用子酒,则有催情之效。

宫内蛮王荒淫无度,偶尔想要宠幸一些不怎么情愿的良家子,就会赏赐这样的子母酒,因为确实不是伤害身体的,因此不怎么为人所知。

蛮王确实也没有算计顾锦恪她们,不然也不会毫无防备的被刺中,她反而觉得这是赏赐,赐给顾锦恪这样酒,到了宴会快结束,再赏赐一个美人,可谓是真心实意。

小王女万俟红则是忽然生出的报复心理,想要顾锦恪丢丑,因此没有说,但是眼看时间越来越逼近,宫内血流成河,这大大刺激了她,恐惧战胜了报复的快感,只能向顾锦恪坦白。

顾锦恪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一件踹开万俟红,踩上她的脖子:我饮的是子酒,荀己饮的有问题吗?万俟红摇头:没有,子母酒只有子酒有这个功效。

顾锦恪咬牙:走,你去给我寻母酒。

她记得这人说过子母混合,则是大补之物。

万俟红垂下头:药效挥发之后,母酒就无用了,这是宫廷特地研制的,里面都是补物所以没有解药。

她看向顾锦恪:主人身边不是有两个美人,或者任意拉一个男子过来宠幸,则药解。

顾锦恪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万俟红,她和黎玉辛还有乔希都是做戏!她只能吩咐人捆了万俟红,然后去找池子和冰水。

因为大约是药效到了,她的小腹卷起一团火热,让她浑身都热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呀呀呀◉ 90、寻找顾锦恪带着小王女万俟红行色匆匆, 她阴沉着一张脸,只来得及给荀己留下讯息, 万俟红则是浑身颤抖的跟在她身后, 指路去宫中的浴池。

因着宫廷混乱,原本的宫人自然是指使不动了,因此顾锦恪才要去浴池, 往来逃跑的宫人感觉到这边顾锦恪阴沉的气场,老远远抱着从宫中顺手捞的值钱的东西就跑开了,虽然不知道她是谁, 但这样莫名的气势,也不是好相与的, 现在自然是逃命保命要紧,傻了才会撞上去呢。

顾锦恪越走身上炙热的感觉就愈发强烈,走到后面她眼睛都红了,浑身燥热无力, 神智都有些迷蒙起来, 在飘雪寒冷的冬日里, 更是恨不得穿着一件单衣滚到雪堆里去。

这样不受控制的状态,让她有些不耐,目光转向万俟红, 狠狠瞪了一眼:还要多久?万俟红被她一瞪, 则是神色一震,眼睛都直了一下。

顾锦恪今夜做的伪装并没有尽善尽美, 只是为了在宴会开始能够迷惑蛮王罢了,现在时间长了, 身上伪装就落了下来, 加上顾锦恪出的汗, 天空中飘落的雪浸湿,她漂亮的眉眼漏了出来,清冷绝艳,因为药效的关系,眼尾氤氲,一片水意。

她这样瞪了一眼万俟红,万俟红只觉得一下子浑身火热,口干舌燥了,她原本就是个混不吝的,看上了了顾锦恪的好颜色,现在看到这样的场景,眼里下意识的就露出淫邪之色。

她这样的眼神就是顾锦恪当下最憎恨的,她眼里飞快的闪过厌恶,一脚踢了过去,瘦长的腿笔直又蕴含力量,将万俟红魁梧的身体一脚踹倒,然后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前,声音阴冷:收好你的狗眼。

万俟红躺倒在地上蓦地回神,冷汗涔涔而下,她简直疯了,竟然还敢对顾锦恪露出那样的神色,她回道:是。

只是身体的本能总是比思维更快也更诚实,她的目光顺着顾锦恪的腿往上看。

啪!顾锦恪又是一脚踹过来:狗眼不要,我可以给你挖掉!她说着,从手腕内侧的绑带里抽出匕首来。

匕首带着风声直接指向万俟红,不带停顿。

这下,万俟红有再多想法都消失了,她伸手交叠去挡,匕首却还没有完成使命,直直刺下,透过她的手背到掌心,又从掌心到另一只手的手背,然后再次穿透掌心,匕首的尖最终悬停在她瞳仁上方。

这样的场景和视线里只能看见匕首本身清亮的银色。

万俟红毫不怀疑,她此时动一动眼睛,那锋利的匕首尖就会毁了她的眼睛,她被吓得肝胆俱裂:主人,奴知错了。

顾锦恪一把将匕首抽出来,丝毫没有顾忌,被堵住的血喷身寸开来,一下糊了万俟红满脸,也飞溅出来了一些落在顾锦恪脸上和衣裳上。

红色的鲜血落在她瓷白的脸上,妖艳清媚,夺人心魄,但是这次万俟红不敢再乱看了,也不敢有其他想法了。

顾锦恪果决的出手让她回忆起了一些落在顾锦恪主仆手里后不好的回忆,恐惧攀爬,连忙避开了顾锦恪的脸。

顾锦恪的匕首是上好的,血迹顺着流下,很快匕首上就没有了任何痕迹,刚才一幕若不是万俟红的手还在颤抖,甚至留了一个大窟窿,就仿佛没有发生似的。

顾锦恪抹了抹脸上的血,轻嗤了一句:果然是个贱骨头。

只要不狠狠鞭打,胆子就野了,不过现在教训下来也好,不然到了浴池……顾锦恪眼里闪过厌恶,想到曾经皇宫里君后为了提前在她身边安插人手掌控她,也出过这样的龌龊点子。

给她身边送好看的侍人,或者见缝插针的让人献殷勤,她在宫中沐浴时,也会常有人做些生米煮成熟饭的打算,顾锦恪从来不留手,当时又伤又杀了好几个宫侍,震慑了这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才让君后和一些怀揣野心的人安静下来。

往自己的未出宫的女儿身边塞侍人,说得好听一些是体恤,说的难听些就是引诱,君后将消息压的死死的,大家就只知道顾锦恪杀了人,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杀的,因此便传出了恶名。

那个时候的顾锦恪也正需要这些东西,不仅没有澄清,反而顺势顺水推舟,君后更是不愿暴露自己,见成了这样,也算乐见其成。

现在回想起来,顾锦恪反而有些感谢君后了,她能感受到身体里的药效很凶猛,但是拜之前君后所赐,她的抗药性似乎好了很多,导致那么长的时间了,还能稳稳站在这里,甚至保持理智,反杀万俟红。

只是到底是宫廷秘药,顾锦恪也很不好受就是了,她再次给荀己留下记号,然后眉眼含着戾气的将匕首从后刺进万俟红的肩膀:前面带路。

这下万俟红老老实实的给顾锦恪带路,她走在前面,顾锦恪顺着手中的匕首跟着她走,七拐八绕的到了王庭里修建的浴池。

夜色下,这里风景甚好,一步一景,建造的十分奢华,为了营造氛围,甚至还架起了轻薄的纱,半遮半掩的,仿佛仙境。

顾锦恪能够看出来,这里应当就是平日里蛮王寻欢作乐的地方,池子里也应当是哪里牵引进来的活水,偶尔还会咕嘟冒个泡,这里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也远离了喧嚣,安静的很。

万俟红看到这池子仿佛看到了救星,她肩膀上被顾锦恪刺了一匕首,如果她再找不到浴池,她可以肯定顾锦恪一定不会吝啬再给她几刀,然后让她血流而死:就是这里,这是我姨母费心打造的浴池,她可宝贝了,牵引了活水进来,那边小池子里全是沁凉水,夏日用的,这边大池是温汤,平日里用的……她说着说着,看见顾锦恪没有半点欣喜的脸色,声音不自觉小下来,嗫嚅道。

顾锦恪点点头:做的不错!她拔出匕首,万俟红当即松了口气,她手掌的血似乎凝住了,但肩膀上仍然再流血,万俟红心里其实担忧的很,若是血流不止或者再不包扎,她的手就要废了,她就想回身行礼退下。

顾锦恪却翻转匕首,借着匕首的柄和拳头的力量狠狠敲在万俟红的脖颈。

砰!万俟红软软倒了下去。

顾锦恪倒是想当场了结掉这个不定时炸弹,但是想到外间的混乱可能有用得上这家伙的地方,她便又留了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顾锦恪的现状实在已经很糟糕了,她不能保证自己能将万俟红一击必杀,而没有一击必杀的能力,万俟红的殊死反抗也不是她想要承受的。

果然,这蓄谋已久的一击,也一下让顾锦恪脱了力,万俟红软软砸在地上,顾锦恪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更是握不住匕首,匕首脱手而去,滚落在脚边。

不过现在万俟红倒了,顾锦恪也不必强撑着,她倒在地上,扯了扯衣领,露出锁骨来,然后刻意压制的呼吸急促起来,整个人能看到的肌肤都泛上一层瑰丽的粉色,她看向刚才万俟红指着的小池,撑着地捡起匕首慢慢站起来,然后向那边移动过去,废了很大力气才将自己整个人砸进了沁凉的池子里。

她本能的打了个激灵,然后就是舒爽的叹息,体内的燥热和沁凉的水对上,总算拉回了她差点完全失控的理智。

她双手撑在池子两侧,找到平日里修建来供仰躺的地方,游了过去,躺下来,阖上眼睛。

……顾锦恪这边的不对荀己自然很快就察觉了不对。

她拎着蛮王一路震慑蛮人的军队,但是原本计划在身边跟上来指挥的顾锦恪竟然没有跟上来,她就自知不好,回头更是看不见顾锦恪的半点影子,更是十分焦灼。

只是她带着人一路冲杀的有些远,现在半路折返,不说危险,也恐怕让她们的计划打乱。

因此荀己只能更加奋力向前,希望早点冲杀出去和自己人汇合,然后去寻顾锦恪。

不过能让荀己坚定往前的,还有她对顾锦恪的信心。

不过她的运气不错,镇国公徐烨梁和五皇女顾锦云还有祁将军都是一等一的猛将,冲杀起来对上军心已乱的蛮人,速度更快了一些。

加上这是蛮国的王庭,晋国的兵士热血上涌,更是超常发挥,让荀己很快打开了第一道口子,按照计划,在这里接应的,是镇国公徐烨梁的人。

但是荀己还看见了另外两人,是在这里等待黎玉辛和乔希。

两个人见了荀己都是目光一亮,下意识的往她周围看去,但是并没有看今天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当即眉心就皱了起来,只是还不等他们发问,看到两人出现,荀己的目光就亮了。

一路上的相处,让荀己看的很清楚,殿下的这两位蓝颜知己,智计并不输女子,且更是一心为了殿下,在这样混乱的时刻,其他人也分不出心来的时候,寻求他们的帮助再好不过。

荀己当即道:殿下可能出事了。

她快速将顾锦恪没有按照原计划跟上来的事解释了,然后同两个人求助:现在蛮国王庭一片混乱,大将军他们必然没办法也没有多余人手派人大张旗鼓的去寻殿下,还请两位公子带着人马去王庭……她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快速应承了下来,脸色从慌乱转为镇定。

荀己当即将自己带出来的好手拨给她们,他们的好手也是因为之前全部被顾锦恪派了出来,最后才会同顾锦恪失去联系的,现在不如回拨这些人,还能给两个公子提供一些便利。

几人也不多话,完成交接后就分头行动,荀己去和其他口子的其他将军汇合,最好能够将混战早些结束,这样即使顾锦恪受到大军围困或者别的,敌人也会投鼠忌器。

黎玉辛和乔希则带着人说着荀己刚在打开的口子掩护在军队里进去了,争取早点找到顾锦恪,解救她。

根据手底下人的消息,他们自然是来到了顾锦恪一开始消失的地方,蛮国的王殿前。

路上两个人也在不断思索,顾锦恪是被什么拖住了步伐,因此将之前暗中守卫的人暗中喊出来问话,想要寻些端倪。

只是宴会十分顺利,原先侍卫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不过在乔希和黎玉辛抽丝剥茧的询问下,很快问到了宴会中唯一出乎意料的一件事。

殿下饮了一杯蛮王赏赐的酒。

侍卫说,黎玉辛和乔希都有些怀疑酒水有问题。

但是侍卫摇了摇头:可是那杯酒,不仅殿下用了,荀己大人也用了,蛮王本人也是用了的。

事情又绕回了死胡同里,夜色深重,血迹斑斑,两个人都没有发现顾锦恪踪迹,对顾锦恪遭遇的未知危险更是担忧,都有些焦躁起来。

黎玉辛咬了咬牙:兵分两路吧!一人一头的找,速度更快一些!不然时间拖久了,变数就多了。

乔希抿唇,这很危险,他们本来带进来的人就不多,现在宫里整乱,若是分散开来,危险也是成倍增加的。

只是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的顾锦恪,他也点了点头。

跟随来的侍卫们有心劝诫,但也知道他们是为了殿下的安危考虑,只能吞下想要阻止的话,两人将人马一人一半拆分,然后撞进了茫茫夜色里。

蛮国的王庭修的很大,也很富丽堂皇,乔希一路行来,只看见四处逃乱的侍人,偶尔撞见当逃兵的一些蛮人,也是不成队伍了,他有好手保护,对上这些人无非是多费些力气,倒比想象中还要安全一些。

但这反而更令人困惑,顾锦恪有武力在身,按说她不应当会被困住,甚至与荀己断了消息,若是有人蓄意埋伏,怎么说也应当闹出一些动静来的,但一路上,并没有见到这样的痕迹。

乔希的视线再次回到了宴会上,他皱眉再次询问:你们确定殿下只在宴会中额外饮用了一杯蛮王的酒?侍卫们当即点头:是的,唯有这个是我们计划之外的,蛮王痛哭流涕的悼念她们死去的将士和她的妹妹,说是感念侍卫对小王女的守护,当场赏赐了酒水。

乔希点点头:酒水是怎么倒的?同一个人用的同一个酒壶,桌上按顺序拿的酒杯吗?没有动过任何手脚吗?他这样细细的问,几个跟随在后的人都回忆起来,只是当时大家都紧绷的很,现在回忆起来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过幸好蛮王奢靡的模样让人十分清晰,侍卫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不是的,蛮王奢靡,倒酒也是两个漂亮的宫侍,各拿酒壶,注入同一杯中饮用。

而赐给殿下和荀己大人的就则是两个宫侍分别倒的。

话落下,几个人面色都变了,怀疑酒水有问题。

只是有人喃喃道:可刺杀蛮王的时候,她毫无防备,不像是特意下药的样子呀!乔希也偏向这样的论断,不然荀己肯定告诉了他们异样,顾锦恪也不见得会接那杯酒。

事情又陷入了死胡同,但是疑点至少是出来了。

乔希一边努力思索着天下有没有这样的毒,一边寻找。

另一头的黎玉辛也很快追问到了这样的细节,只是他也陷入了迷惑,难道真的是中毒了?可是一个偌大的王庭不应当会有这样的毒药,若是误食或者谋害,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

两个人只能按捺下内心的焦灼,再次寻找起来,蛮国的王庭越来越混乱了,大约是知道兵败已成定局,路上遇到的逃兵越来越多,更有甚者,已经失去了理智,化为野兽,只想发泄一番,乔希就看到有蛮国士兵路上随手拖行侍人到角落里,解了衣裳就扑上去。

乔希厌恶皱眉,吩咐道:这样的畜生,一刀杀了。

顾锦恪御下甚严,便是一路攻破蛮国的多个城池,也不曾让士兵乱来,因此身边的侍卫和兵士也看不得这样的野兽行径,当即提刀上去将人杀了。

但是不止这一处,乔希看着宫廷里越来越多这样的混乱,握了握拳头,他根本管不过来,身后守护他的侍卫也皱眉道:这难道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蛮王以前也有□□奢靡的名声,偶尔还喜欢君臣同乐,没想到将下面的兵士竟然也养成了这样的德性!不过还好,我们的大军马上就到了,很快就能杀了这些恶心的东西!乔希却从她的话语得到了灵光一闪,蛮王?□□?君臣同乐?他咬了咬牙:去带一个人过来,问问这里的浴池怎么走。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若是真的,乔希握紧了拳头,从宫侍口中得到了准确的位置,往浴池的方向狂奔而去。

而此时的黎玉辛也灵光一闪想起来了。

他对医药感兴趣,路上给小王女调制的药丸就是根据蛮人的秘药里添了不少药材而成的。

他想起自己当时查询这方面资料的时候,曾经见书上隐晦的提过,王庭中有一种效果类似的秘药,功效更甚,但是对人体无害。

只是因为制作的方式是王庭独家秘方,十分让人遗憾。

他一下将唇瓣咬出了血,殿下,会不会,就是中了这样的药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的目光也很快放在了王庭浴池,他抓了人询问清楚方向,带着手下的侍卫拔足狂奔。

这样宫廷研制的秘药,向来药效生猛,殿下……作者有话说:谁先到感谢在2022-07-09 23:56:48~2022-07-10 23: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团子呀、莉莉丝Lilith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1、选择宫廷秘药的效果顾锦恪也算见识过了, 那确实十分不好受,大冬天的她泡在冷水里了, 体内的热潮也是一阵一阵又一阵的, 药效却完全不见消停,而且因为冬日冷水刺骨伤身,顾锦恪更煎熬了一些。

这时候顾锦恪是真的想把知情不报的小王女, 还有胡乱赐酒的蛮王给狠狠收拾一顿。

当然,她也有些恼恨自己,如果再谨慎一些, 今日就不必吃这些苦头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然已经泡到了水池里, 而且知道了效果也没有那么明显的情况下,顾锦恪已经准备自救了。

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大冬天这样冷,她喝了这药酒若是单靠这池子水能压下去, 明日从池子里出来, 她也是要去掉半条命的, 更何况这池子还压不下这药性呢,再泡也是白白伤身子而已。

顾锦恪埋着头沉入水底,憋着气一会儿, 让头毛清醒了一下, 然后撑着身子起来,出了浴池, 然后随手攥了一颗附近尖锐的小石头在手里,待试试握紧手心就有尖锐的疼痛感后, 就向后方的房间踉踉跄跄走过去。

只要发泄出来就好了, 安全起见, 她要找个隐秘的房间。

乔希就是这个时候到的,前后脚就和顾锦恪在院子里撞上了,两个人都是气喘吁吁的,乔希是因为跑的狼狈的很,顾锦恪是因为药效影响的。

只是乔希看到顾锦恪脚步踉跄时,眼底差点落下泪水来。

他是第四次见到这样狼狈的顾锦恪,也发现,他越来越不能看顾锦恪狼狈的模样了,因为现在稍稍一看,心就是绞着疼的。

第一次是顾锦恪和他在清城府地动帮忙,雨下的很大,顾锦恪却义无反顾的在一线一直救人,浑身雨水和泥泞。

那时候面对一身狼狈的顾锦恪,他义无反顾的动了心。

第二次是顾锦恪去接朝廷的粮食,顾锦恪的体贴和尊重让他深陷其中,结果遇上两波山匪,顾锦恪带着人浴血奋战,他提心吊胆,全程的注意力都落在了他身上。

第三次是顾锦恪遭遇三皇女突然的刺杀,他寻不见顾锦恪,不眠不休寻到顾锦恪以后,看到顾锦恪一身的伤,恨不得杀了三皇女,然后自己以身代之。

这一次,就是第四次了。

顾锦恪也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道:你怎么来了?不过你先退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她看乔希的样子,好像是已经知道了她中药的事情,不过因为这样她就更没准备让人停留了。

乔希挥退了侍卫,站在风雪里抬眸看顾锦恪,眼里还含着泪,一脸倔强受伤的望着她:殿下还要处理什么事呢?顾锦恪皱眉,就见乔希往前走了两步:殿下,我愿意做解药。

顾锦恪还没出言驳斥他,就见乔希已经抿着唇再解自己身上的衣物了,他看着顾锦恪:殿下是宁愿泡冷水,宁愿忍着也不愿碰我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手再颤抖,声音也是颤抖的,顾锦恪刚才让他回去的话他已经听明白了,顾锦恪是不想让人服侍的,她要自己熬过去。

乔希不能想象,要怎么让顾锦恪自己熬过去呢,这样难熬?顾锦恪浑身湿漉漉的,这样的天气浑身竟然一点热气也没有,可见是已经泡过冷水了,但从她要从水里面走出来,乔希就知道冷水是丝毫不管用的,而现在他来了,顾锦恪气喘吁吁,却竟然也不肯碰他,反而要让他退下。

他一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顾锦恪的脾气他了解的很。

只能忍着羞耻和借着心理激荡的情绪,做的出格一些。

他的手不断颤抖,衣裳上的盘扣一时抖着也解不开,乔希咬紧唇发了狠,直接伸手去扯,布帛被他撕裂出一条口子来,露出里面的里衣。

顾锦恪站在台阶上,伸手靠着廊柱,仰了仰头,呵斥道:乔希!乔希不做理会,顾锦恪想忍,但他看不得她难受,那折磨的不仅是顾锦恪,也是她。

所以,这样不要廉耻的事情他也要做!顾锦恪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石头握的很紧,痛感能够让她保持清醒,但她紧攥了一下,下一秒就将手中的石头掷出去,直直打在乔希的手腕上。

风雪声呼啸,两个人情绪都有些乱,安静的院子里似乎有其他异响,但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乔希颤了颤,手被打落下来又抬回去,颤颤巍巍的试图解衣裳。

顾锦恪闭了闭眼:乔希,我的心里……只会有一个携手相伴的人,而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未婚的王君。

这也是顾锦恪一直以来没有给两个人回应的原因,薛栾对她也很好,之前和江墨在一起时,她不知道这张婚约,但决定和江墨在一起的时候,她是有准备解除婚约的,后来变故从生,心灰意冷,干脆就让婚约摆着了。

但是黎玉辛和乔希追上来,生死相伴,搅动了她的心,不过因为薛栾的原因,顾锦恪都没有给过回应,这桩婚约没想好怎样处置之前,她都不准备给其他回应了。

这次出来以前,顾锦恪是准备说清楚的。

但是黎玉辛大约猜到了她的内心所想,捂住嘴没让她说。

结果,没想到在蛮国的王庭又遇上这样的变故,所以顾锦恪是准备自己解决的,但是乔希这样执拗,这样的举动,顾锦恪不动容是没有可能的,更何况她还中着药。

乔希的睫毛急促的颤抖,然后抿了抿唇,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只是从顾锦恪选择江墨而他千里迢迢跟到京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放不下,所以又义无反顾的选择跟到了这里。

而现在,看到顾锦恪靠着廊柱微微喘/息的样子,乔希才知道,为了这个人,他所有的底线是都可以没有的,也是可以无所求的。

他的唇都咬破了,但他没有一刻停留和犹疑,在顾锦恪的话音落下时,直直往前走到顾锦恪身旁,跪了下来:求……殿下垂怜。

若是殿下只愿意娶一人,今夜只是乔希求的一夜露水情缘。

他仰着头,眼里还含着的泪水顺着眼角留下来,一向清朗的眉眼间神情已经是一派坚定了。

顾锦恪身侧的手收紧,然后又慢慢舒展开,她慢慢抬起手,然后给乔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因为之前在冷水里泡着,她的手冰凉刺骨,乔希的脸颊被寒风刮着,也是一片沁凉的。

但乔希仍然感受到了顾锦恪的冰冷。

他下意识就抬起手捂住顾锦恪的手:好凉。

他大约也没意识到,自己的手也已经是一片冰冷了,没有半点暖意。

顾锦恪笑了笑,然后俯身吻住他的唇,轻轻碾磨:会热的。

唇间温凉的触感让乔希一下子讶异的瞪大眼睛,手也下意识的放松了一些,顾锦恪便抽出手,扶向他的后脑勺,将人带的更近了一些,然后动作和力道都更粗暴急促了一些。

乔希堪堪回神,感受她唇齿间蛮横和急切,大约也知道她不好受,十分顺从的让她发泄出来,然后笨拙青涩的试图回应。

顾锦恪现在的状态也很不好,之前她一直试图忍着,身体就像一张绷紧的的弓,但是从乔希出现在院子里开始,她内心的情绪就一直是压抑的,也开始像不断被拉圆的弓。

等到乔希最后做出选择,内心这把拉圆的弓弦就断了。

她的情绪激荡,自然会引起身体的反应,在碰到乔希唇开始,起初还试图温柔,但很快就克制不住了,变得急切起来,如果乔希推拒一些还好,偏偏乔希表现出了十足的顺从,也给了所有回应,这下,身体绷紧的弦也断了。

内心翻涌的情绪和身体药效叠加,顾锦恪不再顾忌,两个人很快陷入□□之中,纠纠缠缠的进了屋子,门啪的一声合上。

外面的大雪下的愈发大了,刚才顾锦恪站在这里,还有乔希带人来的痕迹很快被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雪地清冷,却慢慢有一个人走上前来,在刚刚顾锦恪站着的位置鞠了一捧雪,然后站起来看向房间,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他穿着和乔希一样的衣裳,只是不知道在雪里站了多久,头发上,眼睫上,肩膀上竟然都铺了薄薄一层雪,远远看去,漂亮的面容仿佛是雪地里突然出现的神仙。

他低头看着手中松松软软的一捧雪,眼睫终于颤了颤,然后落下一滴泪来,直直砸进手心捧着的雪堆里,砸出一个凹陷的痕迹。

黎玉辛定定的看着这个痕迹,仿佛突然就入了神。

他知道,他输了。

其实他来的并不晚,只是输给了乔希一腔孤勇的决绝。

他刚刚到的时候,顾锦恪正用石子打落乔希的手,他原本正准备跨出去,就听到了顾锦恪所说的话,内心一时震撼,就停住了脚步。

因为这个答案竟然让他意外又不意外。

毕竟他是见识过顾锦恪之前宠江墨的,那时候,顾锦恪的心神都放在他身上,对其他男子是下意识的疏离的,所以之前他捂住顾锦恪的嘴,就是害怕她的拒绝。

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答案,他一怔神,顿住脚步下意识抬头去看乔希。

和乔希的这一段相处让他很清楚乔希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以为乔希是会选择放弃的,毕竟乔希做惯了家主,自己常拿主意,又因为不俗的才智和容貌,这人的内心其实傲气十足。

而顾锦恪的意思也很明白,乔希他会肯吗?而黎玉辛自己,他又会肯吗?黎玉辛忍不住扪心自问,结果就看到了乔希坚定不移的选择,黎玉辛正准备往前跨的脚步就顿住了,他那一刻就知道,自己输了。

输在了扪心自问那一刻的停顿。

所以,即使做出的选择相同,他也输了。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10 23:57:24~2022-07-11 23: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2、天明这一夜是很混乱的。

王庭之中, 兵戈之声不止,冲杀声与痛苦的哀嚎声互相交杂,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 也没有掩盖住地上的血迹残肢。

而浴池的室内,两道身影交缠翻滚,暧昧伏沉, 直直半夜方休。

荀己是在外面的局势稳定以后,很快就和之前派出来的侍卫取得了联系,她也顾不得其他善后事宜, 匆匆来寻顾锦恪。

只是还没走近,就被身边侍卫禀报的消息给惊住了, 不由得问:你说什么?侍卫还有些愤愤,毕竟顾锦恪无意中了算计这一件事,仍然让她们耿耿于怀,心生愧疚和不安。

毕竟那酒杯里面不是一杯助兴秘药, 而是真正的毒药, 被殿下给饮用了怎么办?到时候必定是万死难辞其咎的, 于是她愤愤地将事情的原因又说了一遍。

之前我们在大殿之上埋伏时,荀大人你和殿下饮用的酒不同,殿下的酒中有蛮国王庭特殊的秘药, 殿下中了药!这是黎公子亲自肯定的。

荀己咬牙切齿, 恨不得掉回头去,将老蛮王给宰了。

不过很快她就看到了之前被顾锦恪打晕的小王女万俟红。

万俟红被顾锦恪打晕以后, 一直静静的躺在雪地上,后来跟随乔希和黎玉辛一起来的侍卫发现了她, 知道她的身份重要, 又还昏迷着, 就将人捆了起来,等着顾锦恪出来以后再发落处置。

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因为顾锦恪中的是蛮国王庭秘药的原因,侍卫们都很不待见她,她受了的伤也没有给她包扎,甚至将人捆了坐在雪地里,她又冷又虚弱,现在乖的跟一只猫一样,看见荀己,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但是荀己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了解自己的主子,她并不是一个会迁怒的人。

如果不是小王女起了什么异样的心思,跟着殿下的小王女不会受伤,也不会孤零零的躺在雪地里,因此她上去对着万俟红肩膀上的伤口狠狠踹了一脚,眉眼狠厉: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酒有问题?毕竟她们喝酒的时候,小王女可一次也没有直视过她们,更何况现在顾锦恪让她受了伤。

好死不如赖活着,小王女更是畏惧这样痛苦的死去,而且她之前已经向顾锦恪坦白过了,现在瞒着也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回答道:是的。

说完她还将酒的功效通通解释了一遍,说到秘药的珍贵之处,她还是想要狡辩一二,便道:我知道杯子里的不是致命的毒药,又有很多好东西所以才敢给殿下喝的,只要殿下享用个美人,那药就解了。

外人不清楚顾锦恪和几个小公子的关系,荀己可是清楚的很,听见小王女这样狡辩,荀己又是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违背主子的意愿,擅自做主,甚至起了背主的心思,你还有理了。

她的踹法很有技巧,踹上去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疼的,小王女更是虚弱受不住,加上对荀己的恐惧。

在雪地里扶着肩膀矮下身,不敢再说话了。

荀己不再理会她,她们离浴池的院子不远,这下荀己不用询问,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被薄薄一层雪覆盖,像个雪人一样做捧雪状的黎玉辛。

黎玉辛在这里,那殿下和乔希在哪里就显而易见了。

荀己叹息一声,有心想要上去喊黎玉辛离开,只是她看着黎玉辛身边寂寥的气场,还有一动不动的身影又摇了摇头。

这件事不该是她们掺和的,乔公子,黎公子,还有殿下,都是有主意的人,她们的事情他们自己解决就可以了,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

于是她吩咐侍卫们远远散开,保护好这处小院,许出不许进就了。

既然殿下在解药,她也要去处理一下其他事情,天亮之后能够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结局。

……这一路上的奔波,倒是给顾锦恪带来了严苛的生物钟,天色还昏暗着,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陌生的帐顶怔了一下。

昨夜混乱又疯狂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她的手指动了动,然后微微侧过头,身侧有昨夜和她一起迷乱又疯狂的人。

他大约很是疲累,也睡得很不舒服。

因为侧对着顾锦恪的原因,能让顾锦恪将他打量的轻易又仔细。

他眉头是轻轻拧着的,眼皮阖着眼睛也能看出来是肿的,眼周周围是一层浅浅的薄红,眼睫上还有一点湿意,似乎是睡前哭的厉害。

唇也是红艳艳的,当然也是肿着的,甚至嘴角还有一个小口子。

顾锦恪忍不住抬手顺了顺他微拧着的眉头,眉头顺着她的抚慰,倒是很快就松开了,只是这小动静似乎惊扰了睡着的人,他动了动身子,往顾锦恪身边缩了缩,然后眉头又轻皱了一下,小声又委屈的嘟囔:疼。

随着他动,顾锦恪才恍然意识到两个人是紧紧依偎在一起的,只是依偎了一夜,让顾锦恪都开始习惯了,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他的手依赖的揽在顾锦恪腰上,腿倒是很规矩,只是顾锦恪轻轻一动,也能触碰的到,刚刚他动了动,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露出睡前被裹得严实的脖颈和肩,只是现在,瓷白如雪一样的肌肤上,红梅点点,凌乱暧昧又旖旎,一派好风光。

顾锦恪大约知道他是为什么而嘟囔着疼了,她目光闪了闪,面上和耳朵覆上了一层薄红,她只是见惯了猪跑,可是也没真正吃过猪肉呀,平日伪装的再成熟老练,这样一个人的时刻,实在是……她忙拉着被子给乔希盖的严实一些。

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凉着。

在床上呆了一会儿平复好心绪,顾锦恪轻手轻脚的将乔希的搭在腰上的手拿开,然后披着外衣下了床,轻轻在室内扣了扣门。

荀己不愧是身边的第一贴心人,已经准备了两套全新的衣衫备着。

顾锦恪换了一身全新的,将乔希的放在床边柜子上,她拉平衣襟和袖口,原本是想直接走出的去,抬起脚时仿佛想到什么,又偏头看了看床上缩在被子里睡得正熟的人又顿住。

她折回身去,坐在床边,将乔希的被子掖的更严实一些,然后唇边露出一点笑意,手指顺了一下乔希的眉眼,然后俯身吻了吻乔希的额头,才起身走了出去。

荀己已经在门外等着她了,她身姿板正的站在那里,见到顾锦恪走出来,神色舒朗,没什么不适的模样,眉眼间隐晦的担忧才放了下来。

为了确保那杯酒没有其他的问题,昨夜她还紧急抓了自家的医官和蛮国王庭的医官来,让人一一检查了,写出结果,确保那杯助兴用的酒,只要阴阳调和以后绝不会有问题,才敢安安稳稳的守在门外的。

荀己拱手行礼:殿下。

顾锦恪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问到这个,荀己就咧唇笑开了:殿下,蛮国王庭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现在是五皇女和镇国公她们在收尾打扫战场了,蛮军,投降的已经全部抓了,反抗激烈的也都杀了。

顾锦恪弯唇笑起来,她今日心情本来就不错,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开怀。

王庭拿下,蛮国也就不足为虑了,至于其他的一些小城池,对上晋国的大军基本不会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收服就不是那么耗力的事情了,甚至还会有识相的人自觉来降。

至于蛮国之内的内乱,她们这群乌合之众连抵抗蛮国王庭的围剿都尚且吃力,更何况得胜的晋军呢。

只要等到王庭这边安稳下来,按照她们的计划,镇国公暂时坐镇蛮国王庭,五皇女顾锦云和祁将军将各带领一支军队,一个是专门收服拒不投降的小城池,一个是专门解决叛军。

这边的事大局就基本这样定下来,顾锦恪就可以回京城了。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处理一些事情的,顾锦恪捻了捻手指:万俟红和蛮王呢。

这两个人,现在她腾出手来了,自然要好好收拾一下,早点处理完这两个人,她就可以去见见据说刚歇息下的五皇女等人了。

荀己微微一笑:殿下,这边。

她了解殿下的性子,早就准备好了。

顾锦恪弯了弯唇,对着四周道:守好这边。

话落,跟着荀己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乔希是在身边渐渐沁凉下来以后醒的。

他像昨夜一样,希冀在身侧找一个温暖又让他安心的怀抱靠进去,但和昨夜不一样,不知道哪一刻开始,他就找不到那个让他依赖的怀抱了。

只是他太累了,似乎浑身都是软绵绵的,抬不起手来,眼皮子也抬不起来,只能委屈的皱着眉,向昨夜那个他心向往之的方向靠,只是无论如何靠,如何挪动,身边永远都是空荡荡的,而且越来越凉了,直到某一刻,他的手摸到了冰凉的床沿,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透过窗格将内室照的一片亮堂。

乔希的眼睛是肿着的,抬起眼皮还有些沉重,看到亮堂堂的室内还能感受到一些刺目,让他不得不眨了眨眼睛,缓解了不适才朝身侧看去。

只是已经没有身侧了,他已经不知不觉的挪到床边上,手还轻轻搭了出去,若是再翻滚一下,大约就能滚到地上去了,而这个内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时有些怔然,随即落寞落在了眉宇之间。

他愣愣的抬起手来,感受着空气中的沁凉,然后轻轻打了个寒颤,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是现在真正的置身于现实,才知道心里有多难受,尤其昨夜,他还在这里感受过她的温热与包容。

他放下手来,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得更紧一些,仿佛这里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才觉得好受一些,这是他自己选择道路,他不后悔,只是……有一点点疼。

吱呀……门忽然被推开又阖上,进来的人脚步轻缓,是刻意放低了声音,生怕打扰的样子,大约是哪个侍人,乔希想着,然后往被子里缩了缩,只是他还不想出去,如果起身离开了,就真的连她的痕迹也没有了,于是他闷声道:出去,我还要休息一会儿。

只是那脚步声未停,甚至走近了一些,乔希不由得有些恼怒,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说了,出……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顾锦恪看着缩在被子里的人,眉宇间都是落寞和恼怒,不由得蹲下身和他平视,偏了偏头笑道:还想要休息一会儿呐?我也还想休息一会儿,可以和你一起吗?作者有话说:可以和你一起吗?感谢在2022-07-11 23:58:47~2022-07-12 23:4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学习就会倒霉 2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3、谈话一起?乔希恼怒的神色一下子没了,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顾锦恪。

他很快本能的答应下来,然后身子就往里面缩了缩:一起。

顾锦恪失笑, 不过她一早上出去安排了不少事情, 又处理了蛮王和小王女两个人,加上昨夜确实没休息好,倒是真的很累了, 想要休息并不是假话。

只是回来和乔希一起休息,就是别有安排了。

她解了衣衫上床去,也没多话, 只说了一句:睡吧。

然后沾着枕头就先睡过去了。

睡在一旁的乔希还是愣愣的,主要是没想到过顾锦恪还会回来, 现在还一脸安然的躺在他身旁睡着了。

他开始是僵直着身体不敢动,待察觉身旁的人是真的睡熟了,便克制不住自己的视线,细细的打量她, 一时之间竟然看痴了去。

他甚至想伸手碰一碰, 但是看到顾锦恪眉宇间的倦色, 手就又顿住了,既怕打扰到她,也怕这是一场梦幻。

最终仍然只是睁着眼睛看着。

顾锦恪在毫无干扰的情况下, 很是好好休息了一下, 睡到傍晚才自然醒来,只是身边已经没有躺着人了。

整个房间内空空荡荡的, 她揉了揉眉心,外间服侍的大约是听到声音, 快有人端着洗漱的过来服侍伺候, 是年纪小的侍人, 但规矩都不错,伺候的利落又妥帖,顾锦恪记得是在来的路上时为了扮演好蛮国豪绅身份时随手买的两个侍人,平时并不怎么用他们伺候,所以有些眼生。

顾锦恪打量了一下问道:乔公子呢?那小侍人一路上战战兢兢的跟着她们从蛮国的一些城池辗转到了蛮国王庭,现在更是直接在之前蛮国的政治中心里。

虽然顾锦恪她们之前管束严格,更是没有将身份信息透露一丝一毫,但是现在也知道了顾锦恪的身份尊贵,对她惶恐又尊敬,更是渴盼能够留下来,不被随意发卖,因此服侍的十分尽心尽力,听见顾锦恪的问话,脑袋一转就道:乔公子刚刚还在室内呢,只是现在已经去了膳房,那里给主子温着粥,乔公子不放心,亲自盯着去了,之前他是一直守在殿下床前的。

顾锦恪点点头,洗漱干净让人下去了,这时果然是乔希带着侍人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了,看见顾锦恪已经醒了,目光开始是羞怯和微微闪躲,但很快这些情绪就一闪而过,变成了这件事情没发生之前的样子,舒朗又自信的笑容:殿下醒了,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只是这样的笑容,到底将两人昨夜的亲密关系拉开了距离,仿佛回到了一夜之前。

顾锦恪打量了一下他,就见早上这人微肿的眼皮已经消了,只是唇瓣上的痕迹太明显了一些,还能看出昨日的痕迹。

因着冬日,他裹的严严实实,外面还罩着一件毛绒绒的斗篷,身上其他的痕迹也被遮掩消失不见。

顾锦恪的手敲了敲桌子,觉得有些奇怪。

殊不知乔希也是在强忍着,他还记得昨夜顾锦恪说过的话,也记得自己应承过的,那只是一夜露水情缘!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违背了顾锦恪的心意,令她烦恼,他自觉的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只追逐她就好。

顾锦恪可不知道他神奇的脑回路,她正想问问,外面有侍卫却在通传:殿下,荀己大人和镇国公求见。

她醒的消息却已经传出去了,荀己和镇国公徐烨梁过来见她。

顾锦恪顿了一下,吩咐道:进来吧!镇国公徐烨梁是来做汇报的:殿下,你安排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五皇女殿下和祁将军也已经带着蛮王已经出发了。

嗯,兵贵神速。

接着说吧!顾锦恪点点头,时间若是拖长了,她也担心得到消息的城池主们互相联合,或者勾结叛军,她们也许不会对最终的目的做出阻碍,但是扩大伤亡也是没有必要的,早点出发也好。

得到她的赞赏,镇国公徐烨梁笑了笑,继续汇报,顾锦恪听的专心,刚才被乔希摆上来的粥就被放到了一旁,一动没动。

乔希皱了皱眉,只是知道公事重要,也没有打断,只是殿下的身子也很重要,他顿了一下,在一侧将粥碗悄无声息的挪过来,然后用勺子搅了搅,散热均匀了才往顾锦恪面前推过去。

顾锦恪微微一愣,就感觉到手心触碰到了一片温热,她低头看过去,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乔希眉眼正示意她,顾锦恪本能就弯唇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接过粥来。

乔希微微怔仲。

镇国公徐烨梁却有些不好意思,她在战场上粗野惯了,而且以前的大皇子也并不是温柔体贴的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小心思和关怀,因此一听说顾锦恪醒了,就匆匆过来汇报进展,都忘记了顾锦恪还没吃什么东西,她当即拱手赔礼:殿下……顾锦恪制止了她:公事为重,你说吧,我边吃边听就是了。

徐烨梁下意识露出笑容来,目光又多了一些钦佩,毕竟她们行军打仗,遇上这样的时刻也多,很多时候都是边吃边说,节省时间,顾锦恪能够这样做,她就瞬间觉得两人更贴近了一点,对顾锦恪也更信服了一些,于是她也不扭捏,将要说的事情统统都汇报了。

顾锦恪频频点头,等到徐烨梁汇报完,她这边的粥也吃的差不多了,顾锦恪擦了擦唇,然后道:既然这边处理的稳妥,那我就不停留了,按照原计划,我快速返回边疆,若是边疆也稳定。

我会一路回京城。

徐烨梁点头,她的夫郎是大皇子,也是君后唯一的儿子。

皇家的事情无论如何总会有风声走到大皇子那里的,大皇子自然也会写家书跟她说,她虽然是武将,但到底和大皇子结婚以后,在京城和皇室相处了那么多年,也察觉了一些不对,总觉得心里惴惴的,因此对顾锦恪回去的事情是很支持的。

只是……她顿了顿问道:殿下,五皇女殿下那边?若是京城有什么风云变幻,五皇女顾锦云要不要让她回去呢,作为大皇子的妻主,君后一派,也就是太女一派,她自然是支持顾锦恪的,这个时候,她们和顾锦云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

毕竟顾锦云是一个成年皇女,手握兵权,这一次也算立了很大的功劳,还有一个不错的父家。

顾锦恪神色顿了一下:这个你不必操心,今早出发之前,我和五皇姐……已经见过面了,她不会回京城的。

她还记得顾锦云过来找她,神色有些洒脱又有些钦佩,她手里还握着不断滴血的刀,目光落在蛮国王庭,然后叹息道:殿下,我总觉得我的武艺或者为兵为将这件事情上是胜过你的,现下看来,也是大有不如的。

我们围困巴门城,结果是你破了局。

我们现在能到王庭,有现在的局面,也是因为你的功劳。

她神色慢慢释然,最后总结道:只能再次承认,我不如你良多。

顾锦云自然是有京城的消息渠道的,还有一个宠爱她的德贵君,宫内隐隐的波云诡谲,德贵君作为四大贵君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他对女儿之前回到京城的野心也不是一无所知,因此写了信暗时女儿可以回京。

顾锦云也不是没有挣扎过,只是想想她为什么会跑到边疆,又有之前应承过顾锦恪在先,她犹豫了。

这一犹豫,就等来了顾锦恪破巴门成,然后又带着她们势如破竹的占领了王城,她最后那点小心思,便也被彻底的打压下去,这样的局势已经让她看明白,她并不是顾锦恪的对手,因此老老实实的绝了心思,所以和顾锦恪有了这样一番谈话。

顾锦恪当时只是对她笑笑,然后听见顾锦云做出承诺:我之前说的话都有效,若是殿下回了京城以后,有所驱策,皇姐义不容辞。

顾锦恪点点头,看她波澜不惊的样子,顾锦云甚至有些无奈,毕竟好像她无论做出任何决定,顾锦恪竟然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一点异样的情绪都没有。

这样的情绪管理在一个储君身上自然是很好的,但是对于一个姐姐看妹妹来说,一个攀比者看被攀比者来说,那就很让人牙痒痒了。

顾锦云说完这些话以后,甩头就走,不是很想搭理顾锦恪,只是走着走着又很不甘心,便又折回头来,冲顾锦恪笑笑:哦,刚才忘了给殿下报喜,你五姐夫有身孕了,听说殿下昨夜才……要努力啊。

这样的神转折,是顾锦恪也没有想到的,她回想到这里,揉了揉眉心,既然下意识的往乔希的肚子上瞧了一眼,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以后,只觉得昏了头了。

这边事情安排完,顾锦恪自然就准备回京了,不过在这之前,她还需要和两个人谈谈,一个是黎玉辛,一个是乔希。

说起来好玩,从睡醒以后,她没在两个人的单独场合见过乔希,乔希似乎是有意避着她,杜绝两个人独处的可能,每次顾锦恪要单独和他说话,他都能有理由跑了。

而黎玉辛……顾锦恪更有些头疼,黎玉辛直接病了,据说是得了风寒,他有更正当的理由不见顾锦恪,说是怕染了病,让顾锦恪离他远一些。

至于是怎样生了病,上上下下更是守口如瓶,绝不对顾锦恪提起一个字,顾锦恪心里自然有些猜测,更不好逼着他了,不过有些事情到底是要说清楚的,正好她们收拾收拾东西回京,黎玉辛养病,都要一两日的功夫,到时候想清楚了再见不迟。

老话说病来如抽丝,黎玉辛大约就是这样的,因为在雪地里站了一晚上,心神俱伤,他回来以后就倒下了,醒来以后听说顾锦恪也醒了,心里就开始是惴惴不安的。

以他对顾锦恪的了解,还有雪夜里的谈话,他就知道顾锦恪醒来以后一定会找他谈话,到时候必然是拒绝。

他还不想接受这个答案,所以拒绝了顾锦恪的所有见面,但是不可能永远不见,他只能默契的和顾锦恪定了一个时间。

这个时间似乎很慢,但也似乎很快,慢到黎玉辛有时候觉得每一日都是煎熬,快到黎玉辛觉得他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就等来了顾锦恪。

他靠在床榻上,眉宇之间还是病殃殃的,并没有什么精神,但是这憔悴病容并没有遮掩住他半分颜色,反而更让人心生怜惜。

顾锦恪看着他的模样,偏了偏头,有些不忍心,不过再不忍心,该断则断,她是心里有数的,她转过头来:阿辛……殿下,要不你先听我说,可以吗?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12 23:46:58~2022-07-13 23:45: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欧尔丽丝 5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4、再来顾锦恪看向他, 他脸色还很苍白,但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很亮。

顾锦恪点点头:好。

黎玉辛便放松的笑一笑, 这大约是这两天以来, 他最高兴的时候了。

殿下真好。

他轻轻感叹,眼眸里都含着笑意,只是笑着笑着, 不由得落寞下去,可惜这么好的殿下,不是他的。

顾锦恪还在等着他,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我知道殿下想对我说什么。

他的手不自觉的揪了揪被子,然后揉捏出一道道折痕:殿下, 你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也有我的心意。

他抬头眷恋的看顾锦恪的眉眼:我已经想好了,心甘情愿的追随在殿下身旁, 殿下待我若无女男之情, 那我愿做殿下手中的一柄暗匕, 刀锋所指,就是我的前路。

顾锦恪皱眉:黎……殿下,你我相处这么久, 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我不会受任何因素影响对殿下的指令做出质疑, 我也……毫无挂碍,殿下也应当知道我, 我从来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小公子,也做不了在家给别人相妻教女的事。

殿下, 何不成全我呢?顾锦恪陷入沉默, 她看着面前的黎玉辛:你应当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而不是解决这些私下的龌龊事。

黎玉辛笑笑: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除了殿下身边,他哪里都不想去,也在别处看不到一丝光明,因此,他要留在顾锦恪身边。

顾锦恪正要用人,他为何不留下来,而且从小耳濡目染在黎启身边长大,他已经看惯了这些事,并且会在这些事里如鱼得水。

而且,我同乔希商议好了。

他最后道,这应当是顾锦恪的最后一重顾虑,前面的话再多,但他很了解顾锦恪,若是她真的确定了心意,他真的会被默默疏远的,凡事不仅要治标还要治本。

现在,乔希是那个本。

顾锦恪诧异抬眉:你和乔希已经见过了?嘘!殿下,这是男子间的小秘密,你不要打听哦。

他竖起一根食指,放在略显苍白的唇前,然后俏皮的笑了笑。

至于他怎样和乔希说清楚的,他笑笑:那是一个秘密。

顾锦恪:……她原本想说和乔希商议也没用的,毕竟他的去留是掌握在顾锦恪手上的,只是这时候,顾锦恪看看他苍白的唇,没有说话。

不过她也没有一口答应黎玉辛的提议:你等我再想想吧!黎玉辛之于顾锦恪到底是有些特殊的,顾锦恪不确定将人放在身边到底好不好,毕竟按照她原本的安排,她最后会慢慢和黎玉辛彻底断了联系。

黎玉辛眸子乍然一喜,肯考虑就是好的,若是一口回绝了,那才是完全没有希望了。

她看了看黎玉辛苍白的脸色:你先好好养病,然后我们先回京。

黎玉辛弯唇笑起来,脸上多了一点生机和活力:多谢殿下。

顾锦恪看着他截然不同的神情和面色,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她没继续打扰,准备去寻乔希谈谈,不过荀己过来禀报:殿下,乔公子已经归纳好所有行李了,询问什么时候启程。

顾锦恪看了看天色:明日吧。

只是也不知,能不能赶在新年伊始之前,回到晋国的京都呢?她看向荀己:乔公子吩咐你过来,他自己人呢?荀己有些无奈:公子说以前没在蛮国王庭逛一逛,他趁着剩下的时间多了解一下,若是有合适的生意也可以谈一谈。

这是再躲着顾锦恪了,提出各种理由不单独见面,但是凡是人多的场合,则必定有他,目光又是黏在顾锦恪身上的,简直狡猾的厉害。

顾锦恪不准备强留他,还真的抓不到人。

她被他这番作为倒是真的气笑了:怎么这个时候就胆小如鼠了?以前表白,或者直接想和她亲亲的时候不是胆大妄为得厉害?荀己对这种事情爱莫能助,只能将脑袋越垂越低,毕竟作为一个夹在两人之间的传话筒,她可是遭受着双重压力呀!这不,这就来了。

顾锦恪思索一下,正准备说点什么,不过很快撇过头放弃了:那你也帮我带句话给乔公子……算了,不带了。

乔希既然有心躲着,那就让他好好躲着最后一日,今日何必拿话激将他呢?有句老话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日回京的路上,她且看看这人怎么躲。

于是乔希再次见到荀己的时候,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殿下今日有什么吩咐吗?荀己只委婉的笑笑,没有说话,这就是没有任何留言了。

他垂下眼,睫毛颤了颤,随即笑了一下,他原以为自己很大胆的,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做这样的胆小鬼。

倒是忽然理解了佛经里的话: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顾锦恪是在第二日准备周全出发回京的路上再次单独见到乔希的。

彼时乔希正坐在自己单独的马车,捧着一卷新得来的书,看的如饥似渴。

顾锦恪忽然推开马车门闪身进来,乔希瞪大眼,只觉得一阵风冲进来,马车里就有了顾锦恪的身影,他蓦然瞪大眼睛,声音却控制的很低:殿下!顾锦恪挑眉:怎么不大声喊?乔希没回她,反而问她:殿下怎么来这里。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顾锦恪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摸了摸乔希面前的茶杯,也已经是冷的了,便也给他重新倒了一杯,然后轻柔的递到他面前。

乔希有些怔怔,不过他到底是个聪明人,这些日子顾锦恪的举动被他看在眼里,也有了新的猜测,只是那个猜测对他来说太美好,以至于让他有些不敢置信,也不愿意不敢去追寻答案,就怕大失所望,但现在顾锦恪就在他的马车里。

他攥着手中的书,微微用力,才能克制住自己的一些冲动。

可是顾锦恪说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又让他有些压制不住那些冲动,因为这句话原本是乔希以前的想法。

而现在,身份对调,顾锦恪对他说这样的话,乔希想,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的,他胆子里的那些跃跃欲试又冒了头。

他仿佛是一个疯狂的赌徒,手里握着一个很小很小的筹码,赌输了他唯一的筹码和希望就会没有了,而若是赢了,则场上的筹码全部归他,他的愿望很快实现,这时候,要不要下注呢?他的手一只紧攥着书,一只手也抬起来结果了顾锦恪递过来的茶杯。

茶杯温热,十分舒适,他抬头,看见顾锦恪凤眼微弯,眼眸清澈明亮,抬着一杯茶向他一敬,然后饮完,是他最倾慕的模样。

他便也一口饮尽杯中的茶,只是却仿佛喝了一盏好酒,面色顷刻熏红,然后他拿着书卷的手绕过顾锦恪的脖颈,直起身来凑上去吻她。

两人刚刚同饮一盏茶,唇齿间都是茶的甘洌和清香环绕,同根同源,原本被迫分离,现在却又互相交缠,亲近的很。

良久,那清香和甘甜才慢慢分开,两个人的唇都是水光潋滟,十分诱人。

顾锦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人揽进了怀里,两个人额头贴着额头,轻轻喘息。

半响,搂着顾锦恪脖颈的乔希痴痴笑了起来,小声含糊的嘟囔:赌赢了。

顾锦恪偏头,她没听清,便问:你说什么?唔,殿下,我说,我想再来一次,可以吗?他眼底兴奋,全是跃跃欲试。

之前在蛮王的浴池,他忧心给顾锦恪解毒,加上心神不定,虽然也是体验的,到底不如现在甜蜜。

刚刚的尝试也是急切了些,还没有细细品味呢,现在,可以静下心来,慢慢享受了。

顾锦恪失笑,正给他倒茶呢,现在也放下了。

然后微微侧头咬上他的唇,两个人互相交缠,分开时牵出一丝银丝,乔希脸红红的,呼吸的急促,但是眼睛更亮了一些,有些跃跃欲试,有些不甘。

殿下,再来!他抿抿唇道。

顾锦恪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打量了一下小公子红红的脸颊,还有舒朗眉眼间的不甘心,问道:你确定?要不,你先学学换气?乔希的脸上露出倔强:我这是……还没掌握要领,再来几次,熟悉了,我一定会很厉害!他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他如此天赋异禀,聪颖厉害,怎么能在接吻这件事情如此让顾锦恪瞧不起!只要多加练习,他一定能够一雪前耻!顾锦恪忍不住偏头笑,漂亮的凤眸里满是细碎的笑意,一是没有想到素来沉稳,运筹帷幄的乔公子竟然还有如此幼稚和争强好胜的时候,二是她可算是了解什么叫做又菜又爱玩了,比如现在想要亲亲的乔希公子。

乔希耳尖都通红了,但是输人不输阵,他嘴上是不会认输的:古人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一通百通,这事儿也是这个理儿!顾锦恪点点头:嗯,你说的对,那我们再试试,等会别推我哦。

乔希吞了吞口水,目光落在顾锦恪莹润的唇上,漂亮的眼睛里闪过暗光:不会。

因为舍不得。

他这样想着,和顾锦恪更贴近了一些,回京城的路上,马车里短短续续的传来两声呢喃轻语,然后是一些暧昧的呼吸声。

空气里似乎都暖甜了几分。

晋国的京城却是截然相反的,只让人觉得愈发寒冷刺骨。

方芮再次给女皇拍上背,给女皇理气顺气,手掌下的背脊单薄清瘦,偶尔也让方芮心惊肉跳,她日日陪伴在女皇身旁,竟然才恍然觉得陛下竟然瘦成了如此模样。

她培养的小侍人跪在女皇脚下,抬着痰盂。

女皇好不容易咳嗽的平息下来,漱了漱口,问道:太女,到哪里了?她宠幸了乔家的儿子?作者有话说:我哈哈哈哈感谢在2022-07-13 23:45:44~2022-07-14 23: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近南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5、今日殿下可到了吗?这不是顾锦恪传回来的消息, 相反,她将这个消息瞒的很紧, 但是由于当天中药中的突然, 关注的人也多,下面的人不一定清楚,但上面的人大约都是知道的。

若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那也就罢了,但是乔希的身份也并不低,他的母亲是六部尚书之一, 这样的家世,顾锦恪不可能随意打发了, 女皇因此也就得到了消息。

方芮点点头:是的。

女皇就又慢慢的咳嗽了一阵,眼神却沉默下来,手指捏着桌案摩挲,若有所思。

乔大人快要高兴疯了吧。

半响, 她幽幽的道。

方芮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因为乔大人确实高兴疯了。

乔母是兵部尚书, 自己手里有人脉,乔希和顾锦恪的事她很快就知道了,太女正君还没进门, 乔希的身份有了这样的事实也必定板上钉钉, 她很快就是皇亲国戚了,而且乔希这样聪明, 难道乔家往后还会没有好的日子吗?她这几日上朝下朝都是飘飘然的,见女皇都能油然生出一种亲近感。

女皇却不这么想, 她看着折子冷笑一声:看来乔大人是需要冷静一下。

太女如果喜欢乔家的公子她可以不管, 宠幸哪个男人她也不会说, 但是外戚想要独大,甚至想要一步登天,那这就是戳她的逆鳞了。

先把消息透给薛家,再透给公仲家。

薛家现在名义上是太女的王君家,而公仲家可有一个看不清自己内心的公仲星,若是知道太女有了真正宠幸的人,薛母为了儿子会制衡乔母,而公仲星,一个冲动易怒的小公子,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呢?方芮点点头。

女皇笑了笑,这回倒是真的有些开心了,毕竟除了这件糟心事儿,也是有大好事儿的,她没想到这次打蛮国的军队如此顺利,直接攻打进王庭不说,甚至生擒了蛮王,还有之前一个身份贵重的小王女。

而且从传来的消息看,最原以为最艰难的两战,竟然没有耗费多少功夫,还是太女立了首功。

她轻轻叹息一声,想起顾锦恪纤细笔挺的身姿。

这些年故意放纵的孩子,终究长成了翱翔天际的鹰,而她悄悄宠溺的,一个个犯下大错,她一时不知道内心是不是后悔的。

方芮端上药碗来:陛下,该喝药了。

女皇瞧着黑乎乎的药汁,眼神暗了暗,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大约是……不过幸好是后继有人的。

她这段日子喝惯了药,等药凉了一些,也不需要服侍,自己端起碗来就喝了,听见一旁的方芮禀报:陛下,贤贵君和君后已经好多次让人过来传话了,说是想见见您,然后为您侍疾。

之前女皇下了命令,不让后宫的人过来服侍,但是君后和贤贵君还是隔三差五的来送东西,虽然没接,但是还是在传话的,蓦然又听见这两个人的消息,女皇的手握紧了碗,呼吸都有一刻的急促,良久才慢慢平息下来:去给孤打发了!以后他们的消息也不准传过来!不然她实在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将这两个蛇蝎心肠的人处置了,然后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方芮大约是猜到了一些真相,并不敢有所辩驳,当即应了下来。

女皇喝完药歇息,半梦半醒间,若有所感,她忽然问陪在床头的方芮:皇陵那边如何?修身养性,安稳的很。

方芮轻声答。

女皇便睡的更放松一些,方芮实在有些忍不住,竟然低声问:陛下,你怎么不问问太女殿下?说完她就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女皇,却见女皇已经睡着了,应当是没有听见她这句话,方芮赶紧垂下头来,万分庆幸,然后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心底斥责自己:多嘴!胡言乱语!她看女皇睡熟了,给女皇掖了掖被子,女皇这场病生的有些久,整个人瘦的厉害,鬓边无论再如何遮掩,也都多了不可遮掩的白发,眼角也有些细纹,她陷在被子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是个垂暮的老人,方芮陪女皇从幼时到长大,从潜邸到皇宫,又从青年陪伴到现在,她是陪伴女皇最久的人,看到这样女皇,她的鼻子蓦得有些发酸,带了些泣声:陛下!良久,她才擦擦眼睛,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等到方芮走了,躺在床上的女皇眼角才慢慢沁出一滴泪。

她的身子不爽利,近些日子更是,即使喝了汤药很快躺下睡觉,也睡得并不安稳。

一是入睡困难,而是觉轻,随便一点动静,她也睡不着了。

她抓了抓锦被,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嘴里吐出来:晚了。

不是不想问顾锦恪,只是顾锦恪……已经不需要她问了。

……女皇传播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她要求送到的人手里。

薛沧蓦地皱起眉头,深深叹息,她当初其实是不想自己千娇百宠的儿子嫁给皇室的,就怕有这样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早,她眼睛眯了眯。

而且现在只是一个乔希而已,作为长辈,她看得清楚,江太傅家的小公子,黎玉辛,也都和太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想了想,挥手让侍人去喊薛栾过来。

她是母亲,应该护持自己的儿子不错,但薛栾才是未来的太女王君,他需要自己立的起来,不然帮再多,也是无用的。

薛栾匆匆而来,脸上难得带了些急切,他这些日子都有些恹恹的,因为牵挂顾锦恪。

他原本只知道顾锦恪在边疆,已经是很挂心了,但后来连续做了几日关于顾锦恪噩梦,心里惴惴不安,更是想要跑到边疆去看看顾锦恪才放心。

为了阻止他,薛沧只能将顾锦恪不在边疆,而是秘密深入蛮国的事同他说了,因为别人也不清楚顾锦恪的路线,才将薛栾蠢蠢欲动的心给按了下来。

现在薛沧单独找他,薛栾的直觉知道,是因为有顾锦恪的消息了,于是他跑的格外快,见了薛沧更是一喜:娘,殿下有消息了?他的眼睛又圆又大,现在因为欣喜,便又格外亮,十分好看。

薛沧原本有些沉郁的,但看见薛栾的模样,又忍不住带了些笑意,只是听闻他问起顾锦恪,脸色又有些沉,冷冷哼了一声。

薛栾的眼睛更亮了,自从赐婚圣旨下来以后,母亲提起殿下,总是有些别扭的。

他忙上去摇了摇薛沧的手臂。

薛沧摸了摸他的头,看见儿子开心的笑容,甚至都有些不忍心递出那张纸条,她只能提前打了个预防针:是个坏消息。

薛栾脸色蓦地一白:坏消息!是怎样的坏消息,难道殿下受了伤,还是……他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呼吸都停住了,薛沧看见儿子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很快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殿下没事!她连忙递出纸条。

薛栾手抖的接了过来,目光逡巡而过,很快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殿下是真的没事。

只是……他看着上面的内容,还有乔希的名字,眼里快速闪过水意,然后偏了偏头。

薛沧皱眉:栾儿,若是……娘,我这是高兴呢。

薛栾连忙打断了她后面想说的话,转过头来时,果然是笑眼弯弯。

殿下莫名其妙中了药,幸好身边有可信的人陪伴,不然……而且幸好也是中的是这种药,若是其他的……他是真的难过,也是真的庆幸和高兴,至少顾锦恪在这样的时候,身边有可信任的人可以解药,也幸好她中的不是什么其他伤身体的或者危及性命的药。

比起乔希的事情,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顾锦恪受伤。

他甚至有些懊恼,没有早早的陪伴在顾锦恪身旁。

薛沧有些诧异,又有些心酸,她原本以为薛栾是会闹起来的,因为他就是小孩子脾气,没想到却是这个反应,她颇有些复杂的说了一句:你长大了!薛栾笑了笑,谁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铜钱,自从决定当王君以后,为了配得上顾锦恪,能做一个合格的王君,他短短时间内成长了很多,也学了很多东西。

以前贪玩时错过的光阴,现在都在弥补。

他在学习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也在疯狂的补充学识,见地。

总不可能未来的太女王君永远是个孩子脾气,他只是单纯,并不是傻。

薛沧看着他的反应,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她以前一直盼着孩子长大,等到孩子真的长大了,又怅然若失,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问道:关于乔希?薛栾摇摇头:娘,这件事情我们不要插手,殿下会拿定主意的,至于乔大人,你也不用理会。

薛沧点点头,毕竟薛栾才是名义上的太女王君,这件事情确实不应该她插手,她们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就行。

但收到消息的另一个却不像薛家一样稳得住。

公仲星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被公仲宰相禁足,是近两天才被解了禁足放出来的,只是没想到出来时,外面竟然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顾锦恪立了大功,太女之位不可撼动,三皇女被圈禁,而到了现在,顾锦恪身边跟是有佳人相伴。

有圣旨定下的薛栾,现在竟然还宠了一个兵部尚书的儿子,可以预见,她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公仲星捏着纸条,蓦地捂住了心口,那里涌上来的都是不舒服和绞痛,凭什么呢?顾锦恪凭什么过得这样好,他的神色阴沉下来。

不仅对顾锦恪,对薛栾,对乔希,他突然都有了不可名状的恶意。

顾锦恪完全不知道消息传的这样快,大约心底还是希望回到京城过年的,她赶路的行程有些快,带着人快马加鞭,很快回到了边疆,不过因为这次大胜的消息早早传了回来,顾锦恪的行程不可能再隐瞒的住,她回来想低调也不成了,边疆的民众翘首以待,每日除了给她的长生牌位上香,就是每日一问:今日殿下可到了吗?在这样的氛围下,顾锦恪离边疆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边疆已经是处处张灯结彩了;离边疆还有两日路程的时候,边疆的客栈爆满,人潮拥挤,人人兴奋激动;等到离边疆只有一日路程,竟然已经有当地的官员组织人来接了,还有不少青壮女子主动前来护持,然后官员和顾锦恪禀报当地盛况。

顾锦恪目瞪口呆,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脸,身后的荀己却情不自禁笑出来,只是眼眶微红,有了鼻音:殿下,子民都爱你!顾锦恪将脸埋在手心里,半响,闷闷的嗯了一声。

手心里忽然就有了些湿意。

作者有话说:呜呜,殿下爱子民,子民爱殿下◉ 96、速回顾锦恪到边疆这日, 城内完全沸腾起来了。

即使顾锦恪有所预料,已经提前吩咐了疏散民众, 但远远地在城门口, 顾锦恪就已经看见了乌泱泱的人群。

百姓们也已经看见了顾锦恪的仪仗,眼巴巴的等了这么多日,终于看见心心念念的太女殿下, 当即全城口口相传,俱都动了起来。

妻夫互相依偎,老少互相搀扶, 都凑上前来,伸长脖子抬头望, 然后看见了车架和车架上的顾锦恪,他们热泪盈眶的长伏在地,高声行礼。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女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朝拜的声音仿佛潮水,此起彼伏的涌来, 久不停歇。

顾锦恪昨日做了好久的准备, 原以为今日应当有所适应了, 但是看见黑压压的人群,还有这大好的河山,心潮仍然是澎湃起伏, 更是踌躇满志的。

她站在车架前, 凤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寒冷的天气也压抑不住她内心的火热, 她看着眼底崇拜孺慕百姓,拱手还了一礼, 然后道:平身吧。

百姓们起身, 然后自发的为她让道, 太女的车架仪仗在人群的簇拥里,慢慢的向城内驶去,一路簇拥到顾锦恪之前落脚的院子。

看着顾锦恪进了院子,百姓们又驻足停留很久,直到有士兵过来说不要打搅殿下休息了,百姓们才慢慢退却,城池里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

荀己跟随在顾锦恪身边,也是不可抑制的激动,她由衷的为顾锦恪高兴:殿下,您的名声越来越好了,百姓们都爱戴你呢。

以前顾锦恪掩人耳目时,不断嚯嚯自己的名声,百姓提起来就骂,就质疑,甚至恐惧。

荀己就心疼自家主子,如今她的名声改变了,越来越好,荀己心里也欢喜。

顾锦恪和暖的笑了笑,耳尖难得红润,她甚至有些不自在的用手捏了捏耳垂,只觉得耳朵烫的厉害,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没有让自己沉浸于这样的情绪里很久,慢慢的她神色严肃下来:我们要回京城了。

边疆是真刀真枪的战场,京城却是没有兵戈的战场。

荀己面色也严肃了一些,最近辛双仍然在给她们送消息,但是仿佛被防备了似的,辛双送来的消息里隐晦的提过几次,女皇一直病着,太医也是一直看着的,但不知为何女皇就是未曾痊愈,甚至已经很多日没有踏足后宫半步了。

这样的举动蹊跷的很,毕竟以前女皇遵循祖制,即使再忙,一个月也总会抽出些日子宠信后宫的。

辛双很拿不准,心里也有些不好的预感,所以信上也在催促顾锦恪尽快回去。

顾锦恪却回忆了一下原书剧情,因为书中原本的剧情线已经被破坏的七七八八的,很多过程更是支零破碎,很多事情的走向也已经大相径庭,顾锦恪也拿不准有什么不对。

因为因为原书里女皇后来也身体不好,但从来没有一直病着,据说她在书中最大的死因,就是太女谋逆,让女皇气急攻心,甚至呕了血,才伤了根本的。

但她仍然是强撑着处理了太女之事,将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的交到了原来的三皇女顾锦绣手里以后才一病不起的,可按照那个时间线,那应当还早着呀,可是血脉里隐隐的联系,偏偏又让顾锦恪有了不好的预感,焦灼难安。

顾锦恪遥看着京城的方向,忽然急切起来:今日休整一日,明日我们就启程回京。

荀己应声:是!为了避免今日人山人海的状况,顾锦恪夜晚秘密召见了当地官员,交代了一些善后事宜,然后就说了离开的事,她拒绝了一切排场和仪仗,原本官员们是不同意的,但架不住没人敢挑衅顾锦恪权威。

第二日天还未亮,顾锦恪就带着人趁着最后一点夜色悄悄离开了边疆,快马加鞭,直奔京城,同行的人都感到了她内心的急切和焦灼,自然是全力配合,但也不免担忧。

路上晚间休息,顾锦恪坐在篝火前面,将一根木枝折断了,然后塞进火堆里,看着跳跃的火光,静默无语。

乔希拿了一块干粮,加上一水囊,坐到她旁边静静的陪着她。

木柴在火堆里尽情燃烧,偶尔炸裂出噼啪之声。

你平日里如何和你母亲和继父相处的?顾锦恪低声似是无意的问。

她还记得乔希刚到京城的时候,就借口跑来同她见面,然后说起他的糟心母亲和继父,家中关系说起来并不好。

乔希笑了一下:利益交换者,或者类似商场上的合作对象吧,要拿捏住她。

一切以利益出发为前提,他死死拿捏着乔氏妻夫,让他们翻不出波浪,然后借着他们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乔希和母亲,继父的相处之道。

顾锦恪听他说着,忍不住失笑,就见乔希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流光溢彩:比如此次我与殿下之事,她在军中有些人脉,应当已经知道了,肯定是蠢蠢欲动的,不过我往京中送了封信,料想她们收到信后,应当很快就能安分守己了。

顾锦恪看了他一眼,她原本只是兴之所至,随意想问一些话的,解决心中困惑的,乔希却又告诉她,他已经又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一个后顾之忧,顾锦恪一时不知道应当夸他,还是应当做点什么了。

最后只能握了握他的手:累你操心了。

乔希温温笑,很享受这个时候顾锦恪给予他的温柔。

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是他应当做的,他既然想和顾锦恪在一起,自然不会想有任何事情成为她们两个之间的阻碍,像乔氏妻夫这样很容易长成绊脚石的人,就是应该狠狠弹压住,不让她们给顾锦恪造成困扰。

插科打诨的说完这些小事儿,成功将顾锦恪的思绪拽回来,乔希感受到顾锦恪身边的氛围好一些了,才转而问道:殿下呢?殿下平日里是怎样和母亲父亲相处的?顾锦恪一时沉默,乔希也很耐心。

顾锦恪之前握着他的手,他现在就反客为主,将顾锦恪的手牵过来,放在膝头,两只手慢慢把玩,仿佛刚才的问题只是随口一问。

顾锦恪的手被乔希的双手揉捏着,吸引了她大半注意力,再加上看着冬日里难得茫茫月色,顾锦恪忽然觉得启齿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没有相处。

她轻轻道。

至少,没有像母亲和父亲和孩子那样的相处过。

因为见到君后,他素来是非打即骂的,对她的要求就是优秀,优秀,不能对不起他的大皇女的太女之位,两人从来都没有和平相处的时候。

至于女皇,就更没有相处了,她们都是在公事公办的场合里相遇,女皇象征性的夸两句,她象征性的附和两句。

两人私底下见面时,也是除了公事就是公事,除了那个称呼和身体里流的血,实在感受不到一丝亲人的羁绊。

顾锦恪在这方面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她刚穿越来的时候,孱弱幼小的身体,陌生的环境,她对母亲父亲不是没有依赖感的,也试图缓和这其中的关系,改写命运,但是君后心心念念的只有大皇女一个,而女皇呢,她沉溺于偷偷关爱她心爱之人为她生的女儿。

两个人心里都容不下她,顾锦恪后来就没有奢望了,只是到底还是会难过的。

比如她和五皇女同时受到外界来的伤害,女皇的态度截然不同,顾锦恪看在眼里,难免失望。

她说着这些事,回过神又觉得自己有些无聊和多愁善感,当即止住不说了,毕竟这是一件只有她自己在乎,但女皇和君后完全不在乎的事。

她拿出来说,伤怀的也只有她自己,她便甩甩头笑道:糊涂了。

明明以前都想开了的,肯定都是因为听说女皇久病不愈,加上这次的回京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才让她这样胡思乱想了。

乔希却听的心疼,手中把玩着顾锦恪的手指都不自觉用了劲,他吓了一跳,赶忙松开,就见刚才揉捏的地方已经红红的了,他忙问顾锦恪:疼吗?顾锦恪摇摇头。

乔希松了一口气,然后拍拍自己的大腿:殿下躺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顾锦恪笑着摇摇头:我没那么脆弱,不需要安慰。

乔希却轻哼一声,越矩的带着顾锦恪的肩膀,将人强制的按着躺了下来,躺倒在他的大腿上休息,他挑眉命令道:不是安慰,是情趣!不许挣扎!被他这样强势的一命令,和别扭的关怀着,顾锦恪心里的郁气忽然就跑了个没影,忍不住笑起来,安分的躺在他的大腿上。

她抬眼,就能将上方的乔希看的一清二楚,正巧,乔希也低头看她,两人视线一对上,大约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角度,神色都怔了怔,然后乔希道:殿下很好看。

而且这样的角度,也会让乔希很有安全感,顾锦恪在他怀里,他可以将人一览无余,甚至想低头亲亲顾锦恪,然后金屋藏人。

只是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他隐隐有些遗憾叹了口气,然后同顾锦恪小声道:殿下要是不喜欢,就不和她们相处了。

顾锦恪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嗯,我已经想通了。

而且大约很早就想通了,收回了那些飘渺的希望和渴盼,只是突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彷徨,一时情难自禁,让这些小情绪冒了影儿罢了。

两个人在篝火前互相陪伴,顾锦恪的心情彻底恢复如初,甚至检查起明日回京的路程安排来。

但是很快这样的温馨时刻就没有了,她们的队伍里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属下仓皇而来:殿下,急报!顾锦恪皱眉,从乔希腿上起身,接过裹得紧紧的纸条。

上面应当是辛双发来的急报,笔迹都有些仓皇。

殿下,京中事变,请带军队,速回!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15 23:53:02~2022-07-17 00: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荒百年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7、她造反了顾锦恪手里握着纸条, 眉头拧的死紧,她再次看了一眼上面的笔迹, 确实是辛双的没错, 只是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用的上军队呢?二皇女眼睛平日里只有自己的小家,朝政是能不掺和就绝不掺和。

四皇女每日舞文弄墨, 手无实权,性格也无决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三皇女更是已经在皇陵里了。

顾锦恪一时沉默了, 在所有人都没有确定的动机下,带军队入京并不是一件小事, 若是没有正当理由,或者拿到女皇的圣旨,是可以视同造反的。

她不是不相信辛双,但也害怕辛双中了计, 因为这也太巧了一些, 在她解决了蛮国, 带着满身功劳回京城的路上,加上女皇对她一贯的防备,和对其他人的偏爱, 顾锦恪也担心这是生病的女皇给她的试探。

要知道, 原书的太女殿下,就是因为造反的名头被圈禁皇陵的。

顾锦恪害怕重蹈覆辙, 命运又回到到原本的轨迹之上。

她现在就站在一个命运的交叉口上,顾锦恪不知道应当往哪个方向跨出一步。

没有圣旨的情况下, 若是真的京城事变, 她带兵回京, 那是解救了京城百姓和女皇。

若是假的京城事变,只要她带着人一入城,就能被锤死造反,并且百口莫辩。

乔希也皱眉:我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要不我们再等等?他也是有人手留在京城的,如果他的手下也传来信的话,她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带兵了。

听闻消息出来的黎玉辛也点了点头,他在京城的时间多,认识顾锦恪以后,也大约明白了她的处境,这样的的事情再怎么谨慎处理也不为过。

顾锦恪没有说话,若是真的有人举事,她们就没有功夫在等了,多拖延一刻,就多一些风险,女皇的安危也就多一些威胁。

最后她看了一眼黎玉辛,然后叫来荀己进行安排。

当夜,队伍就重新整肃,然后披星戴月的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京城确实已经混乱了,近日来发生了好几起大事。

先是兵部尚书家的乔大人和公仲家的小公子公仲星在闹市撞了马车,然后乔大人被撞到的马车里咕噜咕噜滚出大量金银和珍宝和一个小官员,大庭广众之下乔大人被撞破了和小官员在收受贿赂。

女皇雷霆大怒,让乔大人被大理寺带走调查。

撞破事情的公仲星也受了伤,回府养病,只是乔大人在大理寺没两天,就流出传言说大理寺的薛大人挟私报复了乔大人,让乔大人在牢里被严刑拷打,奄奄一息。

至于挟私的理由,是因为薛大人的儿子是太女王君,但乔大人的儿子竟然不知廉耻,先爬上了殿下的床,薛大人心疼儿子,所以报复了乔大人。

伴随着这个论断说出来的,还有就是乔大人是冤枉的,是被陷害的,这让薛家一下就站在了舆论漩涡的中心,每日都被指指点点,薛栾更是陷入了众矢之的。

这样的论断不仅在京城甚嚣尘上,也上达天听,进入了女皇的耳朵,迫于压力和御史台的折子,薛沧被暂时休假回家,由其他人接手这个案子。

而在这个关头,公仲宰相也不知为何病了,朝中几个重要的朝臣位置暂时都空了下来。

继这场风波稍稍平缓下来以后,后宫贤贵君对女皇的病情提出了质疑,然后再太医检测汤药时,检查出了添加其他药物的成分,这才导致了女皇病久久不愈,根据线索追根究底,证据隐隐指向君后。

君后可能谋害女皇。

事关一国君主的身体,所有人都严肃以待,君后拿不出证明自己清白的东西,和贤贵君瓣扯以后,不得不紧闭宫门,卸下后宫职权,接受调查。

由于贤贵君的发现,他被女皇带到身边伺候汤药。

接连几次的出事,出事的人都还和太女有关,不少人的思想都变了,更是回忆起太女以前的坏名声,然后私底下有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的声音就流传出来,若有人辩驳太女刚刚立下的收服蛮国的功绩,功劳则会被引到万千将士身上去。

加上京城少受战乱之苦,不少人并不了解其中内情,顾锦恪也还没有回京,更详细的消息没有传来的缘故,大众的声音很快也被带偏了。

薛沧暂时卸职在家,因为乔大人的事,她不方便露面,薛栾骤然承受这样的压力,还带累了母亲,心情更是郁郁寡欢。

薛沧清者自清,但是见不得孩子这样沮丧,就让薛栾去城外的庄子上泡泡温泉,散散心。

薛栾也知道一连串的变故之下,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对,很快接受了这个提议,然后带着人出了京城,去城外的庄子上小住,不过他也有别的打算。

因为外边也传言公仲星因为公众宰相病了,为了给公仲宰相养身体,也带着公仲宰相去往别庄养身体。

薛栾准备去拜访一下公仲星,具体问一下当天马车撞车的过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蛛丝马迹,好为母亲洗去挟私报复的冤屈。

两家的温泉庄子离的并不远,毕竟这一片都是达官贵人置办的别院。

薛栾很快投贴拜访,然后见到了公仲星。

只是公仲星的状态有些不对,仆人一路引着进了小院,公仲星竟然虚弱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看见薛栾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也让薛栾本能的感到不舒服。

引人进来的侍人神色有些严厉,竟然是用隐隐提醒和强制的命令口气对公仲星说话:大人让公子和薛公子详细讲讲当日事发的所有情况。

公仲星似笑非笑,他看了一眼侍人,眼里有怨愤,有不甘,但最后归于安静的笑意。

他竟然很乖巧的答应下来了:好。

他说完侍人才退下去。

房间里只留下他和薛栾。

薛栾有些诧异,也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对。

他以前和公仲星并没有什么往来,大多都是同在京城的点头之交,但是和顾锦恪有婚约以后,也是大概了解过这位公仲小公子的,他和殿下之间似乎有些矛盾,此次回京当日更是和殿下发生了冲突。

不过两人之间的矛盾,现在也不适合薛栾插手,他还记得自己前来的目的,于是坐下来温声询问公仲星:公仲公子,可否劳烦你把当日之事再同我说一遍。

公仲星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眉宇中带着桀骜。

他打量的目光落在薛栾身上,薛栾的面容实在很显小,他也不算绝顶的漂亮和好看,神色当中还带着一份纯稚。

公仲星左打量,右打量,也没有看出他哪一点特别突出,也不知道他是凭着什么,竟然让女皇下旨赐婚他为太女王君,他当即心间就是一股邪火,说不清道不明的燃烧了他的理智,他没有回答薛栾的问题,反而讥讽出声:原来太女未来的王君就是这个模样,也没有什么出挑的,不过也正好和太女相配。

薛栾骤然沉下脸,若是公仲星单单讥讽他也就罢了,毕竟他自认也不是多优秀,但是拉踩了顾锦恪就是不对,他摸摸手上的铜币,坚定出声:殿下很好!他眉宇间清冷了一些,褪去纯稚,目光淡淡的看向了公仲星:我只是想来请教一下当日撞马车之事,公子愿意说,我薛栾就坐下听,若是公子不愿说,我就告辞了。

他既不气急败坏,反而更沉稳坚定了一些,在公仲星的刺激下,露出不一样的,有魅力一面,坚定的维护顾锦恪。

这让公仲星心生诧异,然后也更生气了,大约顾锦恪就是喜欢这个小公子这样一面?不过顾锦恪有什么好呢?竟然让所有人都在维护她,薛栾是,他的祖母也是。

不同于外面的传言,事实上,是公仲宰相发现了不对,将公仲星强制带到了庄子上让他反省的。

因为太巧了,作为六部尚书之一,乔大人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在马车里就收受贿赂,还被公仲星给撞破了,更何况乔大人一向谨慎小心?接着就是薛大人的挟私报复。

同朝为官,公仲宰相对薛沧的人品信得过,她这人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挟私报复一事公仲宰相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因此作为宰相,她也参与了一下调查,只是随着调查深入,她发现了其中有关于公仲星参与的痕迹,只是没有拿到实证,但这已经让公仲宰相气急攻心,这才生了病的。

生病以后为了让公仲星说出实话,她不顾公仲星受了伤,毅然动了家法,更是将公仲星送到了庄子上反省,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最好进行自首。

这也是让薛栾进来庄子的原因,公仲宰相希望公仲星回头是岸,但公仲星本人不这样想,他只觉得愤怒,愤怒他看不清顾锦恪的真面目,尤其看到薛栾这样坚定的维护顾锦恪。

他笑:你这样维护顾锦恪,焉知她会将你放在心上吗?他不是正和乔大人的儿子乔希打的火热,你竟然还要帮她,真是可笑!但薛栾看他神情,却皱了皱眉,这样的表情,对公仲星来说是愤怒,再他看来却是——嫉恨,掩盖在愤怒底下的,是深深嫉恨,对他的嫉恨,也是对乔希的嫉恨。

有什么好嫉恨的?只有一个可能,薛栾本能的脱口而出:你喜欢殿下?话音落下,一室寂静,两个人都怔住了,但很快公仲星就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恨她都来不及!顾锦恪害了他小叔叔,虽然公仲宰相解释了,但他不信,若一切都是假的,顾锦恪怎么从来不反驳他,小叔叔怎么会偏安一隅,放弃荣华富贵。

他不信!但是被薛栾这么一问,公仲星却又莫名心慌起来,他笑着笑着停了下来,薛栾站在他对面冷冷的,安静的看着他。

公仲星笑不下去了,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莫名的心慌,还是因为薛栾黑白分明的眼神。

不过他看了一眼天色,心情又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没关系,你们都维护她,但她很快就会露出真面目了,你们这些人也很快要露出真面目了。

他笑着道。

薛栾看着他的模样,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公仲星眉头一挑: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薛栾心底不安,加上公仲星感觉疯疯癫癫的,看来也不会同他说什么,他就不准备停留,而是准备离开:既然公仲公子什么都不愿意说,那薛栾就告退了。

公仲星摇了摇头:不,既然你来了,不如看看你心目中的好太女吧。

她造反了!作者有话说:猜猜是为啥◉ 98、变故薛栾的一颗心直直沉了下来, 准备往外迈的步子也停住了,他转过头紧紧的盯着公仲星, 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胡言乱语的痕迹。

但是都没有, 公仲星的神色笃定。

他两步并作一步,回转到了公仲星的榻前:你们陷害殿下!他毫不犹豫的道:为什么?公仲星被他这样笃定的一问,就怔住了, 反应过来脸上都是恼怒:你说什么!谁陷害她了!这个薛栾说话,一点数也没有,刚才胡言乱语说他喜欢顾锦恪, 现在又胡言乱语他陷害她。

呵,怎么可能, 他坦坦荡荡,才不是顾锦恪那样的卑鄙无耻的小人。

但是他脸上茫然的神色却刺激到了薛栾:你没有?那你怎么说殿下……他把最后几个字隐没了。

公仲星拧着眉,他要让薛栾将顾锦恪看的更透彻一些:你若不信,今晚自见分晓。

传话的那个人已经给公仲星留了准信儿, 顾锦恪已经带着兵在赶往京城的路上了, 今夜必定到, 为了不打草惊蛇,保护陛下,粉碎顾锦恪的狼子野心他要帮忙遏制住可能成为顾锦恪助力的人, 这不仅能让顾锦恪露出真面目, 也能为小叔叔报仇。

薛栾就是一个可能存在的助力,他从被子里探出手, 紧紧握住了薛栾的手腕,原本他以为将薛栾放在庄子上就够了, 只是看现在薛栾的模样, 若是让他出了这个庄园, 他必定是要去向顾锦恪示警,助纣为虐的!公仲星想到这里,将人扣得更紧了一点。

薛栾看到被扣住的手,又看见公仲星的脸色,他是真真切切的茫然,左右联系起来一想,薛栾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公仲星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猜想出这样的认知和答案,薛栾脸色不由得古怪起来,简直不能接受,他气的一下胸口起伏,想到可能遭到算计的顾锦恪,忍无可忍,抬起另一只手啪的甩了公仲星一个耳光。

他用尽了力气,将公仲星打的偏过头去,他身子还虚弱,连带着身子也一起倒在了床榻上。

你!公仲星头晕眼花,捂着脸抬头狠狠瞪视薛栾。

薛栾自小乖乖巧巧的长到大,调皮玩闹的事做了不少,但像今日这样泼夫打人的事还是头一回呢,他气急攻心一巴掌打下去,原本心中隐隐是有些害怕的,但不知为何,现在看见公仲星不可置信的神色,他又隐隐觉的舒爽,至少为殿下报了一点点仇。

他甚至忽然能理解这个人的愚蠢了,他嗤笑:也难怪被人耍的团团转,连自己的真心都认不清的可怜家伙。

公仲星提起顾锦恪时脸上的隐晦神色他看得清楚,表面是愤怒的,底下却是期盼的,不过他现在做了这样可恶的事情,成了陷害殿下的帮凶,薛栾又觉得,他根本配不上喜欢殿下。

他打了这一巴掌,也不准备纠缠,甩开公仲星的手,就要出门去给顾锦恪报信。

只希望殿下还没有到京城,他若是骑着快马出去能够阻截到殿下。

但公仲星回过神来了,他平时被宠的桀骜不驯,自小便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便是顾锦恪也敢针锋相对,十分的不可一世,除了之前祖母教训过他,又在忽然转了性子的顾锦恪手底下吃了亏,他哪里还吃过别的苦头,如今被薛栾打了一巴掌,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更何况他听到了薛栾后面说的那句话,他只觉得越发的恼怒,也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心慌。

他喊人到:把屋子给我围起来。

家中的侍人很快尽职尽责的将屋子围了起来,薛栾挣脱开他的手去拍门,却发现他已经被困在了这里。

他来这边拜访本来就只按照正常礼节带了一两个小侍人,现在被堵在这里,想到外面一无所知的太女殿下,他的心狠狠的沉了下来。

……顾锦恪一行人确实快到京城了,快马奔袭,不停不歇,按照路程估计,她们应该会在晚间到达京城门口。

远远的,顾锦恪已经感觉到不对了。

京郊虽然平日里人也少,但这是相对来说的,对比其他城郊,因为这里离京城近,路上平日里往来的人的还是非常多的,这些人里有住在京郊的民众,有从各地进京的人,也有从京城出来去往各地的人,京郊的茶棚从来不缺客源。

可是顾锦恪到茶棚的时候,这里仅仅只坐着几个布衣打扮的寻常百姓。

她们也正在探讨京城。

哎,这城门怎么说关就关。

是呀,原本还准备进京城去探亲的。

也不知道要关到什么时辰,可别耽搁了我的事。

京城里出了什么事,竟然要关城门?不知,不知,忽然就关了,上面吩咐下来的。

唉……顾锦恪翻身下来茶棚喝水,将这段话听的完整,她此时已经不是太女打扮了,而是穿着寻常的衣裳,脸上也做了一些遮掩,将过于惊艳的容貌挡住,变得平平无奇多了,她带着人一副富商小姐出来游玩的打扮。

听到这消息以后皱了皱眉,她仔细观察了一下谈话的两个人,然后带着人也没多问,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往京城的方向去。

茶棚里谈话的人就想喊住她:小姐,这位小姐,你等等!你是要去往京城吗,那可别去了,留下来歇歇脚,京城的城门关了,进不去!她们好心的和顾锦恪打招呼。

但是顾锦恪没有理会,现在出现在她耳边的消息真真假假,时间紧迫,顾锦恪不想浪费时间来判断这些了,她有更便捷的方法,验证这条消息的真伪。

自从上次在皇陵偶遇过女皇以后,顾锦恪就知道女皇身边一定有特殊的途径,能够让她从皇宫悄无声息的到城郊,而不惊动任何人。

顾锦恪原先对这条通道和途径没有想法,但是现在,这个通道就是她的一个筹码,按理说如果在京城的辛双如果发现了什么不对,她应当会冒险通过这通道给顾锦恪送信的,但是到现在,除了之前夜晚的那一份手书,顾锦恪再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而乔希的人手,竟然也未曾传信,顾锦恪能够敏锐的感受到,京城确实是出了变故的,只是这变故是针对谁的,那就不好说了,所以她决定冒险一回,通过这条通道看看真相。

京城里,情形确实不太好,辛双前两日得到消息,很快发信给了顾锦恪,但是两日下来,她却觉得隐隐不对,正要再一次发信给顾锦恪,就发现太女府已经被隐晦的控制了,她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思索别的对策。

时间慢慢流逝,夜色慢慢深了。

皇宫里,也是箭弩拔张。

女皇靠在床头,烛光摇曳,她的目光落在侍疾的贤贵君身上,看着温柔含笑,端着药碗三番五次请她喝药的贤贵君,眼里慢慢的染上失望,然后眼里的失望越攒越多,她最后只能微微撇开头,仿佛贤贵君令她不忍直视。

这样目光完完全全落在贤贵君眼里,他原本端着药碗,脸上挂着温柔似水的笑容,又心疼又关怀的看着女皇的,只是在女皇这样的目光下,他的神色完全绷不住了,脸上温柔的笑意,一寸寸崩裂,只留下狰狞和恨意。

怎么,你不是最喜欢我温柔小意,体贴备至吗?怎么要露出这样的目光呢?陛下?即使脸上的神色狰狞,但他的声音仍然温柔似水。

女皇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愈发苍老了一些:朕一直都是爱重你……呸……!贤贵君打断了她的话,脸上露出嫌恶和撕心裂肺的伤痛。

是啊,你爱重我温柔小意,又一心只有你,单纯可笑,所以你给我安排一个你宠爱的女儿相亲相爱,剥夺我有亲生女儿的权利,后面,看我表现不错,又高抬贵手的赐给我一个儿子,一个长期恩宠……呸……!他说着说着,似乎是觉得可笑,又呸了一声,然后眼眶里滚圆的落下泪来。

他哭着笑道:陛下啊,我这样爱慕你,你却这样糟践我!他也不端手上的那个药碗了,手一松,药碗咕噜噜滚下去,汤药溅的四处都是,贤贵君看着咕噜噜滚着的药碗,然后捂着脸痛哭出声。

他都不知道自己知道真相这些日子是怎样过来的,他只是,恨她!女皇皱眉望着他:你胡说些什么?我是胡说吗?他抬起朦胧的泪眼质问道,时光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眼角隐隐的细纹也是温柔的弧度,一双眼睛哭起来像是水洗的宝石,恍惚间还是从前那个单纯温柔的公子。

但女皇知道,已经不是了,因为他眼尾的温柔的细纹狰狞起来,沾染了恨意和刻薄:正好,如陛下所愿,我和三皇女顾锦绣相亲相爱,相互护持,我成为了她的倚仗,我的父家为我们保驾护航,陛下您就按照你原来的心意,改立太女,让……锦绣登基好不好?女皇看着他这个模样,狠狠皱眉: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方芮!方芮!她喊应当守在门外的方芮,只是殿门却不见人推开,她脸色一变:贤贵君,你要做什么?贤贵君温柔一笑:陛下怎么这样生疏的称呼我呢。

往日里你都不是唤我小名吗?我当然是想帮助陛下完成陛下的心愿啊。

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案前,娶了笔墨,然后缓缓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放在女皇榻前的小几上,目光看向女皇:写吧。

女皇往后缩了缩身子,避开小几:锦绣已经是庶人了,她也不适合当女皇,你也收手吧,你在我的身边服侍那么多年,这么多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朕也爱重你,你也多为老八和你自己考虑考虑,你收手,朕不追究了。

贤贵君嗤笑:陛下,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你还是赶紧写吧,你也别想别的了。

宫内宫外我们的控制住了。

等会儿你的锦绣也应当快到了,事情已成定局,早就没有可回头的余地了,那么多年的枕边相伴,我也了解你,你可不是这样心慈手软的人。

只是他以前固执的不愿意相信罢了。

现在跳脱出这个圈子,知道真相,就能看的明白,女皇这样的人,从来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她的心里只有江山。

她不是那么宠爱三皇女吗?可是三皇女阻碍了江山,女皇也能狠下心将人送往皇陵。

太女还是她的亲女,她不也让这个女儿给另一个女儿当了这么多年挡箭牌吗?只是挡箭牌太优秀,脱颖而出,又让她改变了心意罢了。

他推了推圣旨:陛下,快写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17 23:59:54~2022-07-19 00:00: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学习就会倒霉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9、悔恨女皇看着他着急的模样, 仍然没有动:你知道的,即使朕这下这个圣旨, 没有合适的理由改立太女, 也不会有人信服的。

太女是一国储君,没有犯下大错,怎么可能说改就改?贤贵君他们应当不至于这样蠢。

果然, 贤贵君笑起来:这就不用陛下操心了,陛下,太女谋反, 妄图弑母,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三皇女顾锦恪救驾有功,改立太女,再合适不过。

女皇的眼睛眯了一下,眼底划过锋锐:你们算计太女。

怎么能是算计呢, 她都是为了救你啊, 陛下。

贤贵君温温柔柔的笑起来。

陛下开心吗?你从小表面宠着的孩子, 听说京城有变,你可能有危险,冒着谋逆的风险也要带兵回京城。

而你从小偷偷宠爱的孩子, 正守在城门口, 等着她往上撞呢?陛下开不开心?他像是谈到有趣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 颇为开心的看着女皇,感慨道:真是一个有孝心的孩子啊。

我们送送消息, 她毫不犹豫就去往兵营了。

女皇原本是云淡风轻的, 但是被贤贵君这样一说, 脸色终于变了变,手握着拳头在床上颤了颤,到底没忍住,甩手打了贤贵君一个巴掌:畜生!你们简直是畜生!竟然这样构陷太女。

贤贵君被一个巴掌扇倒在地上,他的衣摆逶迤在地上,十分漂亮,只是现在狼狈的很,这一巴掌用足了劲儿,他脑子里嗡嗡的响。

贤贵君伸手捂住脸,轻轻甩了甩头,混沌的眸子里慢慢恢复清明。

然后他就又笑起来,他居然能够清醒的想,没想到女皇居然还对自己的小女儿残存着这么一点良心,会因为这件事儿生气,但他很快摇摇头,抬头去看女皇。

被我说中了?唤起一点点良心了,终于想到了这个孩子的好了?他捂着脸咯咯咯的笑起来,嘴角被打破了顺着流出一点血迹,既然抓到了女皇的痛脚,贤贵君自然是要踩下去,他要让女皇又痛又恨又悔悟,也不枉恨他心里的恨意。

他以前有多爱女皇,有多渴盼自己的女儿,现在就有多恨。

他原本是不相信女皇是这样对他的,但随着他的深入细查,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可悲的命运,不过他顺着这些事儿查,竟然也让他摸索出一些有趣的事,比如顾锦恪在皇宫的真正待遇,现在正好,就让女皇后悔悔悟吧,最好带着这样遗憾悔悟,终此一生。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报复女皇,毕竟最后的皇位也不是她坐,而是顾锦绣坐,以前贤贵君能够毫无芥蒂的把顾锦绣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他们只是一个合作者罢了,追究起来他也是恨顾锦绣的,如果顾锦绣不出生,没有这个孩子,那他是不是也会拥有自己的女人?不会傻乎乎的被人算计了一辈子。

虽然知道这些都是妄想,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脑海,总是这样想。

他应该会有一个和他长相相似的女儿,不会念着别的人为父,他天生与她亲近,她会有和他相似的眉眼,也会有和他心灵相通的默契,说不定他们还有相似的性格,以后他会娶一个男子,生下和他还有血缘的孙女,儿孙绕膝,让他尽享天伦。

他怔怔的,然后看向女皇。

可是这些都不会有了,是女皇亲手毁了它。

于是他道:陛下,你这样宠爱顾锦绣,她为了皇位却能置你于不顾,让我来逼你写下圣旨,甚至心底恨着你,巴不得你早点死,等到‘太女’的叛军入了宫,还会让你死在太女手里。

而你敷衍关心太女,她心心念念着你,你却对她没有半点真心,让她在君后底下受尽磋磨,还要让她从此背负骂名,万民唾骂,你高不高兴?毒夫!毒夫!被这样刺激,女皇完全抑制不住内心激荡的情绪了,她伸手指着贤贵君唾骂,但是身体是真的生了病,一口气喘不上来,大殿里都是她急促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可是在这样的咳嗽声里,女皇脑海里却忽然想起来了顾锦恪,这个一直被她遗忘在角落里的孩子。

她蓦地捂上胸口,那里忽然细细密密的闷闷的疼起来。

她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偏心的,并且也在管控自己的偏心,以往,这样的情绪都能被她压下去,但是现在毫不犹豫的被贤贵君挑明,这些年来刻意忽视的,压抑的,愧疚的情绪终于全部涌了上来。

她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是一个好母亲,可能对别的孩子是,但是对最小的女儿——顾锦恪,并不是。

她忽然不想在这里耽搁了,也不想再陪这个毒夫,还有守在城门口那个令她失望的孩子耽搁了,她明明给过这两个人很多机会的,她甚至已经为她们打算好了以后,可是这两个人那么坚定的要她的命,要她的皇位。

那就不给了吧,她最后一点时光,还是弥补给那个她亏欠的孩子吧。

……顾锦恪丝毫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女皇原先走的通道是一个从皇陵直通到皇宫的密道,这个密道应该是很古老了,应当是顾家皇室世世代代修建的密道。

顾锦恪先是摸进了皇陵,她去原来三皇女圈禁的地方查看,三皇女果然已经不见踪影,皇陵圈禁的地方空荡荡的,人也没留,正好方便了顾锦恪,她寻摸着位置,从皇陵的密道一路潜入了皇宫,从皇宫的密道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深重了。

皇宫出来的密道顾锦恪竟然很眼熟,赫然是女皇平日里办公的殿宇,密道就在书架后面,难怪这么多年女皇悄悄溜出去,一丝风声也没有走漏过。

顾锦恪没有急着出去找女皇,而是在附近绕了绕,不出所料,皇宫竟然已经戒严了,来来往往的御林军巡逻的频次非常高,而且情绪也有些紧绷,她捉了一个小侍人来问话,面对着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皇宫里的太女殿下,小侍人丝毫不敢欺瞒,一五一十的将最近的事情都说了。

顾锦恪心里便大约有了成算和轮廓。

公仲宰相,薛大人,乔大人,君后,明面上站在她这边的,和她有关系的重臣都被钳制住了,不能妄动。

和三皇女顾锦绣亲厚的贤贵君却在贴身服侍女皇。

顾锦恪揉了揉眉心,还是准备往女皇的方向走一趟。

大约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她想知道女皇最后的选择,是选择放纵,顺其自然,将位置给她宠爱的女儿,还是肃清朝纲,拨乱反正。

这会决定她带兵回来的理由。

她打晕小侍人,将人藏了起来,然后往女皇寝宫的方向去,这么晚了,女皇应该在那边休息。

只是随着她靠近,她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距离寝宫越近,那边就越嘈杂,甚至是喧闹,来往的御林军也开始往那边收缩围困。

顾锦恪皱了皱眉,皇宫里竟然已经闹起来了,这不应该,她的兵还没到,为了把她名正言顺的解决掉,这个时候皇宫里应该安安静静的才对。

顾锦恪谨慎起见,临时扒了一个侍人的帽子和外袍做遮掩,才敢往事件混乱的中心去。

只是她刚到,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呵斥声:都给本君滚下去!这声音……居然是君后,他不应当困在后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想君后平日里的手段,顾锦恪就有些释然,君后能够跟随女皇从潜邸到现在稳坐君后,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被人拿捏,她混在一堆侍人里,随着大众唯唯诺诺的低下头,却用眼角余光飞快的打量了一下寝殿内的状况,居然是三人对峙。

女皇,君后,贤贵君。

贤贵君的脸肿着,嘴角还有血迹,发髻都有些散乱,衣裳也是凌乱着的,看样子应当是发生了冲突,还受了伤,他目光盯着女皇,眼底时而恍惚,时而满是恨意。

女皇只穿着寝衣,外面松松垮垮的系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人十分瘦削,甚至苍老了很多,同顾锦恪出发边疆时大相径庭,仿佛中间隔着的不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而是一两年,她应当是有些无力,不然素来规整的人,不会歪歪的靠在榻上。

这里状态最好的,应当是君后,他虽然也瘦了一些,但是目光亮亮的,身上甚至穿着正红色,打扮的十分庄重贵气,脸上的神色竟然有些快慰,这快慰是对贤贵君的,也是对着女皇的。

大约是外面的御林军退的不合他的心意,他斥骂道:让你们快些退下,竟然如此拖拖拉拉的,是想吃板子吗?听他这样说,为首领兵的小将犹疑了一下,征询的目光看向了贤贵君,只是贤贵君愣愣的,也没给出什么指示,她只能将目光转向女皇。

顾锦恪神色一凛,御林军也是三皇女的人?但她叛变了还敢看女皇?她忍不住有些迷糊。

却见女皇掀了掀眼皮,有些凌厉的目光看向为首的小将:出去送信,给太女,让她自己进京。

她看了一眼贤贵君:然后拿下贤贵君,抓捕庶民顾锦绣。

顾锦恪挑眉,看见君后也满意的勾了勾唇,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君后是满意了,贤贵君却不怎么满意,他看着女皇,情绪激动:陛下,你以为还来的及吗?你以为自己尽在掌握吗?不成功,便成仁,今日太女不是因为弑母而谋反,也必定会因为别的而谋反的,我们都算好了,哈哈哈哈……他得意的看着女皇和君后:陛下,你就带着愧疚和懊悔到尽头吧,君后……嘿嘿,你也别妄想未来的太女,女皇,是你的女儿,是你的傀儡了,我要踩碎你所有骄傲。

他话落,周围一片寂静,都震惊的看着他,女皇更是皱起眉,君后也目光看向他,神色里都是厌恶:你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什么别的安排?两个人同时问。

贤贵君却不说,只得意的笑:你指望我告诉你们?凭什么,我就要你们懊悔,悔恨,想要的全部都得不到,都和我一样吧。

至于太女,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一定会中计的,你们都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背负上骂名。

他的手指指着女皇,眼里闪过笑意:那骂名,你应当会很满意的。

哈哈哈哈……他笑了一会儿,停了下来,竟然也没了平时的温婉模样。

看他这样,女皇正要吩咐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是吗?作者有话说:女皇的报应◉ 100、嘘!这个声音……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纷纷转头往声音处望过去,就见顾锦恪慢条斯理的将头上做掩饰的帽子摘了下来, 随手丢给旁边的侍人, 身上遮掩的外袍也被她扯开。

她似笑非笑看着贤贵君,君后,还有女皇, 目光在三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贤贵君身上。

正好,贤贵君, 你来说说吧。

她笑眯眯的。

是什么骂名,我会很满意呢?她忽然出现就已经是很大的惊吓了, 贤贵君一时没回过神来,脸上都是惊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领着军队,快要到达城门,然后撞上三皇女, 再被按下一个谋逆的罪名吗?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止贤贵君, 女皇和君后也是非常诧异的。

女皇虽然有自己的打算, 但她确实没和顾锦恪通过气,顾锦恪也是她算漏了的人,而且顾锦恪能够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宫里, 她本能的升起防备。

卧榻之侧, 岂容他人安睡?只是很快,顾锦恪似乎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无波无澜的, 女皇的防备心就像一个戳破了气球, 瘪了下来。

她忽然想起贤贵君之前的嘲讽, 也想到了自己的身体。

君后虽然好奇,但是顾锦恪能够出现在这里,这才是让他高兴的事儿,只要是顾锦恪登基,他就没输。

几人神态各异,顾锦恪却只觉得嘲讽。

刚才她看这一群人深情款款,如今看来……她暗地里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去。

我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贤贵君和三皇姐想念我,非要我回来吗?如今我回来了,你们是不是特别高兴?她弯下腰,脸上都是笑意,贤贵君却往后缩了缩,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女皇,然后对顾锦恪道:你是来保护女皇的?查看她的安危的?果真是个大孝女呢!不过你过来,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他看了女皇一眼,眼里满是仇恨,他要将顾锦恪是个挡箭牌这件事亲口告诉她,让女皇众叛亲离,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女儿恨她。

他不知道消息就是顾锦恪传出来的,这时对顾锦恪的脸色十分和蔼可亲。

他这样一说,女皇就又升起了愧疚的心思,是啊,她的女儿担心她的安危,冒险闯入皇宫,都要来确认她的安全,而她是怎么做的,竟然还再怀疑她,女皇对顾锦恪愧疚的心思一下子达到了顶峰,这时再看贤贵君满是恨意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毒夫要挑拨她和这个女儿的关系!她甚至想到了她们之前争执的对话,应当没有被顾锦恪听去吧?应当是没有的,顾锦恪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不过女皇还是久违的感到了慌张,因为贤贵君又准备说了,她只能瞪大眼睛斥责:毒夫!太女不可听他的,这人满嘴胡言乱语。

顾锦恪大约能够猜到她的心思,只是心底忽然已经没有那么多波澜起伏了,再刚刚看到女皇防备的眼神的时候。

她大约是没有这样的亲缘的,何必强求呢?她只要稳稳当当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心底的念头转了转,她当即回过身应道:我知道的,母皇。

女皇松了口气,但是也不想留这个定时炸弹在这里了,就要吩咐人来把他拖下去。

贤贵君看到顾锦恪能够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这里,心里大约有了数,顾锦绣是玩不过这个太女的,更何况现在女皇的心还说不定偏着她呢,这次的计谋一定是不会成功的,甚至可以说,现在已经算失败了。

他立马就考虑到自己的下场,看清了女皇的本性,又做了这样的事,女皇真的会容忍他吗?他活着甚至还要带累其他人,他凉薄的扯了扯唇,忽然看向太女和君后,大声道:太女殿下,你母皇属意未来继承人是锦绣,后一个继承人是老五,总不是你!女皇听见他这话,怒不可遏,竟然气得从榻上起身,直直朝贤贵君走去:毒夫!!贤贵君才不怕呢,现在已经是鱼死网破了,他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口气给顺了:还有君后,你这一辈子嫉妒我有什么用呢?你的妻主不爱你,你的大皇女也死了,陛下呀,爱的是那个元侍人。

他眼睛转了转,神色竟然有些癫狂,诡异的冲君后笑道:说不定你的大皇女,就是陛下故意要她死的呢?好给元侍人的孩子腾位置,甚至说不定陛下也想要你死呢,也给元侍人腾……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不可抑制的吐出一口血来,是女皇握着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一刀插进了他的胸口。

血液喷溅而出,甚至溅的女皇满身都是,女皇神色冷酷:贱人,毒夫!贤贵君的脸色一怔,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费力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匕首,最后又像了然似的,咯咯笑了两声,嘴里不断喷涌出血来,脸色也极速灰白下去,他伸手去够女皇的脖子:陛下,我爱慕你啊……女皇的身子也是一僵,贤贵君的手却软软的垂了下去,长长的袍袖滑落,露出他也握着一只匕首的手,那匕首的尖也刺入了女皇的身体。

君后一惊,大声道:救驾!!他忙跑上去,女皇现在可还不能死呢。

顾锦恪也没想到贤贵君还能这样绝地反击,她的手动了动,最后也做仓皇状,跑了过去:来人,救驾!不过女皇先下手为强,加上贤贵君受了重伤,刺杀的位置并不准,力气也不大,并不致命,但对女皇来说也很严重,她之前已经病了好久,身体虚弱的很,刚才能够跑下榻来杀了贤贵君,还是全靠贤贵君刺激的,现在力气一松,又受了伤,整个人软软的就往下倒。

贤贵君最后弥留的时光,目光里看到的就是女皇往他身上倒下来。

他神情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初初嫁给女皇的那一年,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妻主,就是洞房花烛之夜,好看的少女掀开他的盖头,见了他就是一笑:你生的真好看。

而他,一见倾心。

他弯了弯唇,轰然倒地,没了呼吸,女皇倒在了他身上。

皇宫里霎时忙乱起来,女皇到底撑着一口气,下旨道:太女,清君侧!一切行事便宜!顾锦恪就等着这句话呢,太医已经慌慌乱乱的跑了过来,给女皇上药包扎,又给女皇喂了药,等到一切完毕,她们退了下去。

顾锦恪也想出宫去看看,顺便把三皇女解决了,她起身欲走,没想到躺在床上的女皇拉住了她的袖子。

顾锦恪一怔,随即回身:母皇还有什么要交代儿臣的吗?女皇的唇嗫嚅了一下,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打量了一下顾锦恪,最后手慢慢的松开,脸色都灰败了一些,其实她想问问,顾锦恪相信了贤贵君最后说的话吗?她也想让顾锦恪留顾锦绣一条命,可是她的嘴唇蠕动,最后还是说不出来。

可是看她这样的神情,也许是血脉作祟,也许是母女连心。

顾锦恪忽然就福至心灵的懂了,可是多可笑呀!她看着女皇不断蠕动的唇,那些压抑了的恨意,她原以为已经平息了的,此时又翻腾而上。

她原本是想相安无事,给女皇留些体面的,只是现在她不想了。

凭什么呢?她的唇角轻轻勾起,和女皇如出一辙的凤眼里都是清冷:陛下!她喊她,女皇听着这句称呼,却是如遭雷击,顾锦恪还嫌不够似的,弯唇笑道:我懂陛下的意思,是想留三皇姐一条命是吗?放心,我会的。

甚至她要带三皇女顾锦绣来女皇跟前敬敬孝心。

人死了有什么意思呢?活着才好玩呢。

女皇的手指还搭在她的袖上,顾锦恪笑着,纤长的手指却毫不留情拂过,女皇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顾锦恪大步出了殿门,女皇看着她毫不留情的背影,心里突然升起巨大的恐慌,眼泪也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

没有哪一个比这一刻更让她清楚,她彻底的失去了这个女儿,内心翻涌的愧疚和凄凉完完全全的淹没了她,她后悔了。

顾锦恪却不在乎了。

女皇原先已经是察觉到了贤贵君动作和心思的。

只是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本来就有陈年旧疾,贤贵君在药里动了手脚,导致女皇的身体彻底的破败下来,想要补救也已经晚了。

女皇便选择将计就计,断了药,但是佯装没发现,看看贤贵君的后手,没想到三皇女狼子野心,也掺和了进来,甚至想要一锅端,把顾锦恪一起解决了,只是三皇女手里没有兵权,正面直接冲撞肯定是不可能的。

她们只能另辟蹊径,先钳制助朝中对顾锦恪必定有帮助的人,然后再陷害顾锦恪,最好让女皇有所误会,借女皇之手解决了她。

想法倒是不错,只是两个合作的人心不诚,又没有完全看透女皇的本质,也低估顾锦恪,所以失败的一塌糊涂。

顾锦恪已经暗地里放了信号,现在外面正在抓顾锦绣。

当日她接了信以后,其实做了两手准备,让黎玉辛伪装成她,带上荀己去兵营点兵,而她本人,却带着乔希先一步赶回京城,查探虚实。

若是个陷阱,荀己她们脱身就是,若是真的,那就带兵打。

因此兵士就晚顾锦恪一步到了京城城门,接收到顾锦恪的传讯以后,立即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一拥而上。

顾锦绣好不容易才走出皇陵,按照她的计划和贤贵君告诉她的真相,她原以为很快就会等到圣旨,然后操纵着京城的守卫军和御林军,正大光明的解决了顾锦恪,然后再登基,但是没有想到,等来的圣旨和她的意思截然相反,外面的兵士也正在凶猛的进攻。

她手上毫无兵权,基本没有任何抵抗之力,反而成了一个夹心饼干,两方都要找她,她只能跑,她这次能控制住京城的城门,还要依托于他以前结识有恩的人,这个人就是京城府府尹,现在两个人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便借着京城府府尹在城中的人脉和熟悉度,一路奔逃。

顾锦恪骑着马赶到城门,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荀己有些愧疚,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人抓到,顾锦恪却笑了笑:放心,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不过没想到这个京城府府尹竟然还是如此忠心,书里,她帮了顾锦绣,让顾锦恪成功造反的,现在脱离轨迹了,顾锦绣失势至此,她竟然还是选择帮着顾锦恪。

而顾锦恪之前只是让她帮忙查查刺客,也没见她给顾锦恪查出什么头绪来,真是区别对待的很。

顾锦恪暗自吐槽了一下:算了,去抓人吧,唔,尽量留活口。

荀己应了一声,吩咐下去。

京城冬天似乎快要过去了,骑马站在外面,竟然也没觉得如何冷,顾锦恪看着城中黑夜里燃烧起来的火把,目光温和了一些。

军士们忙着抓人,顾锦恪却在思虑别的事,这次准备构陷她的主力军里。

最顶头的两个,一个贤贵君已死,一个顾锦绣再逃,那接下来,配合她们构陷自己的……顾锦恪倏然想起一个人,漂亮的凤眼危险的锋锐起来。

公仲星!她当即自己招人过来询问:公仲家的人现在何处?朝中大臣的行踪这个时候本来就是严格管控的,下面的人早有准备,当即报了上去。

顾锦恪看着报上来的位置,目光冷了冷,就听下面的念叨了一句:薛公子也在那里。

顾锦恪皱眉,薛栾也在那里?她连忙翻身上马:去别庄!别庄,这里的消息迟滞,还是一片安宁,黑漆漆院墙下,高高的野草被扒开,小心翼翼地探出了一个脑袋。

嘘!忽然,轻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点戏谑。

刚探出来的脑袋就被捂住了嘴,他瞪大眼抬头望去作者有话说:女皇气死我了,决定再虐她!!其实贤贵君挺可怜的~君后也要虐,就这几章,排着队一个一个来!不过宝贝女儿已经不在乎了,我才是亲妈,哼哼!感谢在2022-07-20 00:01:52~2022-07-20 23:54: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1、掌掴只是黑漆漆的夜色下, 薛栾并看不清来人的面孔,他的眼里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 和一双漂亮的流光熠熠的眼睛。

但是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多确切的条件, 只是当她捂上他的嘴的时候,靠近他的时候,薛栾也就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他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子惊喜的瞪大, 只是偏偏想说点什么又被捂住了嘴。

顾锦恪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薛栾,她其实是听了下属汇报的行踪,本能的有些担心, 于是就过来了,确认一下薛栾的安全, 顺便也想解决一下这边的公仲星的事儿的,只是没想到刚刚准备踩点这个庄园,下面的野草丛里就钻出了一个人,竟然就是薛栾。

薛栾竟然是钻出来, 那必然是和公仲星发生冲突了, 顾锦恪一时眸子深邃, 拳头都捏紧了。

公仲星!不过很快手中温热的呼吸就唤回了顾锦恪的理智,她看向薛栾。

薛栾现在实在有些狼狈,他其实是被公仲星给扣住了, 关押在柴房里。

只是薛栾担心顾锦恪中计, 想要跑出去给她报信,或者给母亲通风报信, 于是想方设法的磨断了绑住人的绳子,又胆大包天的靠着三脚猫的功夫, 敲晕了别庄府上的侍人, 最后靠着多年调皮捣蛋的经验, 寻摸了一个狗洞给跑出来。

他现在半个身子还在别庄里,爬出来的半个身子,头上已经凌乱的顶了野草和一些勾到的碎屑,整齐的发冠已经有些散了,脸上还擦着灰,整洁的衣服也是皱巴巴,脏兮兮的。

薛栾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有多脏,多狼狈,但是想想在地上摸爬打滚过,就知道不会干净到哪去,重点是还被顾锦恪看见他从狗洞里爬出来。

窘迫一下侵占了他的思绪,他身子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脸上腾起一片潮热。

顾锦恪却一把扣住了他的肩膀,有些不明白他往回缩的举动。

她低声道:别出声,快出来!薛栾很快从她压低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事情的严肃,忙压下内心的羞窘,小心的爬出来,顾锦恪松开的他的唇,手心却已经是一阵濡湿了。

她不自在的甩甩手,然后将全身爬出来的薛栾扶起来,蹲下在墙根。

薛栾还惦记着她的安危,被她一放开,就要给她通风报信:殿下,公仲星他想要……顾锦恪点点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薛栾这才松了口气,关于顾锦恪的大事解决了,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立即就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躲避开顾锦恪的视线,想要擦一擦脸。

只是举起袖子来,就想到这袖子刚刚才在地上摩擦过,他就很快下不去手了,只能伸手先扯了扯头上凌乱的野草,偏偏又怕被手上的污泥染了头发,弄得更狼狈,于是他只能轻轻捏着指尖,慢吞吞的整理。

他一点儿也不想顾锦恪看到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这个时候他自己就有些生气公仲星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可恶!不仅想要谋害殿下,还让殿下看见他如此狼狈的一面!啊!简直可恶死了!薛栾内心疯狂咆哮。

顾锦恪正在回忆之前看的这边别庄的布局,刚一回神,就看到身旁薛栾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还有他慢吞吞整理的头发的样子,一时忍不住失笑。

之前还以为这个小公子长大了,端庄一些,看来内心本质不变。

她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递过去:你用这个擦吧。

她夜晚视力好的很,很快看到帕子一递出去,小公子一下红彤彤的脸,还有看向她时羞涩的眼神。

顾锦恪顿住,一时手中的帕子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递出去了。

她有些愧疚:薛公子……薛栾内心一跳,心悸的厉害,于是本能的抬头,伸手夺过了帕子:多谢殿下,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猝不及防的打断她,问道。

顾锦恪的话就卡在嗓子里,她看向薛栾,黑夜里,这个小公子刚刚还绯红一片的脸庞,已经是一片惨白。

他眼里有些惶惶,却仍然强撑着问她。

顾锦恪只觉得内心一刺,有些绵密的痛意和愧疚,她揉了揉他的头发,却没有顺着他的问话回答,她说的是:阿栾,对不起。

薛栾的眼睛里眼泪就蓦地滚落下来,晶莹剔透的泪珠直直下坠,砸在半蹲着的顾锦恪膝头,顾锦恪只觉得膝盖忽然像被灼烧了一样。

顾锦恪微微阖了阖眼,睁开眼时已经是一派坚定:阿栾!你值得更好的,一心一意待你好的人。

薛栾的性格单纯天真,他通透却不会被束缚,皇宫并不是合适他的地方,那里只会拘禁他的灵魂,而且,这样一心一意,赤诚热烈的小公子,应该有一个把他全心全意放在心上宠的人。

她伸手小心的给他擦了擦眼泪,薛栾唇瓣嗫嚅着,却说不出话,他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已经没有更好的了,他现在遇见的就是最好的。

他只能摇头,圆溜溜水盈盈的眼睛像黑葡萄,他希冀的看着顾锦恪:殿下,我不……我不善妒,他想说,他可以和乔希和平共处,他只是想要跟随在她身边。

但是顾锦恪没让他说出来,她捂住了薛栾的嘴,眼神坚定的阻止了他,她温柔唤他:阿栾。

他应该是骄傲的小公子,不必为了她这样委屈求全。

薛栾的眼泪簌簌而落,他的手摸上手腕上系紧的铜币上,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老天爷选定的啊。

顾锦恪只能沉默的看着他安静落泪,给他拍背顺气。

却见薛栾的眼神慢慢沉淀下来,从绝望归于平静,他慢慢伸手摘下了手上的铜币,将编好的红绳拆开放大了一些,眼神祈求的看着顾锦恪:那殿下以后带着这个好不好。

顾锦恪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薛栾的唇角便弯了弯,他原本是想给顾锦恪带在手腕上的,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面色黯然了一下,摘下身上的一个荷包,腾空了将红绳放在里面,系紧了,然后才递给顾锦恪。

殿下这样明确的拒绝了,死缠烂打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只会平白让殿下厌恶罢了,他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殿下有她的决定,她的坚持,他薛栾没办法改变,但是他也有自己要信守的诺言和爱啊。

这是上天选定的妻主,他自己认定了就好,只是如果他的人不能正大光明的陪伴殿下,那这枚铜币可以替代他陪伴她。

顾锦恪很郑重的接了过来,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脚步声响起,火光也亮了起来。

顾锦恪立即将荷包收回到了前胸处贴身放着,将薛栾拉到后面遮掩好,然后站了起来看过去。

来人训练有素,竟然是一小队侍卫,公仲星从侍卫后面走了出来,他是发现了府中的薛栾不见出来搜寻的,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搜寻,只是当他看见被顾锦恪下意识护到身后的薛栾,心口本能的不舒服,开口刺道:哟,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鸳鸯呢。

顾锦恪眼神一利:公仲星,上次给你的教训你就忘了?这次,是舌头不想要了?她视线冷冰冰的划过公仲星的脖颈,然后看向公仲星的眼睛,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时掏出来了一把匕首,在手心轻转,匕首的刀锋银白如雪,十分耀眼,眼里打量公仲星的神情就像打量一只待宰杀的兔子。

公仲星只觉得心口一滞,上次被顾锦恪掐住脖子的窒息感蜂拥而上,他的脸色一僵,有些苍白,却更恨了:顾!锦!恪!来人,直呼太女名讳,掌嘴!顾锦恪冷冰冰的道。

黑夜里蓦地闪出一道黑影来,黑影来去如风,但啪的一声格外响亮,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就见公仲星的身子颤了颤,捂住了脸,他的呼吸格外急促,完全不可置信似的:顾锦恪!看来是没吃到教训,掌嘴!顾锦恪冷笑。

这下,身后的侍卫本能上去维护,只是仍然捕捉不到黑影。

啪!又是一声,格外响亮,这下,公仲星已经捂住了另外半张脸了。

这两巴掌的威慑力一下出来了,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公仲星的身子从急剧颤抖慢慢平稳下来,眼里却有一团火簇着,越烧越热。

顾锦恪竟然这样当众斥责他,掌掴他,凭什么,就是为了保护她身后那个小贱人吗?她的未来王君?公仲星只觉得内心要燃烧起来了,难道,顾锦恪真的喜欢薛栾?顾锦恪怎么能喜欢别人呢?他恶狠狠的视线不由得看向躲在顾锦恪身后的薛栾。

顾锦恪看见他看薛栾眼神,只觉得厌恶,将薛栾藏的更严实了一些:不敬王君,掌掴!啪!黑影又动了动。

顾锦恪警告道:公仲星,管好你的眼睛!你若是不想要,我也可以给你拿掉。

若不是看在公仲宰相的面上,就凭这么多年的新仇旧恨,还有参与这次三皇女事件,顾锦恪一定毫不犹豫的将人杀了。

毕竟人蠢不可怕,但是又蠢又毒就很可怕了。

公仲星听信顾锦绣和贤贵君的计划,帮忙牵绊了薛大人,乔大人,甚至引起两家的龌龊,若是顾锦恪不小心谨慎一些,中了顾锦绣的计谋。

薛,乔两家换个新女皇都会有灭顶之灾。

而没成功的情况下,最后还要累及自己的祖母,这样的人,顾锦恪只觉得手痒。

大约是女皇这么多年的放纵,还有顾锦恪的一再退让,才让他愚蠢至此。

顾锦恪轻嗤一声,眼底划过嘲讽:将人抓起来。

事后再统一清算了。

黑影又动了,只是这次实施的是抓捕,公仲星身边的侍卫不仅害怕黑影的神出鬼没,也因为通过她们的对话,隐约猜到了顾锦恪的身份,因此更是恐惧。

顾锦恪毫不留情的三次掌掴也让公仲星暂时清醒了,看着这个和以往大相径庭的顾锦恪,公仲星只觉得她变了。

生物的求生本能让他后退躲避,同时吩咐侍卫保护他,只要他逃过了,别落在顾锦恪手里,祖母和女皇会保护他的,反而顾锦恪的谋逆,她应该担心担心自己。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黑影雷厉风行,出手顾忌的侍卫并不能阻碍她的行动,很快将绳子缠绕在公仲星身上。

啧啧,皇妹怎么能这样对待青梅竹马,不知怜惜小公子呢?有温和的声音蓦地响起,似乎还带点笑意。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箭矢。

听到这声音,看到这箭矢,顾锦恪却摩挲着手指关节,轻轻笑了。

她等的正主,终于忍不住出来蹦跶了,作者有话说:小薛好好一个宝贝,心疼……呜呜,下本阶段性1v1我一定要放飞自我!感谢在2022-07-20 23:54:53~2022-07-21 23:50: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2、背叛马蹄声响, 顾锦绣骑着马带着一群黑压压的兵士过来,穿的竟然是御林军的衣服和京城守卫的衣服。

没想到竟然有人是真心实意投靠了她的, 顾锦恪赞叹一声, 但是没想到这样胜负明显的颓势情况下,这群人还不跑,反而在别庄这里围堵顾锦恪, 真不知道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顾锦恪不由得打量一下顾锦绣,好长时间不见,顾锦绣在皇陵过的属实不算好, 加上之前的重伤,虽然在女皇和贤贵君的暗中接济之下好了, 到底还是有影响的。

现在她整个人早已经脱离了温润如意的范畴,十分削瘦苍白,像根细细的竹竿,很夸张的裹着厚厚的棉衣又罩了狐裘。

原本的一双杏仁眼, 因为脸颊瘦削苍白的问题, 在脸上显得格外大, 看着顾锦恪时,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顾锦恪笑了笑:竟然还有空在这儿多管闲事呐,宫中定了你谋逆, 现在谋逆失败了, 不赶紧跑还来这当好人?她轻声嗤笑,脸上都是嘲讽。

顾锦绣神色一阴, 她当然不是来多管闲事,只是眼睁睁看着又要失败, 她突然记起之前这个公仲星给她传过话, 说薛栾在这边。

顾锦绣还是有些了解顾锦恪这个人的, 如果她成功拿下了薛栾,靠着劫持薛栾,说不定事情又会有了转机。

只是没想到竟然来晚了一步,到这里一看,不仅薛栾脱离了掌控,公仲星这个蠢货也要被捆走了,那到时候抓了她,岂不是此事直接尘埃落定,再无反抗的余地?她随身就带着这些兵士,如果跑出去了如何抗衡朝廷追击的军队,亡命天涯吗?顾锦绣上次被顾锦恪追杀回京城的时候,已经享受过一次这样的待遇了,她稍稍回想起来那段时日身体和精神上双重的折磨,神色都会不由自主的扭曲。

可是让她认罪直接回皇陵,她也在那个方寸之地待够了,而且能不能回得了皇陵也不好说了,看见顾锦恪只带了几个人出现在这里,身边又有两个弱男子牵绊,顾锦绣便想着干脆在这里将顾锦恪围杀至死好了。

这次这么多人,她不信顾锦恪还能逃得掉。

因此她哼笑一声,也不搭理顾锦恪的嘲讽了:杀无赦!兵士的箭矢和□□围杀下来,一下就将顾锦恪一行人包了个囫囵。

公仲星看见这个阵仗,终于后知后觉的查觉到了不对。

他脸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不是顾锦恪造反吗?怎么又变成了三皇女谋逆?顾锦恪才没有空搭理他,目光谨慎的巡视了一圈,恨不得将身后薛栾隐形,只是这是暂时做不到的,她只能将人往后又藏了又藏。

薛栾能够感受到她的动作,只觉得内心都是热意,面对着虎视眈眈将他们包围的军士,还有刚才的一波箭矢,他的内心不是不害怕的,但顾锦恪不断保护他的动作,却又让他生出无限的勇气和决心。

他反握住顾锦恪的手:殿下,你不必顾忌我,你更重要。

况且我也不是毫无反击之力,我也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他的手软绵绵的,手心还有些微热的潮湿,应当是刚刚惊吓出的汗,只是他似乎浑然不觉,握着顾锦恪的手腕神色很坚决,看着顾锦恪的眼神里面满是担忧。

这样的反差让顾锦恪内心一软,她捏了捏薛栾快要消退的婴儿肥:别怕,不会有事的,也别逞强。

薛栾被她捏住脸,微微一怔,然后在这样危险又紧张的时候,他竟然觉得心头被染了一点甜意。

嗯。

他乖巧应道。

这边一派温馨,公仲星就没有人解答疑问了,他惶恐的看着这些兵士将他们包围的团团转,之前在他面前温和又信誓旦旦的像个正义人士的顾锦绣阴测测的看着顾锦恪,森亮的箭矢直直对着他。

生死威胁之下,结合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还有薛栾之前的意思,他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质问顾锦绣:你骗我?你才是谋逆那个人?顾锦绣被现在还在气定神闲的顾锦恪气得不轻,现在看坏了事儿的公仲星就没有多少耐心了,甚至变成了厌恶,毕竟如果不是他坏了事,以现在顾锦恪紧张薛栾的模样,她说不定能够反败为胜。

当即她对着公仲星就是嘲讽一笑:蠢货!公仲星脸色苍白下来,那他和顾锦绣合作,顾锦绣谋逆,他会被怎样定义?祖母又会被怎样定义?他好像闯下了滔天大祸。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心慌的时候,本能寻求帮助的人,竟然是顾锦恪,他转头仓皇的去看她,却只能看见顾锦恪温和的对薛栾笑,对他这边仿佛没有多加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他颤抖着出声:顾锦恪……殿下……顾锦恪仿佛才听到似的,微微偏头过来,只是她脸上温和的笑意已经不见了,变得一片漠然,她似乎对周围围困的士兵视若不见,看见公仲星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便皱了皱眉:之前不是说将他捆了吗?她这样一说,之前掌掴公仲星的黑衣人竟然大剌剌的拿着麻绳将公仲星捆了。

这样旁若无人的姿态,激怒的不只是一个人。

公仲星握拳,准备反抗:顾……黑衣人眼疾手快的用布条将他的嘴捆了。

顾锦绣作为被忽略的那个人,更是生气:顾锦恪!顾锦恪永远都是这样,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眼里从来没有存在过她,即使这样危险的境地,顾锦恪也吝啬于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她只是不值得一看的跳梁小丑。

她这样的对待方式,让顾锦绣恼羞成怒:放箭!只是顾锦恪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敌人呢,只是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嘛!她把公仲星捆起来也是这个意思,公仲星无论如何也是老宰相的独苗苗,顾锦恪虽然也很讨厌他,但是如果在这里被乱箭身寸死,顾锦恪也不认可。

这太便宜公仲星了,她相信这一次公仲宰相一定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也不至于让公仲宰相更悲痛。

而且,这次布局以后,明知道这群人是在造反谋逆,自己又是首当其冲要被解决的头号敌人,顾锦恪怎么会让自己落在这样危险的境地下呢?狗急跳墙,她早有防备。

她挥手,身后随身的侍卫拉响信号弹,咻!……嘭!随着天空中炸开一朵亮色的烟花,原本安安静静的京郊,忽然就热闹起来。

嘶嘶……冲啊!清君侧!踏踏踏……马儿的叫声,士兵的冲杀声,口号声,还有马蹄溅起烟尘的声音,全部混杂而来,原本黑漆漆的四周都若隐若现的亮起了火光,烟尘四起,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马,往这边包围而来。

顾锦绣目眦欲裂:顾!锦!恪!她以为自己在瓮中捉鳖顾锦恪,现实却告诉她,她是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给我杀了顾锦恪!她吩咐。

只是刚刚身寸出一轮箭矢去,现在看到围困过来的不知人数的大军,这边的不少叛军都觉得腿软和惶恐不安,有些怯战了。

毕竟如果没有这些大军,若是真的能杀了顾锦恪,她们也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但现在大军围困过来,那就是单方面的屠杀,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很多人并不想选择搏命,因为并不值得。

顾锦恪护着薛栾左右腾挪,闪躲着四周的箭矢,快就发现了顾锦绣手底下叛军的状态,她微微一笑,看向顾锦绣。

顾锦绣自然也发现了自己手底下人的状态,看见顾锦恪投来的这一个微笑,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嘲讽,她身后骑着马,一起来随她来的,正是京城府尹,看见被顾锦恪一个微笑激的暴怒的顾锦绣,她后知后觉的感到后悔。

只是现在难走回头路,她只能摁住顾锦绣的肩膀:冷静,她就是故意激怒你的。

她看了一眼手底下兵士的状态,神情也有些沉重,她提醒顾锦绣道:三皇女殿下,重赏之下必有勇妇!顾锦绣遭了几次事儿,也不是一点成长也没有的,听到府尹的劝诫,即使心底再不甘再恼怒,到底冷静下来,没有冲动行事:杀顾锦恪……顾锦恪看到被劝诫以后冷静下来的顾锦绣,挑了挑眉,竟然成长了,失败果然成功之母,多失败几次,顾锦绣竟然也有了进步,她有些戏谑的想着,到底也没耽搁正事,很快打断了顾锦绣的话:所有叛军听着!她看向顾锦绣,脸上笑意不减:负隅顽抗者,杀无赦!原地缴械投降者,徒两年。

活捉庶民顾锦绣者,念为戴罪立功,赏万金!活捉叛军其他主谋者,赏千金!说完最后一句,她甚至笑眯眯的看向刚才给顾锦绣出主意的京城府尹。

京城府尹很快感受到刚才顾锦绣憋屈恼怒的心情了。

顾锦恪简直是杀人诛心呐!但是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这个恼怒心情的时候了,听见顾锦恪的重赏,手底下的军士眼神都变了变,不由的回头看向骑在马上顾锦绣一行人。

这是表现明显的,另一些人却是眼神闪烁,手中的兵器一下子疲软下来,甚至不敌的后退几步。

这样的变化和犹疑,顾锦绣一行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京城府尹低声道:三皇女殿下!准备突围吧!顾锦绣神色一变。

京城府尹虽然说着突围,对士兵却是另一番论调:叛主者,杀无赦!护主者,赏万金!她虽然这样说,但是胜负悬殊差距太大,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垂死挣扎罢了,并没有多少人心动,四周围杀过来的大军已经近在咫尺。

有胆小的叛军率先落下手中的兵器,惶恐抱头蹲下道:我投降!别杀我!她是被上官带着,稀里糊涂的成了叛军的,现在胜负这样悬殊,她并不想死。

有一就有二,有一个带头的,叛军当中当即哗变,不少人都放下了兵器,原地蹲了下来。

有些野心的,甚至掉转枪头,朝着顾锦绣冲杀而去。

杀!这个关头,自然也有忠心的,护持者顾锦绣离开。

顾锦恪看着这个场景,却是胜券在握的,两方兵力悬殊至此,她还能让顾锦绣跑了,叛军就够顾锦绣喝一壶了,更何况在外面守株待兔的大军。

但是没想到事情依然出乎顾锦恪的预料。

殿下,京城府尹卧底成功,成功活捉叛军顾锦绣!这下,叛军,大军,还有刚才被背叛的顾锦绣都蒙了。

顾锦恪一怔,随即失笑,这个京城府尹,是个人才,不过这样就想要拿捏她,怕是将她顾锦恪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还不等顾锦恪做些什么,顾锦绣就已经破口大骂了:背主,忘恩负义的小人!噗嗤!顾锦绣正在骂人,一个士兵的长木仓就刺入了顾锦绣的腰腹。

京城府尹失声:你在做什么!她斥责兵士,可是当着顾锦恪的面玩这些小花招。

顾锦恪眯了眯眼睛,看向身边的黑影侍卫。

黑影侍卫点头,闪身就向那边去了,却有人更快。

嗤,这种把戏!是笼罩在兵甲里的一个身影,并不能太看清楚他的脸,但他身后的人,却是大名鼎鼎荀己,荀己也是一脸嘲讽,手中的剑挽了一个剑花,直接刺破衣衫挑了京城府尹过来,而重伤的顾锦绣,却被兵甲身影用长木仓嫌恶的挑向后方给其他兵士,他则是一往无前的冲杀去了。

顾锦恪远远看着,忍不住笑了笑。

头领都被挑下马了,孤军作战,负隅顽抗可没有意思,这边很快收尾汇合。

兵甲身影很快冲过来,着急的打量了一下顾锦恪,然后看向薛栾:你们没事吧?薛栾探出头来,有些不可置信道:阿辛。

来人摘了头盔,露出一张妩媚妖娆的脸,正是黎玉辛。

顾锦恪一笑:辛苦了!黎玉辛克制的看她一眼:能帮上殿下的忙,我很开心。

顾锦恪抿抿唇:你和阿栾也许久没见了,你们先叙叙旧吧,我去收尾。

黎玉辛黯然,但黯然只是一刻,他很快收敛情绪回应道:是。

顾锦恪这才带着荀己去收尾了,黎玉辛和薛栾对视一眼,然后张开双臂,两人相拥。

刚才的一切薛栾都看在眼里,两个人相拥片刻,然后分开。

在自己最好的朋友面前,他向来是藏不住情绪的,他迟疑道:阿辛?黎玉辛仿佛知道他想问什么,他阖了阖眼,掩饰住心底的酸涩和失落。

然后目光追随着顾锦恪,便又轻轻笑起来:阿栾,你知道吗?相比他不能接受我,我更不能忍受的,是没办法陪伴在她身边。

我说过我要追随她的,这是我内心深处最真诚的声音。

薛栾哑然,却也笑了,看看像自己空落落的手腕:阿辛,你说的对!他也是这样的选择。

黎玉辛看见他空落落的手腕,仿佛也明白了什么。

他捏捏薛栾的脸,一时之间也是哑然,作为朋友,他是想劝薛栾的,可他自己偏偏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完全没有立场,他难得困扰的打量了薛栾,然后哑然失笑。

薛栾知道他的意思,看他这个模样也觉得新奇,只能抿了抿唇和他一起笑了。

他迟疑一下问道:你了解乔希吗?黎玉辛神色微动,看向薛栾身后。

◉ 103、驾崩乔希啊!薛栾的身后夜色空茫, 黎玉辛笑笑:阿栾,等你见到他, 你会知道殿下为什么会选他的。

他待殿下很好。

他轻声道。

……抓住顾锦绣和京城府尹以后, 顾锦恪连夜带人进了宫。

贤贵君一死,这一次女皇也倒在了病榻上,之前佯装被贤贵君捉起来的方芮也已经回到了女皇的身边, 正在伺候汤药。

君后坐在床榻的一侧,正在给女皇擦拭唇边的药渍,笑意温和却不达眼底。

这样的情形, 顾锦恪稍稍思虑就想起了贤贵君死之前对君后说的话,君后这样爱大皇女如命的人, 听到贤贵君的猜测,怎么会无动于衷呢?更何况之前这件事情君后暗中也是参与了调查的,可以说只有比贤贵君知道的多的,而没有少的。

他自己的疑心加上贤贵君的挑拨, 还有女皇确切宠爱顾锦绣的事实, 君后是必定会发疯报复的, 只是怎样报复就有待商榷了。

不过女皇对现在的君后也不见得就是满意的,女皇能够查出贤贵君的阴谋,君后作为后宫之主, 不见得对这件事情也一无所知, 女皇的内心不会没有隔阂的。

就像现在君后伺候着,女皇的目光也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两人看见顾锦恪进来了,目光都统一落到了顾锦恪身上, 还有被押送进来顾锦绣。

顾锦绣现在狼狈的很, 她身受重伤, 顾锦恪只给她粗粗包扎了,就将人带了过来,现在她面色苍白,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染了血的外袍,女皇看见她时面色复杂:锦绣。

顾锦绣被抓到这里,知道必定是逃不过惩处了,皇陵她并不想去,更偏远糟糕的地方她更是不想去。

而且谋逆是大罪,放在非皇室人员身上是要诛杀九族的,便是皇室成员也是要问斩的,再加上现在受了伤,神志混乱,听见女皇这一声,她忽然激动起来:你不是最宠爱我吗?你快让顾锦恪放了我。

她没有认错也没有愧疚,女皇不可置信的瞪大眼,激烈的咳嗽起来,顾锦绣却仿若未闻,反而神情更激动了一些,眼眶里布满了血丝:或者你现在就写禅位诏书,你将女皇之位让给我,你原本就打算是给我的,你现在让给我,让我处置了顾锦恪!女皇气急攻心,抢过方芮端着的药碗,一把砸了过去:孽畜!顾锦绣离得近,便是女皇没有什么力气,那药碗也直直砸到了她的额头上,汤药溅的她满头满脸都是,药碗更是砸在额头上,砸出一个红印,然后落在地上,碎瓷分裂。

君后看着这一幕,拿着帕子掩住嘴角的弧度,眼底却仍然露出了笑意。

顾锦绣也被这个瓷碗砸了一怔。

其实她从小长到大,贤贵君宠爱她,女皇暗地里保护她,她从来没有受过长辈这样的斥责和打骂。

便是上一次,她刺杀太女顾锦恪,女皇也没有特意责骂她,这次一砸,仿佛激起了她心底所有的恨意和狠厉,她更是恨恨的看向女皇:你不是爱我父君吗?你不是要把皇位给我吗?你不是最宠爱我吗?我怎么一点也看看不出来你对我的宠爱?我恨你!你若是真的爱我,你就赶紧写下禅位诏书,让我登基。

女皇被她变本加厉的言语刺激的心绪起伏,手指指着顾锦绣,颤颤巍巍的说不出话来。

这样母女反目的场景,让顾锦恪的眼睛眯了眯,然后偏过头去。

她既没有制止,站在一旁仿佛像一个看客,方芮福着身子正在给情绪激动的女皇顺气,原本目光是求助的看向顾锦恪,希望她制止这一切的,却在看见她眼底淡漠的神色时,轻轻叹息一声。

女皇已经把这个女儿的心伤透了。

而现在,顾锦绣的斥骂女皇自己养出来的报应,太女漠然的态度也是女皇自己养出来的报应,君后在一旁的幸灾乐祸也是女皇养出来的报应。

方芮看见女皇激动的面红耳赤的神色,银白如雪的发丝,脸颊上不知道何时已经密密麻麻的皱纹,还有消瘦成一把骨头的身体,骤然红了眼眶。

她英明神武的主子,最后怎么落了这样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呢?女皇似乎也意识到了,她苍凉的笑了一下,断断续续的吩咐方芮:方芮,拟旨。

顾锦绣的斥责声、咒骂声不间断,女皇却是真的伤透了心,不再管她了,她在不间断的咒骂声里吩咐道:庶民……顾锦绣擅自……逃……离皇陵,勾结贤贵君……咳咳……意图谋逆,弑母……斩立决!太女……咳咳……救驾有功,朕禅位于她……她说到这里,竟然呕出一口血来,但她没管,她看向顾锦绣,又看向顾锦恪。

看向顾锦绣时是嘲讽。

看向顾锦恪时是亏欠。

顾锦绣这样对待她,那她不介意以牙还牙,顾锦绣不是想要禅位吗?那她就禅位给顾锦恪。

果然断断续续听见女皇唇齿里吐出的对自己的审判,顾锦绣疯了。

她是斩立决,顾锦恪却是禅位,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老不死的,我杀了你。

整个人原本是被人捆着压着的,现在却像穷途末路的野兽一般,直直向女皇冲了过去,她浑身都被绑的严严实实,他就用头颅作为武器,直接顶在了女皇身上,将女皇撞了一个不稳,跌落在床榻上,然后自己跌落在地上,被吓的不轻的近卫按倒。

她的头贴在地上,喘息急促,却畅快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真是……若是没捆着我,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落到这个境地。

若是女皇直接立她为太女,哪还有这么多事呢?她怨恨的想。

君后在顾锦绣撞过来的时候,就本能的避退到一旁了。

因此女皇被撞的不轻,幸好床榻被铺的软绵绵的,她才没有受到二次伤害。

这样的场景,顾锦恪握了握拳头,叹息一声,还是妥协的走上前去将女皇扶了起来。

女皇被顶到的地方是腹部,扶起来以后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捂着腹部,刚刚吃下去的汤药在胃里翻江倒海,又全部吐了出来。

顾锦恪拍了拍她的背,看见她脸上泛上潮红,于是皱眉道:太医!女皇制止了她,然后用茶水漱了漱口,顾锦恪发现,顾锦绣这一顶似乎就让女皇整个人都冷静下来了,甚至变得有力气了一些。

她再次看向顾锦绣,眼神已经全部平静下来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冷酷:顾锦绣,斩立决改为凌迟,现在就拉下去行刑!然后她看向避退一旁君后,冷笑一声。

君后后宫失察,致使贤贵君谋逆,有合谋意向,对朕照顾不周,废君后,请冷宫!君后尖叫出声:你说什么!女皇轻笑:怎么,或者你现在就想和我在一起合葬皇陵?你对太女如何?需要我给你加上这条罪名吗?君后浑身一抖,看向太女。

顾锦恪看着两个人的官司,漠然的将脸转到一旁。

这明显是不想管了,并且默认了女皇的旨意。

君后气急:顾锦恪!我们是同盟!你别忘了是谁让你坐上太女之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女皇经此一遭,对顾锦恪有的是绵绵不断的愧疚亏欠,况且这是她的血脉亲缘孩子,她是见不得君后这样辱骂的,当即道:拖出去!室内接连拖出去两个人,一下子就空旷安静起来,余下的人更是战战兢兢。

顾锦恪便准备站起来站到一旁去,女皇却握住了她的手:你怨恨朕?顾锦恪没有说话,女皇握住她的那只手枯瘦的厉害,已经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她看见的宽厚了。

女皇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对,没有爱。

哪来的怨恨呢?顾锦恪被握在她掌心的手一颤,哪里是没有爱的呢?只是期盼久了又没有得到,便不再渴望了。

现在女皇迟来的亲情,却也已经不是她渴盼的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她撇开了头。

方芮却落下泪来,跪在了地上:太女殿下!女皇皱眉,呵斥道:方芮!是朕欠她的。

方芮呜呜哭出声,到底没再劝了。

女皇也揉揉了眼睛,压下湿意:你这次回来,收服了蛮国,这是好事,也是你坐稳皇位的功绩。

但这一次攻打蛮国,国库也快空了,一切都是百废待兴,你要好好做。

朝中之事,你尽可依赖公仲宰相,江太傅等肱骨,但也要自己立得住,不要被拿捏了。

该严的时候严,该仁慈的时候仁慈。

至于你的君后,若是你真喜欢乔家那孩子,你就立他为君后,只是要拿住乔家。

薛家的孩子还是稚嫩了一些,你可以封为义弟以做补偿,若是喜欢也可以让他进宫。

至于你其他几个姐姐,能善待就尽量善待,老五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你处理的很好,若是以后她再犯错,你可以把她关回皇陵。

……女皇很快转移话题,没什么章法的序序叨叨,说着说着她脸上的潮红褪去,声音慢慢变得虚弱无力。

顾锦恪预感到什么,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掌,眼眶热了:你……生死有命,朕原本计划着就是这几日了……她费力的笑了一下,有些苦涩也有些释然。

她看向一旁哭的泣不成声的方芮:方芮待朕忠心耿耿,你帮我照顾一下她。

朕知道朕亏欠你,所以你这次得胜归来,我就在筹谋这次的事了,想让你顺顺利利的上位,只是没想到……他们……这样想让我死。

你要当一个好的女皇,不要重蹈朕的覆辙。

朕还有一会儿,若是乔家的那个孩子回来了,你领他过来见见朕吧。

顾锦恪抹了抹脸,声音微哑:好!她派人匆匆去传乔希,又吩咐了朝中大臣进宫。

乔希听到召令匆匆而来,女皇靠在床枕上已经是气若游丝,他正准备行礼跪下,就见女皇费力的朝他招了招手:孩子,你过来。

乔希看了一眼顾锦恪,顾锦恪微微点头,乔希才在床榻前跪下。

女皇看见这一幕,很轻的笑了一下,她打量了一下乔希:你是太女选的,朕没什么意见……朕亏欠太女,对你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她。

说完,她却又看向顾锦恪,有些歉意:朕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了资格,但是你就当是朕以女皇的身份给你下的最后的旨意吧。

顾锦恪点头,乔希也看向顾锦恪:我会照顾好殿下的。

女皇握了握顾锦恪的手,眼里是悔恨,是苍凉,也是释然,她阖上眼睛,眼尾沁出泪水来,手却一点点松开了。

对不起……她轻轻呢喃。

顾锦恪蓦然落下今夜的第一滴泪来:请众臣进殿!乔希抱住了她:殿下,我在。

众臣进殿,跪下,然后是方芮的第一声哀恸的大哭声:陛下!作者有话说:呜呜,抱抱女儿不知道为啥,这两天营养液感谢名单出不来,但是我看见那个营养液的数量增加了。

感谢灌溉了营养液的宝子们,爱你们,么么哒^3^◉ 104、继位女皇驾崩, 京城处处都以最快的速度挂起了白,全城上下一片肃穆。

女皇临终的旨意仿佛明明白白招示了她是因为什么而去世的。

贤贵君, 顾锦绣, 还有君后,三人的名声在京城一落千丈。

平日里女皇待子女如何偏心,这些却都是私下的事, 不为外人所知。

在百姓心里女皇勤政爱民,案牍劳累,她在位期间国库充盈, 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欣欣向荣之态。

如今崩逝, 深夜里丧钟敲响,不说远的,京城的子民是真的伤心,更有长者匆匆系了白绫, 跪伏在家门前, 痛声大哭。

皇宫内, 也是一片忙乱的,顾锦绣伙同贤贵君谋逆,现在贤贵君已经伏诛, 顾锦绣按照先皇的旨意拖出去凌迟, 两个为首的人都收到了制裁,但他们留下来的混乱却仍然在延续。

先皇心里对这场谋逆是有数的, 但是御林军中却是有人真心亲身参与了这场谋逆,这些叛贼现在被捉, 皇宫内也是一片喧嚷。

御林军统领前来请示顾锦恪要如何处置。

夜色深重, 顾锦恪已经被服侍着换上了太女冕服, 外穿孝衣,跪在女皇的灵柩前,整个殿内除了诵经声,再无半点杂声。

被请进宫来的辛双拉了拉衣摆,顾锦恪才恍惚回神:怎么了?辛双看着她,心头难过,却又必须要问询她:殿下,御林军中的叛军已经全部抓捕了,殿下看要怎么处置?顾锦恪神色动了动,撑着地要起身,只是跪的久了,冬日的夜里又僵冷,她动了一下没起来,反而差点摔了个踉跄,幸好身后的辛双稳稳扶住了她,跪在身后的臣子们也是一片焦急:殿下小心!殿下保重身体!顾锦恪撑着辛双的手缓缓站起来,竖起手来制止了后面杂乱的声音,有小侍人跪过来给她揉僵冷的膝盖,顾锦恪缓过气来才扶着辛双的手出去了。

御林军统领守在殿外,看见顾锦恪出来先行了一个礼:殿下!顾锦恪微微颔首,声音有点哑:叛军呢?御林军统领说羁押在殿前,问顾锦恪如何处置,顾锦恪远远眺望过去,殿前的空旷广场上,似乎有人在那里黑压压的跪着。

她疲倦的揉了揉眉心,吩咐道:先关压起来吧。

这些人她势必是要拿来登基时立威的,现在处置了,就太便宜他们了。

御林军统领这才接了旨意下去,顾锦恪便站在台阶前,她回首望了一眼大殿,看见身侧的辛双一脸又言欲止,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别勉强扯着唇刻板的笑了一下:孤知道你喊孤出来的意思。

毕竟是守灵停灵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事急从权,要处置这些叛军也不会如此着急,辛双借机喊她出来肯定是有别的意思。

辛双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殿下一路奔波回来,还未曾歇息,还是找个空休息一下,这等到了天亮还有的忙呢,先皇在天上,必定也不想看到殿下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的,殿内守灵的臣子也会理解的,殿下要多保重身体才是。

顾锦恪点点头:我知道的。

她自己也知道身体已经很疲惫了,但是脑子里却很清醒,根本没有一点睡意。

只是看见辛双满脸的担忧,便又只能妥协。

她搓了搓手放在唇前呵了一口热气:我去歇一两个时辰,天亮再过来。

她看了看殿内:公仲宰相,薛大人都没有来,你去看一看,如果他们跪在宫外,或者正在赶来。

就先劝回去吧,让她们明日再来。

辛双点点头。

公仲宰相生病告假,之前在城外的庄子上,如果现在听到了消息,应当是很快就会赶过来,但她年纪太大了,顾锦恪也不敢让她太折腾。

至于薛大人,之前因为乔大人的事,现在是在家,属于意味不明的戴罪之身,是进不了宫的,所以顾锦恪也只能劝她回去。

吩咐完这些,顾锦恪才找之前在宫内的殿宇,洗漱躺下歇息。

侍人端着铜盆退下去,却有一个身影走进来,顾锦恪坐在床沿,看见他便唤了一声:乔希。

乔希之前在殿宇内,但是因为没有正式的名分,且又有诸多大臣在那里,他后面只能先退下来,现在他走过来,坐在床前的脚踏上:我过来陪陪殿下,殿下先休息吧。

顾锦恪握住他温暖的手,躺了下来。

殿内的烛火微暗,灯影轻轻摇曳,顾锦恪看着帐顶,然后慢慢阖上眼。

她以为她会睡不着的,却很快沉入了梦乡。

乔希坐在脚踏上,听见她平缓下来的呼吸声,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抬头打量她。

今夜顾锦恪最失控的时候,大约是在先女皇崩逝的时候,她抱住他,落在脖颈的那一滴泪,后来,顾锦恪就再也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了,而是平静,仿佛没有多伤心。

不同于她,赶来守灵的大臣和二皇女,四皇女,其他皇子眼泪簌簌而落,看起来十分伤心。

但是守在顾锦恪身边的人却知道,顾锦恪的状态是有些不对的,因此辛双才劝她来休息,乔希才会过来陪伴,现在顾锦恪能安稳入睡,乔希才是真正的放下心来了。

只是等他借着昏暗的烛光看清顾锦恪眉眼时,却又微微僵住。

顾锦恪的眼角,有蜿蜒的泪痕,还有潮湿的水迹印在眼睫上。

乔希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轻轻一叹,俯首吻了吻她的指尖。

他的殿下,真的是很柔软很柔软的人啊。

……顾锦恪没有睡多久,天蒙蒙亮时,她就起身洗漱了,辛双过来服侍她的,也带来了一些消息:公仲宰相入宫了,只是她除了官服到先皇陛下灵前请罪了,公仲公子做的事她都知道了,他说教导子孙无方,对不起殿下。

顾锦恪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灵前稍微照顾着些吧!辛双点点头:薛大人也在灵前跪着了。

顾锦恪点点头,带着人回到灵前,跪下。

只是这一次,她才跪到灵前,大臣们就跪拜下去:太女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宣读先皇遗旨,请新主!顾锦恪微微侧身,颔首,看向守在这里的方芮。

方芮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整个人已经收拾的很干净整洁,十分精神了,她捧着匣子,上前一步:先皇遗诏!顾锦恪掀袍跪了下来。

方芮打开匣子,取出匣子内的明皇卷轴,徐徐展开,然后是她浑厚微哑的嗓音。

朕受皇天之命……太女顾锦恪,天性纯厚,仁明孝有,爱民恤物,天下归心,宜登大位……文武群臣,同心佐理……钦此!方芮宣读完,看向顾锦恪。

顾锦恪跪拜下去:儿臣接旨!方芮便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将圣旨对折,恭敬的递了过去,顾锦恪双手高举接过来,然后站了起来。

走到中央首位处,群臣再次跪拜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芮也跪了下来,同群臣一起跪拜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光乍破,一缕晨曦缓缓的照进殿内,照在了顾锦恪身上,她身上跳跃着金黄色的光芒,一时灿灿不能直视,群臣只能听见她清润有力的声音:平身!新皇交接权利后,先为新皇守孝,礼部也开始行动起来,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按照祖制,以日易月,也要守足27日。

但是晋国内的其他章程议事并不会因为守孝停下来,顾锦恪完全陷入了繁忙之中。

她除了要配合礼部的要求,熟悉登基大典的流程,还要每日参与守灵,然后处理政事。

等到女皇葬如皇陵,她才算将将终结一件事情,站在皇陵前面,顾锦恪看向方芮:你决定了。

方芮点点头:陛下,老奴守了先皇一辈子,已经习惯了,便也让老奴在皇陵,陪着先皇度过残生吧。

顾锦恪看着短短几日她苍老下来的脸庞,不忍心的偏偏头:好。

方芮便咧着唇笑起来,跪了下去:多谢陛下大恩!顾锦恪扶起她。

这里群臣已经喝退了,并没有几个人。

顾锦恪最后看了一眼上方的牌位,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离开。

方芮看着她日渐沉稳的背影慢慢离开,才转回头来跪下,她看着上方的牌位:陛下,以后,老奴就在这里陪着你了。

……处理完这件事情,顾锦恪回了皇宫后,重点就转移到了边疆,她从边疆回来的时候,蛮国已经被彻底打散,后面都是一些收尾,安定民心,收服小股叛乱的事,但是赶上了先皇驾崩,就有朝臣提出意见,说为先皇守孝,不兴兵戈。

但也有持有反对意见的人,认为现在形势大好,应当乘胜追击,彻底掌握蛮国,两拨人在朝堂上吵的唾沫横飞,不可开交。

顾锦恪之前一直沉默,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这一天上朝,照例听着两边的吵架时,她忽然抬了抬手。

因为还没有举办登基大典,从礼法上来说,这个时候的顾锦恪,暂时属于晋国的代理皇帝,她高高端坐于先皇常坐的凤椅上,并没有很严肃的穿着冕服,甚至头上腰上还带着孝,面容年轻的很,清亮的凤眼看着下面的大臣,然后竖了竖手掌。

下面的大臣就蓦地安静下来了,一时之间有些惶惶,陌生的威势从年轻的帝皇周身传出来,竟然让她们不敢开口,她们偷偷抬眼看她,看见顾锦恪脸上一片淡漠:陈大人!陈大人就是提出为先皇守孝,不兴兵戈的主力,她是个恪守礼制的老古板。

听见顾锦恪唤她的名字,这个老臣忽的一颤,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新皇登基前的名声,她的心惶惶提起:老臣在!新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启唇欲言。

陈大人却忽然一下跪了下去:陛下……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晚了~大概结局就在这两天~感谢在2022-07-23 23:55:19~2022-07-25 00:2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陌影°★★★ 20瓶;lyapril 6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5、吃盏茶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

顾锦恪也有一瞬间的诧异。

就见陈大人忽然磕了一个头道:殿下, 礼不可废啊!她眼里多了些决绝,若不是今日新皇突然点了她的名字, 她都快要忘了这位登基前的名声, 这可是个混不吝的!以前顾锦恪为皇女时,她就是暗中支持立嫡的,也是支持顾锦恪继位的, 但现在顾锦恪的观点和她冲突,她也绝对是要劝诫的。

她能明白这位新皇的偏向,她想要继续打下去!但这于礼不合!她看向殿宇, 若是顾锦恪坚决不听:她会一直上谏!甚至死谏也不是不可!顾锦恪从她坚定的眼神里明白了她的选择。

顾锦恪冷笑,但是下首并列站着的一部分却朝臣冲她摇了摇头。

同朝为官, 她们了解这位陈大人的性子,她是一个认死理的人,顾锦恪固然可以用高压手段强制压下来,但是在这个情形下并不合适, 先皇刚刚下葬, 朝中百废待兴, 顾锦恪过于高压的手段,恐怕会引起朝臣反弹。

顾锦恪却不这么想。

她知道为皇女和女皇是不同的。

作为皇女的时候,她做出任何决定, 只要在女皇的容忍范围之内, 不危害江山社稷,她下一个命令就可以做。

但是作为一个女皇, 她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方方面面, 思虑周全, 也要平衡朝中势力, 多方权衡,甚至蓄养党争,玩弄权术。

放在一个中庸之主身上,这没有什么问题,放在一个富裕兴盛的国家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的大晋不可以!清城府地动除了清城府,也殃及了周围的府,对于生产力低下的古代来说,恢复时间恐要好几年,才能稳上正轨。

这期间,不仅没有了一大笔税收,户部还要做出大笔补贴。

攻打蛮国消耗的军饷,人力等等,也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包括后期的蛮国规划建设等等,也是肉眼可见的支出。

除了这两个明显的点,顾锦恪还要顾虑其他方面,例如明年晋河堤坝的维护,还有未知的天灾人祸,算起来样样都要银子,但是国库薄薄一层,又拿什么供养这个偌大的国家呢。

顾锦恪登基以后肯定会提出很多新的建议和指令,若是时刻温柔,以理服人,以后扯皮的地方还多的很呢。

顾锦恪都能预见以后朝堂上的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了,最后也许能够解决问题,但是时效性就不好保证了。

顾锦恪也并不耐烦天天讲道理,做人生导师。

当然,她不是不允许多种声音存在,也不是去将朝堂发展为她一言堂。

她只是希望从现在开始,就让她的大臣明白,她不是会因为恪守一些不必要的规矩而造成更大损失的君主。

她希望□□少一些,实事主义多一些,每个大臣提出自己的建议时,多思虑一些,不要做没有任何益处的事儿。

比如现在朝堂上探讨的蛮国继不继续攻打的问题。

继续攻打,完全收复,只是于礼制教条不符。

而且现在继续打下去,不过是顺理成章,也可以以战养战。

但是现在停下攻打,表面上赚了个名声,但现实是一片混乱的蛮国很快会兴起别的势力,朝廷若有能力打下来,不过是再一次重复这次攻打蛮国的事情罢了,还要消耗双倍或者更多的人力和物力。

若打不下来,又是养虎为患,养成一个新蛮国罢了。

顾锦恪不想做这样事,点心都要喂到嘴边上了,为什么要放弃。

她没再看陈大人:此时朕心中已经有数了,继续攻打蛮国,直至彻底掌握在我朝手中为止!陛下,不可啊,先皇……陈大人的声音颤颤巍巍。

顾锦恪轻笑:先皇?陈大人,朕做的可是顺应先皇遗志罢了!顺应先皇遗志没错,但是陛下这还没有出孝期呢。

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万万不可!她说着,砰砰磕头,朝中和她思想相同的,便不再犹疑,很快忽略了之前顾锦恪带给她们的压迫感,一起跪了下来。

请陛下收回成命!顾锦恪直直盯着她们,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了下去,声音冷而威严:怎么,要先给朕一个下马威么?朝中一下寂然,跪下的其中几个臣子冷汗忽然涔涔而下。

这个罪名,她们可背不起。

先皇临终时说,希望文武大臣,同心辅佐朕,朕原先也是这样以为的,朕与爱卿们都心向大晋,今日才知不是。

攻打蛮国一事,其他爱卿也讲的明白,现在停下,对朝中多有损失,也不循先皇之意,诸位爱卿却恪守死礼,置晋国不顾,置百姓不顾,置先皇遗志不顾,更是在朝堂上……她悠悠叹息一声,没有将话说的更明白,几个大臣却都是脸色苍白了。

朕初理政事,看来大家都不太明白朕的性子,那朕今日就让诸位爱卿看个明白。

蛮国一事,或者其他任何政事,朕只会选择对大晋更有利的选择,朕相信先皇也是!陈爱卿并其他爱卿就先回门好好想想吧。

陛下!几个大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只要想清楚什么才是对大晋好,就可以回来了!顾锦恪弯唇。

几个大臣不敢做声了,后面意志不坚定的甚至已经眼光闪烁了。

其他大臣也忽然紧了紧心神,这位新皇,果然从太女到女皇,都从来不是一个人能任人拿捏的人。

以后说话做事,还是三思而行吧!等到退了朝,江太傅单独留了下来,淡淡皱眉:陛下今日在朝会上的举动,激烈了一些,老臣担忧,以后恐无人谏言。

顾锦恪翻了翻遗留在桌案上的折子,轻笑道:放心,朕心中有数。

她拿着一本折子,先轻轻敲了一下桌案:这是先打一个棒子。

然后抬头看向江太傅,江太傅恍然:再给一个甜枣?甜枣何来?顾锦恪笑而不语。

自然是给谏言的奖励,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好处给的够多,没有不敢谏言的人,只是谏言,要设置一个规矩,无聊的废话就不要说了。

江太傅却不再追问了,一时间有些感慨。

顾锦恪的心神却回到了折子上,她专心致志的看完一本折子,回神却发现江太傅竟然还在那站着。

她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又哑住了。

若是政事,江太傅肯定已经提出来商议了,能让她在这沉默等着的,就只有可能是私事了。

而她需要同顾锦恪讲的私事……顾锦恪的唇角压了下去。

太傅,先回去休息吧。

她清凌凌的眼睛看着江太傅。

江太傅要说的话就被压了回来,叹息一声,行礼退下了。

等她走了,顾锦恪才揉了揉眉心。

关于江墨的事情,她想的很清楚。

既然没有未来了,就不必要再纠缠了,徒做耽搁而已。

她又看了会儿折子,听见辛双在外面禀报:陛下,德太贵君派人过来请陛下去说说话。

顾锦恪神色动了动,随着后宫里的君后,先贵君的倒下,现在先皇的后宫里,还有分量的就是其他几大贵君了。

但是四皇女和二皇女的生父,平日里都是温吞胆小的性子,在宫里除了几个皇女进宫时就跟个透明人似的,女皇生前也并没有多少宠爱了,和顾锦恪更是没有什么交情,又女儿手中也并没有什么权利,因此现在也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这些日子安静的很。

反而显得德贵君一枝独秀。

毕竟他生养的五皇女此时正在边疆,手握兵权,更是进攻蛮国的主力,功勋已经牢牢握在手上,加上女皇生前对他也颇多宠爱,现在算是后宫第一人了。

顾锦恪放下奏折,理了理衣襟,走出殿门:摆驾吧。

銮驾很快晃晃悠悠的到了昭德宫,先皇逝世不久,后宫中的先皇的人都还没搬完殿宇。

此时的德贵君还带着孝,从女皇逝世后,她就请了一尊小佛像,供奉在殿宇里,日日为女皇诵经。

顾锦恪到的时候德贵君还盘着手上的佛珠。

听见侍人的禀报了,两人互相见了礼,他又跪了回去。

顾锦恪挑了挑眉,对着佛像也拜了拜,才问道:不知道太贵君找我何事?德贵君的手上正盘着的佛珠一停:本君只是有困惑未解,想同陛下问个明白。

顾锦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角:是问五皇姐的事吗?德贵君沉默不语,室内安静了一会,最后还是德贵君先打破了这个沉默:先皇驾崩,陛下为何不宣召老五回来奔丧?朕前些日子还看到宫中往来信件,没想到今日太贵君还要同朕揣着明白装糊涂。

对于五皇女的处置,之前就是谈好的,甚至出征之前,五皇女也往宫中递过折子和信件。

女皇临终之前也没有特意提起五皇女顾锦云的意思,顾锦恪就明白是答应是按照她的处置方法处置了。

没想到现在德贵君竟然又在试探她的底线。

德贵君握了握拳:可她也是先皇的孩子呀!不奔丧如何说得过去?顾锦恪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太贵君,朕已经是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是给大家留了颜面的。

若是朕将五皇姐的事情现在就揭出来。

她看向德贵君:五皇姐马上就是一个庶民,五王君腹中的胎儿……朕希望德贵君清醒一点!她甩袖走出去,眉眼含了些冰冷。

德贵君在她身后跌坐在地上。

顾锦恪踏出昭德宫外,才抬头看了看天,外面已经有些暖阳了,只是她却没觉得有多热乎。

陛下!有舒朗的声音传来。

顾锦恪回过头去,看见青年温和的笑着站在那里:陛下,我请你吃盏茶吧。

作者有话说:感谢在2022-07-25 00:20:42~2022-07-25 23: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夭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6、旧账顾锦恪的脸色温和了一些。

乔希跨步上来握住她的手, 嗔道:又是凉的。

他现在在宫里住着,但是孝期之间, 未议名分, 但宫里的人也并不敢怠慢他。

顾锦恪为着他着想,其实是委婉的劝过他回乔家的,乔希却摇了摇头, 他对乔家并没有什么情分,也在蛮国的王都看淡了名分之事,而且他认为更重要的事情是留在宫里陪伴顾锦恪。

这些日子里, 顾锦恪忙碌的很,从先皇手上将大晋这个摊子接了过来, 为大晋上上下下操碎了心。

虽然有仆从侍人照顾着,但是大约是身份的转变问题,况且在没有摸清新皇的脾气之前,并没有人敢多话, 顾锦恪的周围拘谨又生涩。

顾锦恪能看出宫人的谨慎, 她也不大为难宫人, 等着大家适应和磨合。

但这样的情况下,乔希就更拒绝回去了,他若是再回了乔府, 顾锦恪身边就又少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他心疼的很, 留在这里,好歹偶尔也可以督促一下顾锦恪。

比如他看不过眼顾锦恪一人整日的埋首案牍, 便只能常常念叨她,好歹让她多放松了一些。

又比如, 现在的理解与陪伴。

乔希没看她身后的宫门, 而是同她描绘今日要煮的的茶:这大约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 冬天都快要过去了,天气也快要暖起来了。

不过陛下今年冬天还没闲情逸致煮过茶吧,我们可要趁着这个尾巴煮一回。

幸亏我早早集了今冬初雪储了一小罐雪,然后手里还有今年清城府未地动前的新茶呢。

现在小炉子上煨着雪水,咕嘟嘟正冒泡,殿下不若和我一起过去,煮盏茶吃了,暖暖身体。

随着他絮絮叨叨的说话,顾锦恪都能想起往年的冬日,也能想象现在火炉上的景象。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引用白居易问刘十九)她脸上的慢慢带了些笑意,似乎已经看见了咕嘟嘟冒泡的沸水,茶叶落下去,舒展身姿的模样:好啊,今年确实……陛下!殿门前,德贵君不知道何时追了出来。

他跪了下来,眸子里沁了些水意,神色苍凉。

顾锦恪刚刚回暖的脸彻底冰封:太贵君。

德贵君看见她的神情恍惚苦笑一声,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得寸进尺,只是他忍受不了这个孤寂的皇宫。

先皇逝去,他是丧了妻。

现任的女皇又和他没有血亲,也无交情,他唯一能寄情的,就是他的女儿和父家。

可是他又不同于二皇女和五皇女的生父,孩子绕膝陪伴,父家就在京城,若是真的想念,还可以宣召进宫。

他的父家是一方大将,长年累月驻守在外,京城的宅子空的就像个摆设,女儿若是再遵循顾锦恪的旨意,终身不回京城,放弃王位赎罪,那他的女儿也形同虚设了,漫长的人生就像一下没了盼头。

德贵君觉得,他会疯的。

所以他仗着现在先皇逝去的孝道,新皇忙乱,蛮国大局未定的情况,得寸进尺,想要求一个恩典,让顾锦云回来,有一就有二,未来回京城,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德贵君想到这里,磕下头去:陛下,求求你!周围的人噗通噗通全部跪了下来。

顾锦恪脸色难看的让开身子,德贵君是先皇的贵君,严格算来是他的长辈,这样对她行礼,就是再逼她!想让孝道说不过去!若是顾锦恪顾虑一些名声,必定会妥协的。

乔希的面色也很冷,他看着德贵君的眼神里闪过狠辣。

求朕?顾锦恪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忽然笑出来:好啊!来人!巡逻的御林军很快靠了过来:陛下!顾锦恪看着德贵君,温和笑道:太贵君思念五皇姐,也想让五皇姐回来给先皇尽尽孝道,朕怎么能不成全太贵君这一番心意呢?只是五皇姐身负重任,平定蛮国,不能回京。

朕苦思冥想,想了一个法子正好两全太贵君的心意。

现朕封太贵君为特使,请先皇牌位到边疆,既可全五皇姐的孝道,也可以全太贵君思女心切。

朕看这些日子太贵君精神疲惫,怕是盼望这一日许久了,你们快些收拾收拾东西,务必明日就让太贵君出发,早些见到五皇姐!德贵君扶着门沿的手滑落下来,震惊的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你……你……果真是个好主意,陛下此法甚妙!可算是全了太贵君心意!不等德贵君继续说话,乔希笑着拍了拍掌,十分赞叹的模样。

陛下仁心仁德,太贵君想必是太高兴了!他甚至跪了下来:陛下英明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围的人哪里还看不清楚形势呢,都立即跟随乔希的声音:陛下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德贵君蓦地整个人都白了,五皇女顾锦云回宫,他就有了突破口,但是他离宫而去边疆,回宫之事谁又为他运作呢?他若是回不来,顾锦云呢,后期蛮国平定下来,他们难道就要一辈子这样呆在边境?加上若是公布了顾锦云自陈的罪行,他这个太贵君又何去何从?恐怕还过得不如一个乡村野夫!想到这里,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顾锦恪的意思,眼底流露出怨恨来:顾……只是些日子真的是劳心费力操劳甚多,他气得狠了,一口气喘不上来,软软往后倒去,跪在身后的侍人忙扶住他,他隐约听见乔希声音:呀!太贵君竟然高兴的昏过去了!然后是更远更缥缈的顾锦恪的声音:这样高兴呀!那……你们快先收拾东西,尽量今日就出发吧,早些圆了德贵君的渴盼。

她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体贴的让步了。

德贵君更激动了,这导致他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晕了,这里跪着的侍人和御林军可没晕,俱都恭恭敬敬的回禀:是!顾锦恪看了一眼乔希,眼底露出点笑意,她看着侍人们进去收拾东西,扶起乔希,然后冲乔希小声道:走吧,煮茶去!乔希应了一声,点点头,随她走,只是不经意的回头时,望向昭德宫的目光一片凉意。

陛下收拾了他,他乔希却还没有出手呢。

……顾锦恪坐在小亭子里,慢慢饮完了一盏热茶,满足的喟叹一声。

雪水煮的茶果然别有一番滋味,不仅滋味妙绝,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也让人浑身舒适的暖洋洋。

看着她慵懒舒适的样子,乔希眼里也泛出笑意和缱绻,甚至有些痴意。

陛下喜欢,明年的初雪还给陛下煮一罐。

他宠溺笑道。

才一罐呀,小气!顾锦恪没看见他的神色,接口调侃道。

唔,因为一罐已经是我的全部啦。

而且物以稀为贵嘛,我还贪心的想吊着你的胃口,后年大后年,以后每年都给你煮一罐呢。

他凑过来,眼里含笑带情,舒朗的眉目看着顾锦恪,黑色的瞳仁里都是她的倒影。

这样的目光,顾锦恪觉得耳根子都有点烫,她捏了捏耳垂,偏头清咳一声:阿乔,你乖一点!还在孝期呢,偏偏这家伙这两日每天给她输出这么多情话,撩拨人,虽然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可这注意力转移的……顾锦恪只能无可奈何的喊他阿乔。

乔希眉眼带笑,他穿的也肃静,一身简单的青色袍子,笑起来的时候像一根被风吹动的翠绿的竹,让人心情怡然。

他没再说话,只撑着下巴,安安静静的看着顾锦恪,他说的不只是情话,也是承诺和心底期望。

但这些话就不必同陛下说了,因为陛下已经有些羞恼了。

他其实很喜欢陛下这样的时刻,无可奈何又带点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唤他阿乔。

看他的眼神也柔软漾着爱意。

他多庆幸又多珍惜啊,这样险之又险的跑进了她心里。

陪她走未来。

顾锦恪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德贵君却在这天傍晚被作为特使急急送出了宫,一路往边疆去。

听闻消息的后宫众人都是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还好这些日子他们安安静静,没有作妖,德贵君此一去,可还是前程未卜呢,不过人家到底有个出息的女儿。

他们没有这样的倚仗,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安静的度完余生吧,至少吃穿不愁,过的是人人艳羡的神仙日子。

后宫很快安定下来,一点风浪也没掀起,也没有人敢在顾锦恪面前倚老卖老拿架子了。

顾锦恪意外的挑挑眉,不过很快舒心一笑,前朝后宫经过两次处置立威,到底都稳步前行,全在正轨上了,未来的蓝图可以一点点展开。

顾锦恪的目光就放到了其他事上来。

她率先处置的是公仲星。

公仲星如此怨恨她,起因是认为顾锦恪害死了他的小叔叔,这说起来其实是一本冤账。

顾锦恪少年时期,已经在君后面前显出反骨来了。

君后想要拿捏她,不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就是女男之情。

那时候同顾锦恪年纪相仿,身份匹配的小公子大多还是一团稚气,拿这样的人放在顾锦恪身边,后果大约和江墨一样。

君后主意就打上了公仲星的小叔叔公仲泽,年龄比顾锦恪大,温柔会照顾人,才艺容颜也并不逊色。

最重要的重点是,他听君后的话,也目标明确,就是奔着地位来的。

只是君后和公仲泽两个人都没想到,顾锦恪完全不近男色,对公仲泽更是没有一点动心的迹象。

公仲泽看不见希望,年龄又越拖越大,男子的年华就这么几年,他耗不起,然后他就想了一个冒险的主意,想要以救命之恩来搏一搏。

原本此事只是一个计谋,箭必定不会伤到要害,,只是后来公仲泽不知道为何又改变了主意,诈死离开。

顾锦恪自从公仲家回来才开始查,也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公仲泽为什么将当年的救命之恩变成诈死。

原来当年的公仲泽偶然听见顾锦恪与辛双荀己交谈,说要对埋在身边的君后暗子一一拔除杀无赦。

他卧底的很好,甚至和君后联系几近于无,因此是有见识过顾锦恪对待背叛者的手段的,那段时间公仲泽因为自己的计划本来就是惊弓之鸟,加上戒严联系不到君后,惶惶不安之下,又看不到以后做君后的希望,到底还是一个闺阁男子,最后就选择了一开始君后给他留的退路诈死离宫了。

他这样,既能表明自己的忠心,还给公仲家添了一份荣誉。

而且他原本想的很好,诈死后就尽快联系公仲宰相,悄悄回老家,也能富贵一生。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他诈死是成功了,却低估了君后的狠绝,被送到了偏僻之地成为寻常民夫。

后来公仲宰相巡视晋河才联系上。

公仲孤傲,猜到了真相,只觉得愧疚,这些污遭事儿却是瞒着公仲星的,因此在他眼里,都是顾锦恪害了小叔叔。

不过现在顾锦恪对他已经没有了容忍度,因为公仲星的自作聪明,公仲宰相身体被气的厉害,也觉得无颜面对顾锦恪,已经卧床好几日。

而受到算计的乔大人还在大理寺,薛大人还在家,饱受舆论风波。

顾虑着宰相的身体,然后为了让公仲星从此活明白点,顾锦恪特地让人将公仲泽带回了京城。

此时的冷宫里,顾锦恪坐在銮驾上,眼神示意被绑着手的公仲星,仰着下巴冷笑一下:进去吧,今日就让你被抓的明明白白。

公仲星神色有些强撑着冷静,他被抓已经有好多日了,但是公仲宰相不理他,甚至要与他断绝关系,而现在,顾锦恪要带他来看真相。

他内心涌起巨大的不安,但是事情已经不随他了。

吱呀~悠长的声音响起,冷宫殿宇门被缓缓推开。

作者有话说:哈哈哈,今天的营养液,是985哎!!哈哈哈985感谢在2022-07-25 23:59:10~2022-07-26 2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薄荷色景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7、赴死公仲星的视线里率先看到了一脸惊惶又苍老的公仲泽, 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小叔叔。

公仲泽却是被他喊的一抖,甚至不敢应承,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 发髻有些凌乱,惶恐的跪在那里,从上方看过去, 偶尔还能看见黑色的发丝里隐隐泛黄,甚至掺杂着几根银丝,除了隐约精致的五官, 任谁也联想不到这是曾经在京城富有盛名的泽公子。

别人的惋惜好奇却影响不到公仲泽,他现在有的只有后悔, 后悔自己为什么见顾锦恪不怀疑就忍不住要与公仲星重逢,最后又遏制不住自己的贪婪,让公仲星试探顾锦恪,然后让顾锦恪顺藤摸瓜知道了真相, 抓到了他活着的蛛丝马迹, 然后将他抓到了这里。

他不敢抬头去看顾锦恪, 但是顾锦恪的视线有如实质,只让他害怕的恨不得缩到地缝里去,他紧张的抓了抓衣摆, 一双长满老茧和伤口的骨节突出的手格外刺眼。

公仲星却是不知道他内心所想的, 他只是惊讶,他其实在晋河边见过公仲泽的, 只是到现在他都下意识的接受不了公仲泽是这个模样,在他印象里温和的风度翩翩的小叔叔, 就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普通的透着苍老惊惶的男子。

顾锦恪也打量了一下现在公仲泽的落魄样子, 然后敲了敲桌子, 感叹出声:啧……难怪几年以后又阴魂不散的找上了公仲宰相,甚至还来试探她呢,看来是日子过得太苦了。

跟随在顾锦恪身后的辛双和荀己也是摇摇头。

辛双之前还对公仲泽寄予过厚望呢,希望他是陪伴在殿下身边的良人。

可现在看见他这个落魄样子,除了想不明白以外就是恨意了,怎么能做这样丧良心的事呢?竟然想要欺骗殿下的感情,甚至妄图拿捏殿下。

想到这里,她看公仲泽的眼神就是冷冰冰的了,不由得开口催促道:公仲公子,赶紧说说吧,可别耽搁了陛下的时间!公仲泽经受过几年的磋磨,早就不是之前温润如玉的公子了,他瑟缩了一下,垂着头说话时声音有些嘶哑:罪民罪该万死,当年受君后指使,妄图蛊惑少年时的陛下,后来自觉事情败漏,故意为太女挡箭诈死逃走。

公仲泽!你放屁!有更凄厉的声音传了出来,斥骂道。

公仲泽明显声音一抖,却更坚定了:罪民此言句句属实,求陛下彻查!君后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他和顾锦恪之间的关系几年前公仲泽就清楚明白了。

公仲泽也不相信,像顾锦恪这样的人,会千里迢迢把他从晋河寻找到皇宫只是为了给公仲星说明真相。

公仲星有多大面子呀?公仲宰相也不一定呢,直到他来到这一处冷宫,看到狼狈的君后他就明白了。

顾锦恪只是想要借她的手,锤死君后对顾锦恪不仁不义罢了,给公仲星说明真相,一是顺便,二是找个由头将事情扩散出去,让她处置君后时理由充分,也不会有大臣拿着孝道压她罢了。

他面上惶恐,内心也胆寒。

君后已经在冷宫了,顾锦恪还想要以绝后患。

只能感慨当年的自己无知者无畏,竟然真的想要得到这样的人的真心,他今日若是真的想要好好的走出去,或者经此事以后留得一条命在,今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君后攀扯下来。

果然,他听见顾锦恪轻飘飘的似乎又全然不可置信的回问:是吗?君后指使?父君怎么会这样对朕?公仲公子,你不要胡乱攀污父君!陛下,罪民万万不敢攀污贵人,罪民手里有证据!公仲泽掷地有声道!果然,听闻他这句话,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灼灼盯着他,顾锦恪身后的亲近人更是眼睛亮亮的。

碍于养育之恩,顾锦恪实在是不好对君后下手的,但若是有人彻底揭下君后的皮,处置起来就好办了。

这证据就是揭下君后皮的好工具。

公仲泽,你胆敢污蔑本君!本君要你不得好死!顾锦恪!!顾锦恪!!你敢相信他造的假!!你忘了是谁让你登上皇位吗?你忘了是谁才让你坐上太女之位吗?顾锦恪!啪啪啪!伴随着凄厉的话语声的,是君后不断拍打门窗的声音。

君后被关在冷宫的小房间里,他听见外面公仲泽的声音,又气又急又怒,万万没想到当年他都把人送到晋河这么偏远的地方,公仲泽竟然没有被磋磨至死,还被顾锦恪找到带回了宫里来,成为指认他的证据。

原本他被先皇打入在冷宫里,虽然受了罚,但其实没有末路的感觉。

毕竟先皇一死,顾锦恪登基,他是顾锦恪皇家玉蝶上的父亲,对顾锦恪有养育之恩,他如果准备利用以前的人脉手段,制造压力,也能逼顾锦恪将他放出来做太君。

哪里想到顾锦恪如此很绝,行动如此之快,孝期未出就带着人过来要把他定罪!他现在是真的气急败坏了,也有着说不出来的心慌。

他在里面怒号,外面却并没有人理会他。

甚至公仲泽更怕中途生出什么变故,交代的更快了。

罪民有当年君后给罪民交代事情的纸条,还有认识的证人,罪民还能证明当年为陛下挡箭的那场刺杀的人,就是君后安排的!他急急忙忙去翻用一块油布包着然后谨慎贴身缝在粗布麻衣内衬上的证据,然后报出几个名字。

周围听见的御林军赶忙去抓人。

而公仲泽大约是怕将唯一的证据毁了,他拆证据拆的格外小心翼翼。

而冷宫殿内的君后应当是听到他的指认了,高声叫嚷道:污蔑!!污蔑,顾锦恪,你不可以听信奸佞小人的馋语!你忘了是谁讲你从父亲身边抱养你,让你成为君后嫡女吗?你忘了是谁立排众议,让你当上太女吗。

本君为你操了这么多心,是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让你今日这样忘恩负义。

他不停歇的骂,然后又不断提对顾锦恪的恩,顾景科原先只是想听一听两个穷途末路之人的狗咬狗。

但是君后不断念叨以前,就勾起了她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她眸子里闪过冷意:荀己,你从小陪伴朕长大,君后如何对朕,一言一行皆入你眼中,不若你就替朕一一‘孝顺’回来!荀己听闻,摩拳擦掌,甚至按了按指关节。

君后听见这句话,原本以为事情有转机,结果听见荀己周身的关节都在噼里啪啦的作响。

他先是一怔,随后就是恐惧。

他这些年是怎样对待顾锦恪呢?稍有不顺的打骂,随时抛掷茶盏砸人,顾锦恪在他手里受伤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偏偏从身份地位,到父慈女孝,顾锦恪都没办法做出反抗。

如果顾锦恪让荀己来孝顺他,君后根本不敢想这样的场面。

荀己的武功他心里有数,对顾锦恪又是再忠心不过的一个人,他会怎样对待自己?。

君后只要稍稍设想一下,就不由自主的叫出声:不,不要,顾锦恪,你敢忤逆不孝!顾锦恪嗤笑:‘孝顺’父君,朕有什么不敢的?父君不应该感到欣慰吗?听到这话,君后恨不得能不顾礼仪,像乡野村夫一般呸一声。

但他不敢说话,至少不敢挑衅一下现在这样的顾锦恪。

甚至不敢大声叫骂激怒顾锦恪了,甚至生出一些后悔,当时若是对顾锦恪装装样子好一些就好了。

君后的心思流转,外面的人却在他选择退一步的时候生出了各种猜测。

君后当年对陛下当年,很是有些猫腻啊!所有人都好奇,期待的看向荀己,很想一窥事实的真相,但是匆匆赶来的乔希制止了她,也制止了顾锦恪。

顾锦恪吩咐荀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确实是爽快了。

但荀己代表的身份是顾锦恪,沾了这样的事,以后大臣或民间总有一些正义感旺盛的,想要指点江山的人会借此攻讦顾锦恪的。

乔希觉得为这样的人,让顾锦恪背上这样的名声并不值得。

他按了按顾锦恪的手,低声道:陛下,让我来吧。

我听闻君后昔日对陛下的恩义,深感触动,让我来尽孝吧,毕竟侍奉父君应当是我的分内之事!以后有什么也可以说成是他蛊惑君主,又与顾锦恪有什么相干?顾锦恪看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弯唇笑了一下,然后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傻子!其实这些年君后暗地里掷她茶杯,或者给她使绊子,她也并不怎么客气,委婉着,或者借刀杀人也都悄悄报复回来了,甚至到冷宫了,还让公仲泽来把君后拖下水以绝后患,对君后可没留情。

刚才让荀己上,只是不忿君后在这颠倒黑白罢了。

结果乔希这傻子竟然要主动揽这个活,她摇摇头,反握住乔希的手,附耳小声道:不必,待会儿我们再收拾他。

热气喷薄,乔希耳朵痒痒,泛上了一层薄红,这样大庭广众下的亲昵,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向努力给油纸拆线公仲泽,神色冷了一下,然后转回头看顾锦恪时已经是温柔的了:嗯,我去帮他拿证据。

顾锦恪没再阻拦他,看着他上前去,掏出一把匕首,沿着缝线划过,原本缝的结结实实的油纸包一下落下来。

公仲泽看的手抖一下,很识趣的没再争抢,乔希打开油纸包,里面确实整整齐齐的折了一些传信的纸条,因为时间过久,即使平平整整的折叠,也能看见一些皱褶破碎和泛黄。

乔希不由得放轻了手劲,轻轻展开,只是看到上面寥寥的内容,他却很快怒火中烧,手指紧紧攥起来,差点捏碎已经薄薄的纸张。

上面是几次冷冰冰的命令和询问。

询问顾锦恪和公仲泽的进展,询问顾锦恪出行时间安排刺客,询问顾锦恪身边亲信人,秘密事。

那个时候的君后胜券在握,认为顾锦恪是他掌心随意玩弄的人,言语间也没有多少顾忌,行事也不防备,因此吐露的事情竟然还不少。

乔希将证据递上去,正好被指认的人也来了。

大家都是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除了一两个忠心耿耿的,其余人也很快招了,他们和公仲泽互相补充,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揭露出一个狠心的虐待太女,甚至妄图谋杀太女的人,甚至还有人不小心说漏嘴,先皇的药里掺了药物,君后也有一份,甚至拿出了证据。

围观的众人皆是愕然。

随着一桩桩一件件的复盘真相揭露,冷宫的屋子里彻底没了声音。

顾锦恪眼底却闪过一些笑意,攀上先皇之事,倒是真的意外之喜,处理君后也更名正言顺了。

她几乎痛心的拍拍胸口,甚至不嫌事大的找了朝中几个老臣,尤其是礼部的和一些老古板,当着他们的面宣布了对君后的处罚。

父君,朕原以为你之前做错事,先皇将你发配到冷宫,你会改过自新的,没想到您除了那些错事,甚至还谋害过儿臣,谋害儿臣不成,还谋害先皇,父君!!她撇过脸:儿臣不孝,儿臣为君,要将谋害先皇的人绳之以法,儿臣为女,要为谋害母亲讨个公道。

她派人推开那扇之前紧闭的冷宫屋子的门,幽幽道。

斟酒和白绫,父君……选一样吧。

外面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

很快所有人都看向这间屋子,也看向君后。

原以为之前嘶声力竭的叫骂和几日的冷宫生涯,会让大家看到一个落魄的疯子一般的君后。

但有些出乎预料的,君后竟然直直站在那里,沉默的看着他们,服侍,发髻整整齐齐。

他还维持着拖来冷宫的样子,除了君后的冕服,只着了素衣,头上金贵的首饰也没有了,只有素素静静的一支木钗,他双手放在腹前,锐利的凤眼高傲的扫过门前所有人,看见众人诧异的眼神,他嗤笑一声:怎么,本君不垂死挣扎,没有落魄的出现在你们眼前,很不舒服?众人沉默,垂下了头。

君后看见他们垂头,眼里闪过快意,然后他看向顾锦恪,顾锦恪也抬头看向他,两人对视,良久,君后笑了一下:这么多年,本君今日才认真打量了一天你——顾锦恪。

他似乎好笑的摇了摇头:本君后悔了,刚才的发疯。

墮了本君这辈子的骄傲,成王败寇而已!如果他胜了,他一定会掌握顾锦恪做傀儡皇帝,而现在顾锦恪胜了,顾锦恪清算他罢了。

他看向一边端立的两个宫人,一人手里的托盘放着白绫,一人手里托盘放着斟酒。

他嫌弃的看了白绫一眼:丑死了,本君要鸩酒。

端鸩酒的侍人上前一步,君后豪爽的上前一步,端起来一饮而尽,眼里甚至带了些笑意:这无趣的后宫,本君早就待够了,我要去找我的大皇女去了!作者有话说:君后,嗯,其实挺悲剧的,他可以复仇重生,保护好的大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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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上下被接二连三的消息镇的回不了神, 公仲泽因为参与了之前意图谋害太女的事,虽然最后没有成功, 但是主观上和意愿上都都做出了反馈, 顾锦恪懒得收拾他,将人打发出宫里去了。

而公仲星作为一个被利用的棋子,最后被公仲宰相亲自笞打后送到了寺庙里修行余生, 为此赎罪和悔过。

乔大人确实没有那样大的胆量去贪赃枉法,随着事件一件件理清,她很快也被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冤枉的, 成功从大理寺的监牢里出来。

但到底是受了一番苦,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 性格也内敛的一些,也更懂得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意思,回家以后,对家中的夫郎子女管束愈发严格, 甚至开始修身养性, 重新闭门读书, 少了一些钻研的性子。

对乔希更是敬畏了一些,也不打一些不切实际的注意了,甚至承认了之前的亡夫。

甚至乔希听到她的改变以后, 笑了笑道:看了, 这次把她抓进去,反而是好事一件。

至少督促着人重新开始审视自己。

既然乔大人平平安安的从大理寺走出来, 对薛沧薛大人的控告就实属无中生有了,这些做控告的人, 也被一一抓起来进行处罚。

为了表示补偿, 顾锦恪还特意给薛沧放了三个月的假。

假期自然是要好好利用起来的, 薛沧决定回族地探亲一趟,然后带着夫郎和薛公子出去来一场短暂的游学也可以说是微服私访,遍寻地方上的冤情。

顾锦恪准了假,薛沧在出发前特地到宫中给顾锦恪辞行。

彼时顾锦恪正看着一摞厚厚的,堆得高高的奏折,今天薛沧在下面禀报的游学路线,心里可以说是突然冒出了一股酸味。

薛沧准备去的地方,可是有不少大好河山,还有不少名家小吃呢。

想到她的臣子四处出游,可怜她这个皇帝却要在宫里每天996、007,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顾锦恪颇有些牙酸的打断了薛沧细致的规划:行了行了,别说了,朕知道了,朕知道你要带着夫郎儿子一块出游了。

薛沧眉梢微挑,露出一点几不可查的笑意,她确实就是故意的,以前顾锦恪在她手底下学习的时候,她大概就窥见了这位女皇陛下的本质了,这回是真的热爱江山,热爱子民,却是真的热爱玩乐,热爱美食,热爱享受。

但是谁让顾锦恪让她有些不爽呢。

她想到这里,眉梢里潜藏的一些笑意又压下去,变成了忧虑和气愤。

顾锦恪看见她眉眼间的一些情绪,也是哑然,张了张唇却说不出口,毕竟这件事情,她是理亏的一方。

没想到却是薛沧主动提起,殿宇内因为君臣私下谈话本来就只有一个随侍的辛双,和隐在暗处保护安危的荀己,薛沧便也没有避讳,她郑重道:陛下,老臣今日要说最后一件事。

顾锦恪垂下眼睫:你说吧。

薛沧张了张唇,想到小儿子和她信誓旦旦说的话,抬头看了顾锦恪一眼:阿栾说,他想……她说完她想,就又沉默下去。

顾锦恪却从桌案后面站起身来,绕过桌案,走到薛沧近前:他……说什么?母父之命,媒灼之言……他想……托我给他和陛下退婚。

话落,殿宇内安静的轻飘飘,便是再了解这位陛下的秉性,薛沧这会也是额头冒汗,内心忐忑,薛栾竟然让她这样和陛下说……若是陛下恼羞成怒,或者以后记恨……她难免有些忧虑,可之前薛栾站在她书房里信誓旦旦的让她这样对殿下说时,还有现在她站在这里,真将这句话说出了口时,薛沧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这可是先皇下的圣旨,,他儿子要退婚的人可是当今陛下啊!可是想到这些日子里儿子的郁郁寡欢和时常的走神,又让她一点儿也不后悔。

这也是为什么她做出游学的决定。

但是,半响,也没有见发怒的声音,薛沧悄悄抬头去看顾锦恪。

却见顾锦恪微微偏头,声音有些哑,握了握拳头:我知道了。

她用力吸了几口气,情绪平稳了一些:先皇的圣旨朕会解决的。

薛沧怔了一下,赶紧抱拳谢恩:小儿猖狂,多谢陛下包涵。

顾锦恪勉强笑了笑,却是没有答她这句话,这本来就是她亏欠薛栾的。

薛沧一辈子忠君爱国,还是第一次这样在女皇面前越矩,多年束缚她的规矩,还是让她在这个殿宇里待不下去,见顾锦恪没有责怪的意思,匆匆行礼请辞退下了。

以免陛下想起来以后恼怒,她现在还是赶紧溜之大吉吧,等到她们休完假回来,陛下应当将这件事情忘得差不多了,若是陛下以后再记恨,他就带着夫郎孩子远调其他地方,或者辞官归隐,不再招惹陛下的眼睛就是了。

……薛沧过来辞行,本来就是因为她们定的出发时间快要到了,第二日就是她们一家算好的出发时间。

早早的,薛家就启程出了城郊,京城的城郊有个送别亭,薛沧的同僚友人都是知道她今日要回乡的,都纷纷前来送别,等到应酬完送别的友人,天已经微微亮了,冬末初春的时候,薛沧喝完送别酒,也微微冒出了一些热汗,她看了看时辰,到底上了马车,伸出手去挥别:很快就会再见的,你们先回去吧。

然后依依不舍得友人分别,马车哒哒哒的跑了起来,拐了个弯,彻底将友人们的身影甩到了后头去,一点儿也看不见了。

薛主夫看的好笑,平日里端肃刻板的一个人,竟然也有这样的时刻,但他是一个贴心贤惠的夫郎,还是递了一方干净的素帕给自家妻主:擦擦汗吧。

薛沧不好意思的笑笑,但是还是很享受自家夫郎的体贴的,她接过夫郎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的汗水,刚刚抬头,就看见安安静静伏在马车窗边的薛栾。

马车的车窗只微微撑开一条缝隙,方便进来新鲜的空气,薛栾就侧坐着趴在那里,圆溜溜的眼睛沉静的注视着窗外,专注的很,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薛沧就想起她昨日从宫中回来以后给将顾锦恪的反应说给这个孩子听时,这孩子的反应。

他似乎垂下眼睫,然后很快轻轻的笑了笑,道:那就好!后来就再也没有别的反应了,辞别了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但今日的表现……薛沧妻夫都怕惹到自己孩子的伤心处,便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甚至假装着没发现什么异样,和夫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实则暗地里的余光都落在他身上关切着。

薛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暂时也没有发现母亲,父亲隐晦的关心。

他只是看着狭窄缝隙里沿途光景,不知道自己想要想些什么,或者现在心里有些什么情绪。

直到,狭窄缝隙里偶然窥见的身影,浮光掠影的跑进他眼睛,又跑出去。

停车!他忽然急促的喊。

驾车的马车车妇狠狠拉了一把缰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吁~公子,大人,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她问到中途,话还没说完,马车也还没停稳,车厢门突然就被打开了,穿着锦袍的小公子一下子跳下马车来,就往车后跑过去。

他带起一阵风声,车妇愕然:公子,大人,这……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的薛沧妻夫也惊愕出声,薛主夫甚至还想跟着下去。

这是出了什么事情,急急慌慌的,马车都没停稳呢。

若是摔了可怎么办?反而薛沧历事多,一瞬间的惊愕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甚至有了自己的猜测。

拉住了准备跟随下车的薛主夫,劝道: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解决吧。

薛主夫一时没回过神: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能让他家薛栾失态的,捞出这样迫不及待的神情的人是谁时,又忍不住惊讶:你是说……他没敢大大咧咧说出来,伸手指了指天上,薛沧点点头:应当是的。

想到那位如今的身份,薛主夫忽然压低声音喃喃道:我忽然有些理解薛栾为什么是今日这样了。

这样的女子,若是他年轻的时候,必定也阻挡不了这样的魅力,会喜欢上的。

薛沧眉头跳了跳,但是想到如果真的是顾锦恪出宫,他又是一时哑然。

薛沧却没有这么多念想,他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不可能见到的人。

他几乎是看见她影影绰绰身影的那一个瞬间,脑海里就已经是一片空白,下意识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折返回头去追,直到他跑到那个人面前,看见对方也有些惊讶的脸色,脑海里纷杂的思绪才匆匆冒出来,理智也跟着冒出来。

他在后知后觉的想到,他这样匆匆的出现,会不会影响到她呢?他因为极速奔跑,呼吸急促,脸颊泛红,但离着顾锦恪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却停下步子,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只抬头看着她,一时进退维谷。

顾锦恪带着荀己站在路旁的一颗树后半遮着身影,原本只想悄悄送别薛栾的,因为等到这一次游学回来以后,她们两个人的婚约就应当解除了,以后一个长居宫中,一个是深闺男子,应当不会有再见之时。

只是也没想到被薛栾看到了,而且薛栾看到以后,急匆匆跑来见她,等到走进了又是一副近乡情怯的样子,她看见薛栾脸上因为疾跑覆上的红晕,还有不知不觉湿润微红的眼眶。

到底还是先迈了步,先开了口:别哭。

薛栾像是才反应过来:谁哭了,我才没哭呢!我只是……只是……只是什么,他却也说不出来,只是目光不自觉的贪婪的盯着顾锦恪。

顾锦恪便也没说话,两个人安安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冷风吹过,穿着单薄的薛栾一个战栗,才险险回过神来:时辰不早了,那我走了,陛下也快回宫吧。

他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也收回心底压抑的情感,微微扭过头转过身去。

顾锦恪解下身上的披风,罩在他单薄的身上:嗯,去吧,一路顺风!温暖兜头而来,带来的还有他贪恋的气息,薛栾握紧斗篷两边:好,多谢陛下,也祝陛下国泰民安。

妻夫和顺。

他在心底默默补充完,往前慢慢的走了几步,然后不回头的走到自家马车前,才转过身去。

原本以为原地已经是空荡荡的了,但是他扭回头,顾锦恪还负手站在那里,目光温和的看着他。

薛栾忽然就落下泪来,又跑了回去,一把抱住顾锦恪。

他好想反悔啊!他不想退婚了!他根本舍不得!作者有话说:我爱小薛~感谢在2022-07-27 23:58:13~2022-07-29 00:0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近南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9、登基(正文完)但他心底最深处的理智还在, 知道顾锦恪的选择和性子,她心底只装的下一个人, 她也只会选择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他薛栾不是不能强求, 可是他若是强求了,他们之间的情谊反而会毁了。

薛栾不想顾锦恪恨他,所以他也选择不再束缚他, 甚至主动退婚,让顾锦恪知道她亏欠他,也……让她一辈子都记得他。

他觉得这应当是他这辈子最聪明的主意了。

想到这里, 他眼泪落下来,浸湿了顾锦恪的衣衫, 灼热的让顾锦恪只觉得心口一烫。

但顾锦恪握了握拳,到底是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感情浅薄,给了一个人,就给不了另一个人了, 如果一时冲动, 将薛栾带回宫中, 日久天长只会毁了薛栾而已。

薛栾似乎也猜到了他的反应,他最后抱了一下顾锦恪,吸了口气, 然后笑了笑。

这回他真的松开了顾锦恪, 一步步往后退去,退到一半, 他转过身快步跑了起来,刚才强忍着的眼泪不断滑落, 但他没管, 快步上了马车道:启程吧!他眼泪无声的落, 吩咐车妇的语气却很坚定,甚至没有听出一声泣音。

薛家妻夫隐隐约约看了明白,只能在心底隐隐叹息一声。

薛家主夫心疼儿子,将人揽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哄:栾栾不哭了啊,不哭了,不哭了。

嗯。

薛栾的声音带着鼻音,在车厢里闷闷的响起来,车妇听着吩咐,也不管身后到底有什么,架着马车吆喝一声启程了。

停滞的马车又跑了起来,带起土地上的泥灰,很快跑远了。

顾锦恪一直看着,直到马车带起尘灰都彻底消失了,她才悠悠叹息一声,负手转身:走吧……天边的太阳跳出地平线,阳光斜斜洒落在她身上,也洒落在这片土地上。

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呢。

她笑着道。

……是真的有很多事,处理政事的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要到了朝廷上下准备的登基大典。

礼部的有不少老臣操心的很,先皇逝去,新皇孤孤单单一个人,就有不少人提议让之前先皇赐婚的薛栾在这一次的登基大典中,一起大婚,然后一起封了君后,但是谁都没想到顾锦恪竟然准了薛沧的假,让人带着夫郎和薛栾回祖宅了。

不少人扼腕叹息,甚至想要将人给追回来,毕竟只有女皇和君后大婚,才可以绵延子嗣,保证朝廷的下一代。

但这行动还没有正式实施,就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给吓得将信将疑了。

外面大街小巷不知道何时有了传言说薛栾是个小福星,是老天降下来保佑一城百姓的,要替老天在外面福佑百姓,但不可入皇宫为君,这是束缚福星的事,会折损福运的。

折损福运,损谁的福运?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了,因为无论现在是伤着福星,还是伤着女皇,还是伤着百姓,抑或伤着自己,都是万万不行的。

既然不能入皇宫,那君后的事儿自然就不成型了,这消息左传右传终归传到了皇宫里,听闻当今女皇感怀上天之恩福佑大晋,亲自取消了婚约,并赐封薛栾县主,让他为不平鸣冤,行福佑百姓之事。

后来薛栾县主一生果然也不负皇恩,他继承了他母亲的遗志,也没有辜负圣旨,他修善堂,为蒙冤者昭雪,为不平事发声,(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既然没有了君后,登基大典只能是女皇一人完成,朝中礼部,尚书局一片忙乱,到底在吉日之前将一切事宜都准备就绪。

登基大典前的一夜,辛双过来勤政殿催促顾锦恪休息,却见顾锦恪竟然没有在批奏折,反而站在窗前,看着虚空正入迷,她一愣:陛下?顾锦恪正站在窗前看月亮,听闻她的行礼声,也只轻轻嗯了一声,但动作一点没变。

辛双有一些操心:陛下,明日就是登基大典了,要祭祀行礼,流程多事情又繁琐,明日陛下还要以一个好的精神面貌出现,不若早些歇息吧。

朕知道,辛双。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她淡淡一笑。

朕心中有分寸,你先下去歇着吧,我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她说。

辛双有些犹豫,但到底跟随在自家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还是有的,顾锦恪从来不在大事上含糊,心中又极有主见,她若是打定了主意,是很难改的。

既然陛下说了要去见老朋友,那无论如何都是要去见的了,她只能妥协应声道:是,那陛下早些歇息,老奴先去睡了。

顾锦恪淡淡颔首,等辛双退下,彻底见不到人了,她才喊了一声荀己:荀己,陪我走一趟吧!她轻轻叹息,荀己从黑暗中闪身出来,悄无声息的跟在她身后,将她的四周护持的严严实实。

顾锦恪笑了一下,沿着宫中秘道去了皇陵,在登基前,她想她总要去见见原太女的。

还是原来那间屋子,顾锦恪让荀己守在门外,独自推门走进去。

现在皇陵没有幽闭圈禁的皇室族人,这里安静的很,月光落进来,能看见原来的屋子里面陈设也没有改变。

顾锦恪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桌上一根素烛,同借着月光不同,室内燃起一点微弱烛灯后,暖黄色的光芒亮起,这室内忽然就温暖起来。

顾锦恪笑了一下,盘腿坐下来,她慢悠悠的镇纸,磨墨,然后提笔抄了一卷经文,又写了一封信。

她心情愉悦,仿佛是在给一个多年老友畅谈她的开怀之事,她的目标和野望,然后她吹干她写的东西,放在了蜡烛的火光上。

火光沾染一点边角,然后飞快侵袭而上,将一沓纸张慢慢全部吞没了。

顾锦恪看着火舌一点点包裹住纸张,蓦地笑起来:遥寄你!愿你新的一生,平安顺遂,温暖常伴。

愿你新的一生,得偿所愿,国泰民安。

房间里蓦然亮了起来,大约是被这火光映的,顾锦恪似乎又看见那张同她一样的温和绝色的面容,她缓缓笑起来,是开怀也是祝福。

顾锦恪便也笑起来:你可以看看我的大晋,我的子民,她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强!……铛……浑厚的钟声响起,顾锦恪由着侍人给她穿上冕服,带上珠冠,然后迎着初生的朝阳走出大殿,那里,文武百官已经分列整齐,装束俨然。

看见顾锦恪出来,众人统一跪了下去,礼部尚书和司天监的人一起,展开了书简,神情严肃的宣告了一遍今日的流程。

新皇登基,要先去祭拜天地,宗祠。

顾锦恪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皇室祭坛,祭拜天地。

而后入宗祠,祭拜宗祠,礼部的书简长长,礼部尚书的声音浑厚有力,读了一篇又一篇的宣告。

然后众人返回皇宫上朝的保和殿。

顾锦恪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挥袍坐上凤椅,公仲宰相弯着腰递上了传国玉玺,顾锦恪接过,殿内所有人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三遍以后,殿宇内的声音才止歇,众臣听见顾锦恪沉稳清亮的声音:众卿平身!一众大臣才站起来。

顾锦恪微微偏头,看向身侧随侍的辛双微微点了点头。

辛双深吸一口气,跨前一步,扬声道:新皇有旨!众臣复又跪下,辛双弯腰取过装在匣子里的圣旨,缓缓展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皇天之眷命,众神福佑……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

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皇侄大行皇帝,运抚盈成,业承熙洽。

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

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

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建元建安,明年元旦始,大赦天下,与民更始……钦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铛……铛……铛……朝堂的里的声音悠远,钟声缥缈,顾锦恪在众臣跪拜中抬头看向远方,仿佛看见了大晋的河山和子民,她眼神悠远又坚定。

从这一天开始,新皇继位,大晋将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皇宫内,后宫,乔希所有所感,抬起头来,入目的尽是朝阳,原来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将光辉洒满了整个殿宇。

他轻轻一笑,伸手去握这暖洋洋的光线:是朝阳啊,也是春天,它来了。

同一时刻,也有不少人抬头远远看向皇宫的方向。

皇帝登基的时间,早些日子就已经扩散出来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呢。

是清城府子民,她们在知府吴连的告知下,互相协商,组织好一切,计算着时辰,当代表着时辰的铜锣敲响,无论是臣子还是百姓,无论是老幼青壮,无论是在高宅府邸,还是在田间地头,人们都悄悄放下了手中的事,整肃衣冠,向着京城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们相信,在新皇的带领下,清城府会越来越好,恢复灾前的一切,甚至更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是边疆饱受战火的百姓,和伤残的兵士,还有曾受军饷亏空的军士,她们也早早的期待着这一刻,等着小儿奔走宣告时辰到了,所有人都是热泪盈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们相信,她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安稳顺遂,她们的未来不会日日惶恐因为蛮国而骨肉分离,夫离女散!是原蛮国土地上正在平乱的军队,某一刻,她们整肃队伍,行着军中礼节,跪了下来,声音铿锵有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作者有话说:登基的圣旨来源于网络搜索~原本还想正文写点什么的,想了想,正文还是就到这里吧~这里是一个新的起点~其他的放在番外。

呜呜,我爱宝贝女儿~也谢谢一起陪伴《太女》你们,呜呜,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