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老大以及不成再看屋内, 老的老小的小,其实他如果硬要突围,也是挡不住他的。
正准备来硬的, 篱笆外出现了一个青年,隔着篱笆张望,小屿,你家怎么没人呐?我过来找你有事, 开下门。
穿着衙役制服的林青树正在张望, 所谓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他一来, 把彭老大吓的一个趔趄,当场摔在地面上。
林青树一看里面对峙的架势,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推门进来,一巴掌先把彭老大按在地上,这才有心思问:没事吧?这是不是偷东西的小贼?林青树这段时间天天搬东西干活, 力气大涨, 压制一个男人轻而易举, 两手一扭就把彭老大按翻。
彭老大起初以为林屿在吹嘘,没想到真碰见一个衙役进来,心里一慌后连忙说, 我招, 我招啊!千万不要把我送到衙门!进了衙门不管好赖, 先打上二十棍子, 他的屁股消受不起。
林青树虽然把人按住了, 却觑着胡婆婆的脸色, 让她来做最后的决定, 满屋子的人视线都集中在身上,她深深叹息,把两人分开,问清楚他们到底要干嘛。
不孝子是出自自己家里的,只有她来做决定最合适。
他们先把彭老大捆起来,再把彭兰兰搁置在另外一间房内,以她为突破点。
就算知道许多的绿茶招数,彭兰兰毕竟年纪还小,并不像大人一样嘴巴紧,一股脑的竹筒倒豆子。
她知道的就是,她爹让她过来讨好胡婆婆,不管什么样的招数都可以,她总归也是个小孩子,对她警惕心不会太高,等到熟悉了环境之后,再装做不经意发现掉色的布料,从而获得胡婆婆的感激。
原来如此!林屿豁然开朗,难怪他说这个计策怎么这么简单,原来目的从来都不是让他们的产品出问题,而是要获得胡婆婆的感激和歉意。
试想一个一直被怀疑的人,反而主动做出帮忙的行为,能有多少人不产生愧疚呢?再想想更符合逻辑,好容易养大一只下金蛋的母鸡,谁会一把毒药毒死?当然是想办法骗过来,抢过来,据为己有才更符合利益啊!彭兰兰知道的也就这些了,但已经包含了关键信息,剩下的也不用问了。
林屿担忧的望着胡婆婆,生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毕竟也是......唉!感情又不是收放自如的东西,就算真的生气,事后想想也会后悔难受。
我没事,真的。
出乎意料的,胡婆婆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想象的难受,大概这心在十六年前已经伤透了,伤狠了,反而有了抵抗力吧。
早知道这人是什么德行,现在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我会负起全部责任来。
胡婆婆充满歉意,对着林屿道歉,他还没来得及劝慰,楚楚已经抢先发话:这这么能算是婆婆的错呢?错也是错在起坏心思的人身上。
我手里拿着银子出门,别人见财起意跑去抢劫,最后蹲了大牢,当然是他自己的问题!话是如此说,但我...这次发现的早,又没有任何损失,婆婆何必难受。
如果真难受,就把心思放在新品研发上吧!多开发一点新品,咱们也多赚点钱。
那是当然的,不用提胡婆婆也记在心里。
关于彭老大到底要怎么处置,最后还是胡婆婆自己下了决定,她让彭老大自己写了一份认罪书,把自己是怎么得到消息的,怎么作恶的事情写的一清二楚,最后签字画押作为证据,连彭兰兰那份也没少。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了,当初你怎么认贼做母的事,我还记着,也别再有下一回,否则我直接去衙门告你不孝,让你身败名裂,让街坊四邻都知道你的真面目,让你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抬不起头来,我说到做到!当着彭老大的面,胡婆婆把认罪书妥善的收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彭老大知道,这回他是真的碰到胡婆婆的逆鳞,胡婆婆不会再手下留情,眼巴巴的带着彭兰兰走了。
就这么放他走啊?以后他要是再来怎么办?林青树很是不解,他觉得以牙还牙才痛快呢。
那是你不了解这种人,他如果不知道我有钱还算了,现在知道我有钱,吃香的喝辣的,却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得给他,他心里能过得去?尤其是,他本来还能名正言顺拿到这笔钱,现在却只能干看着,什么都没有,光是想上这么一想,都足够他郁闷了。
就如同买了彩票,没中奖跟中奖之后彩票丢了,感觉能一样吗?肠子都要悔青了,偏偏还是自己作的。
不得不说胡婆婆这一招,虾仁猪心,掐中对方命脉。
掉色布的事情告一段落,胡婆婆整个人反而来了精神,以前呢她做事也认真,但没有这种打鸡血的感觉,现在她成天风风火火,张罗着扩大销量。
现在已经时机成熟,玉香雪打出了名气,普通绢花应该乘势而上,占领市场。
她认真的说:首先,先给咱们的普通绢花取个名字。
高端绢花叫玉香雪,好听兼具诗情画意,普通绢花也不能输阵。
那叫什么好呢?要好记忆,要郎朗上口,不如就叫飞红吧!也象征着绢花的颜色带给大家红红火火。
红字太直白,不如叫飞鸿,也有飞黄腾达的意思,更妙!于是一经商议,名字定下来后,胡婆婆专门去联系在翠州走街串巷的货郎,问他们要不要进货去卖。
林屿这才懂了她的想法,以前她是躲着熟人,现在是恨不得让熟人都知道,她赚钱了!等全城的货郎都在卖飞鸿绢花,还不把彭家的人气死?本来他们还想着,可以适当让利给货郎,让他们愿意过来进货,没想到消息一放出去,门槛都差点踩踏咯。
我早就想要进你们家的货了,奈何一直找不到门路。
这位姓何的货郎是他们团队里的小头头,他还带来五六个货郎,一见面就是一顿吹捧,现在可好,财神爷送上门来啦!说的林屿怪不好意思的:原来产量太低,这不是供应不上嘛!所以现在才开始找你们铺货。
应该的应该的,品质最重要。
何货郎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要是品质不够好的东西,客人还看不上哩!等一等也值得。
两人一顿商业互吹后,何货郎终于下了订单,一口气定了五百只飞鸿绢花,据他说,这点货量顶多是洒洒水,对翠州整体的客流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一个大城市的潜在客户是真多啊,怪不得大家都想往大城市里钻,林屿感叹着。
飞鸿绢花的定价十五文,批量拿货的话是十二文,何货郎拿到翠州卖的话,价格可能是十八到二十不定,全看他碰到的客户。
利润虽然很高,但是来回路途也辛苦。
拿到绢花后,何货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其实,我还想进点香膏...香膏价格贵,大瓶装一百文,小瓶装六十文,因为工艺复杂,耗费人力,你们拿去了,会不会没什么赚头?林屿一怔。
怎么会!只要东西好,就是一瓶一百三,也有人抢着买,甚至更贵。
何货郎说,翠州稍微上档次的香粉香膏,卖五百文,一两的也是大有人在。
单价高的东西,利润反而更多,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类型。
原来不论什么时候,奢侈品都有市场,林屿于是先给何货郎拿了三十瓶的香膏,告诉他封条上注明了生产日期,超过两个月最好不要用,也记得提醒客户。
只要东西没变质,何货郎都觉得可以用,他还新奇的望着小瓶子,头一回碰到这种使用日期哩!好在他听劝,都一一记在心里。
送走了何货郎,胡婆婆赞赏到:干的不错。
嗯?林屿不明所以。
他们这些货郎看着每天走街串巷,风吹日晒很辛苦,其实消息特别灵通,更跟客人聊的上天,只要肯推荐,咱们的绢花火起来是早晚的事。
胡婆婆斗志昂扬,别的不说,我先回去督促她们做活了。
五百只绢花唉!至少也要做七八天,赶紧忙活起来。
林屿原先还以为胡婆婆说的夸张了,没想到是他小瞧了何货郎,他拿走店内的存货后,没过三天又来了。
全卖光了?林屿不可思议,平时这些绢花够我们店里卖上半个月啊!也是运气好,碰上几个大客户,没几天就卖光了。
何货郎笑的格外不好意思,这次订单加倍。
唉,林屿现在发愁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销售速度,他得回去催簪娘加班呐,996或者007干起来。
第一百章听说有订单来, 簪娘比林屿还打鸡血,一干就是好几个时辰,恨不得马上把布料转化成绢花, 再一批批送出去赚钱。
反而是林屿,让人提醒她们每隔一个时辰就起来转悠两圈,活动眼睛和身体。
钱是赚不到完的,要是身体累坏了, 反而还要花钱去医治, 而且还没办法继续赚钱,这不是倒亏本吗?林屿再三强调着, 这才让各位簪娘们勉强答应按时休息,尽管如此,她们还是干劲十足。
不因为赶工就忽略品质,做好的绢花依旧要在空房间搁置三天,散去胶水味道才能放进盒子里,交给何货郎。
何货郎心急, 甚至直接跑来村里跟他拿货。
实在卖的好啊!不仅手工精致, 花样还多, 不管是小姑娘还是上年纪的妇人都能挑到喜欢的花样,怎么不受欢迎?何货郎拈着一只迎春花,笑的格外高兴。
绢花一批批的从簪娘们手里做出来, 放在货郎们的货架上, 传递给大街小巷的妇人。
某条巷子里, 货郎刚刚背着货箱过来, 就被妇人们团团围住, 询问他有没有什么新货到。
有有有, 绢花补货到了, 上次的玫瑰花型因为手工复杂,只有三只喔,反而是海棠有五只,欲购从速啊!那我要一只玫瑰!给我给我!还是给我吧!何货郎给他下属的货郎小伙伴分配时,尽量考虑到不用重复的颜色和花型,看起来每一只都有点小区别,不会撞款。
抢到绢花的妇人乐开花,炫耀的别在脑袋上,好看吗?好看,我再教大家一个新的发式正好用来搭配绢花,简单又好看的...货郎麻利的拧着头发,好容易抢到一朵海棠花的彭大媳妇,美滋滋的听着,手里的花朵的确好看又别致,只可惜最受欢迎的玫瑰没了,她只抢到海棠。
听了货郎教的发式后,彭大媳妇回家对着铜镜慢慢尝试着扭啊扭,终于扭出一个满意的,揽镜自照,觉得自己比小姑娘也不差什么嘛。
刚回家的彭老大一看到妆台上的绢花和包装纸,登时面色狰狞怒火冲天:这是哪儿来的?!买的啊!难道还能从天上掉下来?彭大媳妇翻个白眼,你凶什么凶,我买只绢花都不行?抠门!她竖起眉毛,大有一言不和就吵架的架势。
她气势一盛,彭老大反而瘪了下去,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没事了,彭大媳妇反而有事,开始絮絮叨叨的念着:让你出去赚银子,你溜达一圈空着手回来,家里吃什么喝什么?西北风都有人抢呐!还有,咱家两个男孩都到了年纪,就是不说新建个院子,至少也该新修个房间吧?她嘴一撇又说:你是老大本来就该拿大头,不然还让老二占了这个便宜?嘴上说的亲热哥哥弟弟的,碰到事情一点用没有。
还有那个老三,他跟你们老彭家有一文钱关系吗?他那个娘又那样,别弄到最后,老爷子的一点私房,全都归到老三手里,这亏才吃大了......她絮絮叨叨说的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最核心的就是一个钱字,可越是听,彭老大越是难受和胸口发闷,憋屈的慌。
本来,他是完全不用为了钱发愁的,他算过一笔账,亲娘手里至少也藏着五百两银子,随着产业的发展还会越来越多,这只金鸡的潜力很好,至少够家里吃上两辈子!别说修新房间就是盖新院子也有钱!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没了就是没了,以后也不会有,再隔十年也不会有,一笔巨大的财富在他面前晃了晃,让他瞧了几眼银子的光亮,然后拍拍翅膀飞走了。
现在彭老大陷入了巨大的懊恼之中,心里的酸水淌的到处都是,充满了悔恨跟难过,如同慢慢的火焰,烧遍了全身。
他听不得绢花或者类似飞鸿的词语,一听到就会耳边发懵。
他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悔恨还只是一个开始,等到以后,玉香雪的绢花成了达官贵人的专属,成了贡品,胡婆婆还得了一块御赐的匾额,那才是他悔恨的终点。
只是已经太迟太迟了。
*话说回来,尽管订单紧张,林屿也不会刻意的压榨簪娘,让她们日以继夜的做,毕竟眼睛跟身体要紧。
她们慢慢赶制这绢花,男人们就忙着种蘑菇,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育,新长出来的蘑菇已经有了手指头大小,只等着上市采摘。
林屿提前告诉白县令,毕竟这大批量的货还等着采摘呢,总要给个章程出来。
白县令听说消息后,特意空出半天时间,要跑来林家村看个究竟。
那可是父母官唉!平时就想见也看不着,更何况是亲自来他们村里呢?消息传出来,林家村的人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的接待父母官,更是有人提前三天打扫家里,焚香沐浴。
这次接待的地址,理所当然的设在村长家里,他让家里的儿媳妇提前把蘑菇房打扫的干干净净,生怕弄脏了。
白县令准时到来,第一站就是村长家的蘑菇房,他皱眉看了看环境,还是踩了进去。
里面带着一股腐烂的麦草味道和水汽感,并不是很好闻,尽管透了气也是如此。
但跟环境相比,蘑菇的长势就很喜人了,一个个白生生的,立在麦草碎之上,再过一段时间,就能长到成熟,端上居民的餐桌。
这么一间房子,能够养出多少蘑菇?白县令很感兴趣的问。
村长顿了三秒,终于发现这个问题好像在问他,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回答?当然是村长回答,他怎么说也是一村之长吗?村长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前几天小屿要逼着他背诵一些资料,他回忆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说:一般种一次菌丝能够收三茬,每一茬的产量差不多投入一斤的麦草碎,能够收获七两的蘑菇。
然后是,每年能够种春秋两季,避开最热的时候,还有需要每日通风,早晚按量浇水.....理清了顺序之后,村长背的也没那么磕巴了,毕竟都是种庄稼的老把式,顶多是把方法换了一换。
不错,这次表现的很不错,林屿心想,村长大伯伯也没有那么怯场嘛。
嗯,还行,再带我去看看其他的人家吧。
白县令状似威严的点头,谁也看不出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因为不知道县令会看哪家,所有人都打扫了院子,不论怎么看都没有轻慢。
一边走村长一边介绍:林家村一共有八十四户人家,每一户都种了蘑菇,但是根据自家的人口稍微调整过,最少的也种了一百来斤,产量很高。
白县令满意点头,他的命令都被一丝不苟的执行了。
中午,除了特意准备的山珍河鲜,还有一道炒蘑菇一道蘑菇汤,供白县令尝鲜。
尝过看过,对于整个产业有了了解,白县令终于松口,不日就会有一个商队前来,把他们产的蘑菇都运送走,带到临近的县城跟翠州销售。
他们只需要采摘而已。
这可省事多了,并不需要他们去寻找渠道。
临走之前,白县令更是大笔一挥,留下他的墨宝,上书长兴蘑菇四个大字,还盖了他的印鉴。
村长反应极快,立刻跪倒,口口声声说要把墨宝刻成石碑,就竖立在村口最醒目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看到。
白县令勾起满意的笑容,真上道。
林屿总算转过这个弯来,他图利,白县令图名,原来如此!但大家都能获得利益,加上运送的商队,算是三赢?*商队停驻在林家村村口,一筐筐的把蘑菇搬运走,再换成铜钱,分发到各个村民手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然是交给村长的,他好好的过了一把瘾,再次叮嘱村民保密。
尝到了甜头,村民当然不会到处说。
商队收走的价格比之前零卖一样,一百文,其中林屿抽二十,这一笔他也赚了不少,但经过之前有二十套绢花的洗礼,面对这点银钱,林屿很淡定。
不就是一天赚了十两嘛!小意思!而最近深居浅出的林家村,一整个神神秘秘,早就引起隔壁村的警惕,说他们神神叨叨不知道干嘛,在村外探头探脑的想要一探究竟。
一直不让外人进出也不是个事儿,村里人商量之后就开放了,那些好久没回娘家的,要出去走亲访友的,如同被关久的二哈,撒着欢的要出去逛亲戚,有钱不出门,如同衣锦夜行啊。
可大家都是种田的,一年收成有多少掐指一算都晓得,种也种不出花来,只可惜村民嘴都闭的紧,打死也不说。
那些外嫁的,娶亲的,打着走亲戚的名号过来找村长,就连村长自己外嫁的两个闺女都不例外,闹着要知道到底什么赚钱。
事关机密,村长任由怎么闹也没有开口,他可是得了白县令的叮嘱,要尽力把种植之法控制在一村之内。
村长闺女气咻咻的走了,但没过三天又转了回来,继续恳求。
这时林屿正好需要更多做绢花的人手,他站出来提供了解决的办法,让一部分的妇人过来做最简单的分装工作,流水线式生产,也不需要她们有多精湛的手工,只要会缝线会用剪子就行,她们负责把花瓣裁剪好,缝好,然后把半成品交给熟练的簪娘。
拿到手工活的人也相当满意,在家就能赚钱补贴家用,赚多赚少全看自己,何乐不为呢?簪娘们更是少了步骤,速度更快,还不会轻易泄密,整个产业链运转速度更快,成功供应上整个翠州城的需要。
作者有话说:居然写到一百章了,啪啪啪给自己鼓掌!第一百零一章形成流水线作业之后, 就能拥有更快的产出速度,比如平时一个簪娘一天能做五朵,现在就回提升到六朵, 甚至七朵,产量提高后,成本也降了下来。
但是高端绢花的做法,依旧掌握在少数几个手艺特别好的簪娘手里, 她们以后也是只供应高端线。
何货郎下回来拿货时, 还带着难言的惊讶,这么快!既然这样, 我就可以放心推荐。
嗯?什么意思?我的兄弟们,除了翠州城,还会在各个乡下之间来回走动,如果告诉县城里的人,这是州城最流行的绢花,又是一批潜在的客户, 时间不等人呐!出货速度越快, 形势越猛烈, 越能以最快的速度占据市场。
何货郎带着一大批的绢花走了,还叫了一辆车,林屿才隐隐发现市场如此的大, 也只有走街串巷的货郎能够获得最真实的信息, 果然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他只需要把控大方向就行了。
*买下河湾边的沙地后, 林屿先把地圈了起来, 除了准备种豆子之外, 还要预留出种芦荟的地方, 甚至说芦荟在稀疏透气的沙地里,长的更好。
芦荟胶也已经上市了,因为他可以养护皮肤,促进痘痘愈合的功效,所以尽管要价很高,依旧很受欢迎,夫人们会提前准备一盒,等到长痘时使用,也免得临时定还要等待。
因为之前的流水线作业很成功,林屿也试着开始把香膏的制作外包出去,让一些空闲下来的人手帮着摘花瓣,清洗,捣碎等等,只有最关键的步骤还是自己做,这样大大减轻了他的工作量,也有更多的时间来忙活其他的事情。
大哥,这次的夏季限定香膏,还是荷花吗?康安过来问下一步的计划,如果要准备新品,自然要早点去找花商。
还是荷花吧,最应景不是?虽然颜色浅淡,但是香味十分的清幽,难得的好闻。
他甚至还去找陶瓷商烧了一批新的小瓷瓶,上面画了雨后的荷花,就是为了应景。
PS,来自希希的妙笔。
希希在颜色上有天分,自己学了一些基础的画册后,就开始摸索着学画画,她很有灵气,虽然基础功底不好,但画出来的画格外的感染人,如同清风明月,沁人心脾。
林屿的一点基础美术功底被掏了个空,剩下的再也不能指导她,不自觉心里有些遗憾,如果能找到更合适的先生就好了,但是,先生都不好找,女先生就更难了。
能够精通诗画的女子本来就少,而且必定家世不凡,就算再落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跑来当女先生呢?如果说正常的文科,算学,以及一点点基础的物理化学他还能教,涉及到美术,林屿可是真的抓瞎了,这东西看天赋的!说起来,四个孩子每个人的天赋点貌似都不一样,康安最擅长的还是算学,对这个也最有兴趣,市面上常见的算学书已经被他看的七七八八。
康平就显得散漫的多,对于杂书,风土人情类的更有兴趣,还有各种武侠志怪类型,一听故事两个耳朵就会支棱起来。
楚楚呢,喜欢的是偏门杂学,什么稀奇什么没见过,她就喜欢听什么,还热闹动手实践,上次林屿给芦荟做叶插,她是从头坚持到尾的,跟以前嫌弃芦荟黏糊糊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们四个各有各的爱好,也逐渐生长成不同的样子。
林屿正想着几个孩子,楚楚拿着一份信进来,大哥,这是从玄州送来的信,谁这么大老远送信来?玄州?林屿在脑中回忆,喔,那是本朝疆域中,最远离京城的一个州,靠近一大片沙漠,除了荒凉没人烟之外,也没有其他毛病。
谁能从哪里给他寄信?我看看。
林屿拆开一瞧,原来是蔡元执!蔡元执写信是过来报喜的,他单方面认为的。
经过他跟蔡夫人的抗争后,蔡夫人算是勉强答应了蔡元执的投军计划,又是请了武师傅教导,又是疏通关系,终于把蔡元执塞到玄州的守卫军队里,成了一名光荣的戍边军,还附带两个旁支的堂兄弟。
蔡元执刚刚脱离母鸟的怀抱,叽叽喳喳的诉说自己的高兴,以及新到军队的见闻。
在一看落款日期,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过的这么样。
林屿提笔回信想了想,还是按照常理来说,先告诉他进入一个新环境后要保持低调观察环境,确定里面大致的氛围。
人是活在集体的动物,没有绝对的实力前,过分强调自己的个性很容易被排挤。
观察后再来确定自己的行事风格,巴拉巴拉等等。
这也算是林屿的经验之谈了,他刚穿越的时候万分的不适应,还干过好几件傻事,也幸好那时年纪小没人在意。
后来他才学会潜移默化的影响周围人的看法。
因为想的有点多,一口气写了好几页的信件,林屿勉强控制在五页之内,给蔡元执写好回信后,还给他捎带了一点吃的。
青春期的男孩,那胃口就是无底洞,半夜都能爬起来啃半包泡面。
想起以前宿舍的哥们,林屿又格外加了几斤,毕竟现在的邮费是包干价,一封信一个价,加上包裹也不会加钱。
但蔡元执的来信让他想起个事来,应该问一问蔡夫人,有没有合适的先生能够负责教画画的,说不准瞎猫碰到死耗子呢?刚好被他捡个漏呢。
信件寄出后,他继续日常的生活,每天就是定时检查一下雇佣工人的进度。
自从长兴蘑菇开始出现在市面上后,再加上白县令的推波助澜大力度宣传,可以说是一炮而红,风靡一时,很多上档次的餐馆酒楼,都以能够及时摆上蘑菇菜为流行的标准。
甚至还有人专门做倒卖的工作,自己家的餐馆定购了二十斤,一扭头加价卖给别的小餐馆,赚的是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因为这种私下倒卖是控制不住的,所以反而倒过来推动了长兴蘑菇的产业旺盛。
毕竟以前,蘑菇算是山珍的一种,最常见的渠道就是山民们偶尔摘到个一斤半斤的,自己留着吃还不够呢,何况是上市销售。
就算撞了大运摘了很多,也不够餐馆一日的消耗,更说不上什么稳定产出。
一种不够稳定的产出,那就不如没有。
就好比最顶尖的大红袍茶叶,是送不上皇帝的书房的。
因为每年品质最好的茶叶顶多有一斤两斤,如果皇帝喝顺了嘴,下次再要,底下人怎么给的出来?给不出来就要杀头,故而这成了不能言说的潜规则。
现在有人能够稳定的提供蘑菇,所有人都能放心大胆的吃。
赚到钱的东西,林屿还是想该怎么赚到更多的钱,帮着村里人早日实现共同富裕,把小小的蘑菇玩出花样来。
晒蘑菇干?可是怎么晒啊,我没经验。
村长听到林屿的建议后,苦思冥想,以前没做过。
我也没干过,这就只有劳烦大伯伯想想法子了。
林屿两手一摊,表示他只有思路没有法子。
以前的蘑菇干都是直接从树底下摘的,到手就是干的,说明能晒干啊!村长喃喃自语,要不然,我们就先留出一部分蘑菇来试试?这个可以,看看晒干需要多少天,然后能存放多久。
没有思路的情况下,只剩下实践摸索。
村长于是预留了一部分蘑菇,在林屿的建议下分成两份,一部分挂着晒太阳,一部分放进石板上,石板下面点燃炭火,用烤炉来烤干。
现在天气正热,悬挂在太阳底下的蘑菇,大概过了三天左右就干透了,上面的纹路啊形状啊都保持的比较完整。
而烤干的蘑菇有点缩水,也干的更透。
两种蘑菇干了之后都放进阴凉的橱柜里,等着检查耐储存情况。
同样的环境放了几天,晒干的蘑菇开始长虫子,去都去不掉。
反而是烤干的蘑菇,并没有那么招虫子。
看起来还是得烤干呐!这样放的更久。
林屿拈起一朵蘑菇说。
干透的蘑菇要再吃,就需要泡水,去掉了其中的土腥气,还格外多了一点风味。
但是蘑菇的重量严重缩水,差不多要六七斤才能晒一斤干的,价格理所当然的贵。
村长啧啧称奇,打算等到下一季时让大家扩大种植面积,扩大产量,烤干的蘑菇就能运送到更远的地方。
第一百零二章长兴县隔壁的县城里。
这里具体长兴县还有几十里距离, 但新兴的风潮已经吹了过来,在酒楼内,时常有人拼菜。
拼菜就是两人各出一半的钱, 点一盘山珍荟萃,高傲的点评一二,表示自己追上了时代的潮流,依旧是站在流行最前面的。
他们在酒楼里高谈阔论, 最后小心的, 一点点的把菜品全都吃下肚,打着饱嗝, 换个地方吹牛去了。
好几家酒楼都是这样的情景,不禁让人更加好奇到底是有多美味。
店小二苦哈哈的弯腰道歉,只说他们酒楼今日分配到的份额已经吃完了,实在是挪不出更多的分量,还请各位食客明天赶早,一定给他们预留。
各位老食客纷纷抱怨着, 却不得不按照小二说的做, 如果不预留明天的分量, 明天一定也是早早的分完,又要推到后天,一天推一天就再也没个完了。
小二一一登记了客人的姓名后, 拿着小册子进了后厨。
坐在二楼包间里的人转过头, 对着旁边的人饶有谈兴的说:出去游玩一趟, 没想到这里竟然变化这么大, 冒出个什么长兴蘑菇来, 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跟他对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肤色雪白, 神情恹恹:爹要是有兴趣,就点一份呗。
好啊,那我可真的要试试。
男人喊了一声小二,一直候在门口的小二立刻推门进来,我点一份山珍荟萃。
小二躬着腰陪着笑,客人,这菜已经没了...少来!你当我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吗!供给外面客人的分量的确没了,但是包间里,掌柜一定提前预留了,给我上一盘再说。
男人丝毫不以为意,直接揭穿。
被点破自家的小伎俩,小二也没脸红,他仔细的打量了客人,虽然穿戴朴素,但威势跟旁的客人不同,又点了包间,自然是得罪不起的客人,连忙答应下来。
还直接去了后厨吩咐下单,做好之后乘在托盘里盖好,一路送了上来,也免得其他客人瞧见。
男人饶有兴趣的挟了几筷子,鲜美的滋味在嘴里化开,竟然是难得的美味,他仔细的品尝后说:跟平时吃到的山珍已经有九成的相似了,如果要说哪种更好,我竟然一时说不上来。
他难得这么夸赞一盘菜,小姑娘也生了一点兴趣,抬起筷子尝了一口,还不错。
还不错就多尝点。
男人顿时就把整盘菜往女儿面前堆,巴不得她多吃一点,可小姑娘看到亲爹殷切的目光后,又勉强自己吃了一点,实在吃不下去了。
男人只能收回自己期待的目光,还是不死心,去找厨房打包了一份。
两父女只是路过这个县城,稍稍休息补充了食水后,又要继续上路,他们顺着官道一路行走,赶了一整天的路后,终于回到自己家中,一座位于山脚下的宅院。
家里唯一的老仆早就估算着日子,等着主家归来,听到车马嘶鸣后,连忙过去迎接,先牵马然后提行李。
明玉,刚到家先去拜见你母亲,然后才去换洗,知道了吗?男人叮嘱着,他知道女儿难以忍受尘土满身的感觉,只是这样太失礼。
叫做明玉的少女恹恹的:我知道了。
她难耐的动了动身躯,像是在忍受。
而说话的男人,也就是明玉的父亲沈东篱,跟着女儿一起看望过妻子后,转身去了书房。
最近有什么信件传来?统统交给我吧。
沈东篱对着老仆说,老仆连忙呈上一整匣子的信件,并且告知曾经收到什么礼物。
沈东篱交友广阔,亲朋遍天涯,他又是个好动的,常常到处游走,行踪不定,亲友索性每次写信写的老厚,把什么事情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可除了亲友的信件外,还另外有几封信件,署名跟地址他都不认识,他问老仆:这又是谁送来的信?是个少年,大概在二月里来过一趟,身边带了四个孩子,打听到主家您不在,于是留下礼物回去了,因为礼物是一些吃食放不得,我问过主母后就分食了。
此后也是隔一个月左右来信一封。
老仆恭敬回答。
喔!估计是哪个故交的后代吧。
沈叔办事我一向放心的。
沈东篱也没放在心上,先去拆其余的信件,拆完一封回一封,等拆到最后一封时,已经天色近黄昏。
沈东篱看着信封上的署名后,黯然神伤,心里如同压了一块大石,沉重而难受。
只可恨他是山野闲人一个,没有一点权力,在亲朋碰到事故时,竟然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干看着。
沈东篱拆开信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件,信中好友托付他照顾子女以及继子,只可恨他又错过了。
沈东篱只用稍稍一向,就明白了那几封不知署名的信件是谁寄来的,他连忙翻找出来,细细阅读。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是被他托付照顾的几个孩子来的信,因为彼此都不怎么熟悉,于是信件说的很简单,只说静候长辈有空闲时拜见。
再看落款,已经是四个多月前了。
沈东篱猛拍大腿,暗暗懊恼自己又错过一回。
他拿起白纸回信,言道自己最近都有空闲,不妨见个面。
让老仆把信件集合到一起,隔日就通过驿站传出去后,才去跟自己的夫人叙话。
沈夫人正在油灯下做着针线,针脚缝的细细密密的,充满了耐心和恒心,看到沈东篱过来,连忙放下布料,怎么这次回来的这么早?天气热了,明玉又受不得暑气,所以提前回来。
沈东篱回答。
早点回来也好,我看明玉瘦了不少,回了家还能多吃两口饭。
沈夫人回答。
两人就着女儿的挑食问题聊了好一会儿,沈东篱这才插到正题,赵兄写信过来,托我照顾他的子女。
沈夫人手下一顿,针尖差点插到自己的手指,她嘶了一声,吮吸指尖,看到没冒血这才说:怎么了,之前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要你照顾?我听赵兄的意思吧,是以防万一,万一有什么突发事情就让我看顾一二。
沈东篱大大咧咧的,赵兄都托付了,我当然要尽心尽力的。
那当然的。
沈夫人笑的十分勉强,但沈东篱浑然不察,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我想的是,先跟那几个孩子见一面,然后问问他们有什么困难,能帮的就帮一手,怎么说我也是长辈嘛!嗯。
沈夫人低下头,你做决定就好。
总要先跟夫人通一声气吧。
沈东篱强调,目光在烛火之下闪闪发亮。
沈夫人心头发软,泡在温水之中一样,这些年她还不够了解自家夫君的性格吗?好交友,心软,急公好义,碰到好友出事比自己好急,同时,他也爱护家人,疼爱女儿,总不能光享受好处,不接受坏处吧?沈夫人再次低头:你做决定就好。
这次就说的真心多了。
*林屿暂时还不晓得因为他们的决定,依旧沉浸在忙碌中。
每一次他的香膏原材料来源,都是各村里收来的,费时费力不说,品质还不稳定,需要后期认真的挑选分辨,免得不合适的花瓣混进材料中,败了一锅材料的成色。
今年有了更多的钱财做支持后,他索性找来几个供应原材料的花商,跟他们开了一个简单的招标会。
他保证至少收购多少斤的花朵,一年四季的常见花都要,问哪个花商能够一口气吃下这口饭。
几个村子的花商面面相觑,都没明白林屿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屿干脆往明白了讲:以前,大家手里有什么花,我就收什么花,并不挑拣品种和品质,也是因为大家种的花都比较杂乱,没的选。
我的想法是,陈叔,你们上河村的土质适合种桂花,馥郁香甜,以后所有的桂花都在你处采购,你们扩大桂花的产量。
秦叔,你们东家集靠着河湾边,种出来的荷花也是最好的,就专心的种荷花.....林屿是提前研究过各个村的土质和品质的,哪种花适应也是了解过的。
他说起来滔滔不绝,一五一十都是种花经。
几个花商听得半懂不懂的,细细回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任何风险,对方也承诺了会签订相应的契约,到了时候就会上门收购,还省了他们到处推销的功夫。
但出于谨慎心理,花商们还是说需要回家去商量,林屿点头答应了,他们肯定还不太适应这种模式,让他们考虑一下也是应该的。
林屿把人送走之后,回家计算每一瓶香膏需要多少花瓣时,上河村的陈叔又偷偷摸摸倒回来,一碰面就笑呵呵的说:刚才走的急,竟然忘记跟林小哥说个事了。
分明是不想其他的人听到吧?林屿没有立刻揭穿他,而是微笑着说:陈叔有什么事情?陈叔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来,露出几朵紫红色的花朵,已经焉哒哒的不复美貌,他讪笑着:这花枯的也忒快了,我是拿来想要林小哥瞧一瞧,这种花能不能收?林屿拿起那几朵快要枯掉的花朵,细细的长杆子,喇叭一样的花瓣,浓浓的紫红色,带着一点微不可查的香气,他想起了记忆中一种遍地都是的花朵,紫茉莉。
紫茉莉又叫胭脂花,是曾经林屿居住的城市,家家户户都有的花朵,每到夏日的傍晚,就会静悄悄的开放,给夜晚增加了一抹美丽。
更重要的是,这种花朵的果实,是上好的制作胭脂的材料!第一百零三章紫茉莉成熟后会有一种小颗粒的黑色果实, 剥开后里面就是制作脂粉的原材料,比任何的铅粉或者米粉都要轻薄细腻。
林屿拿着那几朵半干的花朵,细细嗅来还有清淡的香气, 但这种花原产地是哪里,又是何时来到此地的?他竟然不知道。
陈叔自己也闹不清楚,他努力回忆着: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一直都在我家院子的角落边长了点, 都不用特意照顾, 一长就是一大片,每年都要清理。
而且因为傍晚才开放, 并不为人所知,平时不提都想不起这花来,也是这回陈叔听说要过来收购花朵,他老婆提了一句,陈叔才屁颠屁颠的带了花过来。
是嘛,这花的颜色还挺好看, 紫红色。
林屿点头, 你那里有多少?陈叔摸了摸脑袋, 现成的花束只有十几株,能用的上吗?这个数量太少了,林屿有点遗憾, 可以尝试一下做口脂, 如果能出色的话, 或许明年可以考虑大量种植。
可以考虑就行, 总不算空手而归吧?陈叔精神一振, 立刻热情邀请林屿去他家实况检查。
林屿逛了一趟回来, 带回来一兜的花朵跟小半袋的紫茉莉种子。
先把花瓣清洗干净后研磨成碎, 提取其中的紫红色汁液,熬煮到粘稠后同样加入提纯过后的猪油,跟香膏的做法类似,但是其中有几个步骤需要改进,最后倒进小瓷罐里。
紫茉莉种子先上火蒸熟杀菌后,再一点点的剥开取得果实,这个活儿极其繁琐,剥的人耐性全消,林屿心想如果能做成脂粉一定要卖高价!比米粉什么的难搞多了!就这样安慰着自己,才勉强剥够一小罐。
然后是研磨,纱布反复过筛三次,去掉杂质,终于得到一小罐的脂粉。
轻薄细腻,透着淡淡的润泽,看起来很好用的样子。
希希跟楚楚!你两过来一下。
林屿把两个妹妹叫了进来,让她们试用紫茉莉粉。
果然是又轻薄又增白,效果十分的出色,不过口脂没有获得她俩的五星好评,因为小女孩并不怎么喜欢紫红色,显然更贴近贵妇人的审美。
还行,不错不错。
林屿觉得这两样东西都很有市场,至少纯天然。
现在市面上的脂粉就分为铅粉和大米粉两种,有钱的用铅粉,增白效果明显但是永久了会显的肤色发黄发青,而大米粉则是美白效果不够好,中间的市场自然应该有更好的产品来填补。
不管陈叔最后种不种桂花,紫茉莉肯定是多多益善,花朵跟果实都有用处。
这个契约规定的比较细致,到了播种的季节,规定一定要种多少多少棵,预付两成的货款,到了长花苞的季节,检查一遍大概的产量,给出三成的货款,最后等到花朵全部长成,检查合格入库后,再给剩下的五成货款。
这个法子还是林屿跟着新兴隆商行的徐夫人学到的,她们做买卖一向采用这种阶段付款的方式,彼此都不吃亏。
陈叔心里一琢磨,立刻察觉出这种制度的好处来。
以前家里种花也就几亩,为了贴补家用,农忙时也要挤出时间,起早贪黑的照顾花朵,一年能不能吃上肉,能不能扯点布做新衣裳,全靠最后能不能卖掉花朵。
以前的花朵不好销售,多半都是压价卖给小摊贩,因为鲜花放不得,自从林老板开始收购花朵后,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鲜花烂在地里。
更别说契约对双方都是有利的,从刚刚开花就有银子拿,不比以前强?陈叔想了想,又去找了跟他一起种花的农户,问他们的意见,结果农户比他还激动,让他赶紧答应下来。
没看到林家村口的石碑吗?那可是县令大人的题字哩!有了县令大人的担保,我们还怕什么?倒不如说咱们不趁早,万一被其他村里抢走这个机会呢?种花嘛,种什么品种都是种,专心种其中一种,还更省事些。
陈叔也就不再犹豫,跟林屿签订了桂花跟紫茉莉的契约,各自在村长的见证下签的,谁如果违约,不仅在村里混不下去,还会被要求赔偿损失。
跟陈叔的契约一签,其余的花商也都坐不住,毕竟种花也不是什么独门技艺,被其他人抢了先就完蛋,争先恐后的跑过来签了契约,开始提前筹备起来。
林屿很满意,这样原材料的问题就解决了,他又省心了一点。
有个哭笑不得的点是,香膏产业还带动了养猪。
因为猪油是不可或缺的油脂原材料,林屿经常在同村或者邻村之间购买猪油提炼提纯,养猪的人家眼看自己的规模不够大,索性多养了十几头来供应,因为他养的多,现在附近几个村子想要吃肉比以前方便多了,经常有人去买,猪肉的价格还降了两文。
经济从来都是一个整体,一个产业兴盛起来,其他行业都会纷纷跟进。
搞定契约的事情后,林屿终于收到了沈东篱的回信。
拜见?对啊,赵叔叔的朋友,这位叫做沈东篱的先生,住在翠州的郊外,咱们开春不是去过吗?沈先生当时没在,于是留下礼品就走了。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位姓田的衙门书吏,当初跟同僚们一起凑钱,帮着康平他们叫了马车把人送过来的。
他们自己可能没什么挟恩以报的念头,但是林屿都记在心里,没有一个劲的攀附上去,只是在逢年过节送上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浅浅的维系着感情。
那就去见见?康安有点犹豫,他从前没见过这位沈先生,也不知道是个性格,兼具了长辈身份,有点怕。
只是见面而已,混个眼熟,跟以前的田叔叔,李叔叔他们没什么不同,尽到晚辈的礼节。
林屿对待长辈的态度就是,你关心我,我尊敬你,如果想要充大辈儿对着他指指点点,觉得他哪儿哪儿不对,那就拜拜呐您哪!经过他的安慰后,四个孩子慢慢想通了,也回信告知拜访的时间。
因为铺子的生意日日不停,所以他习惯提前半月做好布置,这样偶尔外出也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是拜访当然要做好礼物,便宜的拿不出手,过于贵重的买不起,想来想去还是准备一点自己做的表示心意最佳。
沈家有女眷的,他就准备了一套玉香雪的绢花,一大三小,怎么搭配都好看,而沈先生本人是炭笔。
因为炭笔携带方便,随时都能拿出来记录东西,还有搭配的册子,十分实用,另外就是长兴蘑菇,以及四色糕点,这样也不算失礼了。
赶了许久的路,终于来到沈家宅院外围,老仆沈叔眯起眼睛,努力辨认着:前面来的是林家小郎君吗?是我,带着弟妹来访。
林屿第一个跳下马车,然后接着妹妹先下车,康平也已经率先跳了下来。
老仆连忙过来帮忙拿东西,同时把人往里面引。
沈家的院子从外面看很是威严,其实走进来之后再瞧,不免有些陈年失修的感觉,碎掉的青石砖没有及时更换,柱子上的漆也脱落了,露出木质的颜色,光线也不是很好。
不过坐在正堂的主人,反而让人眼前一亮,男人坐在左边的尊位,一身宽松落拓的青衣,不经意透出自在的感觉,看起来是不被世俗困扰的类型。
而女主人温婉端庄,十分的可亲可敬。
第一百零四章一碰面, 沈夫人先笑着说,可算是见着面了,从前东篱没在, 倒是劳烦你多跑了一趟。
林屿连忙回答:夫人哪里的话!早该来拜见的。
说着他上前行礼,见过沈先生。
后面四个孩子也齐刷刷的站着行礼,各个都保持着礼貌。
沈东篱还是头一次见好友的继子,心里不免先带了三分挑剔, 唔, 长相倒是没的说,而言行举止里, 因为没有教导过,自带着粗俗,不太行的样子。
他一个挑眉,沈夫人都知道他心里想了什么,不由得一个手肘击了过去,提醒他别太失礼。
沈东篱勉强收好神色, 温和的说:一路过来辛苦了。
然后把谈话模式调整到日常寒暄上。
林屿也跟着客气, 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聊了半个时辰,告知自家大致的情况后,沈东篱的眉头总算稍微舒展了些。
看样子, 还行。
正好到了饭点, 几个人就转移到旁边的花厅用饭, 沈家的姑娘沈明玉也跟着陪客。
饭桌之上好说话, 话题逐渐转成轻松, 聊一些日常的吃食之类的, 沈夫人也热情的招待着:不了解你们的口味, 如果不合适尽管说。
怎么会,十分的丰盛,夫人尽心了。
林屿连忙接话,就是真的不合口味,大不了少吃点吃慢点,混过场面再说。
不过几个孩子都不是挑食的人,特别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不然也不会个头窜的这么快。
在一片的宾主尽欢里,沈家姑娘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慢吞吞的夹着菜,每一口都是标准的嚼十下,然后才下咽,整个过程显得格外的慢。
楚楚捧着饭碗,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瞧沈姑娘,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实在有些失礼,林屿借着夹菜的功夫瞧了她一眼,楚楚这才不好意思的收回眼睛来。
她好奇嘛!明明饭菜也不算难吃,怎么沈姐姐表现的跟喝药差不多,就差把难吃写到脸上。
用过饭后老仆沈叔送上茶叶,幸好不是现在流行的香料茶叶糊糊,林屿喝的十分开心。
天气热,不如到小院的凉亭里坐着休息,更惬意。
沈东篱提议着,于是除了沈夫人留下收拾花厅,其余人都转移到院子中的凉亭。
沈夫人看着女儿瘦削的背影,唉,怎么样才能让她多吃点呢?单薄成这样,实在让人忧心。
几人转移到凉亭后,因为气氛放松,沈东篱就开始问起别的东西,比如他们都靠什么生活,以后有没有什么计划之类的。
林屿答道:在县城开了铺子,也能养活自己。
喔,那就好。
只是很可惜,大概是没什么机会求知上进了,沈东篱不免有些可惜,他想了想,可去学堂里念过书呢?多学着东西,没坏处的。
想起那些限制出身的学堂,林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没去过学堂,都是自己买了书回来自学的,弟妹们也是跟着我一起学的。
这个好!不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学习。
沈东篱些微改观,有心上进的至少不是什么坏孩子,他起了兴趣,让我来考校考校你们。
说着就随口来了一段四书里的典故,四书是所有读书初学者必备的书籍,算是入门级别,林屿当然看过背过,粗略的内容也还记得。
但这也太像过年给亲戚表演节目了!来,学的什么乐器,哟二胡呀,来一个!他连忙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甩锅...不是,转让给两个弟弟,让他们两来吧。
孩子小正缺机会呢。
果然,康平跃跃欲试,康安面上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腰背都挺直,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
沈东篱抽了两个简单问题,他们都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困难。
沈东篱升起几分爱才之心,把问题的难度逐渐加深,甚至已经超过四书的基础程度,可能他自己没发觉问题的难度已经提升。
康平皱着眉头,这个题目他还没学过呢,但是文科类的题目不像理科,没学过也可以试着分析理解,他试着讲了自己的理解跟感受,康安也跟着补充了两句,填补上了漏洞。
好啊,说的太好了,我先前竟然没想到这个角度,真是绝了。
沈东篱激动的把桌子拍的巴巴响,起身团团转,不行,我得先记下来。
他正在到处找纸笔时,希希过去把随身的本子和炭笔递了过去,用我的吧。
沈东篱握着炭笔,跟平时毛笔的手感截然不同,他好奇,这又是何物?炭笔,毛笔写字很有风格和气运,但是携带不易,墨汁淋漓,还需要砚台,所以用这个做了一只容易携带的笔,只要撕开外包装上面的纸,也就能用,胜在方便。
希希认真的解释着:沈先生不如先试试。
沈东篱别扭的握着笔,慢慢调整着姿势,逐渐适应了炭笔的手感,在上面随手书写着,越是写他的眼睛越亮。
虽然刚开始很不习惯,但是在便捷这一点上完胜,有时候身在野外,灵感爆发,奈何还要找一块平地摆好笔墨纸砚,等全都准备好,灵感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小册子的大小刚好能握住,底下自带一块儿硬纸板,垫起来很平整。
多迅捷。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夫人从回廊上款款而来,衣袂飘飘,转眼来到凉亭了。
一直没开口的沈姑娘这时说:在聊炭笔呢。
她指着石桌上:真方便。
沈夫人瞧了两眼,弄清楚门道后,觉得的确是方便。
她端了一些水果来供人食用。
等沈东篱记录下自己的灵感后,他才长舒一口气,上次的题目,我总算有些思路了,或者我可以试着调转一个方向,从这边着手来试着解决...他讲的都是专有名词,本来以为几个孩子都听不懂,没想到楚楚突然插话,如果是在这里,画上一条辅助线呢?她点了点沈东篱随手勾画的线条,然后在某个图形上点了点。
这是一道求异形图形面积的题目,难度程度大概在初中,沈东篱苦思冥想不得解,正准备换一个方向解答时,被楚楚一语道破。
辅助线?怎么画?他把纸笔挪到楚楚面前,眼神逐渐变的炽热而激动,困扰他大概半个月的题目马上就要解决了,他怎么能不激动?就是在这里画一条线,然后挪到这里来,原来的数值没有变动,再来求面积不就简单多了吗?楚楚自己动手画好,然后又干脆算出了数值。
沈东篱听的一愣一愣的,真的吗?我再来算算。
他怎么总觉得如此魔幻呢?他想了好久没解答出的问题,被一个小女孩轻而易举的解开?结果他正着算了一遍,反着又算了一遍,这个答案居然是正确的?!这算什么,英才出少女吗?沈东篱愣愣的不可置信,反而是沈夫人圆场似的笑了,瞧你震惊的样子,须知每人的天赋不同,个人擅长的东西也不同,岂不闻圣人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以后我出门都不敢吹嘘了,原来沈先生居然被一道小小的题目震惊住了。
沈东篱借坡下驴,老了老了,脑子就是没年轻人转的快。
楚楚到底是怎么学到这种法子的?楚楚嘴快:大哥买了许多算学书回来,然后又教了我们用什么法子解答。
这下,目光齐齐的聚集到林屿身上,妹妹都这么厉害,哥哥岂不是要上天吗?被众人盯着的林屿坦然自若,采用万能的借口,曾经在收集到残本孤本上瞧过解法,于是记在脑中,只可惜残本上面模糊不清,翻一页就碎一页,只能另外誊抄记录。
听到孤本最后也没了,沈东篱万分遗憾:这世间还有如此大才的前辈人物,我算是见识到了!只可恨不曾得见!遗憾,太遗憾了!可他的思想跟智慧还是留了下来,传递给了后人,那不就是生生不息吗?身躯总会泯灭,但是思想是万世长存的。
沈东篱念叨着万世长存这句话,不由得长叹道:是我狭隘了,枉自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赶不上年轻人。
年轻人自有他的冲动鲁莽和勇气,年长者也有他的老成持重,从来就没有优劣之分,只看什么时候该用而已。
说的没错。
沈东篱眼中闪着愉悦的光,随后,又搬出好几个算学问题,热情的请教着。
林屿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简单挑了几个回答。
凉亭里的气氛逐渐转向轻松愉快,拿着希希的笔记本,沈东篱替换回去,指尖不小心一碰,翻到了前面用过的地方。
希希喜欢画画,有时候想到什么东西就会随手记在本子上,所以上面都是她的涂鸦,什么图案都有,有时就是随手一勾。
但沈东篱看的专注又入神,摩挲着上面的简易线条,多优美啊!竟然寥寥的数笔,把一个人物的神态勾勒的如此清晰而生动,灵性而鲜活。
其实能看出来,执笔者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其中的灵气和思维碰撞,实在是沈东篱生平仅见。
这么,这么好的画画苗子,居然凑到他眼前来了!如果自己十年前没有封笔该多好!他肯定二话不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收下这个徒弟的!只可惜世事没有万一,他也已经封笔十年了,只能看着天才从自己面前擦肩而过。
沈东篱收敛起自己眼中的可惜,把情绪波动都隐藏起来,然后本子还给希希,希希嗯了一声,重新收好。
剩下的聊天就是在打发时间,沈夫人更加心细,她观察了这五个孩子的外貌和言行,虽然衣裳穿的很简单,但是不论言谈还是举止都是自信蓬勃的模样,肯定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这样就挺好的。
因为这里是郊外,来往不易,所以当天晚上他们是歇在这里的。
这时候沈夫人才有空去拆开礼物瞧,除了普通的糕点外,还另外有一包蘑菇干,沈夫人惊奇的说:这不是你上次提过的蘑菇吗?他竟然有渠道弄到吗?嗯?沈东篱凑过来看了一眼,还真的是,字号也没错,看起来还是费了心思的。
这孩子还是挺有心的,还特意准备了。
沈夫人把蘑菇挪开后,又打开了下层的匣子,难以掩饰的惊呼出声:呀!竟然是玉香雪的绢花!第一百零五章什么绢花, 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沈东篱把脑袋凑了过来,仔细看匣子里装的东西,不就是丝绸扎的花吗?有什么稀奇的?沈夫人白了他一眼, 就知道他一点都不懂妆奁里的事情,还胡说八道,沈夫人小心的拿起花朵来,在秀发上比划着, 上次我去跟张家夫人聚会, 她就炫耀自己托人从金州买回来的绢花,特别好看, 无论是单戴还是叠戴,各有各的好。
而且在微微的灯光下,点缀的珠子散发着微光,闪耀又不会刺目,沈夫人越是看越是爱不释手,仔细的放进匣子内。
从金州托人带回来?那不是耗费了相当多的钱财?沈东篱好奇:要花多少银两?沈夫人手下一顿, 听说花了三十两。
她像是舍不得又像是难受, 不行, 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就这么收下。
别人一片心意,你要是退回去, 别人还以为是嫌弃, 不如准备另外的东西回礼好了。
沈东篱出主意。
也好。
沈夫人终于能安心收下礼物, 转而问起白天她一直很在意的事情:那个叫希希的女孩...天赋实在出色啊!我生平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赋, 如果考虑到她从来没接受过教导, 这个天赋还会再往上翻一倍...只可惜我...沈东篱注视着自己右手手背的皮肤, 那里曾经有一道火辣辣的伤痕, 即使过去再久,依然在隐隐作痛,似乎从来没有远去。
沈东篱曾经有过天生画家的美誉,凡事经过他画出的画卷,无一不能卖出高价,而那时候的他才仅仅二十岁。
所有人都在等待他技法纯熟,经历世事后把阅历融入画中的一天,到时候,这个国家必然还会再出现一个画圣。
只是夭折在这条路上的人,更多。
沈东篱年轻时更是自带年轻气盛buff,于是跟人在赌画中落败,输的人要在右手背上写一个输字。
围观者的起哄,不可置信,嘘声,都重重落到沈东篱心头,他抢过画笔,用左手歪歪斜斜的写了一个输。
出于傲气和挫败,沈东篱再也没有画过任何一副画,而是把精力放到了其他学问里。
作为亲历者,沈夫人当然一清二楚,只是唉...丈夫走不出这个挫折,她也劝过引导过,不行就是不行。
大概这次也是要眼睁睁看着错过吧。
沈夫人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让沈东篱休息,假作不知昨天晚上沈东篱辗转反侧,也假装没瞧见他眼下的青黑。
有些事情不靠当事人自己想通,别人怎么说都是无济于事的。
晨起后,沈夫人亲自下厨做早饭,沈宅里只有两个老仆,一个沈叔一个厨娘,大部分时候都是厨娘做饭,如果人多沈夫人也会去打个下手。
但这次,沈夫人是为了留下沈东篱,让他自己冷静冷静。
沈明玉在厨房里帮忙,仔仔细细的把手洗了五遍,这才去和面,沈夫人知道女儿一向的毛病,也就没有多说。
早餐比较简单,汤面加上几个小菜而已,用过饭后,继续在凉亭里闲聊,其实昨天已经聊的差不多,林屿一边回应一边想,再过一会儿马车应该能到吧?正好要赶着天黑之前回去呢。
郊外稍微有些远。
沈东篱有些魂不守舍的,话题一直围绕在希希身上,其余人不明所以,都在附和着。
而假装准备回礼的沈夫人心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人马上就要走了,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开口说话啊!两句话而已有这么难吗!急死了都!娘。
沈明玉突然发声。
嗯?沈夫人回神看女儿,怎么了?您啊就是个丈八的灯台,只照的见别人,照不到自家,我爹不开口,娘你开口不就行了吗?沈明玉淡淡的说。
沈夫人恍然,对啊!沈东篱死都不开口,那不如她来收这个徒弟好了!如果论起才学来,沈夫人自己也不差的,至少做个启蒙没问题,一个好苗子天天的在眼前晃悠,她在拿几幅画去批改指点,何愁沈东篱自己不见才心喜?想明白这点,沈夫人几乎不再犹豫,立刻走到凉亭里,试探着提出:我瞧着希希似乎在学画画,但无人指导,可有兴趣拜我为师吗?希希一愣,缓缓仰头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看着她的眉眼,乖乖巧巧的,心里软的跟一滩水似的,只是问一下你的意愿,不论你同不同意都行,另外我还整理了一些画册,都送给你。
这么好的孩子,就算不能拜师,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她是真的不忍心见到人才被埋没。
希希张了张嘴,犹豫着看向四周,第一个把目光投向林屿,大哥觉得呢?楚楚乍一听这个好消息,连忙眨眼示意,答应啊答应啊!快点答应下来,之前大哥不是一直都想找先生来教吗!只是合适的先生很难找,女先生更难找,现在从天上掉一个下来,还不快接住?林屿也是这么想的,寻找合适先生其中的艰辛也只有他自己晓得,并不是有钱就能寻到的。
而沈夫人一派温柔和婉,气质出众,她如果来教导希希,他举双手一万个赞同。
林屿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快同意下来,结果希希接受到他的信号后,居然慢慢的摇头,我不想去。
我真的不想去。
凉亭中一片寂静,咦?居然拒绝了?为什么?大家都很惊讶,尤其是康平,已经把疑惑脱口而出:为什么?学画画不好吗?很难找到这么合适的机会呢!希希还是只摇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并且低下头开始玩弄自己的衣角,表达自己拒绝继续交谈的意思。
如果是别的事情,林屿或许就答应下来,因为这是出自希希自己的意志而决定的事情,但关系到学业嘛,他不介意当一个封建大家长,独断专行的。
毕竟劝学的习惯可是刻进了每个种花人的DNA里。
林屿露出歉意的笑容:沈夫人,希希年纪还小,有些事情她自己可能一时没明白背后的含义,我会劝劝她的。
啊,这个没关系,我只是见到她的天赋,不忍心埋没而已,要是她真的不乐意,我也不会强行要求,沈夫人也勾起嘴角,你们慢慢聊。
沈氏夫妻退出了凉亭,花园里只留下五人,等确定其余人听不见他们对话后,康平第一个提出质疑:为什么不想去呢希希?我搞不懂你的想法。
第一百零六章不想就不想, 能有什么为什么。
希希背过身去,并不愿意回答问题。
楚楚上前迈步,半蹲下对着希希说:妹妹,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你不是喜欢画画吗?在屋子里攒了那么大一箱子的画,我瞧着你每天都收拾的整整齐齐,阴雨天还会记得拿出来晒太阳, 专门做书签......她一点点的数着希希对画册的珍爱行为, 希希的神色也逐渐松动,眼神里闪过动摇。
她是真的喜欢画画, 奈何更不愿意...不行,她不要去!楚楚自然也看出妹妹的动摇,正要一鼓作气把人说服时,希希已经重新坚定起来,再次摇头,我不去。
这次楚楚也麻爪了, 她自诩了解妹妹, 不曾想妹妹犯起倔来,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且她越是低声下气的劝导,越是来劲。
你你你,你属驴的吗!楚楚也急了, 以后哪里还碰得到这么好的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他们在这里费劲吧啦的劝, 一个劲儿的呈明要害, 可是希希就跟听不见似的, 左耳进右耳出, 完全没把事情放在心上, 让他们怎么能够不急呢!林屿冷眼瞧着, 观察希希在个人说话时的表情,越是劝越是坚定,说明大家一开始劝的方向就错了,必须要找出其中重要的关节来,才能打动人。
平时的楚楚口才也很好,说的天花乱坠,但碰上希希这种面上柔弱内心坚定的,只能起反作用。
好了,停一停。
林屿打手势,你们先站到回廊下,我单独跟希希说会儿话。
好吧,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林屿身上,他们依依不舍的退出凉亭,只留下二人。
站在回廊里能隐隐的看到其中的人影,但说什么是听不见的。
康平充满忧虑:大哥真的能劝服希希吗?我怎么不太肯定。
康安反而乐观多了,对林屿充满信心:大哥都劝不下,别人更劝不下了。
最后一道防线,一定要发挥作用啊!楚楚一边竖起耳朵,一边极力观察着二人的动静。
凉亭内。
林屿倒了一杯半温热的茶水,轻轻送到希希的手边,说了半天话,渴不渴?不等希希回答,他先喝了,我真是渴坏了。
一口气灌了两杯下去。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偶尔刮过的风声。
毕竟是夏日,天气炎热的很,说上半天话真的很口渴。
林屿耐心的等待希希先开口说话,她肯开口劝导的行为才算是有了三成把握。
好在希希并不是那么沉得住的性格,她看着林屿不追问,还悠然自得的喝水,终于鼓起勇气说:你怎么不劝我啊?我如果也劝你,岂不是辜负了你的牺牲吗?明明自己心里非常,非常的想要去,对吧?林屿连用两个非常,强调其中的程度。
希希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到了眼眶,她故意低下头,任由水滴掉在衣裳下摆,哪有!我才不想去呢!学画画有什么好的!嗯嗯,明明学了也没什么用嘛!林屿故意说,我看沈夫人的画技应该也不怎么出众,还不如你自己学呢!就是。
希希闷闷的说。
但是想要跟人交流,进步的想法,并不是以画技的高低来决定的,闭门造车哪里赶得上出门观辙?思维的碰撞中,总会产生新的火花,新的灵感。
哎!可是我以后还要继续做这些事业,始终需要一个审美出众的人来决定方向啊!林屿装做苦恼的样子:不论是口脂的颜色,或者店内的招牌,还有其他的,而且以后面对那些贵妇人小姐,也不知道她们喜不喜欢我们店内的设计啊...绣红虽然手艺很出色,但缺乏了一点创意,绣紫也是一样的,我好缺一个信任的人,来作为店里的美术总监喔......林屿本来是故意激将,说着说着声音逐渐转为低沉,还真的是!本来男女的审美就不同,他可以尽力去贴近女性审美,但并不能完全代替啊!再说审美越多元越好,才能满足不同人群的需要。
他开始思考要怎么培育高端人才时,希希已经开始动摇,真的吗?当然是真的!一家店铺想要开的长久,必须有不可替代性,狠狠的抓住顾客的心理,满足她们的需要...林屿沉吟,看来回去得跟簪娘们安排上。
他又话锋一转,可如果让我信任,能力又出众的人来担任这个职责,那就再好不过了。
应该是谁呢?绣红?绣紫?还是曼娘呢?希希过来扯了扯他衣角,我可以吗?如果是希希你的话,当然是...林屿堆起一脸的笑:再好不过了!希希屏住呼吸。
你的天赋一直这么出色,之前帮过很多忙,如果没有你,每一年的花神祭哪有这么成功啊?而且每一次的装饰都是你把关,上次画在瓶子上的荷花,还有人专门收集瓷瓶呢!说是特别好看,空瓶子看着都舒心,不要小瞧自己啊!林屿吹了一通彩虹屁,所以呢,为了以后我们的店铺能长长久久的开下去,希希能辛苦一点,先去学习深造吗?希希想点头,后又摇头,可是,这里好远啊...不能在家里学吗?破案了,林屿心想,原来希希是舍不得离开家里,舍不得离开兄弟姐妹,难怪刚才楚楚越是劝她越是不想走呢。
也难怪,希希才刚刚十岁,骤然离开家里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学习,肯定是十分抗拒的。
有些人就是上大学离开家里,还哭着喊着想父母呢。
林屿若无其事的扎了自己一刀,然后思索解决之道。
他皱眉: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去找沈夫人说,让你上一段时间的课,然后又回家待一段时间呢?上一天回家一天?希希盯着地面。
路上来的时间都不够呢!林屿哭笑不得的,要不然,上半个月回家休息三天?不能再少了,因为早点学完早点出师。
希希一想也对,拖的越久那不是更浪费时间,于是点头默认了。
林屿又跟她商量了一下,刚开始学习时他们都集体留下住一段时间,看看两边人磨合的怎么样,等到希希逐渐适应后,然后再离开。
先说通了这边,林屿这才先把弟妹们叫回来,告诉他们这个决定。
康平暗暗的竖起大拇指,赞扬林屿出马一个顶两。
希希扭着楚楚的手,小心的陪着不是,楚楚故意板着脸表现自己的不高兴,但她天生爱笑,顶多能绷住一炷香,接下来就要破防了。
看着面前的欢乐,林屿却心想,唉!希希这个孩子对自己的肯定有点低啊!明明有那么多人夸奖多她,但她始终不太自信。
而且她还渴望被需要,被认同,需要被人明确指出非她莫属,她才能鼓足勇气去做。
这种性格小时候还好改,如果等到长大后怕是影响一生,得趁着大家都没反应时,用赞扬来增加她的自信。
林屿去找了沈夫人,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锅,说是舍不得希希离的太远,所以能不能让希希尽量多回家,然后他们也想多停留一段时间,让希希先适应环境。
这孩子比明玉还小呢!想家多正常,沈夫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林屿都没想到如此顺利,他自己都觉得提的条件很苛刻,大概也是跟沈夫人的性格有关吧,她真的很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尽管答应要来上学,他们还是需要先回去一趟的,不仅仅是安排好店铺的事情,还要给自己准备日常用品,沈夫人也需要时间另外腾出几间屋子来。
林屿回到长兴县,头一次拥有送孩子出远门的心态,他翻来覆去的收拾日用品,总觉得这样也少了,那样也少了,终于收拾出一大车,恨不得连屋子都给搬过去。
虽然沈夫人说的随意,但按照古代的礼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林屿还另外准备了束脩礼,连生活费都提前预备好了,生怕她受委屈。
再次把人送到翠州郊外,这次的心态跟上次完全不同,以前是打算碰面混个脸熟,而现在是当成希希的先生,郑重其事的联系起来,各个细节都要做到位。
几日不见,沈夫人风姿依旧,微笑着站在门口迎接,把人安顿在客房内,他们打算在这里住上十来天,然后再回去的。
人被安排在客院,林屿他们正在收拾房间,即使暂住也要安排的舒适。
沈夫人绕了一圈发现不需要自己后,又重新站在庭院里,对着沈东篱微笑着:怎么了?后悔了吗?后,后悔什么?有什么好后悔的!沈东篱依旧在嘴硬。
夫妻多年,沈夫人哪里能看不出来,她微笑着说:你不后悔就好,我现在呀,是真的有些喜爱这孩子了,天赋强性子强,还体贴,我算是捡到宝了。
毕竟千里马难得哟~面对沈夫人明晃晃的炫耀,沈东篱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来,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
收拾好东西后,林屿另外跟沈夫人聊课程时间的事,他还是那套观念,劳逸结合才能学得更好,一口气学十个时辰看似很用功,累的脑子都转不动,一点效率都没有。
沈夫人听的不住点头,难怪以前学着学着,明玉就没了精神头,原来根源在这里呢!至于别的事情林屿就没打算插手了,课程内容完全由沈夫人决定,她才是掌握进度的人。
沈夫人接手了希希的画技教导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摸清她的水平,让希希极尽所能,把整个院子的内容画下来,用上所有自己会的技法。
希希思索了一分钟,还是拿出笔来,开始在白纸上慢慢画起来,随着她的动作,纸上逐渐呈现出轮廓和形态。
残缺的屋檐,屋檐上的屋脊兽,朱红柱子上的斑驳,地面的积水...希希认真的展现着她眼中的世界,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虽然笔触稚嫩,但是灵气四溢,活灵活现,有一种画卷缓缓展开的感觉。
沈夫人起初以为希希还要问一问,结果反而是她越看越出神,呼吸都放轻了。
天呐,她再次庆幸当初女儿多说了一句话,真的放过这样的天才,她以后想起来,会恨不得捶胸顿足的。
画了半个时辰,希希终于停笔,半是害羞还是紧张,先生请看,我画完了。
画的不错,至少我能打八分,论起画技来,你可能只有六分,但是灵气和意志不是能够学习的东西,灵气上打十分,综合起来就是八分。
如果补上你的短板,同年龄里基本没有你的对手。
太难得了!沈夫人说完自己的评语后,一一指出基础技法上有那些错漏,或者这里换一种手法,能够表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她说道什么,楚楚就不住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沈夫人再问了一遍,发现她是真的记住了,而不是糊弄,不由得再次升起好感。
如果有好感记录器,就能听到沈夫人不断好感+5,+5的声音。
第一堂课上完了,沈夫人故意把希希的画摆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沈东篱心痒难耐自己去看。
中午用饭时,依旧是上次的花厅,沈夫人看着完全不同的菜色还有几分惊讶,咦,陈厨娘这是突然开了窍吗?竟然改了往日的菜单,做了好几个新菜,看起来还很有卖相,很好吃的样子。
沈夫人挟了一点来吃,眼前一亮,不是她的错觉,是真的味道不错!更让她惊讶的是,一想都很挑食的女儿,就紧着那两个菜吃,筷子都不停。
作者有话说:拜师成功~虽然希希的天赋很出众,但是越是天才越是要打好基础,才能走的更远啊~第一百零七章唉!沈夫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本来很想提醒两句,再看看自己瘦弱的女儿,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 也不过是一道菜而已,吃完饭再去问陈厨娘也来得及,如果明玉真的很喜欢吃,以后就多做几次。
用过午饭, 沈夫人就借机去了厨房里, 询问今天的那几道新菜是谁做的,没想到拿到一个意外的答案, 竟然是新来的林小郎君亲自下厨。
她倒不是觉得男孩下厨有什么稀奇,不会做菜就得饿着,两者相较肯定会学会的,不过,很难想象竟然做的味道还不错,这就稀奇了。
陈厨娘还点头, 食材都是自带的, 我从前都没见过呢。
有点想要偷学两招。
既然如此, 沈夫人只能亲自去道谢,毕竟别人还算是客人,怎么能够让别人帮着做饭?林屿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们一口气来了五口人, 做饭工作量直线翻倍, 忙起来就连沈夫人自己都会下厨, 他做个菜能算什么?所以面对沈夫人的道谢, 他只是摆手表示, 小事一桩。
但沈夫人吞吞吐吐的询问他到底做的什么食物时, 林屿突然发现了沈夫人的意思。
哎呀!这是一桩意外的生意啊!林屿想了想,把自己带来的东西详细介绍了一遍:其实都是日常食物,不过胜在方便快捷。
挂面和豆干腐皮,合称快捷三件套。
竟然还有这等东西!着实没想到啊。
沈夫人听得眼前一亮,哪里有卖的?店家想必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抓住了这等商机。
林屿一顿,总不能当着别人面,自己夸自己,他若无其事的说,都是开在长兴县城的店铺,如果沈夫人吃着好,他就每次带上一些。
那就多谢你了,这里身在郊外,也的确不怎么好采买物件。
沈夫人答应下来。
沈家住的这个郊外,旁边稀稀拉拉能有几十户人家,并不临近,胜在清幽雅静,并不喧闹,但想要买点什么的确很麻烦。
于是林屿又给自己的备忘录上添了一条,每次都要把日用品带足,免得一次次折腾跑。
可这广受环境的菜,在第二次时又惨遭滑铁卢,沈明玉是瞧了不瞧一眼,把个挑食小姑娘的毛病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夫人又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回,这次沈明玉又很给面子的吃了,几回下来,就连希希都看出不对劲来,她悄悄的问:沈姐姐是不是挑食啊?以后会长不高的。
她忧心忡忡的,沈姐姐大那么多岁,才比我跟楚楚高一点点,是不是以后都长不高?林屿趁机教育:对啊,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挑食,不论是蔬菜水果都要吃,等你成年了身体不长了,爱吃什么都可以。
其实那时候更要控制食量,不然会横着长,但忽悠小姑娘还是足够的。
嗯嗯,我知道,不挑食还会少生病。
希希特别认真的点头,好几年前她半夜发烧那次,折腾的大家都跟着操心,小姑娘直接把不要生病这一点刻进DNA里,生怕再来一回高烧。
不过她也用不着特意留神,饮食规律,适度锻炼,增强抵抗力,几个孩子都没怎么生过病。
别人家的小姑娘是不是挑食他也管不着,先照顾好自己家的孩子就行。
他们算是陪读,先让小姑娘适应环境的,待上几天就要走,本来以为会过的很轻松,哪晓得沈东篱是个好为人师的,只要逮住了谁,就会顺势展开教育攻势,问的人回不过神来。
其余的三个还都败下阵来,毕竟念过的书太少,还需要时间的积累,偶尔会有一两句惊人之语,已经足够沈东篱思考很久。
林屿就惨了,沈东篱的主要针对对象就是他,只要抓住就是一波疑问三连,也幸好以前林屿什么杂书都看,祭出忽悠大法后,忽悠的沈东篱找不着北。
事后在仔细一回想,其实他什么都没说。
估计在忽悠上两回,沈东篱反应过来,就不会在找他聊天了吧?林屿很无奈。
*好家伙!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么狡猾的小家伙!沈东篱高兴的在屋子里踱步,跟林屿预想的生气不同,沈东篱是高兴加激动,还带了一点点欣赏。
他自己也听过不少的见解,跟名家大儒聊过天,与风流落拓的雅士说过话,但这么会打太极,还打的人没能及时反应的类型,他可真是第一回 见。
从最初被忽悠的生气中清醒过来,沈东篱反而升起好奇心,那就是:他能胡说些什么?他还能胡说些什么?他可真能胡说!欣赏之后,沈东篱又难免带着几丝遗憾,可惜啊可惜!现在朝廷取才,最重出身,世家大族把持着所有的上升渠道,你就是甘罗转世孔明再生,也没有出头的法子。
除非愿意依附在大族的身后,当一个合格的垫脚石,等世家子功成名就时,或许能够捞到一点点剩下的残渣,聊以□□吧。
沈东篱自己算是半个例外,第一是他自己的天赋够好,第二就是当年他祖母是大族出身的旁支庶女,曾经厚着脸皮帮着他去套过关系,那只大族看在这一点稀薄的血缘上,给过他帮助。
至于后来,他赌画失败,眼看投资没有回报,大族就此不再联系。
平民百姓想要出头,何其困难。
沈东篱压下心里的那点子遗憾,深深的藏起来,继续他的每日一问。
不过最后还是林屿先败下阵来,这里是沈东篱的地盘,他躲不过,只能主动出击。
您到底想干嘛啊?有事就直说好吗?毕竟是少年人,沉不住气,没有他这种老鸟有耐性,沈东篱笑的格外开心,故意说:我不干什么,就是好奇。
啊啊啊,真的好烦啊!林屿为了躲人,已经练成了耳听八方技能,只要是沈东篱的脚步一来,他立刻跑路。
这不,本来他在水缸边洗手,一听到有动静,立刻跑了,连皂角粉都忘了拿。
他人一走,刚巧路过厨房的沈明玉就瞥见了水缸边的小瓷瓶,带着草木的清香。
这又是什么?沈明玉升起一点好奇心,跟她平时用的皂粉不一样唉!她偷偷的靠过去,倒了一点在手心。
棕色的粉末加水揉搓,出现了丰厚的泡沫,把手上原本的污渍和灰烬都带走了。
好用!清洁的很干净!沈明玉本来想记下罐子上的招牌,结果上面任何字迹都没有,只有一个光洁的罐子。
真可惜,她想要买这种皂粉,不如去找希希问一问吧?希希仔细回想了一下,搬出自己所用的小包裹,慷慨的说,沈姐姐要找哪种?我用的东西都在这里。
以后她还要常住,跟沈姐姐打好关系很重要啊!沈明玉看着面前高高低低的罐子,上面还带着不同的标签,注明作用。
这个白色是洗脸的,这个是洗头的,这个是牙粉,这个是洗手用的,还有别的是擦手油,竟然有七八个不同用处的罐子。
怎么买这么多?哪家店买的?希希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就是常见的东西,买回来后,大哥又重新筛过,提纯了一遍。
他说外头铺子的东西原材料没问题,就是做的太粗糙,如果想要好用,只能再过滤一遍。
以前是家里没条件,但后来一直很注意这方面,毕竟不能脏兮兮的出门吧?沈明玉深有同感的点头,就是!说起来,几个小孩子都一直很爱干净,白白净净,不像别家亲戚孩子,伸手都能看到指甲缝里的污垢。
既然是能买到的东西,沈明玉就问了问该怎么提纯过滤,希希一一作答,这活儿不难,就是需要耐心,用纱布多过几遍就行。
第一百零八章这只是一段小插曲, 希希也没继续放在心上,她自从来到沈夫人手下学习画画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倒不是沈夫人的画技有多出色, 相反她技艺平平。
但是她的解答耐心细致,任何一个小方面都不会放过,完完整整带过一遍,填补了希希的空缺。
但对于希希这样, 没有系统练习过基础的天赋型画手来说, 基础才是她最欠缺的,没有地基, 万丈高楼从何而起?所以她一直很用心的学着,渐渐的沉浸其中,发现了额外的乐趣。
林屿当时躲起来后,也忘了自己随手放的皂角粉,也是第二天再从水缸旁边经过才想起来,顺手把东西收拾好。
他已经看出来, 希希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相信很快就能适应, 再过个几天,他们也该回去了。
毕竟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
沈夫人大概也是瞧出这点,沈明玉最近的饮食, 还有有一茬没一茬的, 为了自己的女儿着想, 她厚着脸皮请教了食谱。
林屿并没藏私, 把做法记录在纸上, 转交给了沈夫人。
沈夫人不住的道谢, 郑重其事的把食谱收进怀里, 嘴上也就忍不住带出来几句:实在多谢了,明玉这孩子,就是不怎么爱吃饭。
变着花样做,其实一种食材可以做出好多种食物的。
林屿随口回答,完全忘记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聊天中充满了麻麻担忧孩子的氛围。
因为气氛好,沈夫人也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说来也怪,上次你做的明玉就很爱吃,而厨娘再做的她就不乐意动筷子,换成是我做的,她就坚持吃两口。
如果是别家小孩,沈夫人正想说两句事真多!但逼也逼过,劝也劝过,根本没什么用处。
相信这些天一起用饭,林屿也早就发现了。
是吗....林屿也发觉,每次沈姑娘用饭的确表现的很痛苦,就像在喝苦药汤子,抗拒都写在肢体语言里。
他产生了一丝好奇,照理说厨娘的手艺也没那么差啊!标准的家常口味,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不同?因为沈夫人提过这个问题,林屿在用饭时多留心了沈姑娘的动作,发现她还是一贯的沉默表现,但在挑选菜品上,表现出自己的喜欢。
她自己做的或者沈夫人做的,多吃点。
厨娘做的,少吃点。
或许沈姑娘不是挑食,而且挑厨娘。
林屿恍惚中想起他曾经的某个同学,就有类似的习惯。
一些需要削皮或者剥皮的水果,他从来不吃别人剥的,坚持要自己削自己吃。
林屿曾经好奇的问过,到底是为什么,同学振振有词的说,他不喜欢别人的手接触到自己将要入口的东西。
林屿:......虽然听起来很乖僻,但是同学要么不吃,要么自己剥,从不影响别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现在看到沈姑娘的习惯,林屿一下子就想到这位同学。
沈姑娘多半如此。
林屿把自己的发现,透露给了沈夫人,沈夫人握拳沉吟不语,良久才说: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怪癖?实在闻所未闻。
世界之大,又有什么事情不会发生呢?所谓的正常,也只是因为占据了大多数,才被叫做正常。
而不正常,只是少见,又不是不存在。
只要没有影响到别人,自己也付得起对应的代价,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比如正常人的脚都是五指,于是少了指头会被视为异常,可在动物界里,后肢就是只有四个趾头,五个才是不正常。
他想了想,举出这个最明显的例子。
很神奇的,沈夫人被这个例子说服了,她想了想,不管怎么说,先谢谢你,至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要是想谢我,就多教教我妹妹吧!我可是把她托付给您了。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到的,希希可真是个好苗子。
沈夫人感叹着,同时也感叹于林屿的观察力,她跟女儿常年相处都没有发现,而林屿不过一个照面就发现端倪。
既然了解事情的起因,沈夫人也准备好好跟女儿沟通这个问题。
沈明玉没曾想,自己费心遮掩好几个月的秘密,就这么被母亲直接的揭穿,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以对。
傻孩子!沈夫人心疼的把人往怀里揽,你早点告诉我不就行了吗!这你自己的家,在家里还不自在,还活个什么劲儿!可这个,是我自己的问题啊,我告诉娘,娘不是很难做吗?何必为了我扰的不清净。
沈明玉缓缓的靠在母亲怀中,我再努力一点,再努力适应,不就没问题了吗,很快的...沈夫人明白女儿的想法,不忍心折腾家里,也不忍心让陈厨娘没了工作,就只能勉强自己去适应了。
唉!既然这样,为了女儿的身体着想,沈夫人只能让自己多下厨了。
她突然想起一个忽略的细节,不对啊,为什么之前林小郎君下厨做的菜,明玉也会吃呢?沈明玉抵不过母亲的追问,只能实话实说:因为干净,不论是食材还有锅,他都洗了三遍。
噗!这算什么理由!沈夫人心头好笑,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自己平时洗五遍,就觉得人人都要多洗几次,对不对?沈明玉很郑重的点头,对。
罢了,只要自己还在,家里就要按女儿的心意布置,沈夫人暗下决心,明天去专门把厨房打扫三遍。
只是劳累了陈厨娘,忙活好半天,但今年的租子还没送来,银钱上有些紧张,招一个长工不太好找...作为主母,沈夫人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呢。
*第三天,林屿就发现沈姑娘的食欲好了很多,不再是那副吃药的样子,但是觉醒了另外一个奇怪的毛病,就是喜欢清洁。
但这跟林屿关系不大,他更关注孩子的状态,外出求学的希希逐渐适应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沈东篱纵然有一万个不想放人,还是不能留下人,他想了想,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信问我。
当然,沈先生到时可别不耐烦啊。
林屿如此回答。
沈东篱满意点头,这还差不多,他转向其余的三个孩子,你们也是,你们学的东西很扎实并且很有用,早就用不上我辅导,但如果要论起打基础,我还是有一点心得的,愿意听一听吗?孩子们果断答应下来,沈东篱还给他们出了一个阅读书单,让他们看看那些书。
收下书单后,他们这才离开,约好了十五天后再来接人。
路上楚楚就开始发呆,毕竟从出生以来,她都还没用跟希希分开这么久过,尽管知道这是好事,还是抵不住的失落。
可没有分别的失落,哪有重逢的喜悦呢?早晚都会喜欢的。
再说希希又不是不回来,她只是留在沈家学画技基础,磨练到出师也不会超过两年。
就当她去寄宿学校吧!林屿这么安慰着他们,并且打算这段时间都不给他们安排事情,让他们多适应。
结果第二天,楚楚主动过来找他,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既然这样,楚楚不如去巡查绢花生产线吧!林屿这么想,现在那些拿了外包活的妇人每天都会过来交货,由专人检查之后,再交给专门的簪娘组合。
其实流程早就规定好了,只需要做个样子检查就行。
让楚楚去主要是走个过场。
得了任务的楚楚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而康平和康安也来求日常任务,林屿考虑后就把跟花农商量过批量种花的事情交给他们。
有些花可以趁着现在提前打基础,来年才能开的更好。
本来以为很简单的事情,却遇到一点小小的意外。
做绢花的地方已经重新转移到胡婆婆的院子,人手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就是以绣红绣紫,还有曼娘等五六人为主的资深簪娘,专门负责制作玉香雪系列。
第二层就是早先招聘的,制作飞鸿系列平价绢花的簪娘,她们一样手巧。
第三层就是外包的零活,只负责绢花的剪裁,熨烫和初级黏合,做成半成品后交给第二层的簪娘来组合。
流水线的好处就是速度加快,但也需要检查半成品的质量,不然后续步骤没法进行,问题就是出在这个检查上。
楚楚第一次来巡查,意外的发现负责检查的胖妇人跟人嘻嘻哈哈,浑不在意,明明应该每一朵都检查的,她随手在面上那层扒拉两下,就算通过。
楚楚看到这个情景,并没有立刻爆发,反而去找了绣红,两人躲在旁边一起看完全程,然后又去库房检查了那部分半成品。
绣红光是这么瞄一眼,都能找出不少的不合格品,眉毛深深地皱起来。
簪娘们剪坏了布料或者胶水糊多了,再者手一抖,都有可能造成布料报废,对于这一点,不管林屿还是胡婆婆都没有深究的意思。
人毕竟不是机器,犯点小错能理解,报耗损就行,只要不过分。
但这个样子,最起码都报废了三成的布料,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和成本啊。
亲自见证着一个品牌的建立,绣红早就充满自豪感,她早成了精神股东,对这种行为十分看不惯。
不如我们捉她个现行!免得她狡辩不承认。
楚楚是这样想的,得到绣红同意后两人就这么做了,再负责检查的胖妇人又一次抬手放过时,直接冒出来,大声指责她的失职。
本来以为妇人一定会惊慌失措,忙乱求饶,结果那胖妇人理直气壮的,谁说的?谁看见了?拒绝承认,还飞快的把坏掉的东西藏了起来。
两拨人就此吵了起来,虽然道理在自己这边,还是二对一,楚楚还是没招架住胖妇人的胡搅蛮缠,没事搅三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楚楚没忍住问。
哼!我管你个小姑娘是谁!胖妇人插着腰,理不直气也壮,而还有一些簪娘在背后欲言又止。
胖妇人不认识楚楚,不代表她们不认识啊,这算不算踢到铁板呢?林屿问询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楚楚平时虽然嘴快,却说不赢这个妇人,因为对着不讲理的人讲理,就是白费功夫。
他站在楚楚的背后,她已经被气的直喘粗气,快要爆粗正在努力克制自己。
林屿扫视全场,突然直指核心:桃花姐呢?他记得很清楚,因为这个质检岗位至关重要,他是交给了村长大伯伯的大女儿,林桃花的,也是看在亲戚的份,结果一错眼,就给他来这出?作者有话说:沈明玉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
第一百零九章胖妇人一愣, 狐疑的说:你又是谁?登时就把林屿说的都乐了,他是谁对方都不知道,还在这里充大瓣蒜呢?原先跟胖妇人交好的妇人, 暗戳戳的躲在身后,几次都张了张嘴想要提示,都没敢。
面对过于荒谬的事实,人有时不会生气, 反而觉得好笑, 特别好笑,林屿现在就是类似的心态, 他很平静的说:你把桃花姐叫来,我直接跟她说。
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喽啰争论,又有什么意义?关键时刻,胖夫人身体里的警觉性终于觉醒了,她觉得这个架势不太对,结结巴巴的讲:你, 你等着, 我这就去叫桃花来!一溜烟的就想跑。
她跑了林屿也没拦, 反而让绣红跟楚楚,先把那些质检不合格的半成品统统都清理出来,结果一口气找出来五六筐不合格的产品。
林屿半眯着眼睛, 想想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绣红跟曼娘已经羞愧的低下头, 对于自己没有尽早发现, 十分的愧疚。
其实也怪不上她们, 毕竟两条线之间没人重合各司其职, 不会拆手管别人, 她们更不会贸贸然的去问, 也就是今天楚楚心血来潮跑来检查,才发现这么一条蛀虫。
也有他外出了十几天没在家的缘故,林屿发现了家族式企业管理的弊端,亲戚套亲戚,就很容易玩忽职守。
他正在思考该怎么弥补这个漏洞,两个气喘吁吁的妇人跑了过来,打头的就是林桃花,她一看这个架势,立刻狠狠的剜了大姑子一眼。
这不是给她找事吗!她不过休息几天,就给她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林桃花慢慢放缓脚步,理了理衣衫,堆起满面的笑容,小屿啊,怎么有空跑来看这些?脏的很,不如去旁边的屋子里说话。
这个堂姐年龄相差大,出嫁早,也只有过年过节能瞧上几回,出于对大伯伯的信任,林屿才接手了这个人来做质检,既不需要劳累,开的工钱也高,偶尔要请假统统都答应,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就把心养大了。
为了给大伯伯保留最后一点体面,林屿同意了去屋子里说话,但是当事人和物证统统都搬了进去。
等几人一走,剩下的簪娘才吐出胸口郁气,七嘴八舌的说:天咧!看起来好吓人呐!小老板生起气来,我连说话都不敢了。
对对对,这个气势...簪娘们议论着,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本来以为会大吵一架,结果里面静悄悄的,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林桃花带着胖妇人灰溜溜的走了,连东西都忘了拿。
林屿站出来宣布,以后林桃花就不再是质检员,也不能再进这个院子。
而新的质检员即将变成两个岗位,两个岗位之间互相监督,谁检查的半成品谁负责。
而新的质检员一个从原先的簪娘中选拔,一个从外面重新招人,谁有意愿都可以直接报名参加,质检员的月薪涨到一两,然后每个季度还有绩效奖金,根据销售量来决定。
簪娘们只要一算,就知道这个月薪有多丰厚动人,光是基础的月薪,都能赶得上一户人家一年的结余,跟别说奖金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面前,谁能不心动?不心动就是傻子了!她们纷纷奔走相告,了解质检员需要什么技能,什么林桃花啊胖妇人都丢到脑后去。
重新振奋了士气,林屿这才满意点头,这样才对嘛!同时他也暗暗告知自己,下次不能再放同样的错误。
楚楚心里闷闷不乐的,想起自己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很差啊?明明人证物证都在,偏偏她还吵不赢,是不是很没用?他们不讲理,你讲理,所以当然会输了。
林屿丝毫没觉得奇怪,有底线的人,的确会比较吃亏。
以后再吵不赢,直接搬救兵。
大家都采用非常规战斗法,再看斗一斗。
楚楚狠狠的点头,哼,记住了!下次她就去搬救兵。
*林桃花心里气闷的很,跟胖妇人也就是她的大姑子大眼瞪小眼,胖妇人试探着说:怎么说也是亲戚,这也太不讲理了...总该给妹妹你留点面子...林桃花抹了一把脸,胖妇人说的正好戳中她的心思,对是!她也没犯什么错误,不就是这几天头晕脑胀,于是找人代替她当几天班吗?就算出什么错误,总该给一次机会嘛。
先定了定心,林桃花又觉得自己多了几分希望,毕竟做质检的确轻松,月例还高,她丢了这个机会,还是心痛的。
胖妇人又继续劝着,让林桃花回去找村长求求情,说不定还能希望呢?她们两凑到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出好几个借口来,终于决定去找村长求情。
一进屋,只有她的亲爹村长一个人在,不辨喜怒的坐在堂屋里,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林桃花心里一突,觉得自己刚才想好的说辞,是不是没什么说服力?坐吧。
村长淡淡的说。
林桃花屁股只敢坐一半,两只手放在身前,手指头搅个不停,张嘴就巴拉巴拉的,把事情的经过说出来,在她嘴里,当然自己是完全不知情的,无辜的,胖妇人顺势接上,说自己也是头一回上岗,所以出了一些错漏,但自己完全是无心的。
林桃花连忙点头附和。
村长听完之后,恨铁不成钢啊!自己的女儿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没发觉,脑子着实可以回炉重造了。
这是林家的家事,我们自己能处理。
村长下了逐客令,你现在外面等着吧。
完全不给胖妇人面子。
胖妇人面色涨红,无奈之下站了起来,气冲冲的走了。
林桃花看到大姑子走了,语带埋怨:爹!我这大姑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回家又要在婆婆面前告我的状了!我日子又要难过了。
她会告你的状,你就不会告她的状?这事本来就是她惹出来的!把你好好的一个工作弄丢了,难道她就一点错都没有?村长气的站了起来,没脑子!老子当初是不是把孩子扔了,把胎盘养大了,怎么能够傻成你这个样子!哎哟,气死我了。
林桃花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懵了,我哪里错了?不把事情搬开揉碎的说,这女儿还是听不懂,村长压住自己的怒气:第一件,我先问问你,当初你上岗的时候,小屿是不是把一本册子交给你,让你仔细认真的研读一遍?弄清楚岗位要做什么?林桃花立刻想了起来,的确有这么一个册子,不仅她看过,她亲爹也看过。
对于怎么检查,怎么审核,怎么安置统统都写的一清二楚,就连怎么交接也是有写的。
只是这几天,两个管事人没在,胡婆婆也去了州城进原材料,大姑子不断的撺掇加上林桃花犯懒,于是她才找大姑子来代替的。
她脸上出现懊恼的神色,村长这才顺了一口气,还行,至少听得进劝,不然真没救了。
你还记得这些就好,你的大姑子做质检,只要会说好话的,嘴甜的,私下悄悄给她送点钱的,她统统都手松放过,一点没当回事,利益她占了,背锅你来。
害的你没了工作,你现在还害怕她告状?怕是她害怕你告状吧!道理都送到你手边了,你还不会用。
林桃花已经目瞪口呆,不,不至于吧?村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怎么不至于,她收了多少钱,哪些人给了钱,我都一清二楚。
回去,在他们家大闹一场,就告诉他们,明明就是大姑子犯了错,不带你这么主动顶黑锅的。
林桃花犹豫了,可是我要是闹了,以后铁牛不理我,怎么办?那就换个女婿!凭咱家现在的条件,什么样的找不着?村长都懒得理这个犯傻的女儿,真想把人轰出去。
林桃花正要走,村长又突然改了主意,等等,把你的兄弟们都叫上,你不好意思闹,让他们闹,本来兄弟就是这种时候派上用场的。
他叫来三个儿子,让他们送林桃花回娘家,顺便把事情的经过讲清楚,先下手为强。
闹就闹呗,断亲就断亲,他早就看女婿家里不顺眼了。
林桃花这边闹的轰轰烈烈,成了附近几个村子最流行的谈资,毕竟真的很过分嘛!不仅让弟媳妇丢工作,还挑拨弟媳妇娘家关系,这样的人不定什么时候,咬自己一口呢。
又羞又囧的胖妇人闹的好久不敢出门,一出门就是别人的指指点点。
第一百一十章那几个试图通过塞钱蒙混过关的临时工也被辞退了, 胖妇人没脸出门见人,林桃花也回了娘家,等着胖妇人家来道歉。
事情不仅完美解决, 还给其他的人一个震慑。
怎么说也是村长的女儿,倘若他要徇私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没想到, 村长竟然直接跟亲家闹翻了, 表现的大义凛然,挽回自己的声誉。
老狐狸!刚刚归来的胡婆婆心想, 姜还是老的辣,把自己的被动转化成主动,他自己出手总比让林屿出手,最后闹的两人生分了好。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以后小屿肯定会发达的,不趁着现在抱大腿还等什么?抱大腿也是讲究技巧的.....但加强绢花生产线的管理也是势在必行的, 她住的院子不太大, 现在挤挤挨挨的全是人, 互相影响,倒不如另外找个地方安置,最好把领活的人也安置到一起, 歇了她们偷奸耍滑的心思。
胡婆婆把这事提上日程, 想了想林屿还是答应了, 因为规模化生产的确有好处, 长时间挤在自家院子也不是法子。
而想要建作坊, 难免就要涉及到地皮问题, 就需要村长批示的。
村长做出愧疚难当的样子, 一见面就是道歉,然后痛骂林桃花没长脑子,花花轿子人人抬,林屿也大度的表示自己没有计较,只是的确不敢再继续用这个人了。
我理解,这都是当然的。
村长也觉得自家女儿还是待家里最好,至少不添乱,这么拎不清的模样,出去光得罪人。
至于批地皮,村里的宅地基还有良田都是有数,如果要建作坊,只能选在河湾那一片的空地,又不远又宽敞,还挨着水源。
你之前不是刚在河湾买了二十亩地吗?用那个不是刚好?村长好奇。
那块地虽然贫瘠,但还能种庄稼,盖作坊的地皮就是差一点也不要紧。
林屿摇头,其实是先前那些地种了花草跟芦荟,林屿担心泄密或者有人捣乱不好管理,才不把作坊放过去的。
单独建立的不是更好?既然如此,村长另外找了一块不大不小的地皮,刚好够建一个作坊的。
林屿心想凡事想在前头,干脆把香膏作坊也建好,等来年扩大规模,省的再来一次,一步到位。
地皮的钱他跟胡婆婆各出一半,凡是涉及到这种投资的,都是各占50%,契约上也这么写。
小屿每次都这么谨慎。
胡婆婆收好一式三份的契约,咱们两的关系,还用的着说这些?越是亲近越是要说清楚嘛,先说断后不乱。
林屿也把契约往怀里带,整理好后放进匣子。
本来以为,还要认真找一找盖厂房的工匠,没想到风声刚刚传出去一点,已经有人主动过来毛遂自荐。
都是附近几个村子盖房子的,找了林屿主动推荐自己,林屿通过对比后,还是选择了当初帮他盖院子的陈工头。
两人合作过一回不说,彼此也了解性格,而且院子住了这么久,质量也过硬。
陈工头大喜过望,本来其他的几个工头价格都比他给的低,没想到最后生意落到他头上,于是尽心尽力的开始盖房子。
作坊的建设比盖院子简单多了,方方正正的大屋子,带几间单独的小屋子,做好通风和透亮,其实进度很快的。
还没到一个月呢,作坊就盖好了。
林屿还特意让人在墙壁上刷了三遍石灰,看起来敞亮又美观,只是需要多透气,确定没味道之后,才让簪娘们分组的搬进去。
还是以前的分组结构,之前的外包也要挪进来,以后不能把材料带出去。
坐在宽敞的作坊里,四处都是小姐妹叽叽喳喳,比家里还热闹,簪娘们就忍不住兴奋的想聊天,胡婆婆等她们叽叽喳喳的聊够了,这才说话。
作坊里没有别的规矩,就是尽心做事,有问题直接问,别的不用管。
因为是计件的活儿,多劳多得,如果偶尔碰上家里有事请假就行。
但很显然,簪娘们都不愿意浪费这样的机会,在家里做家务忙活一天又算什么?丈夫回家了还要挑刺,地没扫干净,衣裳没洗完,或者饭没及时做好,随便哪一点都能挑出毛病,现在不一样,回家后直接理直气壮的说:我今天接了二十来件的活儿!赚了二十文!腰板挺直,比以前理直气壮多了。
而赚不到银钱的,就歇菜吧!簪娘们现在只觉得浑身都有劲,哪怕是累,也是高兴的累,还充满了成就感。
新搬了作坊去,把家里一腾空,起初胡婆婆还有点不习惯哩,但是很快她就主动去作坊里待着,反而觉得这样更好,该工作时工作,该休息就休息,不会互相影响。
时间跨到了夏末,热气已经消散不少,等厂房这边的事情安顿好,林屿照旧要去巡视铺子,而这次是楚楚陪着同行。
到了吉庆街口,他们两先站在巷子口观察生意状态,香膏铺子是固定客源的,糖水铺一直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虽然天气逐渐转凉,但是冰粉糖水一直很受欢迎,既有颜值又有口味,在井水冰镇过之后看着都舒心,哪怕是本来对糖水不感兴趣的人,都会想要尝一尝。
而招聘来的伙计也很是麻利,带着热情的笑意招呼客人,收东西摆东西都极其麻利,在加上大家都穿着统一的深蓝色服装,店铺的感觉给人的感觉就是整洁,舒适。
林屿很满意的看着他们没有见人下菜碟,而是一视同仁的服务,说明之前的培训没有白做。
他适时现身,先去了香膏铺子里巡查,蓉蓉正忙着接待客人,腾不出手来,林屿摆手示意她不用管他。
他跟楚楚绕了一圈检查消耗的货品,记录需要补什么货,就在门口的桌子休息。
现代是不允许占道经营的,但古代现在还没有这个规定,各家商铺都会把货品摆出来,让客人能一目了然的看到。
林屿刚坐下准备喝碗冰粉,吉庆街的其余几个商家就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堆起满脸的笑意来。
一堆中年人对着自己笑的这么谄媚,很辣眼睛的。
林屿稳住自己,也露出谈生意的典型笑容,招呼他们先坐下,并且让糖水铺送几碗冰粉来。
商家们一起捧起碗,一边喝一边不停的赞扬,彩虹屁是一圈接一圈的往外冒,说的林屿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换成别人真是飘的找不着北,林屿努力镇定下来,大家都是街坊邻居的,互相照应着,有事就直接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他这么说了后,巧姐布庄的老板巧姐这才犹豫着讲:就是那个回馈日的事情...要说刚开始吧,咱们搞的这个活动也算是很有效果,每到月底,全县城的居民都会涌过来买东西,促进一把消费,赚的比平时多的多,而现在...其余的几个街区也在做类似的活动,只是名字取的不一样,但活动内容是一样的,咱们吉庆街的生意差了不少,愿意消费的人也少了,效果没往日好...巧姐吞吞吐吐说,林屿耐着性子听,然后呢?大家是个什么意思?楚楚本来坐在旁边喝冰粉,眼睛滴溜溜的转,目光在几个商家身上来回转动,隐隐的明白了什么,这些人不会拿她大哥当大冤种,准备让大哥去出头怼人吧?让别的商家都不做回馈活动?那怎么可能!她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又觉得她大哥没那么傻,先静观其变呗。
果然,林屿一连追问了好几次,那些人都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林屿逐渐失去耐性,但还保持着微笑:这个回馈日的主意虽然是我的出的,但也需要大家共同的努力,而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先管理好自家店铺的质量。
我做生意有一个八字真言,不妨说给大家听一听,人无我有,人有我优,各行各业都是如此。
林屿的目光在几个商家面前一一扫过,扫的他们纷纷低头。
他们仔细咀嚼着八个字,好像的确很有道理?同时有难得产生了一点脸红,他们真是越混越回去,连少年都不如。
商家红着脸,纷纷告辞。
终于清静了。
林屿叹口气,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呐,就是以前的老思想,有人领头就跟着领头的混呗,动脑子干嘛?楚楚把面前的碗一推,托着下巴说:我不理解大哥为什么对着他们很有耐心。
做生意,多个朋友多条路。
而且,坏事比成事容易很多。
所以平时林屿很少不留余地,总是给人留一条后路。
说的好!简单的花草掩映下,隔壁桌的人微笑着转身,说的真好。
白...林屿差点喊出来,在对方的眼神示意下吞了回去,白先生,您怎么有空过来?当然是过来尝一尝糖水啊!今年夏天这种糖水可以说是风靡全城啊,我家里人托人带过好几次,不过在店内直接吃,显然口味更佳。
他面前摆的一碗冰粉,刚刚吃完,说明他的时间不短,那刚才的对话肯定是听了全程。
林屿心头升起几丝尴尬,有种被人抓包的尴尬。
不过他刚才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事情,被人听到也不怕。
实际上,白县令还在想那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的话,越是琢磨越是有道理,然后就一不小心听了全程。
他听到林屿这么说后,突然想起衙门里一件让人犯愁的事情,说不定正好交给林屿解决?第一百一十一章白县令所发愁的, 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只是涉及到人,稍有一点难处理而已。
想到这里, 白县令先试着提问:你还记得从前被你捉住的人贩子吗?就是太阳穴上长了一颗黑痣的。
林屿从久远的回忆中翻出这个人,已经快要忘光了,如果不是白县令突然提到,他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记得。
怎么了?这人难道又有同伙出来作案了?难道他又扩大业务范围了?跟他能有一点点的关系, 其实他为了减轻自己的刑期, 有向衙门透露一些内线的消息,让我们的行动获得便利。
林屿秒懂, 也就是传说中的污点证人吧,这种选择不难理解,第一能够减轻自己的罪证,第二就是暗戳戳想要把同伙拉到同样的境地。
开了后之后,剩下的话就好讲多了,白县令继续说:之前衙门就捣获了一次拐卖人口的案子, 解救出来二十多个妇人和小姑娘, 暂时安置在衙门旁边的院子里。
?所以呢?林屿看到白县令的目光落到他身上, 迟了一步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想要他安置那些被解救的妇人呐!早说嘛!虽然住在衙门旁边很安全,但是那处院子其实算是办公用院, 天天都会有公务来人, 住了一群妇人的确不怎么合适, 还容易闹出事情来。
答应是可以答应的, 但不能答应的这么爽快, 不然白县令只会拿他当一个好用的工具人, 有什么麻烦就甩过来, 所以林屿故作为难,迟疑了起来。
白县令也明白自己强人所难,连忙答应了另外的条件,以后只要是开在长兴县城内的灯会花神会各种会,一定会被林屿留一个最佳位置,林屿这才答应下来。
我先带这些人回去吧,只是她们这是要常驻还是临时住?白县令摇头:大部分被拐的人都记得自家的地址,也去了信告知她们的家人,大概在等个两三月接到信件,也该过来了。
那就是暂住的意思,林屿跟白县令商量好,直接让那些人暂时住在作坊里,那些进进出出的都是女眷,也安全。
解决一桩心事,白县令露出舒心的笑容,总算不用犯愁了。
两边人各自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再闲聊几句就回去了。
林屿继续喝冰粉,这一碗冰粉摆在面前,才喝了三分之一,都来了两拨人找他,业务还挺繁忙。
楚楚加快喝糖水的速度,一抹嘴:大哥,把人接到作坊里,她们要怎么住呢?打地铺?需不需要准备被褥什么的?啊!刚才县令走的太急,居然忘了问一声。
林屿一拍脑袋:还是楚楚你心细,等会儿我们去衙门旁边,捎个口信。
嗯。
二人加快速度,正准备三两口喝完之后转移阵地,只可惜注定今天是个忙碌的一天。
林屿正要把碗碟放回去,从街口那里停下马车,两个丫头走在前面,后面有一个身戴面纱的人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脚步不停直接的进了香膏铺子里。
本来都要离开的林屿顿时停下脚步。
香膏铺里除了蓉蓉挑大梁,还有三四个妇人一起帮着接待,乍一看这个架势都停下了手里的事,转过来望向来人。
而来人一开口,直接冲着蓉蓉去的,听说这是翠州最好的香膏店?接待过这么多客户,蓉蓉也多了几分镇定,人有偏好,花有春秋,哪里就能担得起最好这个名头呢?不过是大家还算喜欢,多给几分面子而已。
林屿暗中喝彩,蓉蓉说的不亢不卑,十分得体,看来也是练出来的。
但蓉蓉这么说,对方显然很不满意,只是没有挑明,她懒洋洋的坐下,既然这样,就把店内最好的货,都给我端上来吧。
来的不像客人,反而像是挑刺的。
蓉蓉一边快速的转动脑子,一边想着要怎么应付过去,她勉强镇定下来之后,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林屿跟楚楚。
没关系,老板还在,能够力挽狂澜,蓉蓉心里多了三分把握,按照往常的节奏,先把店里销量最高,最受欢迎的货品摆在托盘上,然后轻声细语介绍它们的优势。
能够达成最高销量,至少也说明这些东西很符合大众的审美,蓉蓉的推荐并不能算是失误,只是对面那位带面纱的姑娘始终不满意。
就这?她反复挑拣着,看起来很失望:我来之前还以为能看到什么出人意料的绝世精品,现在想想,跟其他商行的也没区别嘛!那你就去其他商行买啊,在这里捣什么乱?蓉蓉真想这么回她。
但出于不得罪客户的想法,她还是婉转的说,可能是店内的东西她不喜欢,不妨去别家看看。
楚楚小声说:这人是来找茬的吧?很明显。
林屿也同样压低声音,你能看出她来自什么地方吗?楚楚摇头:官话说的很好,没有口音,身上也没有带任何能表明身份的饰品...很难猜。
有时候能猜到对方是什么地方的人,就能顺势推导出她的目的,但面前的姑娘身上什么信息都没留下。
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林屿主动说,说不定能有什么收获呢?好!这次让我去!楚楚挽起袖子磨着牙,竟然把我们的店铺贬低地如此一文不值,我今天就要好好的给她上上课。
楚楚斗志昂扬,进到店铺里却转化成了如花笑容,又甜蜜又有亲和力,这位姐姐,不知道你更喜欢什么味道或者花样?不如我来推荐吧?来的是个小姑娘,面上堆着笑,两个酒窝格外的可爱,扎着俏皮的双丫髻,面纱女子稍微缓和了神色,但依旧是不高兴的。
随意,都行。
香膏就是千人千味,涂在每个人身上都会散发出不同的味道,试用之前最好先擦掉身上其余的香膏。
楚楚笑吟吟的卖着安利,其实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稍许,她眼睛一亮,目光落到姑娘的面纱上,似乎明白了什么,把人往雅间里请,还带了好几样新货品进去,不仅是面纱姑娘,连她的丫头也带了进去。
蓉蓉忧心忡忡的望着雅间,里面时不时传来声音,但暂时没有闹翻的迹象。
让楚楚去接待,她能搞定这个客户的。
林屿反而一点不忧心,她已经从楚楚的表情里,了解到她已经通晓关窍。
实在不行,他不是还在吗?雅间里,楚楚正在跟面纱姑娘推荐手里的香粉,说的面纱姑娘眼睛越来月亮,十分心动。
楚楚趁机提出试用,先把香粉涂到姑娘的手腕,确定她不过敏后,这才慢慢上妆。
同时,跟她推荐别的东西。
雅间里一拖就是半个时辰,甚至从刚开始的沉默,变成了欢声笑语。
蓉蓉竖起的耳朵缓缓的放下来,老板出马一个顶两,果然再难搞的客户都能搞定。
这时楚楚探出头来,大哥跟蓉蓉姐进来一下。
林屿再进雅间时,发现面纱姑娘已经摘掉了面纱,正跟楚楚谈笑风生,亲热的就跟两姐妹一样,丝毫没有进去之前的挑刺。
楚楚推了推桌上的东西,蓉蓉姐,这些都包起来,结账。
嘻嘻,她一口气推出去好几件商品,而且都是贵价的那种,这一波赚了。
不过贵有贵的道理,可不是胡乱收费的,比如那一盒紫茉莉香粉,上脸后的确轻薄白透,样样都好,一些明显的瑕疵都不见了。
蓉蓉接过盒子,手忙脚乱的去打包结账。
楚楚笑意盎然:那盒新的紫茉莉香粉,可是我们店里的不传之秘,因为产量有限,只给老客户使用,等姐姐你明年来,就能买上一整套了。
面纱姑娘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欣赏自己完美的妆容搭配,十分满意这个效果,她扣下镜子,一改刚才的尖酸刻薄,露出淡然欣赏的笑容:果然是有两把刷子!难怪徐夫人每次都要跑来进货呢!徐夫人?楚楚一怔,把目光投向林屿,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是谁?而林屿一瞬间就想起他的大客户来,这是金州的新兴隆商行管事,徐夫人,几乎是包干了高端绢花的销量,而且一次比一次的量大,两边合作一直很愉快。
所以,这是跟徐夫人不对付的人过来砸场子吗?林屿开始打量那个姑娘,年纪不对,不怎么像,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一百一十二章而对面的姑娘已经探知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卸去找茬的表情后,看起来一本正经,冷淡而不失威压。
她反客为主的招呼让楚楚坐下, 两手合十,我先说声抱歉,为了今天的行为。
林屿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示意楚楚一起留在雅间, 姑娘来, 就只是为了这个?也忒闲了点吧。
那位姑娘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是这个,也不止这个,过来考察合作伙伴的实力而已。
现在我看完了,名不虚传。
她自报家门,我是新兴隆商行的少东家,谢怡然。
同时拿出自己的腰牌摆在桌子上。
跟当初的徐夫人一样的木质腰牌, 带着木头独有的清香, 林屿稍微缓和了神情, 看来不是骗子,但即使事出有因,依然让人生气。
但对方是大客户, 林屿按捺下心里的不爽, 依旧认真的倾听着。
谢怡然这次过来, 还真是为了合作的事情。
徐夫人做主订购的绢花大获成功, 尤其是把福慧商行压了一头, 就格外的让人高兴。
徐夫人每次拿绢花时, 其实对于香膏就有几分心动, 她知道如果想要方子肯定拿不到手,不如退而求次,做独家经销商。
但她的意见并不被重视,毕竟在新兴隆的其他管事看来,他们可是金州都数一数二的商行!如果想要什么香膏方子,肯出钱难道还有人不肯卖?徐夫人据理力争,告诉其余管事,抢走金蛋当然容易,但下金蛋的母鸡更加贵重,如果杀鸡取卵,以后损失更大。
徐夫人是当初极力支持现在的东家上位的资深掌柜,其余人占了人多势众,两头人争执不下,故而才会派出谢怡然来,探一探究竟。
谢怡然对于偏远县城的一个小铺子,根本没放在心里,但等到楚楚敏锐察觉到她的需求,还拿出针对性的脂粉后,谢怡然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对有实力的人当然要尊重,谢怡然一改自己的轻慢,拿出对待大客户的样子。
她准备下订单,订购一批香膏,在金州销售。
这对于铺子里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因为金州流行的东西一直是走在时尚的前段,是士人淑女们最追捧的东西,上行下效,一旦有什么风潮刮来,那就是势不可挡的追求。
比如说玉香雪绢花,之前去翠州,林屿还发现有一些富商夫人戴着,让他有一种诡异的,出口转内销的感觉。
所以这笔香膏的订单,他果断答应了下来,做!正好在扩大规模,连作坊都建好了,这不是瞌睡遇枕头吗?拿到了新签下来的契约,林屿只觉得人走运的时候,做什么都顺利。
谢怡然敲定了契约后,好奇的问本地有没有可以游玩的地方,看样子还要再待几天。
不过林屿暂时不操心这事,他想到一个事情,如果是送到新兴隆商行的,最好是换一个包装,以提升逼格。
事情多起来,只能分给个人来做,像订购新瓷盒,就是交给康安的,他最擅长商业谈判,能够以最合适的价格买到最高品质的瓷瓶。
瓷瓶定好了!康安带着样品回来,手里一个莹白如玉的白瓷瓶。
古代的巧匠是真的厉害啊!瓷瓶这么小,但是做的精致可爱,盖上盖子可爱的很。
瓷瓶上面的图案是希希新设计的桂花图,正好贴合季节,星星点点的淡黄色桂花,漂亮又可爱。
今天我去那瓷瓶,发现那老板可殷勤了!以前想要定制图案,不是要一千个起吗?这次我们只定五百个,他竟然也肯答应了!康安坐下来,把玩着瓷瓶,真是拜高踩低,今非昔比啊。
这倒是不算什么拜高,毕竟一个花样一个模具,费时费力,订购的数量少了不赚钱。
林屿说,而咱们一直都在这家定,久了就是老客户,当然要算便宜点。
康平扑哧一声笑了,大哥,你是不知道哇!现在有好多小姑娘用完了季节限定的香膏,专门把瓶子凑成一套,然后收藏起来呢!林屿:???这又是什么骚操作?瓶子有什么好收集的?好看呗!甚至还有人专门去买瓷瓶呢。
康平补充。
这种操作听起来很像有人把喝过的青梅酒瓶加以改造,然后用来插花,也算是不错的摆件,格外多几分趣味。
所以啊,那家瓷器商对于我们家的订单,格外的看中,也格外的上心。
康平总结说,其实很正常。
是的,商家有这么一点小私心,完全是人之常情,林屿也没放在心上。
交给新兴隆的第一批香膏已经做了出来,正好是桂花香膏,说是香膏,其实更类似于面霜,是涂抹在脸上滋润皮肤的,因为里面含有天然的花朵成分,经常用着还能美白保养皮肤。
货物送走之后,徐夫人还一力邀请林屿去金州一趟,毕竟金州是富贵地,吃的用的都十分的精细。
林屿谢过邀请,表示自己打算过段时间再去。
因为那些被拐卖的妇人安置到了作坊里,如果不盯着林屿不放心。
这些妇人们一共有二十多个,妇人跟小姑娘的年纪对半开,被送到作坊后,长长的舒气,很快就投入新的节奏中。
待在衙门的隔壁其实也没什么,但总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而来到村里后,相似的环境让她们很快放松,甚至还主动接了一些零活给自己赚钱花。
干了一个月后,一部分人被过来寻找的亲人接走,一部分还继续留着,每次有亲人找来,她们都会欢天喜地,为彼此亲人重聚高兴。
人来了又走,渐渐的,作坊内只剩下五个妇人没有离开了,她们互相鼓劲,准备一边好好干活一边继续等着。
我家太远了,他们来一趟不容易,估计还在路上吧。
我家也是,离的远不说还穷,路费都是大问题,说不准还在筹钱呢。
就是,不过只要他们来就好了,我这些日子攒下了五百文哩,还是够我们回家用的。
老板真是个厚道人,还肯给我们工作的机会。
而且还是按件记件的,干多少拿多少,就是比我们村里好,连壮劳力忙活一天也才赚二十文。
要是我们村里也有这样的作坊就好了。
五个妇人小声议论着,占据了绢花作坊一个小角落,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对幸福的向往。
楚楚本来在巡逻生产线,走到那五个人身边,隐隐听到她们说话,不由得长长的叹气。
都等了这么久,再远的地方也该有消息,或者没有时间来接人,至少先写一封信件通知吧?也免得人等。
音信全无,想想都不对劲。
但她并没有点破,反而笑着说,正好让她们趁着有机会多赚点钱,好带回去。
五个妇人连忙点头,就是,以后可能没有轻松赚钱的机会。
巡完绢花作坊的楚楚,刚好跟巡视完香膏作坊的康安碰头,她主动说:五哥,咱们再去河湾那一片转悠下。
好,也不知道现在芦荟长成什么样子了。
康安惦记这事,转移去了河湾上的荒地。
林屿买的二十亩地,刚好跟三叔家买的二十亩挨着,他们专门敲了一圈栅栏,谨防被野兽破坏土地。
三叔还是老思想,买了地就要种粮食,一半是大豆,一半是其余的各种杂粮。
而林屿种的一半是芦荟,一边是香草,还剩下的一半种的芝麻,准备提炼芝麻油。
油脂可是做香膏最重要的材料。
经过一个夏天的叶插繁育,现在芦荟长的满地都是,看上去旺盛极了。
但再多林屿也是不嫌弃的,因为每次想要做出芦荟胶都要耗费大量的叶片,越多越好。
楚楚蹲下摸了一把芦荟上的刺,还是觉得异常神奇,一般的植物不都需要丰富的水分吗?反而是这东西,浇水越多死的越快。
种在这种贫瘠的沙地上,它还长的挺快。
不过芦荟胶的确好用,不光能用在痘痘上,上次她出去晒了半天太阳脸起了皮,又干又痒难受时,大哥就让她敷了一会儿,洗干净后就舒缓不少。
芦荟胶跟紫茉莉粉都是好用的东西,但是因为产量问题只能供应给老客户,等大批量上市,想必能够赚翻吧。
现在在看沙地上的芦荟,楚楚觉得它们都在冒金光,每一个都是银子的形状。
巡视过后,二人慢慢走回家,大哥居然正在等他们。
发零花钱啦!康平摇了摇手里的布袋子,再不来我就拿走你那份儿了~那我再拿走你那份儿,哼!楚楚立刻接话。
林屿把每个月的零花钱分配好,四个袋子整齐的摆在桌面上,等人都拿走,再把希希的那份儿专门预留出来。
也不知道她学到什么程度了...楚楚有些想念,拎着钱袋转啊转。
沈夫人不是来信说过,楚楚进步很快吗?一点就透,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吧。
林屿也有些想念,他看出希希的沮丧,于是觉得给她一个振奋起来的契机,你也别羡慕,马上你的先生也要到了。
楚楚耳朵一下子支棱了起来,什么鬼?什么她的先生?她又要学什么东西?楚楚警惕起来,十分慌张的望过去,什么先生?喔说错了,不是先生过来,而是你过去。
林屿想起信件的内容,是蔡夫人推荐的女先生,专门教育女孩的,为期半年。
半年也不算太长,楚楚松口气,继续倾听着到底是什么先生。
第一百一十三章蔡夫人自从得了林屿的信件, 一直都把找先生的这事记挂在心上,奈何资质出众的先生宁愿去教导高门旁支,也不愿意低下身躯。
机会不巧, 于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
可功夫不负有心人,蔡夫人的家族里,刚巧有一个旁支的堂妹,丧夫寡居后郁郁不乐, 日渐消瘦。
堂妹的父兄为了让妹妹/女儿开心, 提出让她找点正事做,不拘是什么事, 只要天天见人,心思不留在逝去的人身上就好。
想来想去,堂妹自己不仅诗画出众,为人处事也很值得称道,教导一下亲朋姑旧的女孩儿,恰如其分。
蔡夫人听说有这样的事情, 连忙去信要了名额, 正好让楚楚去。
楚楚一听要去蓝州, 即刻犹豫起来,好远喔。
的确是远,但机会难得, 那位姚夫人的确是个才女, 在蓝州这种文风鼎盛的地方也能传出名气, 名副其实, 不过是半年而已, 很快的。
林屿劝解着, 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只当是长见识了。
楚楚不停在脑中衡量着利弊,最后不得不承认大哥说的对,撅着嘴同意了这事。
既然她答应了,林屿就回信给蔡夫人,再次谢过蔡夫人的心意。
林屿心里想的是,毕竟楚楚是个女孩子,一些心事可以跟大哥说,但最好还是有个女性的长辈教导她为人处世,也免得她出什么差错。
因为又要离开一段时间,楚楚兴致不高,一直随手翻着书桌上的拜帖和请柬,林屿在一边翻开账本记录,计算每个月的开支。
又是请你去参加寿辰的啊?楚楚整理出五六张请柬,还有诞辰,满月酒,开业五周年...啧啧,什么借口都扯的出来。
挑两个最要紧的去,其余的都拒绝了。
林屿头都没抬,没空。
这些请柬都是那些吉庆街的商户送来的,变着法的想要私底下打听打听林屿还有没有其余的法子,应对其余商家的联合。
林屿偶尔有空闲就去,没空就不去。
于是楚楚挑了几张请柬出来,又捡到另外一张,徐夫人请我们去金州逛逛呢。
上次是耽误了,如今有了时间,是不是该去一趟?那你想去吗?想!我还没坐过船呢!楚楚眼神发亮,想到码头上停靠的大船,特别激动的说:听说金州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既然是徐夫人做东,我们就去一趟嘛!她开始撒娇:去嘛去嘛,等明天我去上学,再也没什么机会玩耍了,大哥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嘛~她露出布灵布灵的大眼睛,发送可怜光波,招架不住的林屿正好答应了,半个月之后去,时间正好。
好耶!楚楚高兴的跳下来,我去告诉哥哥们!屋外很快传来他们高兴的讨论声,林屿摇头,唉,还是个孩子呢!楚楚也才十一岁,平时都表现的很稳重,其实她这个年纪正是玩心重的时候。
且让他们玩去吧。
*县城里的兴旺酒楼门口。
巧姐今天定了四五桌席面,打的旗号是为了祝贺自己的生辰,但请来的都是一条街上开铺子的朋友,打算商量事情的。
也不知道她最想请的客人,什么时候来。
巧姐站在酒楼门口踮起脚跟,望眼欲穿,一直注视着前方的街口。
她身后,还有针线铺和金银铺的老板,三人小声的议论着,林老板到底来不来啊。
我收了回信,应该会来吧。
唉!我也不想这么的急躁的,可是现在县城里做活动,降价的商户越来越多,甚至还有那缺德的,一个月做两次降价,生意都要被抢光了,我们得想点新办法啊。
新办法,能有什么办法?我去进了一批质量好的货,价格当然会往上涨,结果客户问一问就没下文,现在货还没卖出去三分之一,砸手里了!越说他们越是焦虑,毕竟货物没有卖出,放久了会陈旧,还会压货款,哪里能不急呢!急的都要上火了。
他们上次本来想讨个主意,得了人有我优这句话,但自己回去琢磨,始终没能琢磨出其中的含义,无奈之下,只能再次厚着脸皮请林老板过来讨教。
好在林老板答应了,在等等吧。
*林屿带着弟妹们参加酒席,本来是打算送完礼物吃完饭就走人的,结果刚刚走到酒楼,就遭遇了热情的目光迎接,主人家巧姐热情的跟前跟后,还把人请到主席位置,又是敬酒又是夹菜。
林屿面对酒杯,只能婉拒:我不喝酒。
他还是未成年啊!巧姐遗憾的挪开酒杯,我忘了,吃菜吃菜。
饭桌上好谈事,似乎是大家默认的一条规则,等到吃的差不多,巧姐跟后面的人对视一眼,似乎得到了什么肯定后,突然开口说:林老板,以后你就当我们的领头吧!林屿被他们的突然动作吓一跳,连忙收回动作:有事慢慢说。
不要一惊一乍的。
开了一个头后,巧姐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我们这些商户都在同一条街做生意,靠着街坊邻居混口饭吃,生意一直不温不火的。
但自从林老板你出了主意后,营业额直线上涨,恩情我们都记在心里。
我们也没有旁的本事,只能求你以后给我们当领头吧!我们都愿意拿出每年利润的半成,当做酬劳!巧姐说完,其余的几个商户纷纷附和。
这个决定是他们一起下的,毕竟有大腿抱当然要先抱上,就算给出了半成利润,他们也能赚到更多。
让人白干活不给利益,早晚会跑的。
巧姐一激动甚至还想跪下,给楚楚眼疾手快的扶了起来,她说:姐姐你要是真跪了,我大哥肯定扭头就走。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不论是拿人情还是其他。
林屿微微点头默认。
巧姐没有别的招数,只能再次加筹码,利润的一成其实也可以考虑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我没那么多空闲。
平时偶尔出个主意没什么,但如果要我天天守着吉庆街,不可能。
就算再眼馋利润,如果要在脚上捆锁链,他也是没兴趣的。
巧姐连忙回答:没关系没关系!林老板只要定时出主意就行,具体操作我们会自己做的。
那给我三天考虑一下。
林屿顺势起身,三天后我再答复。
当然当然。
巧姐目送着人离开,忐忑的想,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唉,早知道应该多加一点酬劳的,换成是她自己,也觉得很费事。
回去的路上,康安一直试图探究林屿的表情,只能看出他带着微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大哥会不会答应当这个领头的?他捅了捅旁边的康平,猜测着。
我怎么会知道,应该会吧,也没什么损失啊。
我猜一定会。
楚楚插嘴,很明显啊,但是我不明为什么要说三天后。
为了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也让对方冷静冷静。
林屿说:万一对方一时冲动呢?回去越想越不高兴,会给合作留下隐患。
三天时间不长不短,等双方都想清楚了再来谈合作最好。
其实林屿听到这个主意的瞬间,脑子里已经冒出了如何整合资源,如何统一管理的方法,比如联合超市这个方案。
现如今的市面上,商铺都是走专精路线的,卖针线的就只管针线,卖布匹的就只做布匹,如果想要一次性买齐需要的东西,需要城南城北的跑好几趟,路上耗费相当多的时间。
但是,超级市场这个主意就不同了,它主打的是一站式购物,只需要逛一条街,就能买齐生活所需,实在是节约时间节约精力的不二法门。
第一百一十四章但是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对方乐意的前提下, 如果他们不乐意,林屿也不会做这个提议。
三天之后,巧姐她们再次登门。
想好了?不改了?林屿和他们最后一次确认。
巧姐代表所有人过来回话, 只是笑,肯定的,我们早就想清楚了。
那就对了,先回去照常经营, 对了, 我能拿到你们进货的底价清单吗?林屿突然想起一事,直接发问。
巧姐迟疑着点头, 可以。
你都是我们领头的,看个底价当然可以。
你别误会,我打算去金州看看别的商户怎么经营的,如果碰到合适的商品,对比一下价格是不是最低。
提到金州,巧姐也升起几分兴奋, 金州我知道啊!那里繁华又富有, 不管什么货品都是最新的。
但是...巧姐小心的提出异议, 这一路上的运费很贵的...林屿摇头,这些人呐,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 饿死都不出奇。
他耐心引导着:县令大人为什么要到处走关系把码头设在我们长兴的河道上, 你想过没有?陆运当然耗费甚巨, 一路上车马的消耗也不是小数目, 但是水运呢?只要人力, 碰上顺风顺水, 几日就可到达, 不论是什么新鲜东西,都能很快送来。
巧姐眼睛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兴奋,她恨不得锤自己的脑袋,是不是傻!居然这么明显的东西都没想到,还成天想要跟别人低价抢客人。
降什么价?但凡她有独一无二的商品,那就是别家求她了。
巧姐心脏砰砰直跳,不由得问道:那我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能不能派个人跟你一起去?也不是要做什么,第一次出远门,想要彼此有个照应。
他们知道的也就是长兴这一亩三分地,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心里没底,总想找熟人照应着。
可以啊!但是最好人别太多,找两身强体健的,林屿想到一点强调:别晕船。
不然可就好玩了。
当然当然!巧姐一溜烟跑回去商量人选的事,只觉得好运临头,一条金光闪闪的道路在她们的脚下铺开,这回这个大腿抱的对啊!他们自去商量人选不提,林屿也开始收拾包袱,虽然待不了多少天,但东西要准备,天气转凉,防寒的衣裳必不可少,等到东西收拾好后,直接上了商船。
现在的商船都是自家商行的,吃水深又高大,足足有三层,除了底舱之外都可以搭乘船客,除了不定时,船票贵之外没毛病。
幸好他们四个都没有晕船的毛病,上了船之后也是活蹦乱跳的,摆放好行李之后,四人站在甲板上,欣赏两岸掠过的风景。
水手解开缰绳,喊了一声开船咯!大船开始慢慢的移动,远离了浅水区后,风帆被吹的鼓起来,远远看着像一个大包子。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中,安静也别有一番滋味,闻着淡淡的河水味道,还有轻轻的风,眼帘能看到的都是宽阔无际的河水。
已识乾坤大,尤怜草木青。
林屿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也顺便念了出来。
楚楚不断重复着,只觉得回味悠长,意境悠远,不由得好奇,这又是谁的诗句?忘了,从杂书上看到的。
林屿低头摸摸楚楚的闹到,风会不会很大?要不然我们先进船舱?在看一会儿,很难得看到这样的景色。
楚楚带着几丝兴奋,要是希希在的话,说不定她又能画出一副好画。
要不然你画一画?算了,我没那么个美术细胞啦!楚楚直摆手,我的天赋点又不是点在这上面的,你让我算个数还行,画画我是真不行。
那想不想学点什么才艺?比如古琴古筝什么的?林屿突发奇想。
大哥还是放过我吧!我就不是那块儿料。
楚楚挣脱了束缚,马上就要被送到别家,不能再让安心度过这最后的悠闲吗?她可怜兮兮的假哭。
好了好了,放过你。
林屿撒手,让她跟甲板上其余的姑娘玩吧。
楚楚在亲和力上真的点了满点,最多能够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跟那些小姑娘们混熟了,姐姐长妹妹短的谈天说地,连谁家的目的地都能打听出来。
不过坐这艘船都是去金州的,打听出来的目的地毫无用处。
经过五天的行船,商船顺利的到达了金州,还没下码头,就能听到热热闹闹的叫卖声,还有人撑着自家的小船,问过路的商船需不需要买些充饥的糕饼,一旦有人说想要,立刻从小巧的舱内取出白白的米糕,吊起一个篮子送到客人手里,免了他们下船的烦恼。
不光是米糕,还有米酒,脂粉,烤鱼等等,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好厉害啊,三个孩子齐齐惊叹,这趟肯定是来对了。
有需求才会催生市场,有市场再反过来催生需要。
林屿瞧着这个想,你们饿了没有?要不然我们买点米糕?饿倒是没饿,但是馋了。
康平不好意思的说:尝尝味道吧。
于是四个人分了三个米糕两条烤鱼,好好的吃了来金州之后的第一餐,纯正的本土风味。
而巧姐他们商量之后派来的两个人,也有样学样的买了米糕,赞不绝口的吃完。
走,先去住客栈。
林屿招呼他们,旅行的第一站当然是先休息,养精蓄锐。
在客栈里洗漱完毕又休息了一整晚,精力条再次被填充满后,他们要准备思考去什么地方逛。
跟来的两个人手面面相觑,迟疑着说:要不然,就先逛着?他们两一个叫牛大,一个叫马三,名字倒是格外好记。
去问客栈老板,看看他有什么推荐的。
林屿心想,去逛一逛特产街也挺有意思。
客栈老板果然相当有经验,一来就给他们推荐了几个好位置。
在金州城内,有很多小商户联合起来开了作坊,同类型的作坊靠在一起,又彼此规定了每家做什么颜色纹样,保证不会互相抢生意。
如果要是买布料,就是布坊,如果要买丝线,就去丝线坊,以此类推。
这些手艺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一辈辈人积攒下来的口碑,门口的招牌都是百年老字号。
把牛大跟马三说的一愣一愣的,恨不得马上拔腿就去。
林屿问清楚各个坊之间的地址,打算先去布匹坊瞧一瞧。
衣食住行嘛,衣排在首位。
牛大跟马三也连连点头。
他们步行去了布坊,那里的巷子口有个老大的招牌,越过牌坊之后,两边的街面上都是招牌,写了各家各户有什么特色的布料和常规货色,一清二楚,另外有一行小字,多少件起售,然后店面里摆着样品,供客人来挑选。
类似于自产自销的批发市场嘛。
林屿记得县城里的布料商,一半会有十多种颜色,已经算是很丰富了,结果这里的各色布料足足有二十多种,甚至还有特别鲜嫩的淡粉红和鹅黄,青草绿等等颜色,活泼娇艳,最适合女孩子穿。
而宝石蓝墨绿和深色也多,不至于让男士就选不到布料。
马三的眼睛都要转不过来了,眼睛一直往上面放,但是,在看到小字之后又泄了气,要一次批发一百匹布呢,店里根本要不了这么多。
三十匹,差不多都是两三个月的销量,更何况还需要搭配其他的颜色呢?只有大布庄才能吃下这么多货吧?但是花色真的很好看,都是长兴没有的颜色和式样,做成衣裳肯定好看。
牛大说,我们先进去问问价格。
他们进去打听了价格,店家很热情的接待,把样品和样衣都拿出来瞧,但是涉及到价格,就是不松口。
一批布要价九钱,一百匹起售,咱们布坊全是这个价位,您随便去哪家都是一样的。
马三不信邪,出了这家布坊之后又跟牛大分别进去好几家布坊,问到的价格都是一样的。
他们既然在同一个地方开铺子,价格肯定是早就商量好的,没漏洞可以钻的。
林屿摇头,关键是这个价格有赚头吗?牛大扳着手指头一算,果断的说:有!我知道去其余的地方买布匹,差不多都要一两三四钱,特别好看的颜色还要一两五钱,但是售价只能卖到二两。
就算加上商船的船费,他们也有赚头,更何况本来还比市面上的颜色好看?牛大开始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批发?林屿只看着他们纠结,并没有马上出主意,总不能让他们养成遇到事情就问自己的习惯吧?况且这还只是布坊呢,后来还有别的店铺。
除了布坊他们还接着逛了丝线坊和杂货坊,里面各色的东西看得林屿都心动,顺手买了一些回去当礼物。
等把金州的各种作坊逛了个遍,牛大和马三自己去纠结了。
康安说想要去瞧一瞧新兴隆商行,悄悄的去,看看新兴隆的客户到底把他们的绢花和香膏卖什么价格。
卖多少价格都是他们的本事,平台很重要,你信不信,如果是我们同样在金州开商行卖绢花,反而卖不上价?林屿教育着,别东想西想的。
为什么呢?一件商品难道不是品质最重要?康安依然不服气。
酒香也怕巷子深,东西好也有被埋没的可能。
再说了,人家新兴隆在金州经营了多少年呐,一块响当当的招牌,而绢花才刚刚冒头,那时候,是新兴隆给绢花引来热度和关注,客户才有机会注意到它,少一个都不行。
康安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林屿没有继续说他,打算让他见识见识别人做生意的手段,能够在商业发达的地方稳占鳌头,新兴隆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商行。
顺着当初徐夫人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她还在惊讶,我就说嘛,差不多该到了,怎么还没瞧见人影。
在城里逛了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林屿谦虚的说。
咱们金州城啊,别的不说,机会是最多的,只要勤劳肯干,总有出头的日子。
徐夫人说,正巧了,咱们一边走一边聊。
跟布坊和针线坊不同,新兴隆走的是精品路线,她们商行内的产品样样都是细心挑选的,无一不是同时代最高工艺的结晶。
莹白的玉瓷瓶,双面绣的屏风,甚至还要一整块玉石雕刻而成的小摆件,不光是雕工好,还巧妙的利用上面的异色做出独钓寒江雪的景色。
林屿着实开了一回眼界。
第一百一十五章可以说, 新兴隆商行内部的精品数不胜数,还包揽了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如果普通的富户平时用的都是这些, 那些达官贵人用的东西,又该是何等的出色啊?林屿正在思考其中的关联时,徐夫人很满意的看到他们一行人被震慑住,这才吐露谜底, 现在店面内的东西, 都是东家重新布置过,重金采购而来的。
果然是富丽堂皇, 贵气逼人,一进门都能闻到金钱的芬芳。
林屿暗中点头,如果是特意采购的,那就很正常,不然他真的很难想象,豪门世家到底有多富贵。
新兴隆一共有三层, 越高的楼层越是摆放着越巨大的摆件, 对家具摆件他也没什么兴趣, 略看了两眼就离开了。
等到逛完,徐夫人又给他们发了一张请柬,说是邀请他们去看五天后的斗货大赛。
斗货?对啊, 这可是全金州的商行都会参加的比赛, 不论什么新奇的好玩的东西都能看到。
徐夫人想起什么, 不好意思的说:不过这次斗货比赛的初赛已经过了, 五天后是决赛, 只能算是凑个热闹, 没有从头看到尾有趣, 还有人下注押自己看中的宝贝哩!听到这个,康平跟康安总算提起了三分兴趣,在哪儿能看到啊?诺,就在最高那栋小楼里,所有商家的东西都摆在里面,拿着请柬就能进去看。
徐夫人把请柬一塞,好好瞧一瞧。
她心里还有点私心,如果林屿能够在看完斗货比赛后,再想点什么新鲜主意出来,那就更好了。
他们一定第一时间拿下!既然有这种热闹可凑,他们当然要去瞧一瞧。
结果走到街上一问路线,哈,还真是名不虚传,人人都知道,还有好心人劝告着,说是没请柬不让进,别空跑一趟。
林屿礼貌道谢,还说自己只是打算走近点看看热闹,这才跟热心路人道别分开。
没想到居然这么稀罕呐!康平翻来覆去的瞧那张请柬,看起来普普通通嘛。
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信息我们没找到?康安继续翻着,可请柬上就写了几个字而已。
先去看看再说,我也好奇到底有什么货品。
林屿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起来,准备好好的看一看。
等他们到了那栋展览楼,果然在门口围了好多人,各个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盼,看到林屿一行人拿出请柬,还有人发出羡慕的叹息声。
检查过请柬之后,看门人才放行,而一进门,林屿就先看到一副重工打造的发冠,摆在正中间。
好华丽的发冠,通身都是有金子打造的,四朵牡丹簇拥在前面,后面是其余的小花,每一朵花都精巧和纤细,一只斜飞的凤凰穿梭其中,口中含着红宝石的坠子,光彩夺目。
发冠整体闪耀着黄金的光泽,还垂着四根长长的珍珠流苏,颗颗圆润,无比的美丽。
楚楚一见发冠,眼睛都快贴上去了,她盯着瞧了许久,才恍惚着说,好漂亮啊!在发冠的旁边,立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某某商行选送,发冠名叫凤穿牡丹。
好精致的样子,至少也用了十几斤的黄金?康安也着迷的看着发冠,不过他更看重发冠的价值,这样子的发冠,没有上万两可能根本买不到吧?而林屿欣赏完发冠的工艺后,出语点评:做这个发冠的,一定是男性工匠。
这,又从哪里看出来的?康平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这个信息,难道女性工匠就没有这个手艺吗?林屿淡定的解释:如果工匠是女性,侧重点就在怎么把发冠做的又轻薄又好看,戴在头上也不沉,而男性工匠又不需要戴这种发冠,他只会一味的炫耀技巧,什么贵重就拿什么往上堆。
林屿把手搁在康平的脑袋上,你试想一下,头上顶着二十斤重,还只能用头发来固定,再多头发也顶不住啊!是不是只能小心翼翼,连大动作都不敢做,最后坠的脖子疼。
那是人脑袋又不是人头台,当然要考虑重量的问题,而且太重了,就是发量王者也扛不住啊。
康平感受了一下脑袋上的重量,不由得点头,东西是真好看,但是也真不实用。
楚楚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感觉好有道理。
他们接下来看到的,就是一方绝美的砚台,也是巧的很,是用翠山石做的。
砚台的边缘是纯黑色,而砚台的中间,刚好有一块白色图案露了出来,是用来研磨墨汁的地方。
黑白的撞色夺人眼球,加上边缘的精巧雕工,意境,一块绝佳的艺术品。
黑白色果然是永恒的经典搭配。
墨汁一倒,白的也被染成黑的。
林屿盯着砚台,十分不解,纯黑色不香吗?为什么要搞些花里胡哨的操作?是不是不这样,炫耀不了自己的技术?他觉得自己是个大俗人,实在理解不了这些艺术。
他们在一楼逛了一圈又去二楼,二楼的东西果然更加出彩,但是被挑出来的毛病也更多。
林屿发现逛了一会儿后,已经有人悄悄坠在他们后面,竖起耳朵听他点评,连忙闭上了嘴。
他跟个杠精似的,这里不好那里不行,万一这里有选送自家商品过来的商行,不是把人得罪了吗?很容易被套麻袋的。
他还是安静点,用眼睛看好了。
其实这些参加展览的货品,论起工艺来的确出众,手工艺的灵巧展现的淋漓尽致,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不就舒心多了吗?转换自己的思路后,林屿开始单纯的欣赏艺术品。
他们走到三楼去,三楼摆的都是大件商品,比如屏风或者地毯什么的,占据了最大的位置,一进门就能看到。
比如那一扇双面屏风,展开来大概有五尺,用的是月影纱,光线透过朦朦胧胧的变的柔和,衬托着图案也格外动人,是一副月下昙花图,正面是含苞待放,反面是开的正盛。
非常的好看。
楚楚跟着胡婆婆学过刺绣,现在正小声解说着:好厉害!这上面最少也用了二十几种针法,平滚套,我只能认出一半来。
她有点羞郝,还有的学呢。
学个一半也足够用了,咱家又不靠刺绣吃饭。
林屿随口安慰她,目光落到屏风后面的另外一扇玉质雕刻的屏风上。
这块玉质的屏风面积小了许多,纯白的底色上,最神奇的是带了一块巴掌大小的三色玉石,于是整个图案就被雕刻成了三星报喜。
三位仙人齐齐的伸出手来,托举着被雕刻成寿桃的三色玉石。
寿桃是绿红紫三色构成的,这样的图案也被称为三彩石,是一种非常难得稀少,还寓意吉祥的玉石,谁如果能拿到手上,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代往下传的。
更何况旁边的玉石玉质也不错,更是增加了价值。
人都以天然为美,天然之中再带上一点不可复制的偶然,那自然会身价倍增,成为绝品。
就算是林屿,也没见过这样的玉质,不由得站在玉石前面,看了又看。
他低头留神了一下是哪家商行送的货品,结果看到是福慧商行,难怪呢!福慧商行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次跟新兴隆龙争虎斗,相当的有看点。
他一直站在屏风前面没挪动,那些本来跟在他身后准备听点评的人也凑了过来,认认真真的欣赏着,不时发出惊叹。
而在人群的角落里,有人掏出怀里的手绢擦掉额头的汗,他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呢?第一百一十六章三星报喜面前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在欣赏完这件作品后,都打算在楼下的□□摊里,顺便下个注沾个运气。
他们可以选择押注名次, 也可以押大概的范围,对应的奖金也是不同的,涉及到这种古老的□□行业,花样从来都是最多的。
林屿看完三星报喜之后, 目光转移到旁边的黑白山水画上, 虽然这副也是名家作品,笔触精妙, 但没有稳压福慧商行的把握,估计这次新兴隆只能屈居第二了。
把所有商品看完,林屿暂时在角落里休息,让弟妹们看看自己感兴趣的,他可要休息一会儿。
走了这么长时间,实在走累了。
他走到一个角落里, 碰巧看到已经有人在里面休息, 林屿说了一句打扰就进去。
也在休息的那人看起来不怎么好, 脸色苍白,不停的有虚汗从额头冒出来,那人用手帕擦了好几次, 竟像是一点都不管用。
林屿迟疑, 这人是生病了吗?那个, 要不要去看一看大夫?你流了很多汗, 是不是不舒服?对方躲开林屿的眼神, 呐呐道:没事, 真的没事。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林屿也不好强行让人去看大夫,只能时不时余光瞧上一眼,直到后来,弟妹们逛够了打算离开。
走,回客栈去。
林屿把弟妹们重新带好,从展览的小楼离开。
出于输人不输阵的想法,还去押了二钱银子的注,押的就是新兴隆商行的展览品。
拿着画过押的彩纸,小心的揣进怀里,林屿招呼他们准备离开。
楚楚边走边回头,后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看什么呢?我瞧那个人好看,楚楚不好意思的说,他长了一双好漂亮的眼睛啊,水灵灵的。
是哪个是哪个?就是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少年呐,眼睛真的好看。
康平和康安纷纷回头去看蓝衣少年,林屿也扭头去看,原来是他在会场上碰到流冷汗的少年,要说眼睛...的确生的挺好看,就是隐隐约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难道美丽的人都有相似之处?因为是偶然遇到,林屿没有多想,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回到客栈里,牛大跟马三还在纠结着,对于进货的事情他们似乎商量好了主意,打算问清楚价格后回去问一问大伙,好商量出一个数量来,正说着要提前回去。
林屿劝他们留下看完斗货大会,结果他们心急着赚钱,所以一刻都不想等,赶着回去。
既然这样他也没有继续阻拦。
难得来一次,除了进货当然也要买点特产回去当礼物,不过金州的各种商品实在让人眼花缭乱,选都不好选。
林屿想起春霞姐那边,似乎正是好的蜜里调油,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亲了,本来想买上两匹正红色的布匹又觉得太过刻意,于是改成了一只银荷花簪子,簪子头垂着一点碧玉,既大方典雅又能压得住场子,打算做礼物。
至于其他人,买布是最好的选择,金州布真是花样多颜色杂,怎么穿都好看,连自己都留了半匹淡青色的。
逛街的时候他发现一个现象,住在城内的不论男女老少,走路速度都很快,急匆匆的,似乎很着急。
他找客栈老板闲聊时顺嘴问了,客栈老板一笑:客人一看就是外地刚来的。
是啊,从前还没见过像金州这么繁华的地方呢。
客栈老板带着淡淡的自豪说:因为金州城不论老少,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啊!男子在外招揽生意,女子在家主持生产,老人经验丰厚,孩子正在学手艺,我们金州人可不比其他地方,把媳妇关在家里,一家人齐心努力日子才能热火朝天。
原来如此。
林屿一想也就明白,手工小作坊靠的就是家庭成员齐上阵嘛,然后才能慢慢发展壮大。
其实非要说起来,跟林家村也差不多,男人忙着种蘑菇,女人忙着做手工,忙的是团团转。
他在门边跟人聊天,说着正起劲时,旁边突然来了一个人,过来打听客栈房间的价格。
客栈老板的注意力挪到客人身上,开始热情介绍有什么服务,林屿正要上楼时,半杯残茶突然倒在他的下衣摆。
林屿一躲,没躲过,茶水倒在衣裳上的痕迹很明显,让他皱起眉头。
啊,对不起对不起!倒茶的人连忙道歉,怎么办,擦不掉了...没事,我回去换一件衣裳就好,这点痕迹洗一洗就没了。
是茶水又不是颜料,很容易就能洗掉的。
林屿没往心里去。
但对方坚持要陪一件新衣服,林屿跟他你推我挡,说了好半天都没能打消他的主意,最后只说赔浆洗费。
林屿擦汗,真是太热情他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互相交换了姓名,原来对方叫刘星,真是个好名字。
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叫夏雪啊?林屿脱口而出。
林兄说笑了,我是家中独子。
刘星迟疑着回答,内心却在尖叫,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是!当初家父取名时,正好天上有星辰闪烁,所以才有我的名字。
非常的有意境,也很好听。
林屿随口夸了两句,然后升起一点疑惑,话说出来,刘兄我之前是不是见过你?很面熟。
刘星后背一紧,面上随即也跟着疑惑起来,我也觉得林兄很面熟,是不是最近去过展览楼?林屿恍然,对啊,就是那里!是那个脸上苍白,一直流汗的少年!今天看起来脸色强多了,于是林屿一下子没想起来。
真是缘分呐!刘星变的格外热情,既然能碰上,我们不如一起去喝个茶?慢慢聊。
客栈这里不是刚好吗!让老板给我们开一个雅间,慢慢聊!两人哥两好的携手,就在一楼开了茶室慢慢聊天,交流彼此的情况。
原来刘星也是过来看斗货大会的,准备给自己长长见识。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遇到如此能聊的来的人。
刘星这么感叹着,握着林屿的手不放。
林屿也很高兴,刘星思维跳脱,想法天马行空,他似乎对化学有相当多的研究,还擅长观察天象,真是人如其名啊。
也是林屿看过的杂书很多,能够跟上他的节奏。
刘星越说越是高兴,眼看着天黑了,恨不得马上拉人回家续摊,继续秉烛夜游。
还是林屿先拒绝了,毕竟他不是一个人住,还有弟妹们在呢。
这几天我都在客栈里,想聊天过来找我就行。
他这么说了,刘星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林屿也谈兴未尽,他难得碰到这么聊得来的同龄人,不由得一时嘴快,把很多憋在肚子里的话都倒了出来,现在心里畅快的很。
目送着刘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林屿这才回客栈,自言自语:以刘星本人的才智和研究精神,必定会青史留名啊。
虽然化学跟星象被视为杂学,但研究到深处,一样会有很大作用,对于观察气候气象,还有农业种植都是有大用处的。
虽然这是一个没听说的时空,但林屿还是这么相信着,只要刘星不放弃,成就肯定不会小。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有这个见证的荣幸呢......*刘星等到背后的目光消失后,背一坨肩一怂,整个人就从刚才的意气风发,变成了垂头丧气。
哎,果然有句话说的对,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骗人骗多了也是会遇到报应的!刘星,不,刘应星此刻心情非常的差,完全不知道这事该怎么收场。
两年多前,刘应星父亲病重,急需银钱治病,他在走投无路之下,就动了歪念头,稍微走了一点歪路。
他利用自己学到的知识,伪造了一块名贵的石头,然后再加上一点小技巧,想要把石头变卖高价,最后不幸被人揭穿。
当时的刘应星第一次行骗,经验不足,稍稍被人质疑后,立刻胆小的放弃跑路,银子没赚到,还被父亲罚了三个月不许出门,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带了两年。
然后,父亲的病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拖不得的时候,刘应星按捺不住,再次造假。
他只是没有想到,本来就打算骗点钱就走,结果,福慧商行的人觉得那块玉石是个绝世重宝,竟然要送去参加斗货比赛,一旦赢得头筹,还要送到京城去做贡品的。
一想到这点,刘应星的心跳就能直上二百。
说实话,被福慧商行的人打死,不说实话,到了京城未必没有更厉害的人揭穿,也是死,区别就是早死晚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刘应星每天辗转发侧,一直在想着这事该怎么收场。
他现在深深了解到,为什么刘父不让他骗人,骗子心里都是没底的,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不知所措,纸糊的老虎再像也变不成真老虎。
他就像坐在一个即将爆炸的炸,药桶上,桶又浮在海面,明知危急,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拖下去。
但是前几天碰到林屿后,刘应星心知不能在拖了。
那个揭穿他把戏的少年长什么样子,刘应星一直记在心上,一刻都不敢忘记,即使过去两年,模样有了改变,他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
那一刻,刘应星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不会又要被揭穿吧?刘应星脑子炸了。
还好,展览的位置距离人观看位还有一段距离,且看不出破绽来,炸,药的引线点燃还需要一会儿,但时间也不是那么充裕的。
刘应星怀着侥幸,特意跑来探林屿的底,得到的结果当然是...emmm,早点想后路吧!总比被揭穿了强。
唉!只剩下两天时间了,他要怎么劝服呢?刘应星深深体会到什么叫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在这边绞尽脑汁,心神俱疲时,林屿浑然不觉,还留在客栈里奋笔疾书。
碰到刘星这么一个难得能聊到一块儿的,林屿开始在脑中回忆之前看过的一切关于天象的小知识,准备让刘星少走点弯路,放着也是放着。
但是呢,后来的两天刘星再也没来过,整理出来的东西没派上用场。
可惜!看完斗货大会他们就要离开了,也没来得及留下联系方式,按照古代的通讯,说不得很难碰到呢,林屿产生深深的遗憾。
这种遗憾在斗货大会的会场上骤然消失,他居然又碰到了刘星,刘星正坐在观众席位上,翘首等待。
作者有话说:刘应星是42章左右出场过的翠山石骗子,没想到吧!他是个女装大佬。
第一百一十七章刘星也瞧见了林屿, 刚想站起来挥手示意,再看看身侧的人群,不好意思的放下手。
我还担心碰不见你们呢。
刘星小声的说着, 那天聊的高兴,这几日家中事忙,竟然忘了去找你,总算今天碰到了, 咱们留个地址罢。
林屿欣然同意, 两人互相留下地址后,又低声说着话, 弟妹们无聊的转头看向四周。
你们拿到的请柬位置在哪儿?刘星忙问。
林屿指了指侧后方,他们自然是跟新兴隆的徐夫人待在一块儿,在同一个包间。
刘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暗道好险!幸好他今天早就打定主意,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两人略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大赛要开始了, 于是各自分开回到包厢内。
徐夫人还带着几分好奇的问, 那人是谁?在客栈碰到的, 很聊的来的朋友,人很厉害。
林屿回答。
喔。
徐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拿过包厢里桌子上摆的帖子, 这是展品出场的名单。
也就这个时候, 普通观众才能看到进入决赛的货品, 会有参赛的工作人员推出来绕场一周, 给观众们全部展示一遍, 也是饱眼福的机会。
林屿翻帖子, 第一个出场的就是曾经被他无情吐槽的凤穿牡丹金发冠。
但对于别人来说, 明晃晃的黄金璀璨的珍珠,搭配出十足的富贵气象,就是好看就是耀眼。
一边展览,一边还有人卖弄的讲解,先把气氛炒到了最热。
徐夫人盯着外面的人群,无声的叹气。
本来他们新兴隆商行为了这次的斗货,花重金还利用别人的人脉,总算请到一位闭关的老画圣为他们画了一幅画,老画圣已经闭关十多年,世上留存的画作本来就不多。
还以为这回稳了,结果福慧商行半路杀出一个三星报喜来。
那么大一整块的玉石,还自带一块三色玉石,天然还不可复制,怎么不赢呢?如果新兴隆还想翻身,只能等待三年后的机会了。
时也运也啊。
徐夫人心里虽然沮丧,但内心已经在飞快思索该怎么尽力挽回败局,败都败了,至少不要败太多。
她正思考时,展览品绕场一周这个活动已经进行到后半段,几个重量级的货品都被报了出来,新兴隆的夜雨江上唰一下被展开,主持人兴奋的介绍着老画圣过去的经历和身价,以及有哪些知名的画作,又被那些达官贵人收藏。
围观群众一片喧哗,交头接耳的说着新兴隆商行人脉多广多厉害之类的,听的林屿渐渐皱起眉头。
如果把夜雨江上放到最后一个来讲,这样宣传显然很正常,可后面还有展品要出场,难免有拉踩对比的嫌疑。
看来就算是斗货大会的自己人,也更看好福慧商行,暗戳戳的动手脚啊。
林屿低头看向弟妹们,他们回望,眼神里都透出相似的意思。
等到夜雨江山被讲解完,三星报喜就被推了上来,揭开上面的红色幕布,一整块的屏风露了出来。
哇!天呐!好绝!赞叹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十分惊艳,因为这绝佳的雕工,出色的配色,以及夺天地造化而凝结的玉质,上面雕刻的人物更是栩栩如生,凌风而立,恍如真人在眼前。
主持人的声音都微微颤抖,兴奋解释着这块玉石的难得。
估计再过一百年也很难再碰到这样的场面了。
围观群众的脖子都伸长了,打算凑近一观,沾一沾福气,场上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来,再给我们看一遍吧!就是就是,我们刚才没瞧清楚。
以后就见不着了!再看一回吧!声音喊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主持人扭头去看福慧商行的管事,管事勉强压制住自己的得意洋洋,斜斜的瞟了一眼新兴隆所在的方向,大发慈悲说:那就看吧,以后的确看不着了。
等得了比赛头名,借着造势,他们打算送进贵人府上。
已经绕过场的展览品再次绕场,从前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个头名基本等于定给福慧商行了,徐夫人已经不忍心看下去,她闭上眼睛稳定情绪,心里有了先离场的念头。
看别人风光荣耀,的确没什么意思。
她已经站了起来,正要跟林屿说点什么,突然听到包厢外面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声潮一波一波的涌来,还越来越大。
天呐!这又是怎么了?不会吧?外面怎么了?徐夫人问。
林屿惊讶的张大嘴,这时才缓缓的闭上,他神情复杂很难形容,你还是自己看吧,我一下子说不清楚。
徐夫人快步掀开竹帘,脸上的表情凝固成林屿同款。
每一个被推出来展示的商品,下面都是有一个四轮小推车,上面放着商品,由壮汉推着绕场展览。
展示过后,临时放在主持人的旁边,主持人也没有碰到小推车。
然而刚才绕场完毕后,壮汉离开,主持人宣布斗货大赛的名字,通常都是从末名念到头名的,他才刚刚念叨第五名,被众人的惊呼吸引,回头一看。
那么大的一块玉石,镶嵌了紫檀木的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颜色消失了!是,就是消失了!什么温润莹白的玉质,寓意吉祥的三彩,还有围边上的一点黑色,全部都没有了!最后只剩下粗糙的大理石颜色,惨白惨白的。
主持人还有刚才碰过的推车的人,脸色也变的惨白惨白,这,这可怎么接下去啊!当着所有人的面,玉石变色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啊!就连前排的观众也看的清清楚楚。
主持人几次张嘴,平时巧舌如簧的他,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福慧商行的管事冲上台前,不可置信的说,我的玉石呢?我的三星报喜呢?没了,统统没了,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玉石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围观群众哗然,对着这样突兀的变化,他们也是懵逼的。
徐夫人耳朵嗡嗡作响,结巴着说这,这又是哪一出啊?林屿低下头来皱着眉:当时出事时,也没人动过手脚,甚至之前展览的时候,也是好好的啊!难道还能有人隔空动了手脚?或者还有一些他没发现的细节?林屿在思考的时候,底下的人已经开始自己的猜测。
...这是福气太过了吧!根本就不是人间能够留住的福气吧!对啊对啊,肯定是属于神仙的东西,我们能够看上一眼,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现在是上天把它收回去了吗?主持人擦着额头的汗,听着越来越明显的理论声,同时去看福慧商行的管事,看看他怎么拿主意。
管事脑中乱麻揉成一团,于是牙一咬脚一跺,没错就是这样!三星报喜实在不是人间能存在的东西,已经被上天收回去了!只有咬死这个理由,才能勉强说得过去,毕竟东西是当着所有目击者的面,就这么突兀没了的。
事后查证是另外一回事,现在要先找个不会引起骚动的理由。
一传十十传百,这个理由很快就被接收了,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嘛!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在推崇惜福敬福的文化中,发生这种事情非常正常。
既然三喜报喜已经被上天收了回去,原先定好的名次就不能宣布,这场戏又该怎么唱?林屿想了想,对着康安使了一个眼色,让康安去出头。
康安会意,于是对着徐夫人耳语一番,徐夫人频频点头,又摘下自己的管事腰牌说,这事我不方便出面,劳烦你去说一声。
放心,交给我吧!康安推门而出,凭着腰牌很快来到主持人的身边,对着他说了什么。
福慧商行的管事也只能认同。
很快,主持人再次站出来宣布,福慧商行选送的三喜报喜是当之无愧的头名,但毕竟已经被上天收走了,不再方便作为展览品,于是把它超常提拔,设为特别奖项,也就是特等名次。
然后,再由后面的货品依次替补。
这样,夜雨江上成为头名,原来的第二名成为第三名。
特等的名词虽然好听,但光有一个名头有什么用处,根本发挥不了它礼物的功能,也就是听着好听。
而夜雨江上得了实惠,稍微在名头上损失一点又有什么要紧?事情转进如风,没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还是自家,徐夫人捂着笑得酸疼的腮帮子,尽量别那么兴奋。
第一百一十八章徐夫人急着回去给主家报喜, 急匆匆的想要离开,她一走林屿也不好继续留下,只能跟着也离开了。
宣布了斗货大会结束, 再让看热闹的人群散去,那件三星报喜依旧还摆在舞台上,福慧商行的管事不敢让人搬走,只能先用红布盖好, 暂时先等着人群散去之后, 再去找主家商量。
至于那些搬过玉石屏风的工作人员,只敢留在后台, 瑟瑟发抖的等着处置。
没过一炷香,福慧商行的老板赶来了,一身酒气都没散,急匆匆的发问,到底怎么回事!管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连一点细节都不敢疏漏, 但事情实在太过离奇, 听得福慧老板眉头都要飞起来,瞎扯什么蛋呢!是真的,我们所有人都看到了。
主持人连忙接嘴, 在上台之前, 已经检查过没问题, 而推车的人都是两两成对, 底下又有那么多观众看着, 就是放着放着就没色了。
推车的汉子连连点头, 头几排的观众也看到了, 出事时我们都站的远远的。
他们一边撇清自己,一边极力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再反复的问几遍,说辞对比之后也没有错漏。
福慧老板不禁泛起嘀咕,难道真的有这种事情?这时候,一个虚弱的男声冒了出来,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我不信,让我看看,好好的三星报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蓝衣少年扑到小推车前面,又把红布掀开来,已经变成普通石头的玉石屏风露出真容,跟少年的脸一样惨白。
我不信,不信...少年跌坐在地,喃喃自语。
福慧商行的老板再次头疼起来,却也理解少年的崩溃。
因为这块玉石本是少年发掘的,想要来卖个好价钱,结果钱还没到手,东西没了,这事又该找谁去?心里虽然充满了同情,但是福慧老板作为生意人的本能还在,他自己上前去检查了两遍屏风,确定它已经没法复原后,福慧老板从随身的钱包里取出两张契约纸来,别光顾着伤心,事情已经这样,还不如早点接受现实。
拿着银子,好好的回家去。
少年看着递到面前的纸张,一张脸憋的通红,一百两?你拿来打发叫花子呐?那可是本来可以卖几万两的屏风!可是它现在一钱不值,还要费力让人搬走,我肯给你一百两,纯粹是看在一场交情的分上,大家都是受害者。
福慧老板淡淡的说:你如果不要,我还省了钱呢。
对啊,小哥拿着吧,就当个辛苦钱。
管事在一边劝着,连主持也过来说话,少年脸上一阵的发热,最后还是拿着银子,收进怀里走了。
福慧的老板松了一口气,总算把人打发,他还在再来思考这是怎么收场,现在他看着这块玉石就闹心。
刘应星走出去老远,不管谁来看,都是一副伤心欲绝,要死不活的模样,就连他回客栈时,老板都担心的问,要不要紧需不需要请大夫。
没事,刘应星勉强扯出半个笑容,我想退房。
客栈老板看他这副模样,加快速度办了退房,然后还帮忙叫了马车,看着他搬东西走人。
走出去十多里地,刘应星又重新换了一辆马车,这才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先赶去另外一个州城。
逃命去也!这几次他的后背就没干过,一直都在冒冷汗,现在远离了金州,总算是放下心来。
做贼是真的会心虚啊。
总共也就动了两次坏心思,两次都被同一个人撞破了,可能冥冥之中在告诉他,不能做坏事,老天爷长着眼睛。
以后还是踏踏实实的做事吧,刘应星垂下脑子,只是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父亲还有重病在身,也不晓得能干点什么事情?刘应星陷入对未来的迷茫中。
*围观了一场斗货大赛,林屿只觉得峰回路转,比话本子也不差什么,实在长了见识。
尽管他们的包间远没怎么看清,但最后还是切切实实瞧见了已经变成大理石的屏风的。
你们觉得真的会有什么福气被收回的事情吗?康平托着下巴,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呢?我也不怎么信,但是没有更好的解释啊。
康安试图猜测,这里面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谁知道呢!楚楚耸肩。
林屿是不信什么这些的,只是现在没有清晰的解释,只能说:过来收拾行礼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自己塞进去啊。
三人哀叹起来,包袱里装不下啊。
出门之前只带了两件衣裳,回去背了好多东西,全是带回去的土特产,满登登的,塞了这样就留不下那样,却不得不带回去。
都是花钱买的,扔了也舍不得。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被解决了,徐夫人过来送行时,提到她们商行的船马上就要开的,不如坐她们的船。
林屿也没拒绝。
实际上徐夫人内心觉得,林小哥是个福星,全是托赖他的运气好,竟然连这种局面都能咸鱼翻身,这不是福星还是什么?从某种情况来说,徐夫人算是歪打正着了。
搭乘新兴隆的商船,路上就过的滋润许多,有专人照顾,如果路上钓到什么河鲜,还会请他们过去一起品尝。
河鲜少了几分鲜甜,但是味道也还算不错,他们吹着小风吃着鱼肉粥,高高兴兴的被送到长兴的码头下船。
回家之后,先按照人头分别送上礼物,他买的多,相熟的人家都会份儿,就算不是特别熟的,也会送上一盒点心。
林屿给每一份礼物分类写上字条,然后让弟妹们分别去送。
康安分到的就是送去三叔家,路都是认识的,轻车熟路的送到三叔家的门口,隔着篱笆喊道:有人在家吗?三婶正在院子里洗衣裳,闻言把手上的泡沫一擦就过来开门,呀是康安呐,这么快就回来了?来来来,进来坐会儿。
是啊,已经回来了,刚到家一会儿,这不是给您送特产吗?康安熟练的回答,我不坐了,等下还有好几家要送呢。
他把东西放进堂屋里就走了。
这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三婶去屋里洗干净手,小心拆开包袱表面的牛皮纸,结果露出好几匹漂亮的棉布来。
呀!三婶都不敢上手去摸,生怕手上的茧子刮坏了布,没想到棉布也能织的这么细致,比丝绸也不差什么,精美好看。
一匹深色的,一匹浅色的,还有一匹嫩黄色。
三婶已经在心里安排该怎么分配,孙女们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穿嫩黄色正好,浅色的可以给儿子做两套见客的衣裳,现在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等到三叔他们忙完回家,三婶连忙献宝一样把布匹捧了上去,瞧,小屿刚送来的布,给大家伙做衣裳正好。
她扳着手指头算,想好了这么分配。
三叔想了想,从腰包里掏出一两银子来,家里人口多,这些布料够不上每人一身,拿钱去再买点布料回来,你也做一身。
三婶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份,老脸一红,结巴说:我的衣裳还够穿,不用买新的。
哪里不用,都洗的掉色了。
三叔坚持,再说了,最近县城有些布料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开始打折,用不了多少钱的。
就知道这老头没那么体贴!三婶微微有些失望,然后又好奇,怎么又打折?不是到了月底才打折吗?谁晓得喔!比平时便宜很多,买点也无所谓。
三叔闹不明白这些,只知道便宜就行。
事实上县城的其余居民也是这么想的,便宜就行。
而在清仓大处理的布匹店丝线店,经过牛大和马三的渲染和不遗余力的宣传,知道了有金州这么一个进货渠道,哪里还稳得住?如果他们不尽快处理了以前的旧货,哪来的银钱进新货呢?金州的货品如此出色,他们如果不去占据这个市场,自然会被其余的人占据,那为什么不自己上呢?但是想要消耗以前的库存有些困难,一方面是县城的人口有限,一方面就是担心现在卖的便宜了,以后想要正价卖,卖不上价。
既然当了这个领头,也不能白拿他们的分红,林屿给他们出了主意。
一匹能做两到三件衣裳,但愿意买布的根本吃不下这么大的消耗,还不如布店提前把布匹裁剪出来,刚好够一件衣裳或者一件裤子的,零卖也是一种策略嘛。
这个销售办法一出,立刻消耗掉剩余库存的三分之一,毕竟很多人可能衣服坏的快或者裤子坏的快,未必愿意全都换新的,而买半匹布也会剩下一小半,很浪费。
这样一分割,看似卖出去的量少,其实反而速度更快。
这还不算完,县城的消费人口不够多,但是整个长兴县除了县城,还有十几个村子,他们都在嗷嗷待哺等着更低廉的货品进入生活。
林屿直接让他们把提前分好的布料,按照衣裳和裤子做好分类,一辆牛车拖到村子口,大声叫喊一百文一套,迅速吸引了精打细算家庭主妇的主意。
村里的妇人多数都是会做衣裳的,技艺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遇到比平时还便宜的布料,不管自己用不用的上吧,先抢了再说,自己抢了不够,还要替亲戚抢几套。
当时去了村口售卖的牛大说的绘声绘色,这辈子都没见过被抢购还要更激烈的场景。
第一百一十九章把店内的全部库存都卖完了, 牛大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本来觉得村里人精打细算没那么慷慨解开腰包,结果他们是又大方又痛快,只要看中了东西, 一个劲的往他们手里塞钱,生怕他们不卖了。
带了一车去,顶多有两个时辰就被抢完了,又送一车, 依旧是速度很快的卖光。
只可惜他们就剩那么点子库存, 卖完就没有了,不然牛大还想着多去两趟。
现在以前的旧库存消耗的差不多, 又该做点什么?吉庆街所有商家的目光统统都放在了林屿身上,眼巴巴等着他出个主意。
现在他们人聚在一家茶楼里,等着林屿出个主意来。
对此,林屿早有准备,他咳嗽一声把注意力吸引过来,我写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待会儿可以发给大家看一看。
他手边有好几份册子, 都是提前誊抄好的计划书。
眼神开始汇聚到册子上, 里面究竟写了什么灵丹妙方?商家们开始渴望看到,恨不得用眼神穿透纸张。
一只手盖到了册子上,挡住他们的眼神。
但是, 丑话说在前头, 这些东西都是商业机密, 禁止外泄。
每一个举措都关系到后面, 大家能不能赚到钱, 所以...如果在外面听到只言片语, 我也不管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只找你们,计划就没有下文了,有问题吗?他一改平日和气好说话的性子,既冷淡又严肃的说着话,包间内的空气为之一静。
巧姐左看右看,主动站出来打圆场,我们都懂的,要是泄露了机密,赚不到钱都是小事,更担心让其他人又学了去。
所以,我保证一个人都不说,谁也不告诉!她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牛大半开玩笑的说:我就是晚上说梦话都会记得这条的。
有了他们两带头,其余的商家纷纷表衷心,表明自己一定会小心的,毕竟事关自己的钱包,再小心一点也不为过。
林屿有了台阶下,也把表情调整成和缓,当然,我也不想大家忙活了一通,最后什么钱也没赚到,像这些机密,如果是被其他商户学去了,他们再跟着照做,谁还来我们这里买东西啊?商户们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保密作为最重要的事情先确定了下来。
随后,一直站在身后充当小秘书的康安和康平把计划书发了下去,让他们几个人凑到一起看。
等了两炷香,确定他们都看完了,林屿这才把继续解说:以前大家想要买什么东西,总是要城东城西的跑个两三趟,才有可能把东西买齐,很多时间都是浪费在路上的,如果有一个地方,囊括了生鲜时蔬,衣裳布料,医馆,大米粮油等等,是不是大家更愿意直接跑来这个地方买东西呢?节省的功夫完全可以做点别的。
他压低声音,循循善诱。
别人可能没那么深的感受,几个女老板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每次做完生意关门,差不多都很晚,想要买点东西真是不容易,如果在店铺附近能买到,那不是很方便?对她们来说方便,对附近的居民也是。
妙啊!巧姐第一个响应,如果真的是那样,别说吉庆街,就是附近的好几个居民区,都会愿意过来买东西的。
巧姐一点就透,但是她又迟疑了,可是,吉庆街还差了几种商家,没有卖蔬菜,也没有医馆,还有一两样缺少的。
嗯,我知道,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欠缺的商家找来。
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林屿问着,总不能什么都让他做,累也累死了,合格的领导需要点拨底下人做事。
商家们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要说他们也是本地人,人脉关系四通八达的,肯定会有自己的办法,于是开始七嘴八舌的提供主意。
我表姑的姨夫是开医馆的,说不定能说动他们。
我的有个亲戚也是,他开的铺子我们刚好没有。
他们试着提出自己的建议,林屿也一直点头微笑,示意他们继续说,于是越聊越是起劲,已经把欠缺的部分都补上了。
有一些缺的商品,他们可以自己进货,有一些独门的还是需要请人,这么一部分,就可以稍微透露一点计划来增加筹码。
林屿听得十分满意,事情暂时这么定下来,商户们分成两拨,一拨去拉人头,一拨回去把自家的店铺重新粉刷一遍,等着装修好后重新开业。
因为要重新装修,所以吉庆街的好多店铺都开始关门歇业,看起来十分的萧条。
咦?他们是不做生意了吗?因为吉庆街的萧条引人注目,很快就引起了县城另外一边人的注意。
他们就是那些模仿着回馈活动,然后抢生意的人,为首的那个,叫做魏老三。
听说以前魏老三是个跑码头的,常年都在码头上混着,等到上了岁数后,身体折腾不动了,于是回了老家,打算做点生意养老糊口。
但是他开的铺子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完全只能赚附近居民的零花,魏老三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绞尽脑汁的思考对策。
后来,他听说吉庆街有人搞月底打折活动,脑内的小灯泡一亮,顿时想出了主意,别人打折他也可以打折啊!于是他学着打折,这才稍微拯救了生意,也就赚个生活费,别的完全不行。
现在听说吉庆街的商户全部都关了门,而且之前还在清仓买货,顿时魏老三在家早晚三顿的烧香祈祷,他们是真的倒闭了,也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可还没高兴几天,魏老三赫然发现,商户们虽然关了门,但是粉刷匠,砖瓦匠从来没听过,络绎不绝的进出。
魏老三派了两个手下去跟踪,还发觉他们鬼鬼祟祟的找人聊天,满城的到处走,也不知道要搞什么把戏。
魏老三心里升起危机感,不行不行,他得搞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林屿把事情安排下去,于是在家设计超级市场开业的宣传方案,等到进货和装修进入尾声时,宣传的事情也不能落后,一定要配合的及时。
正在慢慢思考着,林屿听到有人进屋的声响,随后开始喊他的名字。
小屿在家吗?在呢在呢,书房里。
林屿站起来习惯的回答,结果是三叔过来,他一碰面就是劈头盖脸的问,听说你要把铺子换个地方开?林屿哭笑不得请人坐下,这又是哪里听来的谣言啊?我从来没想到这些。
可是外面都传遍了。
三叔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说嘛,我都没听过,肯定是谣言。
第一百二十章既然得了准信, 三叔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不由得跟林屿倒起苦水来。
他最近开店时,听了一耳朵附近居民的八卦, 都是在说吉庆街的事,传着传着就成了要关门歇业,里面所有的商家都要搬走。
说的是整条吉庆街,那不是包括了小屿开的两个店铺吗?听到这个消息, 三叔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连自家店铺的事情都顾不上去。
什么叫捕风捉影,林屿算是见识了, 他一边安慰人,一边强调绝无此事。
他们的铺子是关了重新粉刷,毕竟也用了这么多年,粉刷花不了多少钱,但是看起来就新了。
想了想,林屿还是透露出三分来, 他打算整合整条吉庆街的资源, 改成吉庆超级市场。
虽然没听过超市的名字, 但三叔也觉察出其中的商机来,他一拍大腿,既然这样, 我也把豆腐铺子搬过来!也算是给你助阵。
还有告诉春霞一声, 让她也来。
林屿连忙把人拦住, 不用不用, 三叔你的铺子是买的, 怎么好随意挪动位置?再说了, 吉庆街也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位置啊。
那又有什么?反正铺子搁在那里, 就是租出去也有租金拿,换个位置没什么的。
最重要的是,表明自己的决心啊。
当初如果不是跟林屿合伙做生意,哪有现在的铺子生意?三叔坚持要搬,林屿坚决不干,两人互相推拒了三个回合,最后还是林屿先败下阵来,别再说什么搬不搬铺子的话,如果三叔真的有心,倒不如定做一个小推车,把最受欢迎的几种菜品放在推车上叫卖,这不是一样的吗?不拘是哪个堂哥帮忙盯着,效果也是一样,还多了一个销售渠道。
关铺子是得不偿失啊!三叔一拍脑袋,刚才卡住了,明明有更好的主意!他心里又觉得说不准是小屿看穿了什么,所以特意给他出的主意。
以前老听那些有钱人抱怨愁,三叔还觉得换成是他,肯定快活的不得了,天天吃饱穿暖能有什么好犯愁的?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三叔有三个儿子,虽然有偏好,但是在处事时还是尽量一碗水端平的,现在,老三林青树去做了驿差,不管咋说前程肯定是不愁的。
可是老大跟老二之间开始别别扭扭,总是有点不自在。
按照村里的习俗,父母在时不分家,如果分家就是老大六成,其余的孩子平分剩下的。
不仅仅因为老大是长子,还承担了养老的重任,有权利就有义务。
家里还没赚钱之前,三叔也曾经说过这话,按照村里的习惯来。
现在赚了钱...三成可就不是简单的几亩地,而是几十几百两银子,甚至可能是铺子的归属,不为了自己着想,也要考虑到后代。
所以老大媳妇跟老二媳妇隐隐有点别苗头的意思,时不时得就要刺两句。
现在还只是有点苗头,以后可说不好。
如果有个合适的机会,把老二先分出去经营另外一个摊子,说不定隔开后,两兄弟又好了呢?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三叔感叹过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去找木匠定做推车,林屿还特意跟他强调了一句,记得给推车加个盖。
不仅仅是遮风挡尘显的干净,还免得风吹日晒。
春霞姐听说这事也去定了一辆车,准备让自己的妹子秋菊去盯着,铺子生意稳定不愁客人,倒不如开辟一个新的渠道。
等小推车做好,上了一层清漆正在散味时,事情又有了变化。
除了吉庆街原本的店铺之外,当时林屿还把一个任务交给了马三,让他把临近的几条街,零散摆摊卖时蔬的小贩们都集合到一起,专门给他们收拾出一块空地来,让他们可以买自家产的蔬果。
现在几乎没有菜贩子,都是村民自产自销,对于品种不能多做要求,地里长什么就卖什么。
马三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收罗来了二十多快三十个小摊贩,汇聚在一起也不算少。
这样一个超市基本成型了,能够满足日常所需,一站式购物,甚至还专门请了两个壮力的婶子,随时清理街道。
马三满意点头,别的同伴都是进货了,他负责简单的拉人活动,要是这个都干不了,他还是趁早回家吃自己吧。
马三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刚刚去报告菜贩已经集合的消息,后脚那些菜贩就找上门来,当着林屿的面说,他们不打算去吉庆街口摆摊了。
为什么?马三急了,你们之前不是答应好好的吗?现在又反悔?玩我呢!当时你们也没告诉我,这里面你们还能赚钱啊!菜贩的头头振振有词,总不能你们占便宜,我们吃亏吧?你们又吃什么亏了?在哪儿卖不都是卖?马三争论。
既然这样,你们又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吉庆街口呢?菜贩头子狡猾的笑了,那意思不言而喻。
答应他们其余的条件,他们才肯去吉庆街口。
既然这样,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一直在倾听的林屿也笑了笑,事情就这么算了吧,请回。
他做了一个请离开的姿势。
菜贩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等他们在碰几天壁,就知道轻重了。
那我就等着你们八抬大轿请我回来的时候。
菜贩头子趾高气昂的走了。
他一走,马三连忙认错,对不起,这事是我没办好。
脑袋都要垂到腰上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来讨论谁对谁错没意义,你准备其余的弥补措施了吗?马三眼珠急转,显然在想什么事情,我当初找的是附近几条街的菜贩子,还剩下的一些人没找。
那就先去找剩余的菜贩,先把事情办了再说。
林屿冷静的安排。
马三得了消息立刻去找剩余的菜贩子,没想到找来找去,竟然连一个菜贩都没瞧见,难道在躲着他?马三无功而返,什么也没做成,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朦朦胧胧的觉得,是不是有人在针对他们?不然怎么会这么不顺利?你这脑子总算是开窍了,不然我都要急死了。
马三不敢去找林屿,厚着脸皮去找巧姐,希望巧姐帮着出个主意,巧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
那现在怎么办呢?既然是别人故意针对,你就拿着银钱开路,先打听清楚是谁呗!巧姐传授技巧,问清楚才好决定。
马三于是立刻去找了一个落单的菜贩,不仅给了钱还强调自己不会泄密,终于把背后的人打听出来。
原来是住在城西的魏老三!他以前跑码头,手底下还有几十个手下很听话,是个不好对付的刺猬。
难道他们只能吃下这个暗亏,答应菜贩的条件吗?当然不!这次妥协,下次别人就知道你是个软柿子好捏,那就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从最初就不能开这个头。
林屿站了起来,那些人呐,目光也就这样。
明明机会都摆在眼前了,硬生生错过,属于老天爷送饭吃还嫌饭馊。
林屿才不惯着他们。
他对着马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马三听得连连点头,目中透出光彩来。
原来还能这样做!他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哎,此刻马三是真的心服口服。
他们暗中保密,私下行动,落到不知情人眼里,就是他们放弃了这事。
林屿以前听商户们提过有人模仿月底回馈的活动,还一时兴起去瞧到到底是谁,但是他很快就发觉,那些人的规模,价格,货源等等,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打折的口号喊得响,可精明的主妇不是傻子,一分钱一分货,花多少钱就要买到多少东西。
而那几个商家,售价高,就算打折之后也不过刚刚跟正常价格齐平。
这样的对手,根本不足为虑。
倒是那个魏老三,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后招?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在事成之前他可要先低调一点。
来去一趟金州坐船很快,那些商家很快就填充好新的货架,加上粉刷过的店铺,瞧着格外的整齐。
商户们聚在一起商量好开张吉日,就挑在十月的十五。
现在已经过了秋天,又是风调雨顺的一年,田里的收成很好,居民也有了余钱来逛街买东西。
而很早他们就在孩子嘴里听说过,吉庆街改名叫吉庆超级市场的事情,还编了一曲顺口溜,念的特别多。
顺口溜念下来,就跟洗脑一样,街角巷口都是统统买齐,统统买齐的句子,尤其是他们还送什么优惠劵,上面写着买满三十文就能抵扣三文。
那不是等于捡钱吗?三文钱也能买不少东西哩!哪怕是出于好奇,县城的居民也打算去凑热闹。
扳着手指头算清日子,十月十五很快就来了,居民们来到吉庆街口,惊讶的发觉这里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一直动用围布挡着,现在看来真是大变样啊!首先是街口的地方,本来种了一颗大树,树下经常有人坐着聊天,汇拢了好大一批人,时时刻刻都热闹,而现在,变成了非常齐整的架子,架子上面摆着新鲜的,刚从地里摘出来的鲜菜,还有梨,柿子等等时鲜水果。
架子后面还站了人,正堆起满脸的笑意等候顾客的光临。
呀!这些菜都还挺不错的,要什么价格?菜贩报了一个很公道的价格,然后告诉她们,这些东西都可以用那张抵扣劵。
呀,这么一说很划算呐!妇人心动了,菜贩还笑着说,可以几个人合着一起买,这样也不用一次买太多菜。
蔬菜嘛还是一次少买点。
卖完了菜,她们又打算去看看别的地方,那些熟悉的店铺,现在已经变成不熟悉的样子,同意的粉刷过,然后小二们都穿上同色的围裙,充分治愈强迫症。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店内的货品,令人耳目一新。
从前市面上买的东西,都是大差不差的,东家买不着,去西家肯定有差不多的,完全不用担心。
而现在...细密的团纹,柔软的品质,还有漂亮的颜色一字排开,直接把美丽最直接的呈现给大家。
小二也笑的很开心,这些布匹啊,都是我们掌柜的,大老远从外地进的货,保证最漂亮,最时兴,而且做成了衣裳,也不容易跟别人一模一样,我们掌柜的说这个叫不会撞衫!您就放心买吧!这颜色,精致好看又不失稳重,温柔,最适合您这样的夫人了!小二一顿嘴甜,顿时把逛街的夫人逗笑了,你这么说,我都觉得我不买不好意思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就算不买又有什么!您愿意过来看一看,瞧一瞧,就是给我们捧场了!但是在小二的一顿巧嘴下,大家都心动了,就算不给自己买,给自家儿子女儿添一件漂亮衣裳也是值得的,没听小二说嘛,可以把布匹裁开,只卖一件衣裳或者一件裤子的量!看完了衣裳还有绣品,汗巾,腰带,丝线等等,孩子玩的拨浪鼓,七巧板,竹蜻蜓,男人会用到的笔墨纸砚,算盘,逛的是眼睛都要转不动。
东西实在太多,种类也太丰富了!老人还是小孩,男人还是女人都能找到自己想买的东西。
我走不动了,歇歇脚吧。
几个妇人提着大包小包,全是她们的战利品。
我不仅累,我还好饿,要不然咱们先不逛了,出去吃东西吧!有人提议。
还出去干什么呀!前面这不是正好有一家面馆和一家饭馆嘛!她们指着面前的招牌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前面不远, 正好挂着一张白底蓝边的招牌,上面写着夏记面馆几个人,而在旁边一点, 是夏记饭馆,不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都能满足中午用餐的需要。
面馆的老板娘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看到来往的客人之后, 立刻根据人数推荐相应的菜色, 如果要快就吃面,如果不急就点菜, 把她们安排的妥妥帖帖。
妇人们想了想,还是吃面吧!速度快而且消费不高,吃完之后还能继续逛。
厨房里听到小二一声喊,立刻滚水下面,几息之间就是一碗面送上,上面放着烫过的蔬菜。
面汤好喝, 面条筋道, 浇头也很美味, 这钱花的值啊!等妇人们全部吃完之后,继续在街上购物,每一样东西都让她们心动, 恨不得马上掏出腰包, 只是再长的街道也有逛完的时候, 每一间店都被逛了, 她们意犹未尽的打算离开。
从街道深处走到巷子口时, 又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的人, 乌央乌央的。
又有什么好事呢?妇人们想要挤进去看个明白, 结果竟然在发彩纸风车!彩色纸张做的风车,一旦转动起来格外的好看,背后还写着吉庆超市四个字,画着花纹。
哟,这个风车又要买多少钱?不要钱啊婶子,只要您是在这里消费过的,都可以凭着购物袋,免费领一个风车,带回去也让您家孩子高兴高兴。
发风车的青年瞄了一眼妇人拎着的袋子,主动从背后的口袋拿,诺,这个是您的。
妇人低头一瞧,刚才买东西太激动没注意,原来牛皮纸袋上面也写了同样的字迹,吉庆超市。
她还说这袋子怪结实的,可以拿回家去装东西呢。
手里的风车迎着微风转动着,彩色纸张非常好看,妇人们人手一个,准备拿回家去哄孩子。
现在属于孩子的玩具很少,就算是个风车也很值得珍惜,只要带回家里存放,就会时时刻刻看到上面吉庆超市四个字,无形中就做了宣传。
而彩纸的成本又不高,顶多是花了一点功夫裁剪,一个人一天能做几百个。
不过林屿还是低估了县城居民的热情,他本来是想通过风车来粗略统计一下客户流量,预先准备的三千个风车愣是被一抢而空。
虽然里面肯定有浑水摸鱼领了两遍的,可这个数据还是很值得相信的。
到了下午,风车被领没了,那些来迟一步没领到的人正围着发风车的人,想要个说法。
林屿转过脸去看康平,示意他去解决这事。
康平突然得了任务,顿感压力,他想了想,按照平时大哥的思路会怎么做呢?风车不值钱,人工费也微乎其微,如果让客人不满意的回去,这么一点微小的不满可能会发酵。
大头都花了,还差一点小头吗?想明白后,康平一下子就知道该怎么办。
他从柜台里搜罗来好几只炭笔,还背了一张小凳子。
等到了街口,就站在凳子上对着人群说,大家别急别慌,既然说了能领到风车,就一定能拿到,只是现在风车没了,还需要几天时间,麻烦大家把购物袋都拿出来做个记号,五天后凭着购物袋领取。
说着,他把炭笔分给其他两个青年,挨个挨个的在牛皮纸袋写了一个日期,那些没领到风车的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总算把人打发走,康平这才慢慢走回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我做的怎么样?特别好,已经得了三分真传了。
才三分呐?要不然五分?及格线都没到,不行不行。
哼,三分就不错了,你还有的学呢!一旦开始互相迫害,根本就停不下来,也驱散了几分疲惫和劳累。
今天超市的初次开业,圆满结束,但只能算是个开始,能够在居民中赢得口碑,获得他们的青睐,是一个长期的活动。
人流量已经吸引来了,想要长期经营还是得靠货品的质量,服务的水准。
质量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因为金州那边的产业链非常成熟,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多,品质十分稳定,服务水平就要靠各家店铺自己培训了。
就是没想到,听说他们要重新开店,夏荷老板自己跑了过来说,准备在吉庆街也开个分店。
她现在可是开了三家分店,每次赚的盆满钵满呐。
夏荷粗粗的估算了人流量,笑的见牙不见眼,她这次的决策果然又没做错!根据她自己的观察,林老板这个人厚道,肯担事,如果跟他关系好,凡是有什么好事都会拉人一把,带着一起赚钱。
可能瞧着不起眼,但肯定是净利润。
不像别人吹的天花乱坠,实际上一到关键地方,先把小弟推出去顶包。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主动点联系呢?以后还能混个不错的交情。
事实上夏荷的决定没有做错,今天店内的人流量,比平时高出一倍都不止啊!数钱数到手抽筋。
而作为巷子口的店铺,不论是香膏店还是绢花,赚的也非常多,甚至连高端绢花都卖出去两套,一个钱匣子都塞不下了。
现在蓉蓉也升级成店长,手底下带着七八个小姑娘,梳成统一的发式,一会忙着接待客人,一会替客人试用,镇定自若,很有几分店长的派头。
夜色开始慢慢降临,进了十月里黑的早,林屿早早的让他们把灯笼准备好,一盏盏的灯笼亮起来,看上去格外的动人。
只可惜现在蜡烛的照明效果不好,不然还能再逛一波夜市呢。
春霞姐已经收摊,过来看她妹妹秋菊第一天卖货怎么样,听到这话都笑了,可见是赚钱赚疯魔了,连晚上都不放过,累了一天还不赶紧回去休息?林屿心想,那是你不知道夜市的魅力!人们在外面上班累了一天,夜市才是生活揭开的序幕,各种便宜又好看的小商品,街边热气腾腾的小吃摊,鲜香麻辣的烧烤啤酒,这才是夜色里最吸引人的东西。
一想到烤串啊,他口水都能流出去,可惜啊!现在没那个治安条件,一到夜里都是关门闭户的。
不过,也的确该回家休息了,就算有什么总结,等到明天再做。
*什么?吉庆超市开业了,而且,还在门口摆了一大片的菜摊子?他们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菜跟人?魏老三倏然站直,对着底下的手下厉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呐!他的手下急的额头冒汗,当时我们联系过的菜贩,都答应了不去吉庆超市,他们也的确没去,然后,然后那个马三就到处奔走联系县城里其余的菜贩,他找一家,我们后脚就跟上去,花了钱让对方别去,谁晓得他们又是从哪儿翻出来一堆人,还是正常开业了!而且那些蔬菜水果的价格,也没多高啊,最可恨的是,他们还搞了一个什么两文钱买菜,把好几种蔬菜拼凑到一起,两文钱直接带走。
手下越是说越是没底气,别人家不动声色就摆了他们一道,悄悄把他们捣的乱挡了回去,而他们呢,连手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还怎么斗?干脆就别斗好啦。
但魏老三心里那口气咽不下气,之前他就暗中想过很多法子,都不管用。
去给商家们捣乱?他们关门歇业?阻拦他们的进货渠道?连渠道哪个他都不清楚。
也就是想来想去,最后琢磨出一个阻拦菜贩的主意,本来是想着说好歹拦一拦,结果呢?一点作用没起!魏老三气的是头发都要竖起来,他一屁股坐下顺手拿起茶杯往嘴里灌,结果是刚倒的热茶,烫的他噗一口吐了出来。
认倒霉时,连茶都跟他作对!魏老三正在跟手下一起生闷气,突然听到另外一个手下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老大,不好啦,老大!你才不好了呢!魏老三唾了手下一口,会不会说话?重新说。
手下呼哧带喘,还没来得及说清楚前因后果就挨了一顿骂,等他站直了理顺气,外面的响动终于传了进来,魏老三你出来!你还我们钱!魏老三悚然,这又是谁?这是那些菜贩子啊!他们昨天打听到了吉庆超市的情况,听说在那里卖菜不仅人流量高,销的快,还有什么什么优惠,听说以后的菜贩子想要入驻,还要倒给吉庆超市一笔钱,所以都打算过来闹啊!手下嘴皮子极快,三言两语说了个清楚。
但魏老三已经听不清,他脑子就一个念头,完了完了!第一百二十二章菜贩们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其实他们就是继续在原先的地方卖菜, 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但人就怕对比,尤其是看着别人发财,而自己机会都送到手里, 却没有珍惜。
等到以后别人占稳了脚跟,还会不会把他们挤出去?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想起想去,这口锅只能扣给魏老三,还扣的严严实实。
没错, 如果不是当初魏老三让他们不要去吉庆街摆摊, 哪里会有这种事。
这时,菜贩完全忘记了是自己捡钱眼开, 然后在魏老三几句怂恿之下就动了心,想要要挟吉庆街的人,给他们更好的待遇。
怪别人肯定比怪自己,容易的多,也更容易减轻自己犯蠢的挫败感。
就算魏老三有几十个手下,也架不住菜贩子人更多, 而且菜贩子被夺了生路, 心里充满了愤怒,行动也更加过激,两边人打了一架,最后居然还是魏老三这边挂了彩。
魏老三又气又急, 病倒了。
而这边, 林屿还不知道视他为假想敌的人, 正在咬着牙咒小人, 他自己都忙不过来呢。
第一个是快要冬天, 又要重新做冬季限定的膏脂, 第二个就是紧密观察新开业超市的营业状态, 这可关系到他的一成分红呢。
开业的一炮打响后,一举就吸引了全县城居民的注意力,扩大知名度后,就需要变成细水长流的政策,来吸引更多的人。
经过商户们的统一协商,保留月底的回馈日活动,依旧在那一天推出特价商品,然后,每一天都会有新鲜的菜品,做两文钱的特价活动。
蔬菜也要不了多少钱,但是听着就很便宜,还显得大气。
营业额不断的上涨着,商户们都笑的合不拢嘴。
以前听着林屿指挥他们干这样干那样,心里还不解其意暗暗担忧,现在再看,都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那个做牛皮纸袋的主意,林老板还特意叮嘱过,一定要结实耐用的,还要在纸袋旁边挂上两个怪模怪样的提手,他们还觉得这根本用不上嘛。
结果,装了提手的纸袋子,意外的好用,只需要几根手指就能轻松拎起,纸袋子还能装很多东西,容量又大。
现在走在大街小巷,时常能看到妇人买菜时买东西时,拿着吉庆超市的纸袋子,走街串巷之中,就做了无形的广告,比平时费劲叫喊,轻松多了。
还有风车,还有优惠劵...等等,一时之间,吉庆超市就是最热门的话题。
林屿对于别人的夸耀,笑而不语,他也只是看得多见得多。
自古以来,国人就有勤俭节约循环利用的美德,试问哪个人家里没有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超市送的菜市场拿的塑料袋呢?就等着重复利用。
虽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上,但是先留着呗!还有街上有人发的小扇子,小广告等等,只要是用的上的东西,都会被好好的收起来。
现在再换到资源相对匮乏的古代,就是一片纸也值得好好珍惜。
所以牛皮纸袋只要做的结实,后续的广告效应是无穷的。
只要提起种类最齐全的商业街,大家都会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地方。
十月十五开的业,等到了月底又有一次回馈活动,经营半月后,林屿跟二十多家商户聚集,开始核算营业额。
扣掉所谓的营销成本,他们的纯利润也比平时高出一半来!如果稳稳当当经营一年,那得多赚多少钱呐!更别说,他们其实还有一笔额外的收入!众商户感激的目光望向林屿,这个大腿抱的值啊。
林屿摆手:都是大家共同的功劳,以后继续努力!只要我们齐心,没什么是能阻拦我们的。
是!大家起身应道,算完了营业额,还有另外一笔账要算呢。
马三晃晃悠悠的回家,家里除了他媳妇,还围了七八个年纪不同的妇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她。
别急嘛,马上就给你们结算工钱。
马三给媳妇使眼色让她拿账本出来,同时解开自己的钱袋,开始拨弄算盘计算每个人应得的报酬。
冯大娘,你的基础工资一个月五百文,半月就是二百五,然后算上这半月销售出去的菜,提成加起来就三百文。
还有李大娘,提成是四十文,加起来二百九十...马三一边拨弄算盘珠,一边飞快的计算着,心里还有空想,还是林老板算盘打的快啊,不是特别复杂的算式根本不需要拨算盘,那叫一个快啊!这七八个大娘眼巴巴的盯着马三的手,等到马三算清酬劳后,捧着铜钱直乐呵。
她们到了这个年纪,儿女双全家庭稳定,也是没啥可求的,出来帮着买菜,也就是图帮忙。
当初还是马三叫的她们,说是从附近的村子拉来了几车菜,就让她们帮着卖一卖,卖光就算,而且还根据销量给酬劳。
离家里近,耗费不了多少时间,不需要自己操心,还能补贴家里一笔钱,何乐不为?大娘们拿着铜钱,一边掂量一边高兴,出了门就往外面走。
马三结清工资,跟自家媳妇闲聊天:你说说人跟人的脑袋,怎么就差了这么多呢?我呢,费劲吧啦的拉了一些菜贩子来,一扭头就跑,把我撂那儿了。
轮到人家林老板呢,直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村里人摘好菜,用牛车拖回来,自己卖!嗳,不仅赚的多,还没法拦。
再有什么阴招,也用不上。
马家娘子白了他一眼,那你还不跟着学学?嘿嘿,这不是正在学嘛!等到以后,你丈夫出门在外也能被人称呼一声,马老板啦!马三美滋滋的想。
而离开马三家的大娘们,兜里装着自己赚来的钱,不免就有些心痒难耐,想着要给自己买点东西,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辛苦!而买点什么东西好呢?这么一想啊,自然而然就想到去吉庆街逛一逛,自个也感受以下逛街的乐趣么。
冯大娘就是其中最有主意的,她带着一班老姐妹,直奔香膏铺子,一进店就豪气的说,有什么招牌香膏,给我端上来。
蓉蓉一扭头就被膀大腰圆的大娘们吓了一跳,出于职业素养她还是挂起笑容:现在店内的香膏有茉莉膏,桂花膏,芙蓉膏,芦荟膏,还有脂粉,眉粉和口脂,其中梅花膏是冬季限定,过了冬天就没有的,你是要买哪一种,是擦手还是擦脸?或者是妆扮?她一长串话说的又快又清晰,跟报菜名一样。
这里头还有啥讲究?冯大娘不明所以。
蓉蓉就笑:擦脸的膏脂要清爽,是需要三蒸三淘的,功夫花的足要价也高,而擦手的膏脂更油润,因为平时很容易掉,价格也不一样,至于脂粉是增白的,眉粉是画眉的,口脂是增加气色的...一番话说的冯大娘糊涂了,原先的底气也没了,她犹豫了,还要不要买啊?之前看见大姑娘小媳妇的进香膏铺子,她心里羡慕极了,这才一股脑的冲进来,没想到麻爪了。
蓉蓉当然看出了她的犹豫,甚至还认识她是前头负责卖蔬菜的,索性店内人不多,她端了两样试用品来,慢慢解说着:大娘之前如果没用过,我推荐买小瓶装,六十文一瓶,可以先使用涂抹。
冯大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这不是成了白蹭人家东西吗?别急嘛,用过才知道好不好,所有客人过来都是可以试用的。
蓉蓉把人拉住,小心的给冯大娘匀面洗脸,然后只给半张脸上了膏脂。
现在在摸一摸,是不是觉得好多了?冯大娘两只手同时摸到脸上,果然区别大了,一边脸就是平常的手感,粗粗的,另外一边光滑细腻,感觉完全不同。
冯大娘能分出其中的区别,更托赖于老姐妹的惊讶,甚至有人上手想来摸她脸。
我滴乖乖,真的完全不一样啊。
大娘们都惊叹着。
等大娘们都看够了,蓉蓉才把另外半边上好香膏,笑着说:真的不一样呀!自己的脸自己爱惜,就是照镜子时也高兴嘛。
说的冯大娘心里安定下来,对嘛她自己努力赚的钱,当然要先给自己买东西!至于其余的,有意见?!果断下单,再说了,六十文也不算很贵,听那小姑娘说,能用一个半月呢。
别的大娘没有她这么大方,有人合买了一盒,还有人买了绢花,蓉蓉还让其他店员教了几个简单的发式。
挽了新头发的大娘们精神多了,乐呵的出了店铺。
正巧过来巡逻店铺的楚楚瞧见了,她扑哧一笑,只觉得很神奇,大娘们从超市里领了钱,又花在香膏店内,这算循环还是肥水不留外人田呢?不过这本来也是商业的意义,钱只有流动起来才具有意义,让所有人都得益。
进了十一月后,天气越来越冷,按照往年的习惯,早就应该储存过冬的蔬菜,免得大雪封门时没有吃的,最好再来一点咸鱼腊肉。
可今天,东西完全不缺,甚至不需要林屿出门,就有人主动送了。
这里头有吉庆街的商户们,也有他订购蔬菜的几个村子。
毕竟哪个村子还没点吃不完的蔬菜啊!送到县城去卖固然能赚几个钱,但是路又远,还要费心守着,卖不掉更费神,不知道是扔了还是大老远背回去。
现在可好,别人直接托牛车上门带走,只需要他们洗干净就行,多省事!还有钱拿。
为了长久的保留这门生意,他们当然要把主顾照顾的好好的,送点菜算什么?第一百二十三章虽然村里有冬闲的说法, 实际上林屿每一天依旧过的很忙碌。
要提醒吉庆街的商户提前囤货,因为一到入冬有些河段可能会结冰,就算不结冰, 也影响航行速度,对于及时供货很有影响。
要记得让三叔和春霞姐提前储备好原材料,免得在春日来又供不上货,还有, 原先跟几个村子的花农签订的种花协议, 冬天就要提前储肥,春来的花才能开的漂亮鲜艳。
事情多, 但好在林屿的帮手也多,每人分配一点,各自忙碌,也就干的差不多了。
比如今天,他就是要去花农陈叔的地头,检查他们种的桂花地。
桂花是靠着插条成活的, 自从得了嘱咐后, 陈叔就把整个上河村种桂花的农户搜罗起来, 告诉他们好生的繁育桂花,来年都能靠卖花挣钱。
而现在,插条的桂花已经成活, 想必再等个两三年, 又是一片繁茂和馥郁的景象。
桂花不仅意头好, 味道香, 还能做成桂花酿, 用处可多了去。
林屿在上河村的房前屋后看到这么多桂花时, 分外的满意。
桂花除了做香膏, 还能做头油,只要规模性的生产,他都能变成各种化妆品。
对了,紫茉莉是种在什么地方的?他想起这事,又问起陈叔来。
在前头呢!特意空出来的地,打算开春就下种,那花特别好养活,只要撒了种子,就一个劲的长,今年枯萎了,老根藏在土里,第二年还能继续发芽。
陈叔絮絮叨叨的说着,好几次都长在我家屋脚,拔都拔不干净。
嗯,紫茉莉的生命力的确很顽强,长起来一片一片的,因为又要花瓣做口脂,又要种子做脂粉,所以特别需要多种点。
而陈叔也提前把荒地翻了一遍,还撒了一层草木灰。
没有化学肥料,草木灰就是最好的肥。
看完了地,再次确定过了开春后怎么种花的细节,林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路走都没想起来,他转过来头来问楚楚,楚楚疑惑:是跟什么有关的?总觉得自己好像浪费了什么东西似的,但是一下子想不起来。
林屿开始苦思冥想,到底是什么呢?楚楚歪着脑袋,也跟着想了起来,跟种花有关的?对了!蜂蜜!林屿一下子想了起来,既然种了那么多的花朵,不顺便踩点蜂蜜,这说的过去吗?不是太浪费资源?不论是什么蜜,都是美容养颜,止咳润肺的上品啊。
他一想清楚这事,立刻兴冲冲的往回走,准备找陈叔商量。
陈叔刚陪着逛了小半天,刚要歇着又瞧见林屿过来敲门,吓了一跳后忐忑不安,还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了,结果听到蜂蜜的事情,坦然的说:这事倒是不用操心,我们这附近的村子,有三个合作过的蜂农,也是老熟人了,到了季节就请他们来采蜜的。
怎么分成的?六四分账,毕竟对方养蜜蜂也不容易,风险比养花大嘛。
他们就只需要提供鲜花,省事多了。
陈叔脑子之中灵光一闪,既然是给林老板养的花,蜂蜜当然也归你。
嗯,能替我跟蜂农约个见面嘛?我想看看他养的蜂酿的蜜到底什么品质。
陈叔心想,又有财路送上门来了?他拿过棉袄往身上套,稍等,蜂农住的不远,我让我儿子叫他过来。
不不不,我去他那儿看看,顺便买几罐蜂蜜。
说的天花乱坠,都不如自己亲自尝一尝,林屿直接打算亲自试验。
他跟着陈叔到了养蜂的地方,养蜂人住在一个类似郊外的地方,自己也养了一大片的花,供蜜蜂采食,还没走进,就能看到四四方方的蜂箱。
蜜蜂是需要过冬的,从十月开始到来年的春天,现在正在越冬。
但楚楚一看到这个景象,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汗毛都竖了起来,死活都不肯进养蜂人的小房子。
林屿想起来,她以前手欠跟着希希跑去捉过蜜蜂,最后被蛰,大概是害怕的很,于是林屿让她先留在外头,站在他能瞧见的地方。
放心啦,让我乱跑我都不敢好吗?楚楚搓着胳膊,大哥你尽量快点啊。
呜呜,她不确定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林屿跨进小屋里,里面收拾的还算整齐,一罐罐的蜂蜜摆在架子上,养蜂人头也没抬,蜂蜜一罐一百文,架子上有标签。
陈叔本来想使眼色让养蜂人主动一点,结果眼睛都要抽筋了对方还没动静,只能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林屿微微一笑,多买能便宜嘛?没有,买多少都是这个价,但是你放心,我的蜂蜜都是货真价实的,专做回头客的生意,你要是吃的不好,只管来找我。
于是林屿就挑了四罐不同的花蜜,拎着走了出去,陈叔暗示失败,又不敢继续当着林屿的面说话,只能长叹一声,闭上嘴巴。
拿着蜂蜜的林屿揭开上面的纸蜂,里面的液体已经凝结成白色的膏体,看着细腻柔滑,跟猪油比也不逊色,这样的蜜才是好蜂蜜,而不是靠喂糖养出来的。
林屿又把纸封放回去,手里提着罐子,直接走回家了。
这究竟是满意啊,还是不满意呢?陈叔思考这个问题,想的发愁,到底要不要提点一下养蜂人呢?真是苦恼。
林屿才没想那么多,毕竟养蜂是靠技术吃饭,只要技术过硬,不擅言辞也不算什么缺点。
他自己留了两罐蜜,其余的送给三叔喝,让他们喝一段时间告诉他效果怎么样。
现在气候寒冷,为了保暖已经把炕点了,难免就很干燥,早上起床嗓子火烧火燎的,配上薄荷叶和蜂蜜,一碗下去,十分舒爽。
一连喝了五六天,弟妹都说蜂蜜好,加上一点水果干,还能泡成蜂蜜果汁。
既然是真好,下次就再买一点。
然后呢,在花开的季节里,就有源源不断的蜂蜜可以喝啦,还能做个漂亮好看的包装,售卖养颜蜂蜜,一举两得!论鲜花到底有多少种做法。
因为蜂蜜的确不错,林屿又买了好几罐,分别送给了吉庆街的商户们,让他们也尝一尝感受一下,好做一个回馈。
正在发蜂蜜时,有人跨步进了店铺里,兴致盎然的说:好生热闹啊!我来的不是时候!林屿一回头,发现竟然是白县令!手里还拿着一个彩纸风车,风车正在慢慢转动。
第一百二十四章白县令举起风车, 风车也正在慢慢转动,他带着微笑说:就连我都听说了超市的事,做的好热闹啊。
虽然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青衫, 但不凡的气度迎面而来,店内的其他人迟疑的望着林屿,是不是要让他们回避一下?林屿再去看白县令,白县令主动说, 去糖水铺子说。
那里的座位都是单独隔开的, 还用花木屏风做了格挡,既不会影响视线, 私密性又好。
什么风把您都给吹来了,如果有事要找我,直接说一声就行。
林屿先坐下,让人上热茶。
我不亲自来走一趟,怎么知道超市的经营状态呢?白县令环顾四周,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的, 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氛围相当的好。
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主意?不过是为了方便大家买东西, 以前东奔西跑的要转悠很久,各家铺子隔的又远,很不方便...林屿把自己的设想一一解释, 顺便说起了商业辐射范围这个理念。
就像现代的小区楼下, 会慢慢的滋生出配套的商业设施, 药店, 超市, 早餐铺, 银行等等, 全都是为了方便居民的日常生活。
白县令虽然不太明白一些名词,但是道理还是听懂了。
他问出他最后的困惑,可是,吉庆街生意好,难道其余的商铺不会受影响吗?终于问到重点了!难道最近有人在白县令耳边说了什么?林屿脑子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要怎么回答问题,思考良久,他终于想到该怎么回答:您先听我说一个故事吧。
他在想怎么说这个故事,也是他无意中听来的,但是很有意义。
从前有一个镇子上,家家户户都靠着借钱度日。
这天来了一个游客,进了客栈想要住店,留下了一两银子押金,说等一会儿来选房间。
客栈老板拿着一两银子,立刻先去还给了猪肉铺摊主,弥补他欠下的银子。
猪肉铺摊主拿着钱,又还给了养猪户。
养猪户拿着钱,还给了隔壁的邻居,邻居想起自己欠的房费,于是又还钱给客栈老板。
客栈老板刚把银子收好,那个最初的游客又出现了,说觉得镇子上不好玩,不住店了,客栈老板只能吧银子又退回去。
银子绕了这么一圈,最后谁有损失吗?白县令被这个故事绕晕了,他慢慢捋顺前因后果,人物关系,最后赫然发现,谁也没有损失,还减少了债务。
就是这么神奇。
林屿眨眼,看似吉庆街的生意兴隆,别的店铺都没了生意,但是,吉庆街给更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我计算过,一共有五十多个新员工,他们手里赚到了钱,自然舍得大方,再花到别的地方去,再让别人赚到钱,一来一回,一进一出,这笔账还是赢的。
听着倒是很有几分深意,还有趣。
白县令吐出一口气来,既然这样,我有一事要交托给你。
林屿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长兴县呢,是个穷县。
没有什么丰富的特产,只靠着天时吃饭,虽然我极力把码头争取了过来,但也只惠及到了县城的居民,剩下的十几个村子,还是那些个老样子。
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也富裕起来吗?白县令露出神秘的笑意来,他的这个要求显然很过分,毕竟十几个村子,集聚起再多的财富,只要一分还剩点什么?全国的人一人拿出一块钱,可以凑齐13亿,但如果13亿往下面一分,每个人只能拿到一块钱。
真的很难。
林屿皱起眉头,认认真真的思考着,经济是一个整体,扶起一个还剩别的,该怎么样才能一口气把十几个村子都扶起来?他要想一想,再想一想。
林屿满脑子都是扶贫攻坚,发展地方特产产业等等术语,谨慎的回答着:这事,还请大人让我走遍长兴下辖的所有村子,再做决定。
他不喜欢空口说白话,瞎答应。
他的谨慎反而得到了白县令欣赏的目光,当然,本来就该这么做,你如果一口气答应下来,我还要担心。
那就请你先期待一下,我尽量在年前做好这件事。
林屿微笑着说。
他们两人正在商量其中的细节,林屿正在询问有没有往年的旧资料,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叫喊:艹,你们店里的糖水有虫子!这一声一出,立刻吸引到了在场所有人的主意,糖水有虫子,要是吃进肚里可怎么办?所有人都激动的站起来,开始望向出声的方向。
只见说话的人是个壮汉,他还有另外一个同伴,现在端起糖水碗,挨个挨个的递到别人面前,让他们欣赏虫子。
一条白胖的虫子躺在糖水里,已经被淹死了,混合着糖水的颜色,格外的诡异。
壮汉还在痛心疾首的说:我早就听说了糖水铺的名字,攒了好久钱才能过来吃一碗,竟然碰到这种事情!花了五文钱就给我们吃这个?!外面的茶水一文钱一大碗,又便宜又解渴啊!老板的良心呢!是不是有钱了就不管我们穷人的死活?让我们吃死也无所谓啊!好家伙,小词一套一套的,如果林屿不是被他骂的那个老板,都想给他鼓掌了!多会煽动人呐!先是坐实了糖水有虫子,然后利用同样的身份勾起别人的同理心,最后再来一个仇富,一顿组合拳下来,很难有人不被煽动。
嗯?白县令侧身稍微看了看,你不出面管事吗?这两人可是在败坏你店铺的名誉。
不急不急。
林屿很淡定,别人都上台唱戏了,总要让人把台词念完吧?再说了,康安也在呢,想必以他的本事,不在话下。
白县令看他丝毫不慌的样子,于是也跟着安稳坐下,等待好戏登台。
壮汉端着碗晃了一圈,极力的煽动,最后理直气壮的把碗一放,赔钱,赔医药费,我要拿着钱看大夫!要是你不赔钱,我就拿着碗,好好的给你宣传宣传,是怎么店大欺客的!壮汉话音刚落,其余的客人也纷纷说道:对啊,得给个说法。
那么大一条虫子呢!怪渗人的。
我以后都不敢再来吃东西了。
乱哄哄闹嚷嚷,吼叫的,议论的,浑水摸鱼的,乱成一团,局面越来越不好收拾。
别说了!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众人一顿,都朝着声响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半大少年居高临下歪着脑袋,冷静下来了吗?原来他竟然站在椅子上,来弥补自己身高不足,康平环绕四周,很满意的看到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他说话。
控场的感觉很不错,他跳下来,我是本店的店长,发生任何的事情我都能负责,有事,咱们好好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想闹事?衙门也不是做摆设的。
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壮汉被康平盯着,不由得后背冒起冷汗,怎么会有这么犀利,穿透一切的目光,好像他的所作所为,全都不被放在眼里。
壮汉转身想逃,但是瞥见旁边的同伴,又升起一点勇气来。
怕什么,不过一个小孩子而已!就算是有一点小聪明,他们还能敌不过吗?想到这里,壮汉重新组织语言,你们想要不承认事实吗?虫子还在这里,明明白白的。
对比他的激动,康平闲闲的:虫子当然在,但是,谁知道它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没准是从房梁上掉下来,又或者从谁的袖子里呢?壮汉瞳孔一缩,难道他刚才看见了?不不不,不可能!他的动作很小心,又坐在靠外的位置,里面的人怎么可能看到?你别想污蔑过,有话就说清楚。
壮汉的气势丝毫不弱,反驳道。
康平拍了拍手掌,先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碰巧大家今天都在,也算是给我们做一个见证,俗话讲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就把道理慢慢讲。
你既然说糖水里有虫子,好,那我问一问,你是端着碗就发现呢,还是吃到一半发现的?壮汉谨慎的思考,这里面有什么陷阱?对了,他旁边也是有客人的,坐了多久旁边的人很清楚,至少也有一炷香,如果说一炷香都没发现虫子,是不是有点傻蛋?想到这儿他说:吃到一半才发现的。
对,就是吃到一半,这样更容易恶心到人。
扑哧!这可真是个纯纯的傻蛋!康平咧嘴一笑,勉强平静下来,你确定?确定。
不改了?这有什么好改的?康平露出遗憾的样子,他随手从柜台上拿了一碗刚刚做好的糖水,展示给客人看,这是我们刚做好的糖水,是个浅口碗,只要勺子一搅,里面有什么东西一清二楚,那么大一条虫子你能吃到一半才看见?你是青光散光还是白内障?是不是该找个医馆好好治一治眼睛?壮汉这时候才发现,糖水碗的确很浅,那么大一条虫子,根本藏不住。
壮汉的同伴挨了一记白眼,无辜的想,不是你让我找一条足够恶心的虫子吗?不大根本不恶心。
是,是我记错了,我拿到糖水后光顾着聊天,根本没动勺子,后来才看见的。
壮汉立刻想到合理的理由来,他还是有几分急智。
你又错了。
康平叹了口气,这次不改了?我刚才就是记错了,什么改不改的?壮汉依旧嘴硬。
你点的果子糖水,出锅的时候会撒上一点果干碎,在正中间。
康平依旧拿起他的道具碗,还有一些冰粉,如果不是动过勺子搅和过,果干能够散的这么均匀吗?眼睛看错了还是脑子有问题,你自己选一个吧!康平啧啧有声,我还真的挺想赞助你五文钱去看大夫的,年纪轻轻眼睛就不好使了。
一连被揭穿两次,被一个半大孩子说的语塞,壮汉恼羞成怒,啪的一下把碗摔了,你们的糖水就是有虫子,怎么样!他甚至还能消灭证据,又能怎么样?摔碎的碗,十文钱一个。
康平闲闲的强调,然后说,你既然一定说虫子是我们后厨的,总要有证据啊。
他对着看热闹的客人说,大家仔细想一想就知道,到底是我们店里有虫子,还是有人想要讹诈,自己带了虫子来呢?这很明显吧?店主理直气壮,壮汉结结巴巴,众人的心态自然就会倒下店主这边。
对啊,这人看起来好可疑啊!我听着就有点奇怪,结结巴巴的。
大家一边倒的觉得壮汉有问题,康平却透过人群,看到康安给他比划的手势,心里马上有了底,大声的说:你摔碗难道还想毁灭证据,没想到里面有一个最大的破绽吧?他蹲下捡起地上的碎渣,把那条虫子摆在明面上,像是展示给壮汉看,也是展示给后面的衙役看。
他刚才为什么要跟对方废话这么久?就是为了等着救兵来啊!你如果快点承认,我还能放你一马,顶多是赔钱,如果还要坚持诬陷,咱们就只能去衙门里走一趟了。
康平十分遗憾的表示,自己真的手下留情了。
奈何对方不领情,坚持要证明。
这时候只能祭出最后一招了。
他把虫子切成两半,然后把果干也切开,两边的截面都摆出来让大家看,这时候,总算有明眼人看清楚其中的关键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两样东西一起展示, 众人一起伸长脖子等候着。
果干是烤过的,撒在糖水里增加风味,带着果子本身的颜色, 然后被红糖的颜色泡透了,变成淡淡的焦糖色。
这是煮过的果子,已经被染上颜色了,但是虫子呢?一点颜色都没有沾染上。
到底是糖水里的, 还是后面有人扔进去的, 很简单判断。
康平淡淡说完,对着后面的人说, 大人也听清楚了吧?听的非常清楚。
衙役拨开人群,走吧,跟我们回衙门一趟,好好的说个清楚。
康安站在衙役的背后,得意的比出一个V字,他可是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然后从后门溜了出来, 一秒钟都没浪费的把衙役叫了过来, 就问厉不厉害!壮汉一看到堵在出口的衙役,心里就想着要完,这次该怎么脱身呢?跑掉可以吗?之后在改头换面?说不定可以躲过一劫呢?壮汉心里正打着这样的主意, 于是暂时没动, 任由自己被衙役推搡着, 拖延着时间, 打算等出了店铺人多时, 在浑水摸鱼逃跑。
他已经准备好了, 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最角落的座位里, 站出来一个少年,一个中年,少年挺拔英俊,中年气度沉稳,很难想象他会出现在这样简单的铺子里。
少年他认识,就是糖水铺真正的老板,但是中年...那不是本地的父母官吗?就算他们再孤陋寡闻,为了不惹到真正得罪不起的人,他们很有分寸。
壮汉知道,这次是真的踢到铁板了,他们得罪了一个最不能得罪的人。
逃跑的念头烟消云散,壮汉垂头丧气,束手就擒。
他被抓住之后,康平跳了出来,怎么了?我做的好吗?非常好喔,很有独当一面的样子嘛。
林屿给了摸头杀,换来超级大声的抱怨。
头发被弄乱了!康安也做的很好,搬救兵非常及时。
摸完两个弟弟的头,林屿才想起来白县令还在,有点失礼。
没关系,先关心家里人是很正常的。
白县令笑眯眯打量着两个弟弟,说起来我家的孩子也是这个年纪,可不服管的很,真是羡慕。
小孩子都是如此,等经了事情,自然而然就长大了。
林屿说着客套话,然后把白县令送出了门外。
等把人送走,再看两人,林屿升起一种自豪感,看,以前的瘦巴巴小可怜,都被他养成现在的模样!不论样貌还是学识,处事态度,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就像自己慧眼挑中了几块顽石,看透其中的材质,于是一点点耐心的打磨过后,终于绽放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难道这就是养成系的快乐吗?思考过这个问题后,林屿决定把更多的事情交给他们处理,让他们获得磨练,毕竟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经常出门肯定比闭门造车要好。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长兴下辖一共十五个村子,咱们各自分几个,去村里打听打听他们种了什么,擅长种什么,还有土壤,水分等等,都一一的填写在这个表格里面。
林屿举起手里提前画好的表格,等到全部走访完,再来分析。
按照远近的顺序,还有路程,林屿给他们分配好各自需要负责的地区,然后让他们自己先研究。
他们三凑到一起嘀嘀咕咕,交换了自己想去的村子,林屿也收好笔记本,踏上了路程。
白县令突然提到这个让其余的村子都富起来,林屿心里虽然有了主意,但是还是觉得有些突兀。
难道是看着林家村的蘑菇产业蒸蒸日上,所以想在其中分一杯羹吗?不,不对,如果想要分红,他早就说了,即便他自己不说,只要稍加暗示,村里人也会乖乖奉上,根本不带犹豫的。
林屿埋头走动,走出去好一段,突然回来望向村口的石碑。
那上面还是白县令题的字,写着长兴蘑菇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风骨尽显。
比起利,白县令显然跟喜欢名,所以是为了名声吗?罢了,他是想不出来的,还不如先把事情做了,比这样瞎想强多了。
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林屿他们把十五个村子走了个遍,对于各自村子种了什么,养了什么都很清楚,现在又是农闲,不少人坐在村里闲磕牙,只要语气热情些,都能打听清楚。
不打听不知道,其实很多村子都有各自的优势,比如那几个林屿雇人种花的地方,水土特别好,养的花格外茂盛鲜艳,还有一个村子,村里有一口水井,据说是老水井,井水自带甘泉。
就算一个特别偏僻的广家坳,外面的荒地上的青草也特别茂盛,这些都是他们没发现的优势,只要稍加利用,马上就能换成一批又一批的财富。
只是很多人没有这个意思,守着金饭碗要饭而已。
林屿赶了三天大夜,先把村子各自的优势整理出来,然后,又把如何利用这些优势写了进来,越是写越是激动,如果这些东西都能用起来,何愁不发达?计划书写好之后,林屿封好递交给了白县令,看的白县令拍案叫绝。
我从前只当你是会赚钱,没想到在整合资源上,也格外有天赋。
白县令感叹道:尤其是这句话,世上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宝物,让我回味无穷啊!不光是话说的有道理,事情办得更漂亮,如果按照他的计划,能够把每个村子的资源都充分利用起来,何愁不发家?何愁不致富?而这些都是算在他头上的政绩,据说现在的翠州知州已经年老,正是要退位的年纪,如果他能力压众人顺势顶上...在白县令这年纪,能够当上知州,那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啊!升迁速度无人能及!白县令畅想了一会儿万民敬仰,受人崇拜的样子,不由得看林屿越来越顺眼。
人年轻脑子灵光,每次出的主意都是前人没想到的,以后前途无量呐!想到这儿,白县令和颜悦色的说:计划书我先收下了,事情办得不错。
他想了想需要露出一点甜头来,这事如果办得好,我可以向上头引荐你。
林屿忙做出感激的样子来,谢过白县令的提拔。
跟白县令打了这么久交道,林屿也摸清他的性子。
白县令处事公道,对下宽严并济,对民柔和,甚至连例行的送礼,都会要求不送贵重的,在古代里着实算的上好官。
但他有个唯一的爱好,好名声,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缺点,甚至还能说是优点。
好名声的总比好钱财的,好打交道,两边的人都获得了满意的结果。
已经进了腊月,赶在腊月十五之前,林屿上了一趟翠州,把去外地上学的希希接了回来。
再晚就担心碰上大雪封路,进出不便了。
这一回来就要等到正月十五之后才会继续外出。
因为天天都见着楚楚,没觉得又多大变化,现在两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
楚楚活泼又爱走动,个头猛窜了一截,已经高了妹妹半个脑袋,但是,比起足不出户的妹妹,又显得黑了点。
希希倒是多添了三分稳重,人前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喜欢微微一笑。
让我好好的抱一抱希希。
楚楚抱着妹子猛蹭,遗憾的说:我们只能趁着过年多聚聚。
希希以为姐姐是嫌她回来的少,连忙保证说:我以后多回来几次!不不,还是趁早学完,早点回家。
不是啊,是我开春之后,要去蓝州上什么女学。
楚楚很是不舍,也不知道要去多久,咱们这次碰面,下次说不定又是过年。
呜呜好惨啊。
那我们还能写信啊!希希歪着脑袋,大哥说我们出去是为了学本事的,以后都变成自己的东西了,而且,还能认识新朋友,沈姐姐就有好几个朋友。
她巴拉巴拉说着上学的好处。
会吗?楚楚犹豫着,她在村里没几个同龄人,有时候还是想要一个能够分享的小伙伴呢。
当然可以了,我都认识了好几个呢!希希开始说起自己的遭遇,听的楚楚不住大笑,心里也逐渐对上学这事升起期待来。
因为年后又要各自分开,她们两格外珍惜团聚的日子,又成了黏黏糊糊的双人状态,走到哪儿都在一起。
林屿也没刻意分开他们,他现在一门心思都扑在他的共同富裕计划书上,不断的完善着其中的细节。
事先想明白了,才免得事后慌乱嘛!时间也过的飞快,好像昨天还在过年,今年就已经到了正月初五,为了赚过年的那笔钱,吉庆街的商户们集体决定,过年加班!越是大家都空闲的时候,商铺反而越忙碌,因为大家没地方去啊!但加班乃是打工人最大的敌人,他还是尽量问过员工自己的意见,让他们自己选择。
如果愿意留下来加班的,过年期间的月例会翻倍。
此举一出,员工们都欢呼雀跃。
一直到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正式恢复了营业,林屿先把希希照常送去上学后,琢磨着蔡夫人什么时候来信呢?不是说好等她来信确定楚楚什么时间上学吗?等待很磨人,而且去一次蓝州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蔡夫人这头还没消息,林屿先接到白县令的通知,让他悄悄的去衙门一趟,什么人都别带。
有事?!第一百二十六章林屿紧赶慢赶的来到县衙, 然后看到白县令在衙门的后院接待他,人在凉亭站着,手执茶壶, 一杯清茶缓缓的注入茶杯中。
白烟升腾,映在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面孔上,他的面上全是皱纹,已然不年轻了, 但是气度非凡, 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林屿恍惚了一瞬,觉得这人好像曾经他相当喜爱的暴力法师甘道夫, 不由得升起几分亲切感。
林屿行礼后言归正题:大人找我来,有什么急事?白县令摆手,就像闲话家常一样,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位是我本家的远方堂叔,他来看一看我, 我正发愁带他去什么地方逛, 尽一尽地主之谊。
原来如此, 林屿懂了,既然是长辈当然要尽心照顾,顺便不动声色的显摆一把, 也好赢得几分赞赏。
凡是出人头地的, 就没有不想在亲戚面前显摆的, 不显摆如同衣锦夜行林屿很懂这种心态, 只是为什么回来找他呢?难道没有别的更合适的人?心里很疑惑, 也没耽误林屿做事, 他脑子一转就想出主意来:既然这样, 还请白老先生就随着我逛一逛,我便尽力做个向导,还望白老先生不嫌弃。
嗯,马车就停在后门,还有两个护卫,慢慢逛。
白县令想了想,叔……叔,你慢慢逛,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那我也不客气了。
白老先生站起身:还请小郎君前方带路。
林屿把人引到后门,人影都看不见了,白县令还在招手。
唉,白县令放下手,心里充满忧虑,这次不让他跟着去,他真的很不放心呐。
也不晓得林屿明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次游览真的没问题吗?林屿先把人带上马车,示意白老先生是不是全程路线由他安排,白老先生笑着说:我人生地不熟的,当时是小郎君自己安排。
那就先绕一圈内城吧,走马观花。
林屿对着车夫说,两个护卫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木头人。
长兴县城有好几条主要的街道,还有一个码头,能逛的地方还挺多,林屿让车夫尽量不走重复的路线,先从码头逛起。
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不时有大船停靠,采补食水,也催生了一批专门的买卖人。
人们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笑容,对未来充满希望。
白老先生微不可查的点头。
这就是满意的意思咯?林屿心里揣摩着,一边简单的介绍了几句:自从有了码头,出门方便多了!而且还有商行停驻采购,大大的提高了大家的生活水平。
他找到了夏荷老板开的面馆,指着招牌说:那家老板是我的熟人,原先只有个摆在路边的茶水摊,现在呐,已经开了三家面馆了!很会做生意啊!白老先生这么说。
会做生意不假,但如果没有这么大的人流量,她就是做的蟠桃宴也没人吃去,还是当初码头修的好。
不然哪有机会。
逛完了码头,就是内城,从东绕到西,偶尔碰上感兴趣的东西,老先生就要求停车看一看,比如此刻,他跟大树根下的老头们聊着天,打听他们的生活。
好着呐!家里儿子在码头抗包,儿媳妇在吉庆超市做,做售货员,有两份进账,等以后赚足了钱,也送孙子去学个手艺,以后也是吃喝不愁的。
抽着旱烟的老头笑眯眯的说。
吉庆超市?是这个吗?白老先生从旁边的孩童手机抽出风车,彩色的风车页缓缓转动。
老头按住快要咧嘴哭泣的孙子,回答着:对啊,就是这个名字,里面卖的东西可多了!凡是生活中需要用到的东西,都能找着,如果一下子没有,下次到货补上,还会在门口贴个告示,非常方便。
白老先生起来好奇心,他把风车还了回去:吉庆超市远不远?不远啊,横过几条街就到了,老远就能看到招牌哩。
老头指了路,白老先生就说要去看看。
也没用一刻钟就到了地方,牌坊楼上面高悬着一个招牌,书写着吉庆超市四字。
超市,到底是何意?林屿解释到:就是超级市场的意思,形容里面东西够多。
这牌匾的字写的还不错,白老先生想,主要是有风骨有结构,只要勤加练习,未必不能在十几二十年后,练成自己的字体。
白老先生目带欣赏,这牌匾字写的不错。
啊?嗯,挺好的。
林屿面露尴尬,这牌匾就是他写的,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夸奖,他总不能王婆卖瓜吧?只能含糊过去。
越过牌匾后,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回的逛着,人人手里都提着东西。
在看店铺,招牌各有特色绝不重样,但是又有一点相同的元素。
比如店内的装修,比如售货员的装扮。
他们都露出热情的笑容,不管来往的客户买或者不买东西,都不会露出鄙夷的模样。
如沐春风,宾至如归,也不过如此了。
白老先生边走边看,不停点头,尤其是货品,按照大小,颜色,形状一一的放好,绝对不会岔色,是至于强迫症的绝佳地址。
管理这么大的铺子,是个高手啊!白老先生虽然说的含蓄,但意思还是表扬,搞得林屿更加尴尬了。
为了避免老先生在说出来更多的夸张话,林屿硬着头皮说:这家超市的老板其实也不算厉害,他们是加盟制度,只提供管理办法,并不负责具体的经营。
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那个背后老板,就是我。
林屿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白老先生笑容一顿,难得升起几分诧异,咦?!其实这些事估计瞒不过白县令,白县令知道,他的长辈知道也正常。
林屿简单的解释他带着众商户一起开超市的事情。
厉害啊!白老先生说:那哪一个是你的铺子?就是巷子口那个。
林屿一指,他们就前去香膏铺子,只见到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客流量很高,而即使人再多,里面也没有慌乱过,把所有人都照顾的井井有条。
白老先生不由得想,这个少年年纪轻轻就有两把刷子,也难怪白县令敢把人叫来,感情是心里有底。
他之前看林屿不亢不卑,照顾周到,心里已然升起好感,现在又多添了几分欣赏。
对了!白老先生猛一拍掌,想起一件事来,之前我侄子说过,你带着村里的人一起种过蘑菇吧?我本来是想问这事的,逛了一圈竟然忘了!要说起来也是有缘分,那个帮着售卖的商行老板,也是远方亲戚哩。
我能去看看吗?这不为难吧?林屿早就觉得,那个商行老板像是关系户,既然跟白县令有关系,理所当然跟白老先生也有。
林屿不疑有他,解释着:如果您是春天来,倒是能看的清楚,但现在才刚刚开年,气温没有升高,村里人还没准备好原材料呢,要看也顶多是个凑个热闹。
现在村里人可能在切麦草吧,经过好几次改良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大家也做惯了。
计算好种植的时间和温度,一早就把东西准备起来。
老先生并不吃惊,只说自己好奇心重,能瞧一瞧也是好的。
看着天时还早,林屿就把人带回了林家村。
走的是大路,但是路况不好尘土飞扬,已经习惯的林屿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白老先生咳嗽了几声,十分不习惯。
马上就到了,能看到村口的大树。
林屿让车夫走的平稳一点,一柱香后到达林家村。
现在不是耕种的季节,不少人都会坐在村口闲嗑牙,白老先生也看惯这样的情形,他现在意外的发现,林家村竟然没有这样的现象,人到哪儿去了?进了村子一看,仅有的人都步伐匆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不肯慢下来。
白老先生把疑惑按在心里,只让林屿带他去看看蘑菇。
思考片刻,林屿决定带他去找村长,村长家里人多,想必早早的准备起来,也不算扑了个空,果然,等他一到,隔着老远就看到院子里有人在切麦草。
大伯伯。
林屿招手喊人,同时,把白老先生往里边请让他看看蘑菇房。
面对疑惑的村长,林屿含糊的解释,这是白县令的亲戚。
早说嘛,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村长接待领导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加上他年纪跟白老先生相仿,拉家常说儿女,俩人很快凑到一块,有说有笑。
白老先生饶有兴趣,询问村长家里种几亩地,养了多少牲口,平时生活怎么样,够不够吃穿?等等问题,村长一拍大腿,以前是真不够,种地看老天爷,有时候忙活一年勉强糊口,我还记得之前碰上荒年,地里没粮,我小孙子饿的哇哇直哭,可没办法呀,地里就长这么多麦子也是这两年,开始种蘑菇,既能照顾地里,还能多增加一份收入,一年到头也有盼可,瞧瞧这件新衣裳,就是种蘑菇换的。
村长得意炫耀,拉着衣襟。
其实他穿的只是一件黑色棉布衣裳,但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满足。
白老先生也不例外,他又详细的问了村里多少人在种蘑菇,产量多高等等,村长虽然疑惑他问得过于详细,但一想到是白县令的亲戚,又觉得很正常,他心里有本帐,此刻答案信手拈来。
白老先生突然问道,怎么村子里没有多少女人呢?在哪儿?实在突兀的很。
哈哈!这话正问到了痒痒处,村长兴致很高,走,我带你去看看!第一百二十七章村子外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河, 环绕过好几个村子,滋养了这一片土地。
而河湾之上,那一片的土地要么怪石嶙峋, 要么一片淤泥,一日日的被踩踏,终于成了荒芜的模样。
而现在,河湾已然焕发了新生, 那附近矗立着两大栋白墙黑瓦的房子, 修的怪模怪样,不像是住宅, 反而显得空荡荡。
白老先生被带到河湾来,只听到村长自豪的介绍,看,现在我们村的大半妇人都在这里上工哩!平时用不了一柱香时间就能直接到作坊里,做的又是手工活,根本不累, 风吹不着雨晒不着的, 夏天里敞开窗户, 凉风直接透进来,冬天就点了火盆,暖暖和和的, 一点罪都不受。
自从作坊开业, 妇人们一天的忙碌, 能顶上别人家壮劳力赚的钱, 要说起十村八店, 最让人羡慕的, 就是我们村子了, 嫁过来的媳妇都说自己掉进福窝啦!村长一长串的彩虹屁吹下来,听的林屿脚趾抓地,当场再扣除一座作坊来。
他连忙阻止了村长的行为:大伯伯,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作坊总要招人,当然是先照顾村里的婶子们。
我说的都是事实嘛,哪里夸张了?村长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从来都不扯谎的,不信你让白老哥自己去看看,眼见为实是不是?村长这就要把人拉进去看,林屿连忙阻挡,白老先生含着笑说:我还没见识过,去看一眼也好,小郎君也不必激动嘛,我懂的。
行吧,你们稍等我一下。
林屿先走进作坊里,随后拿着三条布兜进来,让他们围着,作坊里面有灰尘和碎屑,挡一挡。
二人接过围布,学着林屿的样子系好,这才推开作坊的门。
门一开,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也没抬头,依旧在忙着手里的活。
一点点小心的剪好布片,然后稍作粘合,粘成花朵后,再放进一边的小篮子。
白老先生捡起一朵小花片,花型精致,颜色鲜艳粉嫩,像迎春花,林屿连忙介绍:春天来了,就要做应季花朵。
这里一个大间,隔壁还有大间,又是做什么的?这里做半成品,那边做拼合粘结,这样速度更快,产量更高。
林屿介绍。
白老先生一看,果然呐,速度比单独做一朵快很多,但是他又生出新的疑惑,做出这么多绢花,又能卖给谁呢?产量这么高,可顾客就这么多,最后不就卖不出去嘛?林屿笑了,看来白老先生对女性顾客不太了解,他耐心解释着:首先,每个季节花朵都有差别,可以根据季节搭配,难道一朵从头带到尾吗?老先生应该练过书法吧!小管大管,羊毫狼毫,难道只买一支笔?推己及人,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白老先生理所当然的说:当然不行,每种笔,都有各自的特质,甚至不同工匠做出的手感都不同,能搜集当然要收集齐全。
甚至砚台,甚至墨条,都不一样。
对于妇人来说,可不是一样的道理吗?不同颜色不同款式要换着带,搭配齐全。
林屿解释着,还有,最早时绢花十五文一朵,因为就三五个人手工制作,费事费力,价格贵才收得回成本。
现在搭起了作坊,成本降低,我又把价格降低,从十五文降到了十三,十四,目标是,争取在两年之内降到十文。
品质不变,价格反而降了,您说说谁会不乐意买呢?薄利才能多销。
他没有说的是,养成了消费者的习惯,生意才能细水长流。
再说,不论人工,还是原材料价格,都在降低,这就是集中化生产的魅力。
老先生听得若有所思,他在作坊里来回看着,看着那些妇人的笑容,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感慨,映进他心里的,竟然是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时,村长又说:不光是妇人,还有一些年纪小要照顾弟妹,或者家里人生病的,能灵活的请假,就近看着家里人,有什么事也能帮上一把手。
看那个姑娘!他指了指正在埋头工作的曼娘,家里有好几个弟妹要养活,亲爹还瘸了腿,干不了活,她就是最大的,如果不是能在作坊里找到活,几个小孩子早就饿死了!积阴德哩!白老先生内心升起一阵阵的激荡,手不由自主的扣住玉佩。
他升起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念头,难道说……他期盼已久的启明星,就在此处吗?竟然就这么轻易的遇上了?惊喜太过巨大,反而让人不敢相信,好在一日复一日的等待,大大增加了他的耐心,白老先生勉强按捺住,引着村长再多说一点。
难得聊的来,村长硬是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的都在说,也让老白先生把林屿的情况摸的一清二楚。
林屿无奈,算了,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出奇的,想听就听吧,不过他得赶在天黑前回县城。
村长一说就没个停歇,在林屿百般暗示下,终于意犹未尽的停嘴:时辰不早了,老哥还是先回家,改日再聊。
嗯。
白老先生答应了,赶在天黑前,林屿把人送到衙门的后门,白县令早早的在后门守着,殷勤的很。
我估摸着时间,叔叔也该回来了,这一天逛的可好?有没有见到什么新鲜事儿?白县令带着满脸的笑。
白老先生上前笑着:还不错,主要是向导好。
明天继续逛吧。
行,好!白县令目送人走开,两个一路上装木头的护卫也紧随其后。
白县令悄悄吐出一口浊气,借着林屿还没离开,急急问了两句,路上有什么情况?一切都好。
林屿能这么说,回想他的做事风格,白县令放了一半的心,剩下的那一半还要等到明天,时间紧迫,白县令只能提点,剩下的村子,照着你的计划书说。
然后白县令就匆匆离开。
林屿一点就透,不就是画饼嘛,小意思!其余村子的情况肯定一般,说不定还很穷,那岂不是很磕碜?实际的情况不能遮掩不能作假,但是可以展望一下未来嘛!林屿自觉懂了白县令的意思,就看明天白老先生要去什么地方,他都不惧。
不过,白县令对这个长辈十分亲近,竟然亲自到后门迎接,看来要么受过照顾,要么长辈身份不凡。
别人家务事,林屿没想掺和,只记得当好向导就行。
一夜休息后,林屿赶在早晨再次来到衙门,白老先生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
城内已经逛遍,接下来要去的村子比较远,路上依旧尘土飞扬,如果几辆马车同时经过,糊的路都看不见,林屿随口说道,要想富,先修路。
话糙理不糙。
白老先生点头,路好走,粮食就好运送,做什么都有底气。
对,道路等于一个国家的血脉,血脉通畅,百病不生。
唉,这话说的他开始怀念高铁了,那速度杠杠的,再也不用感受舟车劳顿之苦,飞速到达目的地,实在没有高铁,给个绿皮火车也行呐,至少平稳。
马车癫的人脑袋疼。
晃晃悠悠中,到了下河村,村口坐着很多闲汉,东家走西家逛,无聊的很。
有了昨天的对比,白老先生相当看不顺眼。
但他转念一想又明白,这是农闲,劳累一年,谁会不想休息?放平心态后,再看这些人也就觉得正常,白老先生继续漫步,偶尔碰到几个健谈的老头,就停下问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可能在旁人看来, 下河村没有什么好的,地质也一般,肥沃程度也就那样, 每次赋税都要拖到最后交,林屿不以为然,那只是缺少一点机会而已。
土地不能种麦子,或许能试试种点别的呢, 地是死的人是活的, 总不能饿死吧?哪怕是再贫瘠的土地,也能开出花来。
等到秋来, 桂花盛开满园飘香,游览桂花园,摘桂花做糕点,香囊,桂花蜜,在包装一下关于桂花的传说, 何愁不发家致富?林屿畅享着一整个产业链, 越说越起劲, 已经在脑子里勾勒出一副完全的图画。
只要肯动脑,何处不是丰收乡!白老先生被他的饼吸引了,脱口问道:那为什么不立刻开始呢?因为种花需要时间呐!一根桂花枝条, 至少也需要两三年, 才能长成花树, 这中间的时间, 难道村民喝西北风吗?林屿重新回到现实,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 还是一边种地一边种花, 种花不需要额外的时间,每日抽出一个时辰足够了。
养上五六年七八年,自然形成规模,两边都不耽误。
但是这可有得等,白老先生叹道,急不得。
他把这事悄然记在心里,准备帮把手。
林屿还不知道,他最大的天使投资人,已经决定投资他的项目。
他还在感慨着,别的地方又该如何利用现有优势发展。
比如魏家集,荒地上种一大片青草,养羊或者养牛,说不定还能降低耕牛的价格。
又或者是上河村,利用她们甘甜的井水,卖出更好的价格。
他只当是闲聊,把设想一一说出,好好过了一把瘾,最后笑到,谢谢老先生肯听我发牢骚。
这怎么能算牢骚,顶多就是闲聊。
白老先生摇头,我听着受益良多呢!您不觉得我聒噪就行。
林屿说着:去下一个地方。
长兴县一共十五个村子,花了三天时间,走遍了所有地方,最后才把白老先生送了回去。
幸不辱命!林屿把人交给白县令,白县令再次露出畅快的笑意:叔叔一直在夸你,说你这个向导做得好。
老先生觉得好,也不枉费我走一遭。
大人如果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好你先忙吧!过几天我再去找你。
白县令拍了拍林屿的肩膀,先走了进去。
既然完成向导的任务,林屿就把这事从行程表上划掉,重新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除了预先安排超市的节日庆祝,促销,还要兼顾自己的店铺,因为他打算挤出一个月时间,先把楚楚送去上学。
第一次远离家长的孩子,心里不知道多紧张呢。
楚楚一遍又一遍的收拾这包裹,唯恐自己落下了什么。
最后还是康安拦住了她,带那么多干什么!只带最重要的东西,如果缺了再买就是,蓝州总不至于什么铺子都没有吧?话是这么说,但外头买的总归没有自己准备的好。
楚楚嘴上这么说,还是停下了手。
大哥除了给她准备了二百两的银票,另外还有一匣子碎银铜钱,方便平时花销。
出门在外,兜里有钱遇事不慌。
林屿叮嘱她,如果遇到什么事,就去求助蔡夫人,她不会不给面子的。
楚楚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蔡夫人已经来过信,女学班的开学时间定在二月二,龙抬头的好日子,而蓝州路上需要花上五六天,来回不便。
林屿打算跟蔡夫人一起出发,日子定在正月二十,蔡夫人也要顺便看望自己的堂妹。
钱庄开在哪儿,蔡夫人人就要赶去哪儿,她在好几个州城都有宅院,到了就住在自己家。
林屿难得有几分羡慕,这代表蔡夫人也有很多宅院呐。
如果他也能一个州城置办一所宅子,余愿足矣。
他们走了两天后,白县令突然遣人去请林屿过来,可跑遍了店里,都没找到人,孙衙役急得跺脚,怎么办呐!大人那边还急着招人呐!可是老板已经走了两天,初步预计一个月才回来。
蓉蓉讪讪解释,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把林屿临走交代的信件拿出来,让孙衙役带回去交差。
白县令只找到一封信件,竟然也不生气,这事也怪我,没有提前问过,竟没想到他去送妹妹上学了。
好在这事也不急,等他回家也来得及。
他是高兴糊涂了,想要跟人分享喜悦,这才急急招人来。
孙衙役咋舌,这林小哥是交了什么好运?没找到人白县令竟然不生气,还表示十分理解,太阳打西边出来啦?但他什么都没敢问,只能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
白县令在书房激动啊,难以抒发自己的情绪,只能不停踱步,念着信件的内容,缓解自己的兴奋。
这是一篇半正式的公文,发函人是翠州夏知州身边的亲信师爷,他出面发函,差不多就是敲定下来了。
信中以闲聊家常的口气说,几个月后州城会拨下一部税款来,专门用于长兴的发展。
如果能顺利的做好,就让全州城都推广起来。
作为发起人的白县令,注定能吃到最后福利,说不定还能在皇帝面前挂个号。
毕竟夏知州的学生遍布天下,人脉更广,他有心举荐,就是个傻瓜笨蛋也能扶摇直上。
妙啊!白县令幻想着升官发财的景象,笑的合不拢嘴。
而走出一百多里地的林屿还不知道他交了什么好运,临时报佛脚,正在督促楚楚背书,也是打发路上的时间。
最基础的四书五经他们都背过记过,然后根据个人兴趣,看自己感兴趣的。
楚楚是什么杂书都爱看一点,学的多,她还不知道要学些什么,悄悄问了蔡夫人。
蔡夫人也摸不清堂妹会教什么内容,只好回忆着以前跟堂妹的相处:我妹妹以前就是兴趣广泛,只要感兴趣的都会学一学,不论是诗词歌赋,或者曲艺琴棋都入了门,不过学点什么都是好的。
那可真厉害!楚楚眼神发亮,对没见面的先生升起几分好感。
蔡夫人失笑,她从前觉得堂妹三分钟热度,什么都学不长久,没想到在孩子眼里,这是厉害的标志。
赶着路很快到了蓝州,这里跟金州又是完全不同的,细密的春雨似乎都泛着愁意,柳叶冒出新芽,都是说不出的诗情画意,就连路边的孩童,也会吟两句诗,兰州人杰地灵名不虚传。
蔡夫人直接朝着城内一所院子去了,他还记得堂妹的地址,结果才刚刚到门口,发现院子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蔡夫人下车,努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对管事模样的人说:这里是姚青竹姚夫人的宅院吗?管事抽空瞥一眼,大声说着:是,这里是姚夫人的住处,请到后面排队。
蔡夫人心想我还排队? 我到妹妹家里还需要排队?她直接表明身份,言道自己是来拜访堂妹的,没想到管家嘴角一撇,继续说:亲戚也要排队!身后传来哄笑声,有人大声起哄,我们都是姚夫人的亲戚!都得排队!蔡夫人心头一阵恼火,这都算什么事儿啊?竟然被个管家拦在外头不能进门。
紧随其后的林屿连忙拦住蔡夫人的怒火,情况不太对,夫人您身上有名贴吗?报出名字没被人拦过的蔡夫人,终于想起自己从来没用过的名帖,回马车上抽出一张,递给管家,管家接过一看,隐隐想起夫人之前前叮嘱过,要好好的接待自己的姐姐,一改刚才傲慢的样子,立刻把人往屋里请: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怠慢了夫人,我该打!同时做势扇了自己两耳刮子,蔡夫人面色稍霁,心里仍然不痛快,管家指挥人把他们的马车停到后门,把人往院子里请,这才继续说道:自从咱们家夫人放出了要招女学生的消息,门槛都差点让人踩破了,一窝蜂都挤了过来,都想求着咱们夫人收学生。
但是夫人发了话,只招二十个个学生,所以呀那些上门攀亲戚攀关系的,一直堵在门口,也用过同样的借口,所以我才……才误解了。
管家解释合情合理,蔡夫人并不苛刻,这才缓和了面色。
一行人被带到了后院,刚进院子就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琴声,似乎有人在拨弄琴弦,调试音节。
跨过月亮门,院内有一座凉亭,凉亭四周挂着白纱,随风舞动,亭内坐着一个白衣女子,信手拨弄琴弦。
管家立刻站着不动,不出声也不说话,蔡夫人也是如此。
他们都不动,林屿也不好动,只能对着弟妹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安静。
楚楚乖乖的站着,眼中盖不住的好奇,这就是她以后的先生嘛?林屿侧耳听着,觉得琴声悦耳动听,但是难以掩饰透出一点喑哑,而且音节断断续续,并没有谱成曲子。
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白衣女子终于放弃弹琴,转过身来,面上露出惊喜,叫着姐姐。
蔡夫人信步上前,你啊你,还是老毛病,思考的时候不喜欢人打扰。
那样会打断灵感吗,灵感稍纵即逝,当然不能放过。
这位姚夫人转过身来,正对着林屿四人是一位大概二十来来岁的夫人,整个人透出灵动潇洒,挥洒自如的氛围,一根碧玉簪挽住头发,别的一点装饰都无。
姐妹叙旧,外人不好插话,他静静跪坐在后方的蒲团上,此时跪坐在地即为正坐,是一种比较正式的礼仪,也是正襟危坐这个词语的由来,但很考验腿脚。
林屿目光微微下垂,避开直视对方,显示对主人的尊重。
毕竟为妹妹求学而来,该有的礼节不能少。
姚夫人表面上在跟姐姐说话,实际用眼角余光观察面前的人,看唯一的少女不动不摇不亢不卑,心里稍微满意了些,出身小户能有如此气度,算是过关了。
想到这里,姚夫人转入正题,姐姐,这是你推荐给我的学生?是的,这孩子性格极好,天赋又高……我不忍心叫他明珠暗投……蔡夫人连忙说着好话。
姚夫人微微摆手,这些东西我都会自己看,我收徒弟,最看重的还是品性,方便让我们二人单独说说话吗?蔡夫人一愣,这又是哪一出?不是早就答应收徒弟了吗?现在这话倒像是临时考核的样子。
姚夫人报以微笑,没错,就是考核。
当先生的考核学生天经地义,没有任何理由阻拦,蔡夫人只能站了起来,使眼色让楚楚镇定,保持平常心即可。
其余人退了出去,只剩下楚楚和姚夫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站在院子外面, 四人面面相觑,蔡夫人率先开口:抱歉,我真的没想到……林屿截住她的话音:这不是夫人的问题, 既然是来求学,自当虔诚,问几个问题不算什么。
蔡夫人心下稍定,这事是她办的不地道, 人都大老远赶过来, 才说要考校,这不是逗人玩嘛?她心里抱歉之余, 飞快的思考弥补措施,或许能找到其他的先生。
我对我妹妹很有信心,她不至于这段关卡都过不去。
林屿主动安慰着,夫人安心等待便是。
他们在外面等,里面的楚楚也是满心忐忑,她担心问到什么没学过的问题, 这时, 她想起曾经大哥的理论, 不管答什么题,哪怕真的一点不会,至少不要留空, 考官都会酌情给分, 答题不行, 瞎编还不会吗?楚楚心下稍定, 就听到对面的夫人慢慢问道:天方地圆还是天圆地方?楚楚:???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太过冲击, 她停下思考, 组织语言准备回答, 迟疑了一会儿。
姚夫人把她的迟疑当成了呆愣,略感失望。
这个问题是姚夫人从书上看来的,困扰她很久,于是她把它作为考校的考题,当然,她并不指望这些学生能够回答,只是希望能开拓自己的思路,说不定有灵光一现呢?却没想到,刚好撞上了楚楚擅长的领域。
楚楚哪里是不会回答?她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停顿了一分多钟,终于开始比划,既不是天方地圆,也不是天圆地方,而是天地是一个球体。
回忆着以前大哥做的小实验,她用桌上的白纸折了一个球型,再模拟一艘小船航行,夫人,有没有去过海边?一艘船靠近港口,总是先慢慢的露出桅杆,然后才是船身,像不像在攀爬圆球?她一边说,一边让白纸小船慢慢滚动,一遍又一遍演示从桅杆间再到船身露出的过程,来印证自己的观点。
荒谬!人如果生活在球上,难道不会掉下去?可是,人类只占据了球体上的一小部分呀,那一块就是平整的。
楚楚继续解释着,同时把白纸一放,像这样,跟桌子接触的地方,球体也是平整的。
实在是过于荒唐,难以置信。
姚夫人依然不肯相信。
夫人既然不信,又为何问我呢?难道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否定答案?楚楚歪着脑袋,放下手里的工具,真或者假自有定论,哪怕现在不行,过上五十年一百年,总会被证明。
我有耐心,可以等。
楚楚十分坚定。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里面闪烁着一种光,那种光虽然微小,却没有熄灭,坚定地照耀着前方的路。
本来心生怒气的姚夫人,怒气缓缓消失,用双手盖住自己的面颊,多久了?多久没见过这样坚定的眼神?曾经的她,也是这么坚定,要学诗书,要学谋略,样样都要好,只是遭遇挫折后,她迷茫了,她迟疑了,何必这么辛苦。
反正她名气足够大,无人不夸,无人不赞美,在华美的赞誉中,她忘记了自己想追求的东西,现在,她在一个少女身上,重新找回这种眼神。
突然觉得,收个徒弟也不坏?林屿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时间越久,他越是放心。
本来嘛,如果面试失败,不需要一盏茶,人就会出来,现在拖得越久,说明聊的越欢。
果然,等到出院子时,姚夫人已经紧紧拉住出处的手,格外的亲热。
蔡夫人上前,打趣说:考教的怎么样?要不然我把人带走?别别别,姐姐要是把人带走,我还得追回来,岂不是误事?姚夫人也笑着说,同时转过身来,对着林屿说:徒弟我收下了,择日就行拜师礼吧!背后传来康平长长的呼气声,他放心的点头,对着妹妹露出笑来那是当然!林屿回答。
两边人说了一会儿客套话,姚夫人跟蔡夫人姐妹重聚,还有说不完的话,而林屿也想问问楚楚,刚才面试的情况。
客房里,楚楚一五一十的回答,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几句话后,姚夫人就同意收他为徒。
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你就安心留下,跟着姚夫人学习,我看姚夫人才智兼备,会是个好先生。
可是我舍不得哥哥们。
楚楚惆怅,这一去,又不知道多久。
你学东西,我们也知道你呆在哪儿,不会担心的。
康安抢先接话,倒不如等你学成归来,我们好好比一比。
输的人要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楚楚立刻加上筹码。
一言为定!拉勾拉勾!看到楚楚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模样,林屿也算放心。
舟车劳顿,一路旅行,洗过风尘后,他们早早的就睡着了。
反而是正院的灯点了很久,因为姚夫人和蔡夫人正在秉烛夜谈,蔡夫人有她的忧虑无人诉说,现在好容易碰上姐妹,竹筒倒豆子说了个痛快,和儿子的矛盾争执妥协,实在让蔡夫人心力交瘁。
现在儿子仍在玄州边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姚夫人却赞同道,这个建议说的好,姐姐招揽到一个好的幕后军师!蔡夫人知道妹妹有其他渠道获得朝廷动向,忙问怎么回事,姚夫人想了想,先朝天上一指,然后动了动大拇指。
蔡夫人懂了,又出什么事了?那个手势的含义是指大皇子。
到处让人送生辰礼!说的好听,其实就是逼着大商人站队,用家财保平安,如果不上他的船,那就把船凿沉。
之前墨州的玉记商行,就是送礼送晚了,没过两天,嫡出大小姐遇上山匪,正巧被那谁救了,成了他的妾室。
那整个玉记,不就成了大小姐的嫁妆嘛?蔡夫人倒吸冷气,虽然她家是儿子,可也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商户商户,钱财虽然多,可遇到强权根本一点作用都不起。
姚夫人也是这么感叹,打起精神说,所以啊,呆在军队里或许能混出头,如果元执能当官,至少还能再庇护蔡家二十年,元执的亲事,姐姐也要抓紧。
蔡夫人恍惚点头,两姐妹又絮絮叨叨聊了彼此得到的信息,对局势更加清醒。
一夜好眠后,林屿醒来之后,发现客院里陆陆续续住进来好几户人,据说都是这次姚夫人收的徒弟,彼此碰上了就微笑颔首。
林屿刚跟人打完招呼,就发现一个熟面孔,这不是新兴隆商行的小姐谢怡然吗?第一百三十章谢怡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本想着陌生的蓝州怎么会碰到熟人,心头一紧后回头看,意外的发现居然是个从前见过几次的熟人, 林屿林老板。
徐夫人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碰见熟人,她收起自己的惊讶开始像往常一样打招呼。
真没想到这里也能碰到你们,谢姑娘也是求学吗?是啊, 姚夫人的名声可是享誉蓝州有名的才女, 能够学到她的三分,已经受用不尽。
徐夫人嘴上说着客套话, 其实心里还真的有点疑惑。
姚夫人的才学,即使在人杰地灵的蓝州,也是数一数二的,所以她一说授徒,别人挤破了头都想要抢到这个机会,就算是她们, 也是托了不少关系才拿到入门资格。
现在在这里看到林屿, 难道他背后有什么不知道的关系?林屿觉得徐夫人的态度有点奇怪, 但没往心里去,既然谢姑娘也在这里求学,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楚楚也是这么想, 除了谢怡然她就不认识别人, 趁着这个机会跟谢姑娘熟悉, 了解彼此的脾性。
客院里渐渐住满了人, 二十个的名额已经满了, 随时能够看到容貌出众, 金尊玉贵的姑娘出没。
林屿提前让楚楚采购好生活所需, 还传授集体生活的经验,包里带上一点小零嘴,等到晚上很容易饿,吃一点顶饿,还能跟同窗打好关系。
以前在寝室,谁还没经历过熄灯之前抢泡面呢?青春期的孩子,胃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想啃两口,一到□□点饿的抓心挠肺,就是板蓝根都要冲来喝一杯......所以务必要准备好睡前的小零食饼干,扛饿。
楚楚听得咯咯直笑,连说自己没有那么馋。
这不是馋的问题,而是身体在催促你进食。
本来就是长个头的时候,不吃饱怎么有力气上学?林屿认真的说,这可都是经验之谈。
好吧,那我统统都收好了。
楚楚把零食箱子收好,放在床铺之上,林屿把生活用品什么的统统准备好,贴上便签条方便取用。
一下子让楚楚独自生活,他比楚楚还不习惯。
又待了一天,林屿本以为自己该走了,却不曾想,管家带来了姚夫人的口信,让各位陪同人员暂时不急。
可以留下来,见证姑娘们的第一次活动?林屿发觉这位姚夫人时常有些奇思妙想。
管家显然已经习惯解释,他说:明天夫人安排了一场登山,让各位弟子能够互相熟悉,增加默契。
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林屿也就只当是社交类活动,毕竟偶尔上香拜佛也会爬山嘛,小意思。
等到了目的地,他才知道这场爬山醉翁之意不在酒,不仅要爬山,还需要在林子里找到提前藏好的箱子,带着箱子到山顶才算是功成。
这种比赛实力跟运气都缺一不可,非要有想法有能力才能同时做到。
林屿暂时不明白姚夫人又要搞什么新花样,他跟楚楚是分开出发的,他们走后山,楚楚她们要走前山。
康平跟康安低声交谈:楚楚这回不会要遭吧?这你放心,爬山楚楚反而有优势啊,她是村里走惯的,肯定比别的姑娘强,只要能运气好一点,及时找到箱子就算赢。
名次也不强求,不是倒数的就行。
条件放的这么宽,一下子安心多了呢!费了好半天终于登上山顶,二月里也热出一身的汗,林屿站在侧面擦汗,环视四周,都是送姑娘来的父母,他们的活动量更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之余还用怨念的眼神盯着姚夫人。
姚夫人神清气爽的摇着团扇,还有兴致跟蔡夫人聊天,完全忽视那些父母怨念的目光,,没办法,人家是先生呐。
林屿平稳好呼吸后,就站在高处望向山下的小路,完全看不见人影,只有窄小的石阶路被制备遮住了。
好在上山只有一条路,怎么也不至于迷路。
*姚夫人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正在跟蔡夫人交换信息。
蔡夫人用眼神点了点在场的家长,发现在场的多数不是本地人。
你又搞什么花样?姐姐,我自有分寸。
姚夫人颔首:倒是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幕后军师是谁呐!蔡夫人眼神在不远处的林屿身上滑过,嘴上却说:我答应了别人不能说的,不然以后谁还敢给我出主意啊?哼,你不告诉我,我早晚也能查出来的。
蔡夫人心想你查吧查吧,也好转移下注意力,反正这个人选是肯定想不到的。
*山脚下,管家宣布规则后,又描述了箱子的式样,让各位姑娘自己寻找。
二十个姑娘年纪不一,大概从十岁到十五之间,此刻脑袋里大大的问号,一个圆脸姑娘忍不住问:丫头也不能帮忙吗?管家笑眯眯的:当然不行,做主的是各位姑娘,难道下决定之下还要问过丫头的意见?他故意一激。
姑娘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激,自然答应下来,准备独自上山寻箱。
楚楚听完了规则后,默念几遍确定自己记住,然后过去找到谢怡然,主动结盟:谢姐姐,要不让我们结成一组?也好有个照应。
谢怡然也有心结盟,但不晓得结盟算不算违规,而管家现在在旁边装闭嘴葫芦,一个字都不说。
楚楚附耳过去,法不禁止,即为默许。
我都过来拉姐姐手了,管家不也装没看见吗?那也就是说,可以结盟但是低调。
谢怡然瞬间懂了,顺势牵起楚楚的手,两人踏上了石阶路,同时小声商量该先爬山还是先找箱子。
先找箱子,然后全力爬山。
楚楚说。
可是未必不会有人先全力上山,然后在路口拦截人,抢走我们的箱子。
谢怡然瞟了山下的姑娘说。
那就综合一点,先上到山腰,甩开人之后找箱子,如何?这个主意好!但是楚楚你体力能跟上吗?楚楚得意的一挽袖子,我可是爬山上树,无所不能啊,体力相当充沛!不是她吹,至少甩这些小姐们三条街!既然决定好分工,她们先一口气走了好远,然后隐没进树立寻找箱子。
她们走后,剩余的姑娘也好像领悟到管家的未尽之语,纷纷找了平时合得来的同窗组成队友,一起踏上征途。
最后那个提出疑问的圆脸姑娘落了蛋,她气的直跺脚,然后赌气自己开始爬山。
*楚楚一直流行着路边附近,虽然说到了半山腰才去找箱子,但万一运气好提前找到呢?运气可是最说不准的东西。
不过尽管楚楚瞪大了眼睛,也没有寻找这样的机会,到了山腰,体力减退,正好去找箱子。
一起找还是分开找?分开找,速度更快,我们虽然甩开其他人,难保她们不会已经找到箱子追上来,速战速决。
好,听谢姐姐的。
也别叫我谢姐姐,我顶多大你三四岁,叫我怡然吧。
谢怡然主动拉近关系。
楚楚点头:那你也叫我楚楚,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们虽然分开找箱子,但是不管找没找到,两刻钟都在石阶路汇合,可以吧?可以!二人分开,在树林里穿梭行走,寻找箱子。
楚楚说自己爬山上树无所不能,还真不是吹牛,她记着箱子是红色的,一尺见方,于是努力睁大眼睛寻找着,不论是草皮落叶还是树杈,都要凑近看一眼,连空心的树木都要瞅一眼,任何一点都不放过。
奈何运气实在不好,竟然什么也没发现。
楚楚记着约定时间,两刻钟后回到石阶路边,一息后谢怡然也赶了回来,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怎么啦?找到还是没找到?楚楚关心的问。
谢怡然面对她澄澈的目光,犹豫着说:我好像找到了一个箱子,但是我够不着。
在哪儿在哪儿?哎呀咱们赶快去啊,不然被别人捡走了。
楚楚一听哪里还稳得住,连忙催促着。
谢怡然顺势被拉走了,走到旁边的树林,发现谢怡然说够不着还是真的,竟然是在鸟窝里!起码距离地面还有两丈远。
夫人也真是煞费苦心喔。
竟然还能找到这样的地方藏东西,看得见摸不着。
幸好碰到的是楚楚,不然还真没办法,她把裙摆卷吧卷吧塞进腰里,试了试树干的粗细能撑的住她的体重,三下五除二手脚并用就上了树,一点点靠近红箱子。
红箱子在枝条上摇摇欲坠,楚楚努力伸出手去够,还是够不着,索性摇晃起树枝来。
谢怡然在树下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生怕楚楚摔下来。
她颤声说:你快下来,别晃树枝,我瞧着害怕......嗯?楚楚回头,红箱子已经应声落下,跌进软泥里。
她麻利的倒退下树:怡然你刚才说什么?谢怡然捂着胸口,你吓死我了!刚才多危险。
看着危险,其实我腿勾着树干呢,就是再晃两圈也下不来!楚楚还得意展示,可把谢怡然吓的够呛。
她把红箱子捡起来,擦干表面的泥土,箱子是你费劲拿下来的,你收好。
你收好才对啊,这明明是你先发现的啊。
楚楚把东西一堆,诧异的说:怡然你跟我客气什么?这就是你的。
可是你上树拿到的.....先到先得嘛,你这边拿到了箱子,那我们两人就能专心寻找下一个箱子,我运气不好,就是找不到。
楚楚露出苦闷,运气啊运气,真是琢磨不定。
她说的坚决,谢怡然只好收好箱子,行,咱们继续找。
两人这下找箱子,效率更高,没一会儿,谢怡然就在小溪边发现一个被沙土半掩的箱子。
楚楚眼睛一亮,奋力把箱子挖开,顾不上脏,哈哈大笑。
赶紧上山去,这次我们不捞个第一第二,也会是前五名。
楚楚洗干净手,跟谢怡然闷头往山顶冲。
等她们走后大概一刻钟,同样的小溪边出现另外一个姑娘,她似乎是单独出来找箱子的,手里拿着木棍,小心翼翼的拨开草丛。
很快她的木棍碰到什么东西,她眼睛一亮,连忙过去薅开草丛,露出里面两个红箱子。
居然是两个!姑娘正欲喊叫,突然闭上了嘴巴。
她从草丛里捡出一个箱子来,然后又提起另外一个箱子,环视一周,松手丢进溪水里,看着溪水把箱子带走了。
她再把手洗干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直接踏上山顶的路。
*拿着箱子,楚楚一个劲的往上冲,随身都有劲,谢怡然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她们两一口气冲到快到临山顶的坡上,打算歇歇脚时,却听到旁边的树林里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又像有人哭又像是风声。
楚楚抖了抖,大白天的,这是怎么了?她伸长脖子往树林里看,有衣裳晃动的影子,原来是人啊吓她一跳!楚楚正要走进去看一看,谢怡然先拦住了她,先在旁边听一听。
为什么啊?这应该是我们认识的人啊。
你现在旁边看看就晓得。
谢怡然把楚楚一拉,让她躲到另外一边的树林里,楚楚不明所以也没有立刻反驳,没出声。
她们后面没多远还有其余人,过了一刻钟也到了坡上,听到哭声后迟疑着进了树林里,然后传来隐隐的说话声,并且越来越急。
不行,不可以!后进去的人急匆匆跑了出来,我也是辛苦找到的箱子,凭什么给你?就凭你哭的可怜?她说完立刻跑着上山,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
呃......楚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来还有卖惨这一招。
第一百三十一章因为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 楚楚跟谢怡然上山顶的时候,前面已经有好几个已经登顶的。
累的气喘吁吁的姑娘们把红箱子一交,扑进自己的亲人怀里撒娇, 说着路上的不容易。
谢怡然就看出楚楚跟哥哥们倾诉着路上的过程,妙语横生,明明是很艰辛的过程,在她说来就像郊游一样有趣, 甚至还从怀里摸出几片叶子, 来验证她的话。
那把叶子留着,我给你做成叶脉书签, 也算是不枉费你的一番辛苦。
林屿说着。
那这个书签也太有纪念意义了。
楚楚小心的把叶子收好,我分给谢姐姐一片。
随你,路上你跟谢姑娘一起上来的?对啊!谢姐姐很照顾我的。
楚楚把人拉了过来,亲密的笑着。
谢怡然被拉了过来,徐夫人也跟了过来,两边人一起聊天。
徐夫人倒是跟林屿打过更多的交道, 此刻再看四人, 很明显能看出楚楚跟其中一个是同胞兄弟, 两人的五官也就是一个柔和一个棱角分明的区别,其次,楚楚跟另外两个哥哥都有相似之处, 一家人都长的很好看, 即使没有锦衣华服也难掩出众。
不过楚楚长的更有亲和力, 两个酒窝甜甜的, 属于更惹长辈喜爱的类型, 现在年纪小还看不出来, 以后长开了必定是个难得的美人。
徐夫人心里默默想着, 小姐独自在外求学,如果能碰到一个合性格的同伴,再好不过。
人都到齐了吗?远处突然传来姚夫人的询问。
管家点算人数,发现二十个姑娘只到了十八个,还剩两人没到。
那就在等等吧。
总要等到全员到齐,才能开始宣布消息。
又等了两刻钟,最后两个姑娘终于上到山顶,一瞧见姚夫人就委屈的哭了:先生,我没找到箱子......我在树林里转了很久,就是没找到箱子.....时间又过去那么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能听到鸟叫,两姑娘实在没办法,这才空着手上山。
两姑娘非常害怕被责备,也害怕被退学,一个劲的哭泣。
姚夫人却安慰着:没找到就没找到,顶多就是名次不好,你们的安全最重要。
得了准话,两位姑娘这才互相搀扶着,一起站到姑娘群里。
所有人汇合,姚夫人宣布完名次,然后说:既然入了我门下,大家都是同窗,长时间都会待在一起,只记住一句,怀质抱真。
她说完了,深深的看了底下人一眼,让大家先解散。
爬了一天山,不管是谁都累的慌,一听说解散,拖着疲惫的身躯,赶忙回去休息。
深夜,正院点着灯,姚夫人正在听仆人回报。
今天,大概有十多个姑娘都是自己寻找箱子,自己上山的,但是,有个蓝衫子的姑娘,找到箱子之后把其中一个扔进了水里,属下已经捡回来了。
说着仆人递上湿淋淋的箱子,显然被水泡了很久。
那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是那姑娘实在运气太差动作又慢,所以没找到。
姚夫人有些无语,她自认藏箱子的地点不算隐蔽,没想到真有人就是运气差找不到。
还有,快接近山顶的地方,有人躲在树林里,哭诉卖惨,是个带珍珠耳环的姑娘。
属下不记得姑娘的姓名,于是报上衣物特征。
但姚夫人记得清楚,把衣着跟人名对上号,分别找到蓝衣姑娘和珍珠耳环姑娘,这两人以后要多加留意,把她们的性子扭过来。
一个道德绑架,一个损人不利己提前排除对手,唉!多半都是家庭环境导致,现在年纪小还有改,不然早晚吃大亏的。
当先生不仅仅要教导她们知识,更要引导她们的品行。
即使第一次做先生,姚夫人也做好了十足准备。
还有其他特殊表现吗?属下迟疑一会儿还是说:倒是谢家姑娘跟林家姑娘不错,一个谦让一个机敏,两人都好好的完成任务。
是嘛!总算听到一点好消息,姚夫人心情舒畅,不愧是她看中的姑娘。
经过一场爬山,原先不熟悉的姑娘们渐渐消融了陌生,开始试探着交流起来。
姚夫人在她院子的隔壁特意开辟了一个书院,了解过每个人的基础后,开始授课。
先补齐最基础的书籍,然后再根据个人的天赋爱好加以选择,亲属们去检查过书院的设施,都表示十分满意。
第一堂课,拜师礼,拜过至圣先师的画像后,再拜过姚夫人,身穿相同的青色服饰,梳着同样的发式,姑娘们突然有了实感,身边的人以后就是我的同窗了?!在年少时接下的情谊,可能会青涩可能会不懂事,可总是回忆里难忘一笔,人总归是群居东西,需要跟人相处的。
林屿看着楚楚露出惊喜的样子,心知这回是正确的选择。
剩下的两个弟弟也最好塞进学校里,让他们接受一下同龄人的毒打。
康平和康安背后突然一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靠近了。
*确定楚楚这边没问题后,林屿就要赶着回去了,现在都是二月底,春耕可是最忙的时候,哪怕是为了那片花圃,他也该早点回去。
路上回去时,蔡夫人还有其余的事,半路就分开了。
三人独自相处时,林屿就问:妹妹们都去上学了,你们呢?有没有想要进学堂的想法?去学堂嘛?我觉得外面的先生学不到什么东西,还不如大哥教的好呢!康平懒懒的说。
我对上学没兴趣,如果教怎么做生意的话,我还能去学一学。
康安也接话:大哥不是说吗?世事洞明皆学问。
这两还成厌学儿童了,林屿想了想,就算不上学,跟希希一样学个技艺也行呐。
学怎么拨算盘?那还不如我去教别人呢!他们还没我算得快。
康安立刻说。
康平仔细想了想:大哥,说道这个,我想学武防身!他说的特别认真,显然思考过很久,练武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而且,必要时还能锄强扶弱,维护真理。
大哥不是经常说,好口才不如好拳头吗?他说的很有道理,林屿不由得开始思考这事的必要性,学武的确是好事,现在也不是供不起。
而且跟学文相比,武师傅反而好找多了。
行,这事给你定下了,我会去找武师傅,到时候你两一起学,不许反驳,不许抗拒.后面这句话显然是对康安说的,他很不高兴。
我不是要按头学武,如果没天赋没兴趣也无所谓,但是最起码要有点防身之力,等练个三五年学会基础后,你如果还不想学就算了。
强扭的瓜不甜呐。
康安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林屿心想自己也要学两手,省得没有自保之力。
赶到二月底回了林家村,林屿前脚到家衣裳还没换呢,后脚三叔就火烧屁股的来了家里,通知他一个消息,在他离开的大半月里,白县令前前后后来找了他五六次。
究竟是什么事情?林屿准备换衣服的手都停下了,如果不是急事,白县令不至于跑这么多趟啊,但是最近他也没干什么呐,唯一跟白县令的交集,也就是接待了他的长辈,难道是长辈有什么事情?应该是好事,衙役虽然过来催,但是脸色还好,可是你既然回来了,还是早点去问问。
三叔想的是,毕竟是县令得罪不起啊。
于是林屿赶忙重新换了衣裳,急匆匆赶去衙门,三叔一直在家里等消息,天快擦黑,林屿终于回来了。
他看起来还算平静,也没有什么异状,但等到书房里,跟三叔单独说话时,却露出一丝恍惚。
三叔,你帮我看看这个文书上写了什么。
三叔接过文书,最先看到的就是衙门的大印,红通通的,然后是文书的内容。
文书上写着,拨了一笔款项给林屿,让他负责下河村的花业种植发展,盈亏不论。
我滴乖乖啊!这到底是个啥意思?小屿这是要当官了?!三叔也恍惚了,谁都得楞一回啊。
我没看错是吧,白大人让我把下河村种花的事情都管起来。
林屿重复了一遍。
这是看重你啊!要发达了!三叔比自己还激动,如果办得好,大人说不定要给你分个一官半职,从此就脱离苦海啦。
我看未必。
林屿情绪稳定下来,但好处肯定少不了,这事我好好办就是。
其实早有预兆,以前的计划书,讨论都指向这个结果,只是文书真的颁布下来,还是会让人觉得惊讶。
而且他有一种直觉,这次的事情说不定是之前的白老先生说了他的好话,白县令才会交给他。
但机会送到手上,当然要好好抓住。
第一百三十二章林屿把文书收拾好, 打算等休息一日后再去下河村做事,毕竟这事是个长期的,一时半会急不来。
不过他低估了别人赚钱的急切, 天刚亮,他们一家还在用早饭,下河村的村长已经跑了过来,正守在门口。
村长姓王, 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一张脸上写满了生活的磋磨,兴冲冲而来, 看到别家还在吃饭,不由得讪讪道歉:对不住啊,我听到林小哥回来了,有些着急。
林屿理解他的心急,却不能为此打断自己的节奏,只点点头, 让王村长先去院子里等一等, 他还要吃饭。
王村长坐在院子里, 端着茶水自己喝着,同时悄悄拿眼睛瞟着周围的环境,说起来, 王村长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都是临近的村子, 互相也有嫁娶的关系, 谁家的日子过成什么样, 一清二楚。
以前大家都穷, 乌鸦不笑猪黑, 也还过的去。
可自从前两年开始,林家村的人就开始神神秘秘的搞事,差不多两个月时间不走亲戚不出门,当时他们还笑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好意思见人?结果后面才晓得,人家悄无声息的研究出了种蘑菇的技术,还卖掉换了钱,正在家里吃肉庆贺呢!下河村的人酸溜溜的,却也没办法,平心而论,如果是他们自己,也会闷声发大财,万一别人跟他们抢生意呢!心里嫉妒的发酸却没想到后面还有更酸的,除了种蘑菇,林家村的妇人还能去绢花作坊做手工挣钱,听说干一天能顶上壮劳力干一天呢!一家子都能挣钱,眼睁睁瞅着人家吃上了肉,穿上了新衣裳,孩子也有糖吃,怎么能好受呢?王村长就是这样,他都快被亲戚,同村的念到耳朵起茧子,他有什么法子?要不然换个人来当村长?反正这活儿他是干不了。
没想到过完春节,时来运转,他们一整个下河村交上好运啦!县令大人竟然派了隔壁村的小财神过来教他们怎么赚钱发财,只要能沾上一星半点,他们也足够用了。
小财神是他们偷偷给林屿取的外号,觉得特别贴切。
王村长捧着手里的茶杯,一想到这是小财神家的,小口小口的喝着。
吃完早饭又换了出门的衣裳,林屿才过去跟王村长开始议事,问问下河村的人到底是怎么准备的。
王村长拍着胸脯保证,所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别的没有,还没有一把子力气吗?他这么说,林屿姑且一听,他问王村长下河村一共有多少壮劳力多少妇孺,心里暂时有了数。
先回去开辟荒地,还有房前屋后的空地都利用起来,提前储肥,正经的春耕也不能耽误,毕竟春耕才是大事。
林屿就是强调这两点,王村长连忙点头答应,毕竟村里都是这样,种地是大事,不然吃不饱饭。
但是,具体要怎么做啊?王村长试探着想要问出来,结果林屿笑而不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那王村长先回去等消息了。
林屿进了书房,准备写计划书。
其实他心里模模糊糊有了想法,但是还没完善。
读大学的时候,他有个同学曾经是山区贫困户,靠着国家的精准扶贫养牛政策,还有父母都肯干,能干,逐渐摆脱了贫困走上了富裕。
林屿辛酸的想起,当初寝室第一次见面,同学说家里卖掉三头牛才出来上学的,引的一整个寝室都觉得他不容易,遇到什么东西都要给他带一份,还绞尽脑汁编借口,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这货的自尊心,最后才晓得他家养了几百头牛......林屿觉得自己手痒起来,想掐人。
但是他后来闲聊时,也问过一些相关的问题,对相应的政策也有了解,现在慢慢的回忆起来,然后写出一份完整的计划书来。
*白县令收到了计划书,几乎拍案叫绝,他一连看了三遍,才开始慢慢品读其中的意思。
这本计划书不仅涉及到很多细节,思考的也很全面,不论是村民还是衙门都有好处,能够成功,肯定会成为他政绩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白县令亲自誊抄了一遍,然后用六百里加急的快马,送到了翠州,等着上峰回信。
其实白县令作为知县,处置这点事完全不需要上峰过问,但是他想刷在夏知州面前刷存在感呐。
存在感刷的多,上峰那里挂了号,遇事自然会优先想起你。
很快,夏知州的回复就到了,赞他做的很不错,得了鼓励白县令浑身都是劲儿。
林屿的计划书通过后,他就开始实际操作,先让下河村的村民提前把荒地开垦出来,又听去了资深花农的意见,让他们选出几种长得快,而且颜色艳丽的花朵来。
花农在这方面更加专业,很快就挑出了三种花朵,符合他的要求,然后采购来了三大车的种子。
下河村的村民眼巴巴等着后续。
林屿把人叫来了,给众人宣布这些种子是怎么分配的,每一户人家都可以根据人口,分到对应的种子,但是,这个种子折合的银钱,三年后是需要还的,当然,不收利息,听明白没有?王村长找到的托大声喊着,听明白了!嗯,关于花到底怎么种,有三位资深的花农,遇到问题可以请教他们,花好好的养,等到夏天,请来养蜂人,就能酿造蜂蜜,换成银子。
打一棍还要给个甜枣,林屿继续说:下河村的水土好,养出来的花更好,蜜自然也好,你们知道吗?市面上一罐蜂蜜多少钱?村民面面相觑,都摇头。
林屿举起手里的拳头大小的罐子,就这么一罐,就能卖上一百文!而一亩地能够产出二十罐这样的蜂蜜。
平均算一下就是二两银子,谁能不心动?关键这个还是,种田之余空出一点时间就能兼顾的事情,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还不用去费劲找工。
林屿继续说:等到蜂蜜的产量稳定了,还有别的花蜜可以做,价格能更高。
总之只要你们肯干,想要赚钱很简单。
王村长看底下的人都呆呆的,恨铁不成钢:以前天天都在嚎想要赚钱,现在怎么哑巴了?底下的村民终于鼓足勇气问道:我们当然想挣钱,但是我们也尽力了,老天爷不给面子怎么办?花如果被养死了,拿什么来还呢?王村长被他问的一愣,转头去看林屿,林屿索性拿出了契约模板:看看这个,把大家的权力义务写的很清楚,看完了有问题再问我。
对于这种情况他肯定早就想到了,也有预备的偿还方案,总之不会有人光吃亏的。
王村长率先看完之后表示同意,他都站了出来,别的村民也没有意见,于是都过来签了契约,再分发种子。
种下种子之后,第一场的春雨就洒洒洋洋的飘了下来,正好省了灌溉的水。
种子从土里钻出来,露出一点柔嫩的绿色。
这种花生长的很快,一个月抽芽,两个月长杆子,三个月盛放,花朵小巧但是颜色好看。
林屿对种花不太了解,于是逮住那几个本地的花农,彻底恶补了不少相关知识,以他临时补充的知识来看,涨势非常不错。
但还是需要多加留心,免得遇到什么未知问题。
为了保证效率,他每隔三天就要去花田里溜达一圈。
顺便把自己雇佣的桂花树瞧一遍。
现在在下河村里,陈叔可算是抖了起来,大家都夸他慧眼识珠,早早的攀上贵人,还捞到一份儿旱涝保收的契约,不管什么情况都能赚钱。
陈叔也异常得意,得意于自己的眼光。
这天林屿刚准备去巡视花田时,突然听到春霞姐的消息,说是他要找的武师傅寻到了。
这么快啊?他只是托人找,但是没怎么抱希望,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两边人约着在茶馆碰面,林屿仔细的打量对方,只见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魁梧,一条胳膊能顶康平两条胳膊粗,个头也高,林屿目测能有一米八五,超过这个时代99%的男性。
可惜穿着简单,只有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
春霞姐事先打听过了,这个男人本来也是翠州人士,名叫付英,打小爹不疼娘不爱,刚满十三就跑去玄州参军,靠着一身好体格混行伍,现在退出军队,没有别的谋生技能,想给自己找个活儿干。
林屿先问付英擅长什么,付英憨憨的:会拳脚功夫,还会用长刀。
就憋出这么一句,连夸夸自己吹牛都不会。
人还算老实,性子不错,林屿暗暗点头,就让付英展示功夫。
付英站了起来,一间狭小的包间里,他辗转腾挪灵活无比,拳风有力,打的眼花缭乱,反正以外行人的目光来说,教几个没入门的,肯定是绰绰有余。
但是这样的人,不论找个看家护院的活儿,还是其他的都很容易啊,怎么会跑来当武师傅呢?林屿最疑惑的就是这点。
付英吭哧吭哧的解释,我爹不喜欢我在家待着,让我出来找活儿干。
这时春霞姐悄悄捅了捅林屿,林屿会意,肯定有原因但现在不好说,春霞姐也不至于坑他。
于是林屿点头,付大哥我考虑考虑行吗?当然可以。
付英直接答应,然后从茶楼散了。
这时春霞姐才告诉他付英的事情,她推荐之间肯定打听过,都是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付英退出军队后,还是带了一笔赏赐回来的,但是他跟家人分隔多年感情生疏,而且一家子人明里暗里想要打听付英带了多少赏赐回来,想要撬出来使。
付英再憨也晓得,那笔银子是他以后安身立命的根本,动不得。
他搞不定家人只能远离,所以干脆出来寻个工做,顺便攒钱。
这等于捡漏啊,毕竟像他这样的武师傅,如果愿意去镖局或者别的武馆,能赚到更多钱。
确定付英没有问题后,林屿果断把人留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付英回去收拾收拾东西, 过了三天就开始走马上任。
因为他不是本地人没有地方住,林屿于是在村里租了一间屋子让他停留,也方便每日过来教学。
付英第一天上任时, 先让学生们脱了外衣检查他们的体格,很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相当不错, 比同年龄的孩子结实多了。
康平屈起自己的小胳膊, 真的吗?我看不出来哎!付英在涉及到自己专业的地方,就不再沉默寡言:当然, 我在军营里见过很多比你大几岁的壮丁,不论是骨骼还是肌肉都没有你结实,养的不错。
康平笑嘻嘻的接受夸奖,时不时的摸一把自己的胳膊。
他高兴康安就不快乐了,他对这种活动深恶痛绝,恨不得躲在屋里, 现在看起来焉哒哒的。
付英检查过体格后, 就告诉他们每日的功课就是先站马步, 从一炷香开始,等习惯之后再慢慢增加,同时练最基础的长拳。
长拳作为一切武术的基础, 简单易学, 练好了一样的威力无穷。
付英仔仔细细的解释着, 让弟子千万不要轻视, 长拳是基础, 如同房子的地基重要。
康平正在认真听着, 突然发现大哥也站在后头, 他扭头一瞧,大哥正练的像模像样的。
身体是做事的本钱呐。
林屿努力控制酸疼的腿脚,照着付英的指导慢慢练习着,以前他就有锻炼的习惯,每天会绕着村子快走两圈,身体好了抵抗力也强,这些年连生病都很少。
现在有了付英这个更加专业的指导,明显能感觉出来,手臂更有力气,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闲下来的时候,付英甚至还顺嘴提过两句,骑马的时候要怎么调整姿势,怎么才能更省力,真不愧是在军营里待过的人。
才干了一个月,摸清了付英的性格后,林屿给他涨了工钱,甚至连四季衣裳都包了,想要留住这个人才。
付英拿到涨过的工钱,居然还跑去问林屿是不是算错了账,惹的林屿哭笑不得。
付大哥,你教的很好,我们都收益良多,当然想要把你长时间留下来,至少教到他们入门后,所以就安心拿着吧,都是你应得的。
付英拿着银子,做事更加尽心尽力,除了教学时间外,只要他有空闲,还会跟着林屿他们巡逻花田,说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巡逻花田也不累,就是走的多,林屿也就随着他去了。
天气转暖后,花田里的种子抽芽长叶子,茎叶摇摆,现在已经开始出现米粒大的花苞,估计再过半月到一月之间,就能开花。
这就需要提前把养蜂人找过来,让他们安排好采蜜的日程。
这事是交给陈叔办的,他认识好几个养蜂人,也跟他们约好了时间。
林屿今天又去巡逻了花田,看着土地里欣欣向荣的花苗,只觉得都是一个个的希望。
但是同样的,香膏铺子也到了要推出季节限定的时候,每次换季已经成了保留项目。
鉴于林屿分身乏术,他把季节限定香膏的事情交给了两个弟弟。
你们两也是看惯了怎么采购原材料怎么做怎么销售的,相信现在自己做没问题,事情就交给你们啦!我先专心忙着下河村的事情,如果遇到实在拿捏不准的事情再来找我,反正事情就你两全权负责,互相商量着办。
平时都是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突然变成自己决定,康平有点忐忑:我真的可以吗?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林屿说:以前呢,是你们两没经验,自然需要一个老手带着,自己慢慢学,现在学的差不多,当然就要自己独当一面。
早晚都要自己单独做事的。
加油,我看好你们哟~林屿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康安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只觉得好沉好沉,要是弄到赔钱怎么办?康平幽默的说:反正也不会落到上街要饭的地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林屿把账本钥匙还有各种其他的凭据统统交出去,腾出手来就专心忙活下河村的事情。
他说放手就是真的放手,连店铺都不去。
两人是真的不习惯,平时站在店里老是忍不住往后头看,总觉得那个位置应该站着一个人,时刻含笑望着他们,一旦遇到什么难做的事情,就能从那儿讨到主意。
克制着扭头的冲动,康安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账本上,统计每一日的销量做对比,还有哪种商品销售的最快需要补货,人有事情做就会慢慢专注起来,逐渐克服以前养成的习惯。
林屿刻意没去店铺里,就是希望他们能慢慢习惯,还好,他们也没有辜负期待,逐渐上手。
下河村这边,越是靠近开花的日子,村民们越是紧张,平时检查花田都是小心翼翼从中间穿过,生怕碰坏了花朵,影响了今年的收益。
就连那些平时到处追狗撵鸡的孩子,也被教训了不要跑到花田里玩。
在这种万众期待的目光里,花田终于开花了,起初零星的花苞,一点点,最后再大片大片的蔓延,每一天都有新的花开放。
原本普通贫瘠的花田,彻底成了一片花的海洋。
趁着现在花朵开的正盛,林屿早早安排好时间,把白县令请了过来,邀请他一起欣赏盛景。
除了天然的花带,又有几人见过这样的美景?房前屋后,河湾边都是一片片的花田,红的黄的紫的,开的正茂盛,生机盎然,勃勃而立,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房子在花里,还是花在房子里,美的让人留恋往返。
白县令站在最佳观赏点上,愣是看了足足一刻钟没说话,好半天才终于叹口气说:如此美景,实在是我生平仅见呐。
他现在是心服口服,有人就是这么厉害,能把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办成花儿来,那一瞬间,白县令觉得林屿就是一匹千里马,只待一个伯乐就能腾空而起,长啸九霄。
大人还算欣赏,那也不枉费我费的心思。
所以这份答卷,白县令还算满意?白县令一直点头,当然满意,不能更满意了。
中午还留了白县令吃过一顿农家饭,用的都是地道的野菜,口感清爽入味,让吃惯了大鱼大肉的白县令赞不绝口。
王村长带着儿子做陪,他平时接触过最大的官就是过来收丁银的税官,哪里跟县令父母官说过话?难免战战兢兢,凳子都只敢坐半个,看着谈笑风生坦然自若的林屿不禁佩服。
要么说人家英才出少年呢,跟大官一起都完全不害怕,王村长觉得自个做不到,只有羡慕的份儿。
吃过午饭,白县令走后,王村长的态度大改,对比以前又多了几丝恭敬,问还有没有什么要做的。
林屿好笑,他这算狐假虎威吗?肯定是沾了白县令的光,才让王村长这么急着表现。
他只让王村长找人把之前最佳观景点的凉亭收拾收拾,下午他要在那里待着。
王村长连忙找人好好的收拾干净,这个凉亭是临时用麦草搭建的,比较简陋,但胜在风景好,一览无余。
林屿特地让人提前告诉了希希,让她在这几天空出时间来回家一趟,果然希希来了之后对整片风景喜欢的不得了,一上午都在花田里待着。
春日的阳光有些晒,玩了半天的希希脸蛋通红,热的一头汗,现在总算愿意过来歇一歇,林屿递了一杯刚泡好的蜜水过去,她眼睛一亮,一口气喝了精光。
真好喝,又甜又有淡淡的花香,我都没喝过这么好的蜜水!希希捧着杯子说。
既然喜欢,等你再去上学时,给你带上几罐,顺便给沈先生们带点。
林屿起了这个话头后,突然想到他认识的人都该分点,不论是合作伙伴还是朋友都少不了。
第一批的蜜恐怕根本留不下多少。
不过辛苦的劳动果实,当然要自己第一个品尝!不然忙活个什么劲儿呢?希希嗯嗯点了两下头,继续欣赏着美景,凉亭一直都有微风吹来,驱散了燥意,她突然想到什么,大哥,我想把这些东西都画下来。
花朵总会凋谢,可留在纸上的,却一直都在。
说完她还不好意思的笑,会不会很麻烦?你才反应过来啊?我叫你这时候回家,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激发灵感。
林屿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画吧。
楚楚这才发现,东西准备的特别齐全,还都是她用惯的,捞起一只羊毫笔,对着面前的景色,开始思考从什么地方下笔。
景色实在太美,从高处看,从低处看,在花田里都截然不同,她不知道选取哪个角度。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林屿果断说,又不是缺笔墨或者时间,画了再来选呗。
希希豁然开朗,立刻开始在纸上画起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林屿就在一边看着希希利落的下笔, 她几乎不需要额外的思考,心随意动,想到什么就画出什么, 很快,一副观春花图就有了大致的轮廓。
她采用的是从凉亭往下看的视角,略高的山丘之下,是到处蔓延的花海, 颜色铺的层层叠叠, 深浅不一,美丽多姿, 说不出的好看。
更重要的是,她的笔触和技法真的进步很大,以前可能有灵气来弥补笔法的缺漏,画虽然也很好看,但稍微懂画的人也能感觉出来,还能画的更好, 现在这一块短板已经被补齐了, 她的画作有了质的飞跃, 正是灵光闪耀的时候。
林屿越看越高兴,为了希希取得的成就。
一下子的时间希希都耗在画作上,她只是打了初稿, 等到家后还要上色, 林屿半夜起身才发现她屋里还亮着灯, 敲了敲窗户:先别画了, 睡觉要紧, 花田又不会跑, 至少还有半月的花期呢!隔着窗户希希应了一声, 最终还是放下笔吹灭了灯。
第二天起身,希希眼下带了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时不时还打哈欠。
以后还熬不熬夜了?趁着早上没事,再去眯一会儿醒醒神。
林屿对希希催促。
希希又打了哈欠:灵感来了,就想一口气画完,不然就忘了。
忘了就再找回来,总归是你脑子里产生的念头,难道还真能彻底忘光?林屿说:没睡好做什么都没精神。
下次肯定不会了。
希希自己也觉得困得慌,眼皮跟被粘上一样,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好像想起了什么:大哥,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
我想请沈先生一家过来赏景,这么好的风景,如果沈夫人没看到,岂不是白白错过?这事可以,沈夫人教导你也是尽心尽力的,好生接待也是应该的,我来写拜帖吧,正式一点,你再写一封信件说明情况。
好!得到允许后,希希飞快去写了邀请函,林屿也写了拜帖,装在信封里,拜托林青树加急寄出去。
林青树在驿站干了这许久,已经混成小头目,他出面托请,对方的驿站收到之后也会尽快跑一趟。
等了一天后,沈东篱就带着家人赶了过来,一路打听找到林屿家。
沈夫人掀起车帘,打量着面前的青砖瓦房,发现有很多奇怪的设计,跟平时的宅院完全不同。
她去敲门,好奇的盯着门上的一个小窗户,院子里的人听着动静过来先掀开小窗户,露出的面孔正是希希。
夫人您来啦?希希一看就看清来人,连忙开门同时解释:以前家里都是不关门的,最近来打扰的太多,不得已才关了大门的,夫人进来吧。
沈夫人听到一句打扰,但没想到更多,希希已经敞开大门迎接,让他们三人进来。
林屿也没想到沈东篱来的这么快,幸好他已经提前把客房打扫出来了。
沈东篱皱着眉头,似乎有点不高兴,我还说你怎么到时间没回来,学习怎么能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呢?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大家都知道,怎么能不坚持?希希被先生训斥,乖乖的低头认错,还是沈夫人打了圆场: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训人吗?还不许人休息修修?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希希没练啊?她转过来安抚希希,别听他的,我才是你的先生呢!说着故意斜眼去看沈东篱,这个弟子到底是谁的心里没数?沈东篱发现自己过于激动,拉不下脸,假咳了两声。
最后还是沈明玉去给亲爹台阶下,顺便揭底:爹路上不是说很期待花田嘛?一路上都在念叨,不如收拾收拾就去看吧?沈东篱也不咳嗽了,一心想要去花田逛一逛,之前希希在信件上说的神乎其神,他也知道希希平时不喜夸大其词,对花田还真是充满了期待。
林屿立刻把人往下河村引,赶到时正好是黄昏,太阳的余晖照在花田内,黄色的光晕照在花朵上,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沈东篱是深深吸气,为了面前花的海洋,实在美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实在是太美了,生平仅见。
沈东篱喃喃的说,他走南闯北,也没见过有这么多花聚集在一起,热烈的生长。
这还只是一部分呢!林屿眨眨眼睛,下河村这次种的花田比较分散,算不上多,如果能够家家户户都种上,那才真的是漫山遍野,汹涌澎湃。
林屿蹲下,用手扶着一朵花,这些花其实并不算特别娇艳,只是普通的小黄花,但一旦数量多了,也能形成震撼的效果。
沈东篱品了品这话,总觉得意有所指,但他暂时还理解不了,于是顺着话说:是啊,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不起眼的小花多了,也能汇聚成海洋。
沈家人在山丘上的凉亭待了半个时辰,直到太阳落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沈东篱天还没亮就起床,非要去看日出。
沈夫人无奈解释着:他就是这个样子,到了一个地方,非要去观察日出,清晨,正午还有傍晚时分,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景色,说是这样更有味道,随他去吧。
希希听了后若有所思,立刻收拾东西,随便啃了两口饼就跟着一起去看花了。
林屿倒觉得,沈先生有几分专注的痴性。
其实只有这样专注的人,才有可能攀登上行业的高峰。
沈东篱一口气在凉亭里待了一上午,希希一直在旁边试着画画,林屿作陪,不过沈东篱大手一挥: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你有事就去做吧。
就在凉亭待着的功夫,接连来了三波人就为了找林屿,扰的他都不能安静欣赏风景了。
林屿只能站起来,让希希好好留下,他自己先失陪。
希希一直在白纸上来来回回的试着画,她有点拿捏不定,该怎么表现低处的景色,试来试去都觉得不满意。
你换到这个角度看一看,这个角度才能一览无余。
沈东篱淡淡的指出关键。
希希尝试了,果然,角度一换她画的顺畅多了,于是马上就重新画了起来,浓淡的墨点挥洒在纸上,逐渐形成一幅绝美的风景。
沈夫人跟沈明玉正待在低坳处,坐在大石上看着养蜂人忙忙碌碌,小蜜蜂嗡嗡的叫着,在花田里采蜜,这声音真是格外的催眠,尤其是暖洋洋的太阳晒到身上。
沈明玉靠在母亲身上,逐渐睡着了。
沈夫人也晕晕乎乎的,靠在石头上半梦半醒。
耳朵边好像听着有什么声音,最后又模模糊糊,断断续续,沈明玉脑子糊成一团,又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明玉睁开眼睛,睡的特别舒服,她隐隐约约的看到前面似乎站了一个竹青色的人影,但揉了揉眼睛后又发现,那个影子越来越远,最后从花田里走掉了。
沈明玉还以为是没睡醒的幻觉,也没在意,稍微整理了自己的衣裳头发,有点发窘。
虽然爹就在不远处看着,但总归是她不小心就睡着了,太不小心。
沈夫人也醒了,整理着头发说:很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
难得的舒服惬意。
两人收拾好赶到凉亭上,希希的画已经画好一半,正在勾勒细节,但沈夫人已经看了出来,这是一幅难得的佳作,就是送去参加书画比赛,也未必不能赢得名次。
沈夫人在画作上造诣不深,几个月下来其实她能教的都教了,肚里的东西都被掏空,不过......嘴硬心软的沈先生,已经暗戳戳的接过教导的任务,成为新的领路人。
她的策略果然很有用。
傍晚归家,希希把今天的画拿出来给林屿看,林屿惊讶的发现短短的一天希希又有了进步,这次画的更出色了,果然有先生引导,就是不一样。
希希把画展示完,苦恼的讨主意:大哥,我今天也把画给先生看了,他说让我把画送到京城去,参加丹青阁的书画大赛。
我要送吗?京城的比赛?有多少人参加?听说全国的人都会参加,参加的人至少也有几百,从初赛到预赛。
楚楚很是没底:我这样的画,也能得到名次吗?她总觉得自己还欠缺很多很多,对于贸贸然参赛,她觉得她就是去丢人的。
林屿瞬间看出她的想法,她还是这么不自信,于是林屿换了一个角度,你要这么想,去参赛不是为了名次啊,而是为了见识你的同行会有多厉害,他们每人都有各自的优点,你能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只当自己是去学习的,不就行了?楚楚被说服了,她当然可以。
书画比赛的事情说完了,希希终于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大哥,今天下午你是不是花田旁边,沈夫人旁边站了一会儿啊?啊?你在山丘上看到了?林屿不以为意,当时我先去做事,结果晃悠了一圈,发现沈夫人跟沈姑娘就靠在石头边睡着了,虽然四周没人,但我想着万一呢?于是就在不远处站了一会,看到她们醒了就离开,怎么了有事?希希摇头,没事,我晓得了。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在凉亭只瞧见底下有人影,谁是谁根本看不清,是沈姐姐悄悄托她问的,如果真的是,就帮她道谢。
其实大哥平时对妇孺一向都很照顾,细致入微,所以希希也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值得大提特提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希希这几日就泡在花田旁边, 从高处到低处,从细节到整体,把整个花田都了然于心, 这才开始重新画。
她采用了林屿的建议,从凉亭,低凹还有平面的三个角度画的,每个角度各有各的好看, 各有各的优秀。
沈东篱亲自指点着希希一点点改进, 终于修改到满意,他点评着:你原先的短板就在画工上, 现在补上来,所以进步迅猛,看着很有几分样子了。
唔,这个程度已经足够去参加京城的书画大赛,名次说不准还挺不错。
当然了,这其中少不了他的精心指导, 沈东篱得意的想。
沈夫人拿着画卷翻来覆去的看, 心里很高兴于希希的进步, 但是,说到参加书画大赛,需要已经成名的画家推荐才行, 这个推荐人要么是师父要么是利益相关者, 可是沈东篱势必不能担当这个推荐人。
毕竟当年沈东篱赌画输了之后, 虽没有明说自己退出画坛, 但也逐渐销声匿迹, 如果他做这个推荐人, 对于还没崭露头角的希希来说, 关注没有吸引到,反而先得那些对手的注目,如果在使绊子,对希希未来的发展不利。
想来想去,沈夫人最后决定去找沈东篱的好友,让他们代为推荐。
画作质量出色,不拘是哪个推荐的都行。
沈夫人把三幅画都装裱起来,寄了出去,等着回信。
在下河村看花田的日子很快活,每日不需要担心别的,只用沉浸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临走时还能带一点纪念品。
林屿给他们装了好几罐的蜂蜜,因为是刚酿出来的还没凝固,看着是淡黄色的,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凝固成洁白的猪油色,上好的蜂蜜除了可以美容养颜,还能润肠通便,止咳润嗓,好处多多。
沈夫人拿东西手软,有些不好意思的推辞,林屿说:夫人如果喝着好,就推荐给认识的夫人就行,也算是帮我大忙了。
一定一定。
沈夫人连忙答应下来,他们一行人这才坐着马车离开。
又送希希去上学,林屿产生了一种留守家长的落寞感,但这种感觉还没维持半个时辰,就被蜂拥而来的事情搅乱了。
辛苦了三四个月,又是开荒又是种地,精心的照顾花朵,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一罐罐的蜂蜜被酿造成功,摆在库房里,就等着还钱呢!众人簇拥在林屿身边,眼巴巴的等着他出主意。
林屿点算过蜂蜜的数量,发现比预想的数量还要多,差不多分装成了两千小罐,如果按照批发售价的话,能够卖一百多两。
销售渠道的话,可以交给负责经销蘑菇的走商队,他们早就做熟了的,只要运送过去就算成功。
林屿联系了商行,让他们过来取货点算。
商队的领头是个笑呵呵的男人,姓袁,因为脑袋长的圆又被大家喊袁大头,检查过蜂蜜品质后笑呵呵的,连连说:这质量,至少也能卖到七八十文一罐。
这个价格已经很不错,谢了袁哥。
林屿并不会觉得袁大头在里面赚了多少,虽然市面上蜂蜜能买到一百一,一百二的价格,那是其余店铺的本事。
而袁大头给的价格,扣除了运费和人工后,他的赚头很小。
但因为销售的是独家商品,别无分号,袁大头能在其余的地方赚回来,所以这生意还是做得。
生意谈好了,袁大头的手下忙着把罐子搬走,一车车的运送出下河村。
王村长目送着蜂蜜送走,又被自家儿子捅了捅腰,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那个,怎么时候能拿到银子呢?契约上不是写着有吗?先付了五成定金,售空结尾款,不过他们是走商,买东西速度很快的,顶多也就是半个月吧。
林屿想了想解释说,如果大家急着要钱,先发一半也可以。
王村长一想,那算了,还是统一结账好,显得钱多,于是他通知村民再等半月。
作为走商,袁大头销售的速度算是很快的,他们从原产地收集到商品之后,集体运送到某个城市去销售,对方城市商铺的大批量采购,价格虽然被压低了,但是不需要库房也不需要铺面,不会压现金流。
果然,这次袁大头回来的速度,比想象的更快,这才七天他就折返,一见面笑的眼纹都开了,拱手向林屿道喜。
卖光了,全都卖光了!袁大头红光满面的,连嗓门都大了不少,我才刚一到城里,才放出消息我手里有蜂蜜,就被那些商人上门来抢了个干净,他们为了抢到货,差点在门口打起来。
那后来呢?后来这不是没办法吗?只能两家人平分了,每个人拿到的都不多,私底下悄悄找了我,让我下次直接卖给他们,他们愿意加价。
袁大头得意洋洋,毕竟这笔生意能做成,也托赖于以前他积累的商誉。
袁大头心情很好,于是先把蜂蜜的尾款结了,林屿一转手就把银子都交给了王村长,让他把银钱发下去。
王村长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现银,提到手里沉甸甸的,捏着硬邦邦的,他脑子也晕乎乎的:这就,发钱啦?嗯,早点发下去吧,也算是激励大家的辛苦,这样大家养花的时候更有动力。
现在又可以种下一波花草,还能赶在夏天再收一波蜜。
哎!我知道了。
每户人家开了多少荒田种了多少种子,专门记了一个账本,都存在王村长那里。
他抱着银子同手同脚的走回家,恍惚的把银子放在桌面上,闪烁的银光差点刺瞎了村长家人的眼睛。
天呐!爹你去抢钱庄了吗?王家大儿子扑了过来,挨个挨个的咬了银子,恨不得抱起就走。
关门关门,快关门啊!让外人看见可不得了。
王家二儿子快手快脚的去关门,鬼鬼祟祟的缩了出来,也想学着大哥的样子摸银子。
王村长总算反应过来,挨个打掉儿子的手,想什么呢!还抢钱庄,你爹是那种人吗?这是村里这次卖蜂蜜的钱,还要挨个挨个的发下去呢。
他小心把银子收起来,去,通知村里人来领钱,对了,让他们把零钱带好。
这都是整锭整锭的银子,找不开。
消息一传出,整个下河村都轰动了,发钱了?发钱啦!以前是看着别人零钱,光羡慕嫉妒恨,现在轮到自己了,心里的激动真是难以形容。
王村长提前说过,一户人家让派出一个代表来领,拿了钱之后还要盖签字盖手印,证明的确拿到了钱。
有勤快的,这次拿了三两多,最少的也拿了一两多,数着手里的铜钱,欢喜无限。
以前在地里忙活一年,也只能满足温饱,剩不下二两。
而现在,仅仅是一个春天,就赚到了这么?人人心里都有一笔账,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奔头,一时之前迸发出巨大的热情来。
而林屿等到钱发完,又写了总结报告,把账目啊账册都统统整理完整,整理好了对应的数据,比如每亩地的产量,需要的人力,每日的工作时间等等都统计的一清二楚,让看报告的人能够一目了然,清晰明白。
做数据表格对比可以说是基本功,林屿也就顺手用,却万万没想到,彻底把白老先生惊讶了一把。
白县令接到报告后,自己命文书誊抄一份后,又快马加鞭的给白老先生送去,让对方也看一看他亲自批准的这个计划。
第一百三十六章林家村里。
一早起来, 林屿就带着弟弟在做晨练,扎完马步后就是一套长拳,一整套的拳法打完, 热的一脑袋都是汗。
等洗过脸后神清气爽,就开始一天的忙碌。
香膏铺子这边,芦荟的产量已经跟得上使用,开始正式登上销售舞台, 因为它保湿和祛痘痘的功能, 非常的受欢迎,以前因为产量问题, 只有老客户能够买到,现在呢,开始又更多的客户买到。
除此之外,之前陈叔种下的大片紫茉莉田,也开始慢慢开花,第一批的花朵开出来后, 康平就先采集了一批, 做成了口脂, 颜色鲜艳好看,特别受欢迎。
以前的口脂只有正红色跟浅红色,颜色单调, 并不能适用各种场合, 新推出的口脂就刚好填补了整个空白, 让年纪大点的妇人有了其余的选择。
新出的口脂只有几十盒的产量, 刚刚上市呢, 就被一抢而空, 让头一次负责新品上市的康平康安两个很惊喜, 鼓足勇气准备策划后续。
林屿看他们两上了手,越发欣慰,他又能空出手来,再去研发新品。
正在思考该整点什么新花样,林屿发现何货郎过来找他。
何货郎住在隔壁县城,不光是他背着箱子走商,他手下还有十几个同村兄弟,铺开的销售渠道特别广,不光在翠州城内,还有他们自己的县城跟下辖村子,是飞鸿绢花最大的销售商。
何货郎是个很守诚信的人,做事都按照契约执行,跟他合作这么久,林屿一直很放心,突然听到何货郎来找他,林屿还惊了一下,难道是最近的货出了什么问题?何货郎连连摆手,不不不,作坊里出来的绢花品质一直都很稳定,没什么好挑剔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以后让我堂弟来拿货,两边有什么事情也是跟他交流。
何货郎的堂弟小何是个很腼腆的青年,见状连忙过来打招呼。
那你呢?攒够钱,不做了?林屿问。
闻言何货郎搓了搓手,嘴角勾起想要压,又始终压不下去,他索性笑着说:钱还有赚够的吗?我恨不得一直赚呐!是我媳妇怀了孩子,她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我打算暂时把生意停了,专心照顾她。
何货郎自己成亲七八年,一直没有子嗣,现在好容易有了,宁愿暂时放弃走货,也要先照顾好媳妇。
恭喜恭喜!添丁进口是喜事,林屿连忙道喜:我该封红包的。
何货郎也算是合作良好的伙伴了,该封红包的。
不急不急,以后再说,现在还早呢!何货郎勾起的嘴就放不下去。
林屿不得不多关心了两句,可是养孩子正是费钱的时候呐,够使吗?提到这个,何货郎心里也没底,我还有些积蓄,能够用上几年。
至于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林屿想了想,既然这样,你有没有想过,从行商变成坐贾呢?也就不用到处走动。
坐贾?嗯。
现代用商贾之人来指代做生意的人,其实两者有区别,商指的是行商,走街串巷贩卖货物的就叫做行商,有固定商铺等着客人上门的就是坐贾。
何货郎干了这么多年,积累的信誉不浅,转行去经营铺面,一样能吃得开。
何货郎一愣,开始皱眉沉思,这事好像也...不是不行?其实当货郎风吹日晒的,虽然赚钱也真的辛苦,这些年他也干的累了,本来是想趁机休息,可又担心银钱不够。
做货郎的,都是手停口停,干一天活赚一天的钱。
林屿提出转行的主意,还真的让他心动了。
小何货郎也鼓起勇气说:对啊哥,你在咱们镇子上租个铺面,不管是货品渠道还是顾客这不都是现成的吗?还能就近照顾嫂子两不误。
你让我想想,再想想。
何货郎思索着,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先准备准备。
你的事情你瞧着办,我不过出个主意,你能过的轻松点。
林屿接着说:想好了回个话。
嗯。
何货郎去拿货了,顺便还带走几盒刚出的紫茉莉口脂。
没过三天,何货郎又倒回来,决定就开铺子了,他们的村里距离县城不远,何货郎的积蓄也足够租个铺子。
开铺子挺好的,还是多谢林老板帮我出的主意,不然我就钻牛角尖了。
他想通之后高兴的很,列了一张单子出来,我准备拿这些货,没问题吧?货肯定没有问题,我还有一个特别的东西要给你。
林屿转身进了屋里,拿出一块两尺见方的木头牌子,木质普通,但是打磨的非常光滑。
何货郎好奇的拿过来,他没念过书都是自学认了些字,只见木牌上刻着何货郎的名字,然后用金漆漆着几个大字,长华县唯一指定经销商,下面还有飞鸿绢花以及香膏铺子的店名落款,还有甲字一号的编号。
何货郎手足无措的拿着牌子,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啊?就是一个凭证,证明你是独家销售,如果有别人销售,要么是假冒伪劣,要么就是从其他渠道高价收购来的,对你的生意没有竞争力,也算是圆了咱们两一场相识。
何货郎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他就算再傻也读的懂,唯一指定是什么意思,就是保证整个长华县城里,不会有别的竞争对手,他何德何能拿到这样的保证?他一激动就想交银子,林屿连忙拦住,说道:客气什么呢?当初绢花能在翠州城打响名气,卖的家喻户晓,全都是靠着你跟你兄弟们,一点点背箱子卖出来的,我怎么能忘了这点?好兄弟啊!我什么都不说了。
何货郎擦干净眼角的泪花,你不收我的银子,我也承这份情,以后一定好好卖货,再多招几个货郎。
那就祝我们携手赚钱吧!何货郎带走了独家经销的牌子,风风火火的开干,没等半月他的铺子就开了起来,他毕竟经营这么多年人脉宽广,想要找个铺子很容易,稍微修整一下就能开店。
他还进了好多货品,绢花,香膏,口脂甚至花蜜,摆的满满当当的。
当然这个花蜜不是下河村集体的财产,而是林屿单独找陈叔他们几个花农种的花,然后采集的蜂蜜,因为数量不是很多,在香膏铺子里销售都不怎么够,好容易挤了一点货出来。
说到这个,林屿觉得铺子里买的东西有点杂,是不是该想点什么办法统一一下?我觉得,可以通过外包装来做个统一。
康安试着出了主意。
林屿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康安得到鼓励,组织语言说着:可以定一个相同风格,但是颜色不同的外包装,比如香膏类的,定成蓝色,绢花盒子,定成黄色,蜂蜜就定成浅粉色,以后如果再有别的系列,继续增加颜色,反正颜色的种类那么多,肯定足够用的。
这个主意好,可是怎么算是风格统一呢?康平扶着下巴思考。
林屿脱口而出,设计一个小巧好看的logo啊!君不见所有奢侈品都有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logo,毕竟香奈儿的双C,爱马仕的H等等。
想象一下,假如啊他是说假如,他的店铺能够流传到现代,到时候就可以用这个广告词宣传,千年品牌,历久弥新,嘻嘻。
拉,拉什么勾?康安没听懂。
就是一个图案,画什么都可以,比如卖月饼的会画桂花和兔子,卖酒的就画个酒坛,让人一瞧就明白店铺卖的什么,并且也不复杂。
铺子应该画个什么呢?好像每一样东西,都不能代表它的性质。
画个美人吧!康安脱口而出,所有售卖的商品,不都是为了让人变的更美吗?妙啊!那就画美人!康平也这么说,要不要请个画师?请什么画师啊,你两不会?就你们两来画,到时候我来检查啊!林屿当了撒手掌柜,让这俩慢慢苦思冥想去。
于是两人一直在想,要画个什么样的美人来满足甲方的要求,幸好这个甲方只要求简单的美人图,没让他们整个五彩斑斓的黑出来。
他们两在设计logo的时候,又有一个外地商人过来,一来就开门见山的,想要当长华县的独家经销商。
何达给了多少银子,我愿意出双倍。
林屿听到他说这话,直接就站了起来,那生意就没的谈了,我不可能答应的,请回吧。
等等,我出三倍!三倍也不行。
五倍!林屿做出礼貌送客,其实让人早点离开的姿势,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晾在那里的商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也坐不下去,甩着袖子扔下一句不识抬举,就走了。
商人气哼哼的上了马车,一口气走出五里地,这才跳下马车,跟路边茶摊的中年男人汇合。
七哥!商人脱下自己的一身行头,他把自己最好的衣裳都穿了出来,还带了一堆的玉佩装饰,显得格外有钱。
可热死我了!穿这么一身又厚又重。
出门谈生意,衣着就是你的本钱,当然要穿的富贵,对了事情办的这么样!还不错哎!我加到五倍的价格,对方也没心动,直接把我请了出来,哼!送到手上的钱都不晓得赚,是不是傻子?被叫做七哥的人,暗暗笑了起来,他笑够才说:对方可不是傻子,相反还很明智。
你换位想一想,假如你是长华县的商人,自然心头暗恨没抢到机会,可还有那么多别的县城商人啊!他们会高兴死,毕竟供货商一口唾沫一个锭,说话就算数。
就不用担心被别人加价抢走经销权,对吧!商人也领悟到其中关键。
还算聪明。
七哥叹息道:等过上三日,我在去一趟,争取到经销权吧。
他的铺子也该进一点新东西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七哥跑去想要经销权,也遭遇了滑铁卢,原因竟然是需要换新包装?!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对,就是换包装,现在新的包装刚刚设计出来,不日就会投入生产,如果你带回去销售,后面又要换不是麻烦吗?所以干脆等上一段时间,等到全线产品都更换完毕,再来签契约吧。
负责接待七哥的是个小少年,笑容可掬,话说的软态度却硬,直接挡了回去。
七哥只能按捺住性子,焦急等候着,又生怕别人抢了先。
第一百三十七章接待七哥的少年正是康安, 他说的也不是推辞,真有其事。
上次大哥说过招牌的事后,最终采用了他画的简单美人图, 线条简约优美,一看就明了。
一个靠在美人榻上的美人,托着腮望着远处,身边的小榻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盒子。
在图案外面镶了一圈金边, 更增加质感。
新的品牌标志做好之后, 又重新定做了外包装的瓷瓶,让他们画上新的图案, 至于绢花,就是外面的牛皮纸盒包装上,盖上印章。
更换过统一的包装后,果然有种恍然一新的感觉,并且整体风格一致,都明白这是同一家铺子出来的东西。
七哥拿着展示的样品, 顿时觉得自己来对了。
以前他就一直听说过何货郎的名声, 做生意极其精明, 就没见过他吃亏。
听说何货郎最近不走商反而要开铺子,他立刻就去打听,最后才晓得何货郎居然搞了一个什么独家经销权, 在一整个县城里销售绢花和香膏。
那两样东西风靡翠州, 销量极好, 七哥观望了许久, 终于拿定主意也想加入其中。
现在,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 不仅仅是货品好, 对于其余的细节也做的到位,远远超过其余的同行。
不仅如此,七哥还拿到一本册子,上面把每一种货品都画了出来,据说每隔三个月还会更新一次,方便经销商自己选择。
这样的话,即使要额外交一笔钱才能拿到独家经销权,也非常值得!这样的商品如果回到他们县城,还不是横扫一片?七哥拿到了专门定做的牌子,注明他是哪个县城的独家经销,上面还有编号,据说每个编号独一无二,只要一查就能核实。
七哥带着第一批的新货先回长华县了,打算先试一下市场。
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商人经过仔细的思考,还是决定拿下独家经销权,这样算下来,翠州的县城就被铺陈开三分之二。
不过作坊里的流水线操作非常熟练,只要按照原先的流程,提高产量不是问题。
*林屿正在家里点算下河村的花田产量和数量,突然听到一个口信,说是下河村有个白老先生想过来找他。
白老先生找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他放下笔就赶了过来,结果人正在凉亭里坐着喝大麦茶,微风吹拂惬意的很。
老先生过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呐,我也好提前去接您。
接什么接啊!还兴师动众的,闹的大家都不痛快,倒不如我悄悄的来,就图个清静。
老先生深深的吸一口,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气,这里,妙啊!下河村他也是来过的,大概是冬天的缘故,看着很萧条,到处都是枯枝败叶,人也懒懒散散的。
现在呢?不论房前屋后,还是荒地上,都种满了茂密的小花,随风摇曳,相当的好看且耐看,过往的人们走路带风,脸上不自觉带着笑意,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只要努力,就能赚到银子,谁能不高兴呢?白老先生想,给他几个月的时间能做到这种程度,如果换成别的地方或者更多的时间呢?能不能改换天地?林屿暂时还不知道老先生满脑子都在思考什么,他只当这是长辈,而且,他估计着白老先生肯定悄悄说过他的好话,不然白县令能对他委以重任?有恩情当然要记在心里,所以白老先生提出想要留下来多住几日时,他当然答应了。
老先生自带的护卫欲言又止,似乎想劝,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条件简陋,还请您多担待。
哪里简陋了,相当不错嘛。
白老先生环视四周,如果跟他自己的条件比当然算差,但要说在村里首屈一指,尤其是一些小设计,见多识广的他也没见过。
都是为了住的方便,所以加了一点改动,比如这个排水沟,比如浴房的设备。
他也不是想追求享乐,而是想要维持干净整洁,洗头洗手都方便。
白老先生去拧了院子里的水桶,大木桶放在三尺来高的架子上,最底下带了一个木塞子,只要转一转把手,清水就会涌出来,旁边还放着皂角粉。
看似简单,但又不是人人都能想到,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白老先生心里的满意又加一层。
既然老先生自己是的客人,当然要照顾的妥妥当当,林屿本来想说专门留出时间来接待客人,没想到老先生直接大手一挥,你忙自个的去吧!不用担心,老头子不打自来,当然也能自得其乐,再说了,我真遇到什么事情还不会叫人呐!又不傻,这不是还有两个护卫跟着吗?他都这么说了,林屿只好作罢,但也提前告诉了村长大伯伯,让他留神留意。
村长大包大揽,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住了一天后,老先生发现林屿是个极其自律的人,早晨按时起床,先跟着练扎马步,然后是练习拳法,等到用过早饭后,跟两弟弟分配当天的任务,各自分头做事,中午有时回来有时不回来,但晚上必定会回家,还会交流一天各自的见闻,说完之后,三人再在书房里碰头写总结,不需要写总结时就看书,练字,从来也不放松。
今天林屿就在书房里待着拆开信件,现在他每日的事情极多,遇到实在需要他拿主意的就写信让他回复,他回了几封信后突然咦了一声。
什么事?康安好奇探头。
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林屿把信纸展露出来,沈先生说,想要带他的几个朋友,过来下河村玩一圈,办个宴会。
那是好事啊!沈先生认识的都是些文人吧?既然他们要来,那不是还能顺便宣传宣传吗?康安现在很能跟上林屿的思路,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好处。
但是,如果接待的不好,扬的就是恶名,而且恶名更容易传开。
林屿说,你觉得两边对比,哪一样更加得益呢?康安沉思着:让我来想一想,再想一想...做的好了就有好处,做的差了就有坏处,其实很难抉择...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如果不赌一把,等到下一次机会又要到什么时候!那还是办吧!只要安排的好,未必会输,如果不敢办,那不是连机会都没有了吗?康安反问着,我想试试。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林屿即刻提笔写信,告知沈东篱他们可以在三日后前来,他也好提前布置一番。
第一百三十八章三日后。
一大清早, 就有车马停在下河村的村口处,引的众人围观,不少人偷偷从院子里伸出脑袋来, 就为了看马车。
村里最常见的就是牛车,又能拉货又能耕田,十足的好用,也只有特别有钱的人, 才会养马, 马匹是相当珍贵的。
但是,面前这就停了一辆两乘马车, 行驶时保管是又平稳又快捷。
马匹通身雪白,鬃毛柔顺,一看平时就精心照顾的。
马车停稳之后,两个身穿青衣,举止潇洒的中年男人下了马车,眺望着远处。
这就是沈兄推荐的地方?看起来也没什么出奇嘛。
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 跟任何一个村子没什么不一样, 他还以为会有多神秘莫测呢。
沈兄既然能开口推荐, 想必也有它的过人之处,你且先等着吧。
另外一人借口。
他们一次聚会时,听得沈东篱赞不绝口, 一时心里好奇这才提出想要看看, 结果沈东篱还不肯说, 硬是推三阻四, 他们都拿了一方砚台跟沈东篱换, 他这才肯说的。
同时也勾起这两人巨大的好奇心, 没想到到了地点, 看着普通的村落,竟然如此简单,让人大失所望。
但是秉持着国人的优良传统,来都来了,他们还是准备先进去看看再说。
马车停在村口后,他们正打算往里走,突然斜刺里走出一个少年来,带着微笑说:两位是来参观花田的吧?是啊。
两人带着惊奇回来。
那您走这边,顺着指路标走,村里提前安排好了宴会地点,走到头就能瞧见了。
少年伸手一指,两中年人就看到了,还真的有个指路标。
每隔一小段路,就有一个箭头模样的木牌指明方向,而且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由此前往花田。
想的还挺仔细。
两人顺着指示牌慢慢走了,引路的少年一边走一边简单的介绍着花田的特色,说的口齿清晰,语句通顺。
中年人难得看到这样口齿伶俐的少年,不由得想多聊两句,聊着聊着,就能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花田,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中年人停下脚步,被面前的样子震撼了,真美!竟然分不清人在画中,还是画入人间。
这里去年还是一片荒地,今年就变成了一片花海,都是我小叔叔的功劳。
少年语带自豪的说。
但两人已经顾不上少年说了什么,已经沉浸在如斯美景中,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两个眼睛,能够把美景统统都收入眼中。
等他们看够了,少年这才继续领路,让他们来到一块出于花田中心的凉亭里,凉亭就是简单用竹片搭建而成的,看来颇有野趣。
凉亭旁边还有两三个凉亭,连绵成一片,就算一口气来了三四十个人也能坐下。
但凉亭并不是最出奇的地方,出奇的反而是上面挂了一副对联,写的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佳句啊!中年人反复念叨着这十个字,字字珠玑,念后齿颊留香。
两人坐在凉亭里,立刻就有人捧上煎的焦香的大麦茶,跟他们喝的茶更加清淡,但也解渴。
少年又告诉他们旁边的水桶一拧可以出水净面净手,然后微微点头告辞,又重新回到村口。
坐在凉亭里,他们二人才发现在这个角度观赏风景,是最好的,恍惚有种身在花海的错觉。
加上周围的气息,就像泡在花的海洋里。
两刻钟后,沈东篱终于到了,一来就拱手说自己来迟了。
倒也不迟,我还要感谢沈兄推荐的好地方啊!中年男人说着,这么美的地方,我能待上三天三夜!沈东篱随口打趣说:那梁兄可要被蚊虫咬的嗷嗷叫,这可是野外啊!说着他咦了一声。
他们也聊了一会儿,好像没感觉到蚊虫?天气炎热,蚊虫最是恼人,赶又赶不走,老是在耳边嗡嗡叫。
他们四处寻找,这才发现凉亭的地面摆着一个鸟笼样的东西,里面有一股白烟慢慢的飘来,气息清淡,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他们是一点蚊虫的声音都没听到。
沈东篱蹲下一看,原来里面点着驱蚊香,一直在燃烧。
梁大公子跟范三公子也跟着瞧,没想到乡下地方也有不错的东西嘛。
站起来后,沈东篱眼尖的发现,旁边凉亭桌子特别宽大,还放着白纸,他一想就明白那是干什么的,又引着两人去旁边,看他们想不想画画。
面对如斯美景,现代人就能掏出手机啪啪啪九宫格发朋友圈,古代人当人也想刷刷刷画下来。
梁大技痒难耐,当然要动笔画画,他们一心想着画画就忘了别的,连后面来了多少人也没注意。
不大一会儿功夫,沈东篱请的客人都到齐了,一共七八人,统统围坐在凉亭里,开始欣赏美景或者干点别的,村里条件简陋,但是布置人巧妙的用其他方面弥补上去,显得简约而不简单,平凡却不平庸。
这也让沈东篱大大的长脸,毕竟是他推荐的地方嘛!沈东篱心里得意,面上还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他知道他的这些朋友,平时颇有几分倔驴脾气,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是直白的推荐他们肯定不感兴趣,藏着掖着说不定更来劲。
现在看,果然如此吧!等他们在凉亭里待够了,临近中午,就有人过来问是不是需要用餐,沈东篱点头后,就有人端着餐盘,上面还盖着盖子,一排排的送了上来。
送来的菜色如果非要跟大酒楼大餐馆比,那肯定是比不过,但跟之前说的一样,胜在一个山野意趣和新鲜,以及每一道菜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吃到嘴里也觉得风趣典雅。
等到吃完,再有人把东西一收拾干净,又有人引着他们去凉亭旁边,那里用围布搭起一个简单的帐篷,如果想要午睡,可以伴随着阳光和鲜花的味道入眠,即使梦中也有这个味道。
沈东篱没受得了这个诱惑,躺了半个时辰,舒服的只叹气,醒来后或者继续观赏花田,或者花花都随他们,可以随意打发辰光。
等到傍晚,他们就要伴着晚霞和落日,先去县城里住一晚,第二天再离开长兴县,包袱里还带着蜂蜜作为赠礼。
他们嫌弃住宿条件不好想走,沈东篱可不嫌弃,他今天在朋友面前大大的长脸,都在夸他的眼光好,既然这样他总要去谢一谢东道主的安排。
沈东篱赶到林屿家外面时,林屿正在跟几个侄子说话,夸奖他们今天的表现。
宴会上缺了几个引导的侍童,胆大又要心细,找来找去,也就是三叔家的几个侄子狗蛋牛蛋和金蛋合适。
林屿教了一天,让他们背了一套词,保证客人问什么问题都能答上,这才算培训完毕。
三个蛋都很聪明,平时还帮着家里看过店铺,论起胆子来也是有的。
来,这是你们今天的工钱,一个人二十文,工作了两天就是四十文,自己收好喔!狗蛋拎着铜板就往怀里塞,笑嘻嘻的:小叔叔下次有这种好事,你还找我啊!那肯定还找你们。
林屿说,好容易培训出来的,再次肯定不换。
把三个孩子送走后,林屿才发现沈东篱还站在院子里等着,不由得吃惊的出去迎接,您怎么在外面站着?是还有什么事情没交代清楚吗?我当然是过来道谢的,没有你今天的精心安排,哪有我今天出风头呢?先生还谢我呢,我该谢谢先生才是。
林屿摇头,别看今天花费了许多精力和银子,但是后续的好处更多,沈先生的文人朋友只要肯稍微提上两句,带来的名气和流量,稍微变现也就足够使用了,尤其是上层流行什么东西,下层往往会跟着效仿。
不过林屿有点可惜,修一栋院子需要的时间很久,现在来客也不多,如果形成了规模,再建一栋民宿,还能留下更多的客人。
我们两再这么互相道谢下去,天都要黑了。
沈东篱没忍住笑,总之我记在心里。
因为时辰不早了,沈东篱就留下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离开。
洗漱的时候,沈东篱好奇看着侧面房间,林家一共有四间客房,但经常收拾着的就是其中两间,上次来他住的就是东边那间,这次没想到换成了西边这间,听说是有个老先生住着。
沈东篱正在好奇到底是谁,突然看到房门一开,露出一个年级颇大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来。
沈东篱瞧着他的面容,愣住,水盆直接摔到了脚下,水淌了一地。
他怎么会在这里?!沈东篱惊的合不拢嘴,甚至不可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对方也被水盆声音惊动转头看过来,让他再次确定自己没看错。
那可是,那位老先生呐!白老先生转过脸来,没想到撞见一个熟面孔,他偶尔也会参加一些场面上的宴会,而沈东篱作为文人的代表,两人肯定是碰过面的。
四目相对,白老先生竖起一根手指,示意沈东篱小声点。
沈东篱跨过污水,压低嗓门,您,怎么在这儿?白老先生笑呵呵的说:你又是为什么在这儿?我是受好友所托,照顾他的亲人。
沈东篱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他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白老先生听完之后,更加惊讶。
他平时也见过康平跟康安两个跟着林屿同进同出,一起做事一起读书,乍一看就是寻常的亲密兄弟,别无二致。
听到这其中的内情,难免惊讶中带着佩服,即便是个家境富裕无忧的成年人,也很难做到这样的宽容善良。
这样的品行这样的道德,也足够松动白老先生心里最后那根弦。
沈东篱收到了白老先生要求保密的要求,惴惴不安的担心林屿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但这种担心不过一会儿又去掉了。
主要是老先生能图谋什么呢?不论是钱财还是权势他都不缺,现在隐姓埋名的留在这里,说不定是好事呢!沈东篱没想到自己胡乱猜测反而歪打正着,他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林屿正让人收拾之前的布置,收起来以备再用,好容易收拾完了,却听到白老先生的护卫来找他,说是有事。
林屿放下手中事,疑惑的赶了过去,难道老先生待了这么些日子也够,打算先回家吗?没想料到白老先生开门见山,直接说想要收他为徒。
啊这?!林屿楞了,有种过于惊讶的感觉,其实他一直很想替自己找个先生,继续的向上学习,自学固然方便,但遇到一个涉及到前朝往事或者更深奥的方面,他就连寻个相关的典籍都寻不到。
学习也需要不断的跟人讨论,更能激发灵感和动力。
只是他忙起来就脚不沾地,找先生,先生还要将就他的时间,还有等等问题,所以一直耽误了下来。
白老先生阅历丰富,德高望重,从平时相处的种种都能看出来,平心而论,老先生教导他足够了。
林屿不忍心辜负这片心,只能据实相告。
没想到白老先生居然也一口答应下来,说他看中的是教导本身,而不是一些虚名。
从天而降一块馅饼,还刚好砸进林屿怀里,他都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于是行了拜师礼,从此就认了老先生做师父。
白老先生笑意连连,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第一百三十九章拜完师后, 白老先生兴致勃勃,开始摸底考试,想要摸清林屿学到什么程度, 据他的了解,之前林屿全都是靠着自己看书来学习,这样的学习虽然很有灵活性也有针对性,但是在基础方面会稍有欠缺, 甚至会有人剑走偏锋, 走入另外一条路上。
这一探之后,反而让他更加惊喜了, 在一些典籍或者典故上或许有欠缺,但基础那可是绝对的扎实牢固。
难道这就是启明星的独特之处吗?白老先生又想起前朝的野史有过记载,曾经有个生而知之的婴孩,落地就能开口叫人,三岁就认字,但野史也只有半段, 后面婴孩是成就无限还是泯然众人, 就没有记载了。
总之白老先生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还根据林屿欠缺的地方,给他列了一个书单,让他先把这些书籍好好的通读几遍。
林屿拿到书单后, 发现这些书他连名字都没听过, 不由得楞住了。
老先生看他愣住后一拍脑门, 是他太想当然, 有些书籍的确被珍藏着, 没在市面上流通。
你先看这些, 剩下的, 我托人给你寄来。
老先生说:一定要好好看啊!这是自然,我争取做到倒背如流。
林屿阖上书单,有一种即将征服高山的快乐。
这可是他没看过的书,或许能了解到更多的世情百态呢?他对于老先生自己脑补的还不清楚,只觉得老先生待他非常的大撒手。
白天他要忙活蜂蜜的事,晚上还要抽空去看书,过的非常充实和踏实。
老先生还看到他是怎么读书的,先通读一遍然后再挑重点读,还会专门用空白笔记本记下重点。
学习的习惯非常好,也不需要他特意的督促。
老先生又待了几天,推说家中有事要离开了。
临走时,林屿非常舍不得,他头一次感受到产生了疑惑会有人一起谈论,发散思维,并且为了某个理论争执的感觉,这就是交流啊。
老先生一走,以后还能找谁呢?白老先生现在跟他混熟了,举止也更加放松,白他一眼:想得美!我一走你是不是就懈怠了?放心,只要是有时间我一定会过来的。
其实他待在村里也感觉到难得的放松,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偶尔做一点不符合身份的事,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小题大做,神经绷紧了也需要放松。
林屿把人送走后,翻动黄历才发现日子已经落到五月,又要进入一年最热的天气了,一旦热起来,又是烈日又是雨水,再想做事也比较麻烦。
正说着天气,天就下雨了,蒙蒙的细雨一下,蜂蜜又要减产,好在那一批的花快要开败了,损失不大。
也只有雨天他能在家里安心的待着,不会时时刻刻有人找。
刚给自己立了一个flag,林屿就听到有人隔着雨帘敲门。
小屿在家吗?林屿听着像是春霞姐的声音,连忙顺着走廊去开门,开门一瞧果然就是。
春霞姐红光满面的,一碰面就说:天天都见不着你的面,也就只有下雨,我估摸着你没出门。
姐你留个字条啊,我回家就能看见。
不不,这事得亲自说。
春霞姐送背后拿出一张大红色的帖子来,林屿一瞧就明白,这是有喜事送帖子?原来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和适应,春霞姐终于决定跟她店里的小路成亲了,两人商量好婚期后,当然要给亲近的人送请柬。
这是好事啊!好事,定在什么时候?下半年十月,不冷不热,天气正好。
春霞姐脸上都是坦然,我想着就在村子办,也不需要太过隆重,请亲戚吃吃喝喝就行了。
那怎么行?成亲是喜事,该怎么热闹就怎么热闹,又不是缺那份儿钱。
林屿立刻想起他以前在金州城内看到各种实用又好看的嫁娶用品,这些还没买对吧?我包了。
不要拒绝啊,这些都是我的心意,而且吉庆超市采购的时候也需要去一趟,顺路就带回来了。
春霞姐无奈说,行吧行吧都依你,我要是拒绝,感觉你能直接买好放我门口。
林屿但笑不语,反正他真干的出来。
看着春霞姐的喜悦,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从前的受气小媳妇现在一步步的蜕变成如今能够独当一面的女老板,只是短短的几年。
事业成功带来的成就感无可比拟。
这是一桩喜事,还有另外一桩喜事呢!前脚春霞姐刚走,后脚三叔又过来了,他是过来想要以前林屿盖院子的图纸。
怎么,三叔也要盖新房啦?当然,现在这房子住还是住得下,但是以前家里早晚都要添丁进口的,那还不如早早的把新房子盖好,让我们老两口也能享受几年。
林屿故意说:钱要省下来啊,旧房子也不一样住吗?这都是以前三叔经常念叨的。
这回三叔意外的坦白的说:那都是以前没钱时安慰自己的话,谁不晓得肉好吃?谁不晓得新房子住着舒服?趁着现在赶紧享受。
以前总觉得享受是不对不应该的,但只要银子来路正当,享受一下又怎么了?做生意时三叔也见识过不少,慢慢的就想开了。
林屿把当初修屋子的图纸翻了出来,交给了三叔,让他自己选。
三叔选完之后又去找村长批宅基地。
批个宅基地当然没问题,但是村长想起一件另外的事,现在村里男的种蘑菇女人做绢花,都积攒下一笔银子,以村里人的想法,这钱要么就买地要么就盖房子,可说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既然大家都想改,还不如一起规划规划,一是免得到时候打架,二是为了一起盖房子还能省钱谈价格。
村长想好这事后,找了各家各户开会一问,果然,想要盖新房的还不在少数,就算不盖,也想要修缮或者扩宽,加一两间屋子。
村长心想幸好自己提前问了,不然到时为了地皮,自家都会先打一架。
他轻轻嗓门,让那些有修缮计划的人家,自己回去跟邻居商量好怎么盖,然后把图纸交上来,再然后他出面去找找砖窑瓦窑谈,能够省下不少的钱呢,就算是木匠工头也能便宜。
这话一说,原本在中间摇摆的人也有点想盖房子,毕竟盖房子是真正的刚需,孩子长的又快没几年就该单独住了。
顿时村里就掀起一股热潮,走到哪儿都能听人问候:盖吗?他们想要集体盖房的事儿也被传了出去,那可是一大笔的生意呐!一个村里足足有七十多户,这活儿接下来都够吃十年了。
凭着这么一笔巨大的需求,村长成功找来一个建筑队,把价格谈到了平时的七成,双方约好了慢慢的修。
这动静传了出去,惹得临近的村子都羡慕不已,别人村里都快要住上新房了,他们还在扑腾呢。
唯二高兴的大概还有下河村的,他们觉得自己也在慢慢的攒钱,只要肯干,早晚都能存够的,林家村可不是他们未来的样子吗?这边正在展望未来,负责销售蜂蜜的袁大头突然过来找林屿,搓着手不好意思开口。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我们合作这么多回,还搞什么扭扭捏捏吗?林屿只觉得吞吞吐吐的更耽误时间。
唉!这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袁大头支支吾吾的:就是蜂蜜还有蘑菇的经销商,他们想找你碰面。
怎么,货品出问题了?不然找他干嘛?不是货品的问题,是他们想要涨价。
林屿瞪大眼睛,等会儿他没听错吧,对方要涨价?!第一百四十章林屿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反复的问了三遍才确定,真的是对方要涨价。
他们图什么呢?袁大头也纳闷。
涨价之后给我们的收购价也要涨啊,这不是增加了成本吗?袁大头看过那么多做生意的, 就是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本来他们的蜂蜜一罐批发价是八十文,袁大头在里面收二十文的人工和运费,再到经销商手里,他们直接面对客户, 零卖的价格差不多是一百二或者一百三, 全凭个人本事。
之前已经有买过两批蜂蜜,袁大头还以为自己跟他们是老熟人合作愉快, 却骤然听到那些商人联合起来,一齐向他提出涨价的要求,也就是想要把收购价涨到一百二,同样的零售价变成一百六。
袁大头心里估摸着,这是商人吃肉他喝汤的意思,价格虽然涨了, 但是大家一起涨, 生产商一直能赚到。
这事有点不对劲, 事出反常即为妖。
林屿觉得这里头才没有这么简单呢,肯定还有他不晓得的原因,袁大哥卖货时说没说过, 这东西属于衙门的?袁大头摇头。
他们是不是还要见我?对, 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 涨价的事情要你说了算。
袁大头有些苦恼, 毕竟当初白县令也是说过, 全权交给林屿负责, 他虽然管了其中一环, 但遇到事情也是需要商量的。
不管怎么说,既然他们开了口,我就去见他们一面又如何?没有更多的情报,就算林屿再怎么聪明也分析不出一二三来,他决定要去会一会那些商人。
袁大头只把蜂蜜卖到了临近的几个县城,所以见面的地方也不远,就在临县的一个园子里,风景很是美丽,常常有人租下来谈生意。
在来园子之前,袁大头就大致见过对方是个什么来路。
蜂蜜的三成是卖给零散商户的,七成是卖过另外一家大商人的,说起来也是巧,那家人也姓袁,被人称为袁三爷。
袁三是临县首屈一指的大商户,他们如果要把控蜂蜜的价格,其余的小商人也不敢不听。
临行前,林屿还在暗暗揣测到底这个袁三爷是什么模样,见面之后才发觉,是个很典型的商人,说话看似直爽,其实背后藏着玄机。
袁三一碰面就惊讶的说:哎呀!我早听说林老板是少年英才,没想到居然这么年轻啊!他热情的过来客套着,然后又去跟康安搭话,一顿彩虹屁的输出,差点让人没顶住,紧接着又要给见面礼,好容易康安才推脱掉。
袁先生客气了,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倒也不急在这一时。
林屿暗暗提高了警惕,开门见山的说:袁先生,我是领着下河村村民养蜂蜜的,不瞒你说,蜂蜜也是村民辛辛苦苦从种花开始做起,一点点积攒出来的,如果能卖个高价,我当然乐意,但是如果价格太高了,会不会卖不出去啊?现在的蜂蜜价格已经很高了,一小罐就要一百多文,同样的价格都能买一斤盐了。
袁三立刻说:怎么会卖不出去呢!物以稀贵,大家做生意都明白这个道理,像是北方的大米,烂在地里都没人收,运送到咱们这里却需要三十文一斤,比面粉还贵,这不照样有很多人买来吃吗?图的就是一个新鲜。
而现在,蜂蜜就是一个稀罕物儿,正是卖高价有赚头的时候,不趁着现在还等到什么时候呢?以后想求都求不到这个机会。
袁三遇语蛊惑,深深的说着。
康安站在林屿身后,听到这话都深深的皱起眉头,这话说的...真拿他大哥当傻子了吧?他都听得出来里面有问题。
袁大头也是这么想的,但明面上他还要听林屿的,所以不好插嘴,实际上恨不得马上提醒,这事不是这么算的!林屿迟疑了一下,真的吗?真的没问题?当然!我保证!袁三拍着胸脯保证。
谢谢袁先生的好意,这事我还是得去找村里人商量,蜂蜜是他们辛苦的成果,等我三日后再来回消息。
行啊!我等你消息,还有事忙,我先走了。
袁三说:园子已经被我包下来,想玩点什么我请客。
说着袁三出去跟小二说了点什么,挥挥手笑着走了。
袁三一走,康安就再也憋不住话,这人说话不尽不实的,不能信!是啊,真当我头一天做生意呢。
林屿叹气,蜂蜜又不是什么生活必须品,跟大米或者面粉能比吗?肯定是小有结余的人家才愿意买,而他们都是价格敏感型客户,涨价?他们肯定会不买或者少买,然后寻找替代品。
一天不吃面会饿,一天不喝蜂蜜水却不会,顶多就是白水难喝一点,影响解渴了吗?被他这么一解说,袁大头瞬间就想明白了,蜂蜜涨价后真的没有优势。
还有,我总觉得这里头还有事情,袁大哥,你去找几个你认识的小弟,一定要生面孔,确保没有任何人见过他们,悄悄的去袁三的商铺打听打听蜂蜜他们卖多少钱一罐,我等你回话。
林屿叮嘱着,再三强调了行动一定要保密。
袁大头听了这话,悄悄的退出去找人办事了,康安听着也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离开。
林屿却说:放轻松,咱们就在这里待着,吸引袁三的注意力。
他还盯着我们呢?!康安悚然,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慌不慌,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袁三临走前让我们安心玩,我们就安心留着玩呗,反正又不要我们花钱,难得能看到这么近的戏台子。
林屿安慰他。
看着大哥不动如山,面上一点都不慌,原本紧张的康安逐渐放松,也对,这里是公共的园子,还有好多过来谈生意的人,正在楼上楼下的聊天休闲,就算有什么坏事也不能在这里办。
他学着林屿的样子推开大门,端起茶杯,欣赏正好楼下的戏台咿咿呀呀的唱戏。
其实唱的什么康安压根没听懂,都说唱的是京城最流行的戏曲,除了花里胡哨的服装,其他的都没看出来。
两人一口气听了一个时辰,消磨了很长时间袁大头才回来,又在这里吃过饭,袁大头这才悄悄的说:我找人问过了,这里头果然有问题。
袁大头一口气找了七八个人,每人都挨个问过一回,果然就问出问题来了。
袁三的商铺居然暗中搞了小花招。
一罐蜂蜜是单买二百文一罐,买两罐一百七,买三罐一百五,还说买的越多越便宜,可是普通人哪里会一口气买这么多?不怕放着坏了吗?所以比起以前的价格,反而客户更少了,店里还摆着不少的库存。
这是摆明了坑我呐!袁大头气鼓鼓的,都涨过了价,才来找我商量,一点都不像认真做生意的样子。
这更显得可疑了。
林屿说,能打听出来,袁三跟什么人交好吗?袁三是生意人,逐利,这事对他的生意一点好处都没有啊,除非事后他有更大的好处。
谁也不是傻子对吧?这个,我不是本地的,恐怕打听不出来,只能尽力而为。
袁大头答应了,我试试。
好的,麻烦袁大哥了,大方面打听不出来,不如从人际关系上着眼。
林屿留下袁大头打听消息,自己则当天赶回长兴县,准备后续的应对。
他也需要做两手准备,如果以后袁三这边不再继续销售蜂蜜,他就需要另外铺开一个渠道。
好在这对他根本不是难事,顶多是回款慢了点。
自己的店铺,剩下的几个县城经销商,还有走街串户的货郎们分一分,吃下这些货没问题,心里有了底后,哪怕袁三有再多的诡计,他心里也不惧。
等了两天,袁大头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告诉林屿他打听到的消息。
别的事情我没打听出来,但是,有个消息很值得注意,就是袁三的妹子袁七姑娘,半年前嫁给了当地的县令大人当继室。
袁大头忐忑:这消息有用吗?有用,相当有用。
林屿稍微一沉思,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其实前前后后一联想,他已经想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袁大头一说,也明白是咋回事了。
经常来往州城的人也晓得,翠州城的夏知州年纪大了,可能没几年就要致仕,他一走位置空出来,底下的七八个县令们就要抢破头,谁会不想升官吗?官大一级压死人又不是白说的。
本来几个知县差距不大,谁也没有特别大的优势,可是紧接着,白知县凭着自己办过的各种灯会游园会,繁荣了经济创造了机会,已经胜过别人一筹。
然后,林屿搞出来的各种活动,又是种蘑菇又是开作坊,不仅给了村民赚钱的机会,还让商税上涨了一截,然后,赚到银子的村民也更愿意花钱,其余的行业也顺势繁荣起来,经济就是这样相辅相成的。
现如今,又养出了蜂蜜...如果真让他搞成了,长兴县经济上了台阶,还有别人的机会吗?现在不搞事,更待何时?很多细节都是林屿自己脑补的,但是八九不离十,虽然不晓得袁三具体有什么计策,但是贸然涨价,只会影响长兴蜂蜜的名声和后续,以后再想大卖就很难了。
袁大头理清了前因后果,倒吸冷气,太毒了吧?!这些人脑子都是这么长的,拐弯抹角的。
不拐弯也害不到人啊!林屿道:这事还得袁大哥告诉白县令。
他跟白县令是远亲,所以当初才会被推荐过来。
当然,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袁大头犹豫后说,可是袁三那边怎么办?拖延时间,交给我。
林屿早就有了法子。
等足三天,又是那个园子,也还是以前几个人,两边人待了两个时辰,却没有达成一致,不欢而散。
散场后,袁三带着满脸的笑出屋子,等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却骤然变色冷淡,很是不高兴。
真是个乡下泥腿子,贪心不足,平时卖一百多文的蜂蜜,居然好意思喊出二百文的收购价,贪婪的要命。
人心不足,早晚翻船。
不过这种蠢蛋也最好利用,只要挑动他的贪欲,再磨一磨,未必不能成事。
想到这里袁三又重新挂上笑意,走出园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可后续的事情就出乎了袁三的意料, 对方咬死了价格不松口,坚持就是要二百文。
虽然这钱也不是拿不出来,但是袁三就是本能的不想给, 说涨价就涨价,他袁三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如果传扬出去,还怎么在生意场上混?两头的人踩着各自的底线,一点点的拉锯和争执, 却始终没有办法达成一致, 对方的少年十分贪婪,大言不惭的说, 就是知道物以稀为贵他才要了这个价格,如果谈不拢的话那就一拍两散。
好吧,生意先谈到这里,等以后再说。
袁三做出无奈的表情,林老板先冷静一下。
对方不答话。
袁三走出园子后,一声冷哼, 切, 之前是他想岔, 如果东西卖不出去一直放在仓库里,着急的是对方,他只要做出不急不慌的姿态就足够了。
袁三决定把对方冷一冷, 让他看清现在的形势, 结果一冷就是七八天, 对方也好像很沉得住气, 竟然一点动作都没有。
可是只要握住了销售渠道, 袁三就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时间又过了几天, 即使库房里的蜂蜜卖的再慢, 也还是逐渐销售空了,店铺挂上了售罄的牌子。
这时,有两辆低调的马车行驶在长华县县城的街道上。
看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热热闹闹的商铺,一切都是一副国泰民安的景象。
而且这里还是最热闹的商业街,各种商品都是应有尽有的,想买什么东西都很方便。
这么一片的商业街里,其中有一间铺子就相当的热闹,好像是在做什么活动,围了一堆一堆的人,挤的是水泄不通。
马车停留在一个巷子的侧面,刚刚好能够看清店铺的情况,只见到一群又一群的人正在排队购买什么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旦抢到了还笑呵呵的,跟旁边的人大声谈论着:哈哈我抢到了!竟然才只要一百文!太便宜了!对对对,别的店铺都要一百多,这家也太便宜了!在抢购的背景音之中,店员的招呼也传了出来:这次的货品只有这么一批,因为数量稀少,咱们的掌柜才拿出来当做回馈街坊邻里,也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关照,谢谢大家!店员如此的客气,剩下的客人也笑了起来,还是老板的东西好,还肯让我们提前尝一尝,尝过好了不都是要买吗?原来在店铺的外面,还另外摆了几张简单的桌子,有人提前的冲好了蜂蜜水,还加了几片薄荷叶,又甜又清凉,除此之外,店员还教他们怎么去冲泡味道更好,每买一小罐的蜂蜜还要赠送一小包的干花或者薄荷叶,服务的这么周到,哪个顾客不心动?所以提前准备的五百罐蜂蜜,还没等到中午呢,就被所有人抢购一空,一点都没剩下,没买到的人还团团围住,询问下次进货是什么时候。
马车里的男人听了个全程,他须发皆白,看起来年龄不轻,但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他伸手捋了一捋自己的胡须,很是高兴的赞扬说:白县令,做的不错啊!车内的另外男人赫然就是白县令,他眼中闪过高兴,又极力控制住,恭恭敬敬的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爱护民众本来就是父母官的职责,给他们提供一个好的出路,是下官该做的事情。
但你不仅仅是这话记在心里,更是落在了实处,想办法改进他们的生活,很好,很好。
老人继续说:接下去又要去哪儿?其余的几个县城,跟长华县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要说该看的,还是得去下河村里。
白县令想起之前林屿给他规划的行程路线,立刻让人再赶回下河村里。
毫不意外的,下河村的景色也让夏知州十分满意,不仅仅是风景美,还传出很大的名声,他就是在州城里也听说过。
原来那些文人墨客们,最近议论纷纷的花海竟然是在这里啊!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夏知州说,赞赏的瞧着眼前的一切。
花海?夏知州解释着,自从上次沈东篱带来几个朋友过来开过宴会后,当时有人作诗有人作画,统统都留下作品,他们回了州城对当时的作品十分满意,当然要大加宣传,一方面是因为人无我有的优越感,一方面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才华。
但是下河村花海搭上了热度的顺风车,在翠州城内出了大风头,人人都很好奇,想要近前一观,之所以暂时还没人来,只是因为沈东篱保密,也要求别人保密。
沈东篱是不晓得老先生到底走没走,担心坏了他的事,这才不说的,也算是歪打正着。
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网红打卡景点,白县令也与有荣焉,面上有光。
他谦虚了两句,然后就让下河村的王村长出来回话。
王村长一看到两个顶头的父母官,只觉得一股威势扑面而来,腿肚子都在抽筋,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开,怎么回话。
好在这事林屿早就教过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可以先省省,用切实的数据来说服面前的人。
他写好了稿子,让王村长背过,他背着背着,语句就逐渐流畅起来。
下河村一共有五十四户人家,人丁一共二百七十八人,人均耕地面积是一亩三分,忙活一年之后,差不多也就是能省下二两银子的结余,娶亲生子亲戚来往盖房子都靠这点钱来支应。
而现在呢,开春的时候会忙,只要播种后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去松土浇水就够了,甚至连老人,小孩都能帮忙干,顺带手的功夫,但是,平均每一户都增加收入,最低的四两,最高的十一两...赋税也能及时上缴了,生活也改善了...王村长越说越是高兴,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去了。
他发自内心的高兴,夏知州当然看得出来不假,甚至周围村民的那种奋发向上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走路都是带风的,随便夏知州怎么瞧,都不像是做过假。
夏知州微微颔首,心里的满意又增加。
白县令乘胜追击,又引着夏知州去林家村看,刚一进村里,就发现村内到处都在敲敲打打,一刻不歇。
这又是在干什么呢?盖房子呢!大家都在盖新房子,打算改进居住条件。
白县令先带着人绕路去看了在河湾边的两座作坊,里面进出的客商货郎还有妇人络绎不绝。
整体看了,剩下的就是细节,白县令又把人引到一座低矮的草屋,里面躺着一个瘸腿的中年男人。
照顾残疾家人的难度,只需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所以残疾的人往往活不长,并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沮丧,绝望,被生活彻底击溃。
但院子里的男人至少看起来整洁,干净,脸上还要肉,晒了一会儿太阳,屋里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把人扶到屋檐下。
白县令低声说道:这户人家挺惨的,顶梁柱的男人从前去山上砍柴,不小心跌下来摔断了腿,连腰都出问题,根本不能久站,一家子剩下的都是孩子,差点就被饿死了。
也就是靠着吃百家饭,一人施舍一点,才拖了两年。
再看他们住的草屋子,不仅窄小还简陋,屋顶修补过很多次,水缸缺了一个口,至于衣裳更是补丁累补丁的,可怜见的。
一家子小的小残的残,又该怎么活下去?就算夏知州知道世事无常,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不论看多少次,还是很难受,其余的随从也是,甚至还有人偷偷的擦泪。
接下来,白县令话锋一转,但是后来,他家的大闺女曼娘给自己找了一条出路,去绢花作坊里开始做手工,每个月都有月钱不说,还能就近照顾家人,只要遗憾就能回去,那姑娘也勤奋肯干,脑子灵活,一直都在费心的研究精进技术,现在每个月都能赚到五两的月例,年底了还有分红,一个人工作就足够养活一家子!他又指了指旁边,这不,干了几年,也攒了一笔钱,现在都打算重新盖新房子了!原来旁边乱糟糟的地方,是地基?众人眼神转到旁边,果然,已经有人挖了一尺多深的地基,旁边还堆了好多的砖瓦。
他们面前好像出现一个穷苦的小姑娘,被生活的重担压低了脊梁,苦苦的挣扎着,后来终于抓住了一块浮木,慢慢的从水里爬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吹吹彩虹屁~第一百四十二章白县令讲的故事, 让夏知州感动不已,看到善有善报总是让人高兴的。
虽然夏知州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周身的气息缓和了, 说话也和缓不少。
他们又陆陆续续的走了好几个地方,直到最后夏知州心满意足的离开。
等把人送走了,白县令激动的差点蹦起来,临走前, 夏知州满意的态度, 还有放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的一句好好看, 都让白县令看到希望的曙光。
以现在的优势来说,他甩来那些同僚们好长一截,以后能够升迁的可能性也是最高的。
顺便还摆了那个竞争对手一道。
白县令的人脉自然要广些,他在背后稍微一打听,得到的消息更多。
原来那个隔壁县城的县令,私底下打听到了, 长兴县这边正在轰轰烈烈的开铺子组织村民种花, 本来隔壁县令是抱着看热闹的心, 瞧他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效果不好就看笑话,效果好就照搬。
反正原样复制又没有风险还能捡便宜。
这是没想到,对方做的这么成功, 创下的名声这么大。
眼看着就要落败, 自然就冒出一些小花招来。
等袁三把全部的蜂蜜收购回来, 再在合约上动一动手脚, 拖一拖借款, 或者说蜂蜜里有什么毛病, 总之就是要闹的长兴蜂蜜这一块名声扫地, 再也支棱不起来。
于是白县令跟林屿结合了现有的情报,一边拖着袁三,一边找人吹风,让夏知州产生好奇心,过来亲自见证。
先入为主,只要夏知州亲自瞧过看过,后面的人再说什么坏话,也能让夏知州多掂量掂量。
这就叫釜底抽薪,任由他有千百个诡计,我只需要抓住最核心的矛盾即可。
林屿摇着扇子,气定神闲。
反正最终目的是让夏知州看到成果,为什么不早点展示呢?林屿去找了何货郎,跟何货郎一拍即合,就在何货郎的铺子外面搞了一个这样的活动,并且不止长华县,其余的县城也跟上,大家一起分一分,根本就没剩下。
而且这个铺子--下河村--林家村的巡查顺序也是他定的,用一个起--伏--起的顺序展示的全面,也让夏知州不会因为对比而产生落差。
结果跟他预料的差不多,夏知州很满意。
白县令现在也很高兴,顺利解决危机还拉踩了一把同僚,让自己更加稳定,这其中要说功劳最大的,非林屿莫属。
这么大的功劳,如果换成是以前,白县令妥妥的把人安置在他的幕僚团里,做一个军师智囊,以后一起步上青云路,管他什么出身什么资历,这种好使的脑子难道不比家世强上个几百倍?但是...白县令转为遗憾,这么一块璞玉在他还没来得及收入怀中时,被那位老先生看上,他就是长了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抢,只能干看着眼馋。
白县令于是开始思考这事该怎么圆满解决,毕竟有功劳不嘉奖,跟着他的人也会离心。
林屿还不知道白县令脑袋里转什么主意,解决了蜂蜜销路问题,他总算能够躺平休息几天。
也不知道袁三那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很快林屿就知道了,后续的反应,袁大头当做笑话一样说出来的:这次袁三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大了!错过生意后袁三没有当一回事,闲闲的等着林屿反悔过来,他好再压价,狠狠的赚一笔,结果等来等于没等到林屿来,反而被自家的县令狠狠的骂了一顿,骂的是狗血淋头。
隔壁县令一口气憋在心里没地发泄,只能逮住袁三出气,因为夏知州发了一通公文,大力赞扬长兴县的政绩。
这时发这种文书,白县令基本就是稳了。
隔壁县令只能收回自己的试探,不敢轻易出手,但是心里憋屈只能找袁三撒气。
紧接着,长华县开始流传起谣言,说是袁三的商场快要倒闭了,所以最近一直缺货,就是他们在清仓。
谣言四起中,袁三接连损失好几桩生意,更加坐实这种谣言。
林屿看袁大头这么高兴的样子,觉得多半袁大头在里头煽风点火,出了不少力。
袁大头也光棍,承认了:跟我关系也不大,袁三做生意一直不厚道,仗着自己的关系,对于那些小商户拖货款拖得不行,闹出好几回事情。
所以一看袁三露出颓势,立刻有人顺势开咬,有人动手被人就拥了上去,想要出从前的气。
估摸着袁三这次要跌个大跟头。
不过都是后话了。
林屿在家歇了两天,正要说出门时,下河村的养蜂人主动过来找他。
养蜂人就是上次林屿专门找过的那个,这人沉默寡言但是技术着实不错,算是技术性人才。
他是陈叔举荐的,大概陈叔跟他说过什么,特意过来套近乎。
只是技术不太熟练,僵硬的很。
他递了一盒蜂王浆,结结巴巴的说,是特意摘了给林屿送来的。
林屿知道蜂王浆很难采集,而且产量低营养价值高,很多人都乐意出高价来买,拿来送礼正合适。
但林屿捏着蜂王浆,脑子里却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蜂蜜的衍生物,不是还有蜂蜡吗?!蜂蜡可是上好的做口脂的材料,凝固型好,比动物油脂更清爽。
林屿想到这里,立刻询问蜂蜡的产量都多少,养蜂人想了想报出一个数量。
这样的数量,已经足够做一批高端口脂了。
于是林屿要求把剩余的蜂蜡都买下,他打算留着做口脂。
养蜂人晕晕乎乎的走回去,他就是过来套个近乎,怎么生意来的这么快?不过蜂蜡还没送来,林屿先等来了白县令的委任状。
大人这是...林屿翻开文书,楞了。
这次你的功劳甚巨,我暂时想不到更好的东西,只能给你这个。
白县令说,你先看看,有什么事就直说,这书房没有外人。
委任状其实就是把林屿的任务变得名正言顺,还给他套了一个衙门的正式编制,顺便还有月例能领,虽然官不大,但是质的飞跃,就说是林屿终于踏出农门,开始走上新的阶层。
如果换成几年前,林屿肯定兴奋又激动,但现在嘛...大概是找到新的目标,所以根本没那么兴奋。
谢过大人厚爱,只是我...他的拒绝还没说出来,白县令先接口:我不是让你留在衙门只是这样你做事更加方便,也能调动资源。
这...林屿都没想到白县令松口这么快,楞住了。
白县令是有心抢人没胆干,他又不清楚老先生的安排,只能先套个名头,让人知道林屿跟衙门关系匪浅,不要小瞧。
白县令都这么说了,林屿当然答应下来。
只是他摩挲委任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白县令对他,遗憾中又带着一丝敬畏呢?遗憾还能解释,敬畏就真的想不通,还是他看错了。
心里带着疑惑,林屿回了村里,开始在家画口红管子的图纸。
结果县城里消息灵通的人还不少,很快就有人摸着地方过来给他送礼,大概也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一时之间院子里塞满了礼盒。
过于贵重的,林屿都退了回去,不算贵重的,他就留了下来,并且登记了一个礼单和姓名,下次如果这些人家碰到嫁娶生辰,他再回同样价格的礼物。
这就是人情往来,如果全都退回去,人还当他不接受好意。
整理了好几天,礼单才算收好,同时,新口脂的管子也做好了。
口脂最早放在小瓷罐里,上面有盖,如果是在家用还没什么,但出门在外,还是管状口脂更方便,轻轻拧出膏体一抹,优雅又美丽。
管子结构简单,里面有一个螺旋装置,能够让口脂顺利推出,做管子之前,林屿还担心这个东西不好复制。
结果工匠们的手比他想的巧,硬生生的靠着一点点工具打磨做好了,看起来十分的精美,跟现代口红管相比更多了一种艺术品的美感。
就是成本高,一只管子都要一两银。
林屿定做二十根管子,灌入了紫茉莉做成的口脂,其中八只送给了县令夫人还有沈夫人,让她们留着只用或者送礼,还搭配了一些紫茉莉做成的脂粉。
去年脂粉产量太低,只能抠搜的送给老客户,今年产量大增,送人也不心疼。
沈夫人突然接到送的礼物,发现竟然是一盒漂亮的脂肪,轻薄细腻不说,抹在脸上香甜滋润,闻着都舒心,竟然比她以前高价买的脂粉还要好。
沈夫人试着擦了一点,爱不释手。
然后再去看那个奇怪的管子,底下附带一张小卡片说明怎么用,沈夫人依法拧开,露出其中半透明的膏体,带着漂亮的颜色,涂在唇上不像口脂,倒像是从唇上透出的好气色。
哪个女人不爱美丽,不喜欢这些精致好看的物件?沈夫人试用过后,不由得感叹林屿有心,遇到好东西还记得给她置办一份儿。
投桃报李,除了沈夫人自留一份外,她把剩下几份都送给了州城身份颇高的夫人们,想着说不定会接下一份善缘。
要是早知道沈夫人会帮忙,林屿说不定一口气定个百八十的,大派送,但此刻他还不知道。
他自留的,一些是想要给新兴隆商行当做样品,一些是想要给妹妹们自己用的。
或许有人会觉得最好的东西应该拿去招待客人,可他偏不,就要留给亲朋好友。
一晃就快四个月,还不知道楚楚在蓝州待着怎么样呢。
第一百四十三章因为蓝州隔的远, 楚楚回来一次不容易,都是这边赶过去看她,每隔一次看到楚楚, 都会觉得她变化很大,不仅仅表现在衣着上,更多的是接人待物以及处事上,渐渐有了处变不惊的味道。
楚楚本来在课堂内看书, 听到门房说有人来看她, 优雅的放下书本,对着同窗们颔首示意, 十足的闺秀做派,但急匆匆的脚步透露出她的心思。
谢怡然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她写在脸上的高兴,立刻就明白,肯定是有人来看望楚楚了。
她们这些女学的学生以外地的居多,一旦谁有家人来看望, 都是这样子的高兴。
果然, 在门房里待了一个时辰, 楚楚领着大包小包的回来,堆在自己的房间里,接下来请了半天假, 出去跟家人们一起一诉别离之情, 一直聊到傍晚这才回来。
因为姚夫人的规定, 她们这些女学生待的课堂和宿舍, 客人不能进来只能住在外院。
楚楚意犹未尽的托着下巴, 跟谢怡然说话:怡然, 今天的功课...安心, 我做好了笔记,你照着抄一份就行。
谢怡然把自己的笔记推到楚楚面前。
楚楚大喜过望,然后神神秘秘的:既然这样,我也送你一个惊喜,你先猜猜?谢怡然看她面前的纸盒,猜不着。
就是你猜着了,也只能算是猜对一半。
楚楚把纸盒拆开,拿出一只精巧的小管子,上面闪着银色的光芒,还雕刻了暗纹,整体显得低调奢华,又有品位,揭开盖子一拧,露出淡红色的膏体来,在唇上一抹,淡红的颜色十分的美丽好看,还不突兀,而且方便携带,小巧轻便。
楚楚用的是自己那根,她对着镜子照了照,真好看。
这根送给你,你拿着试试?谢怡然拿过口脂却不去使用,一直来回转动,对里面的小机关十分好奇,这又是怎么做的?里面有一个螺旋的按钮,所以才能转出来。
楚楚还是学过基础物理化学的,对机关术知道一些。
而谢怡然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方面,这样的东西如果改一改包装,做成金银错的管子,肯定会在贵妇中大受欢迎的,毕竟贵妇们需要出门参加宴会,补妆时拿出一瞧,别人的没有自己好看,优越感油然而生。
上层贵妇们在吃饱喝足后,就喜欢追捧难得的,与众不同的。
如果价格高更好,更能彰显自己的身价。
谢怡然只要脑子一转,就能想出好几个办法在贵妇中砸出名头来,她莫名的兴奋,这是哪里来的?楚楚还在莫名:这是大哥给我带的......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见面?谈谈这种口脂的生意?你啊,上学都不忘生意呢,难怪你家商行生意能做的这么大。
楚楚吐槽着:行,我明天给大哥说一声。
要是依楚楚自己的想法,学习时就认真学,休息时就好好休息。
做生意跟学习一样,不进则退,我要是不努力就被其他家超过了。
谢怡然苦笑,上次的斗货大会我家虽然得了头名,成了皇商,但是每个州都有一个皇商,不费点心思,怎么脱颖而出?楚楚吐吐舌头:听着就脑袋疼,我干不来。
习惯了就好。
谢怡然身在这种环境,已经看惯了。
二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又聊了会儿,慢慢睡着了。
*林屿本来说带着楚楚逛街,买点日常所需,顺便给她带点银子傍身,结果楚楚摇头,她平时的花销很小,也就是零钱花了点,压箱底的二百根本没动。
大哥你把银子留着自己花吧。
楚楚还担心他们钱不够花。
那倒不用,现在早就够花了。
说实话,林屿好像没统计过自己有多少积蓄?以前存个二百两都会特别高兴,现在过手银子多了,二百两都不放在眼里,看来是膨胀了。
这不,又有送银子的来了。
谢姑娘是想谈口脂的生意?对,这东西极其精巧,如果在京城推广开,想必有很大的赚头,不知道林老板愿不愿意做这个买卖?林屿沉吟:倒不是我不乐意,口脂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个管子需要手工雕刻,又慢又费事,造价太高。
这完全没问题,甚至说更好,或者说工艺越复杂,越能叫得上价,就像蜀锦,熟练的绣娘一天才能织出一寸,蜀锦不是照样价比黄金吗?谢怡然深谙商行的套路,一点不觉得制管困难是什么缺陷。
她都这么说了,林屿当然答应了,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谢怡然去信告诉徐夫人,到时来商量合约的细节。
好容易出来一趟,也该轻松轻松,走,去前面的酒楼吃饭吧。
林屿主动邀约,前面正好是一家酒楼,看起来人来人往的,应该味道不错。
大家选酒楼有个默认法则,就是往人多的那家走。
他们选了一个包间,菜单上的菜名也写的特别雅致,光从名字上都瞧不出到底是什么菜。
比如这个银芽盖被,三人猜来猜都没想到到底是什么菜。
楚楚噗嗤笑了,这个菜是豆芽炒蛋。
那比翼双飞?鸭皮卷。
桂圆八宝?放了八种坚果的粥。
酒楼好会取名字啊,一般人哪里想的出来?康平感叹着,当然,这些雅致的名称后面,还有更加雅致的价格,是普通餐馆的好几倍。
那这个是什么?青玉绿门房?康安指了指菜单上的名字。
楚楚看了半天,新菜,我没吃过。
那就点一个吧,尝尝鲜。
林屿把菜单合拢,让小二准备上菜。
好在酒楼菜品的味道,对得起它的价格,大家吃的很满意,不光光是食材好,大厨的妙手更是把菜品的味道发挥到十二分。
小二上菜时还会报菜名,吃完了都没看到康安点的青玉绿门房,他脖子都伸长了才等到这个菜送上来。
一上菜林屿都气乐了,这不就是西瓜吗?取了一个雅称,也不至于涨到这么贵吧?包间里五个人,五小片,就三指厚,足足要了二百文!他明明可以抢钱,偏偏还送了他几片西瓜。
一个西瓜,轻的五六斤,重的十几斤,产量又大,这么也卖不到这么贵吧?林屿把小二叫了过来,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小二也叫苦:这瓜是个稀罕物儿啊,好吃不好种,也就是我们掌柜的有门路,这才给弄来,就这样,一天才一个,光一个瓜都花了十两银子,这个价格纯是让老主顾尝尝新鲜。
真的?我骗谁也不敢骗您啊!楚楚也劝着:大哥,这西瓜的确稀罕,我先前都没尝过,正常的。
林屿一想,似乎自己又陷入固定思维里,要说在现代,西瓜上市的季节,几毛钱一斤,几块钱就能买到一个,回去用勺子挖着吃,爽!可现在,就是珍贵的很,要价也高。
他也想通了,也就不为难小二。
对了,你们真觉得好吃吗?林屿突然想到这里,给姚夫人带一个回去。
姚夫人总归是先生,尊师重道没有错。
结果林屿再一问,小二说他们就切了一个瓜,现在已经卖完。
小二特别热心的告诉他们,瓜农就在郊区住着,如果想买瓜可以直接去找人。
也好证明他们酒楼真的没有乱要价。
用过饭后,楚楚先回去休息,谢怡然也要寄信通知徐夫人,林屿前去买瓜。
真是物以稀为贵啊,想想不论在什么年代都是这个道理,想想车厘子,长在智利时挂在树上都没有去摘,但是运送出来,就能卖到几十斤甚至上百的价格,相当的贵。
康安砸吧嘴回味:不过的确好吃,也难怪。
第一百四十四章小二指的方向是郊区外几里的地方, 远远的就能看到一间院子,隔着很远都能看到门口挤了一群的人。
康平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不会都是来抢西瓜的吧?结果他还真猜对了, 这些人就是过来抢西瓜的,只因为现在西瓜乃是城里顶顶稀罕的水果,拿着银子都不好买,也只有跟瓜农关系好的, 能够抢到一点。
甚至越到后期, 越少。
毕竟瓜就这么多,吃一个少一个。
农家小院的门口, 众人挥舞着手里的银票,纷纷想要拔得头筹,结果最后也只有一半的人买到了瓜,剩下的只能眼巴巴瞧着,等着明日再来撞一撞运气。
到了整个程度,林屿也歇了买瓜的心思, 只是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想法, 想要走进点看个究竟。
他靠近小院, 瓜农头都没抬,直接说:明天赶早吧,剩下的瓜没熟。
这位老哥, 我只是想要隔着篱笆看一看瓜, 可以吗?瓜农犹豫了一下, 你保证站在篱笆外可以。
瓜田就在小院的背后, 大大的绿色叶片中间藏着一些圆滚滚的瓜, 上面还有波浪花纹, 浅淡不一十分好看。
但是瓜怎么这么少呢?林屿左瞧右看, 就是没看到几个瓜,稀稀拉拉的。
原来这瓜长这样啊...个头好大。
康安惊叹着,一小片的瓜就要四十文,一整个得要多少银子啊。
要是我会种瓜就好了。
康平眨眼,这不是比干别的的,来钱快多了吗?瓜农停下手里的活儿,自豪的说:你们可别想的那么容易,我可是种田的老把式,都种不好这瓜。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瓜田,瞧见这个了吗?这么大一片田,能种出的瓜,屈指可数。
不可能吧?林屿想,以前他吃的都是假瓜吗?不是说西瓜的产量非常高吗?一亩的产量甚至能到三千到五千斤,难道是品种不同?想不通。
怎么不可能啊!难道我能种出瓜,故意不好好种吗?这些都是钱呐!说着瓜农低下身,心疼的从地里又捡出一个瓜,上面瓜皮颜色都变了,软塌塌的。
又坏了一个,可惜啊。
瓜农心疼的好像在扔银子一样,不过他也的确在扔银子,一个瓜值不少钱,坏了就只能扔掉,不然吃坏了人,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好可惜喔。
康平伸长脖子看着,连连叹气。
走了,咱没买到瓜,去买点别的东西送给姚夫人。
林屿牵着弟弟要走,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什么事情,好像隐隐的抓住一个线头,但是线头又滑不留手的走了。
待在两弟弟在集市上逛了两圈,又买了一些时鲜水果,林屿终于想起来了!西瓜不是那么种的!植物有的喜阳有的喜阴,有的喜湿有的喜干。
像之前的芦荟,越是浇水越是容易被涝死,西瓜也是如此。
西瓜就喜欢阳光,而且一定要沙地种植,土质越是稀松透气,种出来的瓜越是甜,所以像宁夏或者新疆等地,日照充足长出来的瓜,蜜一样的甜。
而蓝州这里季节多雨,蒙蒙细雨虽然很美妙,但是对西瓜来说,就成天湿漉漉,不想发芽。
刚才瓜农说自己是老把式估计不假,不然也不能成功养出瓜来。
林屿想着想着开始心动了,如果他能种瓜成功,这笔投资的回报率有点高。
暂时先不急,等他再找人打听打听瓜农的种子从哪里来。
逛了一会儿集市,买完果子本来准备走的,康平眼尖的看到集市上有人卖牛奶的,大哥,看那个!有人卖牛奶啊,你们想吃了?不是,大哥我想着我们没买到西瓜,不如用牛奶做个水果双皮奶,也算是稀罕物,送给姚夫人呗!我看是你馋嘴了吧?康安呛他。
我就是馋了啊,难道你不馋?康安想一想细腻柔滑的双皮奶,默默的咽下口水,他也想吃。
正好我也馋了,这么一大罐的牛奶买了正好吃不完,买吧!康平笑嘻嘻的买了一罐牛奶,还另外买了些干茉莉花。
牛奶里有一股腥膻气,有些人喝不惯,如果做奶制品,至少加一点杏仁或者茉莉花熬煮,能够去掉味道。
他们回了姚夫人的宅邸说要借用厨房,厨房的大厨答应后,好奇的看着他们仨。
这又是要搞什么新鲜东西?双皮奶的做法简单,味道好吃,只需要糖和鸡蛋,林屿在那里加蛋清搅拌,过滤,然后上锅子蒸,康平负责把果子洗干净去皮,切成小块,用来点缀。
不过他刀工一般,切的果子只能算是勉强合格,大厨在他旁边走了三趟,恨不得把刀抢过来帮着他切,无奈之下只能指点他怎么切顺手,也切的好看。
两刻钟后,白嫩的双皮奶做好了,再加上鲜艳的水果,分外好看,在放到水井里冰镇一下,口感更好。
大厨眼睛都要看直了,康平记挂着刚才大厨指点的事情,分了小半碗给他。
大厨迫不及待的用勺子挖了一口,香,嫩,滑,而且还没有牛奶的腥气,简直是夏日绝佳的甜点!这份是给主人家的,还麻烦你送一下。
大厨比划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保证送到,正巧姚夫人最近因为天热没胃口,说不定看到能多吃两口饭。
林屿把双皮奶端回屋子里,让楚楚过来分享,楚楚一看一共有五份,笑嘻嘻的:我给谢姐姐送一份去。
本来也是给谢怡然准备的,也算是谢谢她跟楚楚互相照顾,再说了,接下来还有一笔大生意要做呢。
吃着香甜的双皮奶,他们最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能放假啊?年底吧,我平时要学的东西很多,琴棋书画样样都要,还样样都要精通,学的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不能换吗?每个人喜欢的东西不一样,或许对别的有兴趣的?你觉得自己想学什么?楚楚懒懒的说:都差不多吧,也没有特别擅长的。
倒是她挺喜欢跟同窗们待着一起,办个宴会什么的。
我可是学了两套拳法!楚楚没什么说的,康平反而兴致勃勃的展示自己的拳头,说的兴起还当场在屋里演示起来。
比划完拳法,楚楚发现康平的个头又冒了一截,现在比她还高一点,现在两人的五官也开始产生区别,瞧着没以前那么像了。
楚楚很不爽,于是满屋子追着跑上蹿下跳,两人打闹够了才算完。
歇息一晚后,林屿再次出门去打听市面西瓜的情报,他们兵分三路,依次去集市,酒楼,还有瓜农处打听消息,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
西瓜现在正是价贵时,越是少越是被追捧,在其余的地方甚至卖的更高。
如果种出来,想必能大赚。
林屿决定去赚这一笔快钱。
只是他找到瓜农想要高价买种子时,瓜农两手一摊,不是我不卖啊,我的种子本来也不多,都是要留着明年播种的,我顶多能匀你一点。
他露出警惕的表情,还有,如果没种活,可不能找我,我提前说过,西瓜不好种的。
当然。
但是西瓜种子贵的让人咂舌,一两种子就价值五两黄金,折合白银五十两。
林屿给钱给的心痛,一共买了二两的种子,幸好数过之后发现一共有七百多粒种子,应该能够不小的面积。
他让瓜农问一问还有没有相熟的人愿意售卖种子,如果有他也照样收购。
如果想要赚钱肯定是越多越好,种子发芽还会有折损率的。
尽管给出了高价,还是没收购到多少种子,眼看过去了好几天,林屿都准备折返了,时间不能等。
临走之前去找姚夫人告辞,姚夫人却拿出一个匣子来,言简意赅,交换。
竟然是满满一匣子的西瓜种子,沉甸甸的,看起来至少有一斤。
林屿正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合拢匣子,夫人盛情,想必消耗了不少的银钱还有人脉,至少让我把银钱补上...西瓜的确很贵,但那贵的是种成功的瓜,又不是种子,你一口官话,当然被坑了。
姚夫人说的直白,林屿听得却想笑,真是不论什么地方都能遇到欺生的。
那夫人想要交换的是...姚夫人突然脑袋微微一侧,似乎不好意思,那一日的甜品方子。
她一说,林屿立刻想到双皮奶,原来姚夫人居然是个甜党,吃过双皮奶后十分想念那个口感,几次想要再吃,又拉不下脸去找学生家长讨要,听说林屿在找西瓜种子,于是想了一个曲线救国的主意,这就不算白拿了。
林屿去厨房告诉大厨双皮奶方子,投桃报李附赠了一个牛奶冰淇淋的办法。
别人对他好,他当然也对别人好。
最后带着满满的种子回归。
回家之后,林屿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尝试着种西瓜,虽然现在天气不合适,但如果少量,精心,未必不能成功。
要是一开始就是大批量种植,他之前也没有种过,养死了真能哭的找不着北。
他也不多种,就挑选了二十粒种子,用沾湿的细棉布盖住种子,让种子在湿润的环境里破壳,然后再播种在沙地里,沙子都是他提前选过的,就只种在屋后的空地里,平时不许别人进出,十分的隐蔽。
一旦泄密,之前的付出都付之东流。
好在这批种子十分听话,过了七八天后逐渐开始冒出淡绿色的小尖芽,等它长出真叶即可移植,二十粒种子至少活了十六粒。
康平和康安齐齐的望着这十六粒种子,眼睛冒出金子的形状,这要是成功了,能赚多少钱呐!先别忙着激动,想要种成功需要的地方还多着,这事就咱们三个知道,除此之外不能让别人晓得,这后院也只有我们能来,平时锁好,可记得吗?想起西瓜的贵重,还有买种子的艰难,康安重重的点头,决定把这事烂在肚里,谁也不说。
叮嘱完了,林屿这才小心的看着那些种子,瓜啊瓜,他能不能一夜暴富,就看你们争不争气啦!因为西瓜十分要紧,康平跟康安是每天照着早晚三顿的频次去看,一会儿是长叶子,一会儿是长长了,每一点变化都记在心里,还要注意问题。
好在因为种子少,温度不难控制,现在天气也热,等到降温的话盖大棚也可以,比如西瓜的价值,消耗不值一提。
作者有话说:咔嚓咔嚓,开始吃瓜。
第一百四十五章天气炎热, 酷暑难耐,每日都热的要命。
因为担心簪娘们一直待在作坊里容易中暑热,胡婆婆开始给她们采取轮班制, 每日只在作坊里留三分之一的人,其余的在家避暑,并且时时开窗通风,发放绿豆汤, 中午最热时还要装几桶河水来, 泼在地面降温。
但那些没排到班次的簪娘,一心想要挣钱, 纷纷过来央求胡婆婆,想要多上工,热又算什么!她们不怕,闹的胡婆婆哭笑不得的:钱还能挣完吗?身体最要紧,要是冬天天冷我都让你们去作坊了,大不了多点几个炭盆, 夏天热到可了不得。
中暑最严重的, 可是会出人命的, 那么多人待在作坊内,热的就跟蒸笼差不多,再缺钱也不能挣这份儿啊!胡婆婆把人劝走后, 走到隔壁的香膏作坊内, 只见林屿正在室内小心的过滤花瓣汁水, 小心的淘洗干净的汁水倒进干净的容器里, 准备拿来试验新品的。
康安留着给他打下手, 现在不论是铺子还是超市事情不多, 他们两人就排了个班, 轮流休息。
总觉得缺了点什么...胡婆婆你来看看,到底是缺了什么呢?林屿摇晃淡红色的汁水,他拿不准这个口脂还缺点什么,询问身边的女性最好。
胡婆婆端起汁水,嗅了嗅,颜色好看,但是不够香。
对啊!还要加点香料。
小灯泡一亮,林屿瞬间get。
虽然香料特别贵,但是用量也少,买贵的也无所谓。
你在研究新品啊?这个口脂瞧着跟以前的大不一样。
嗯呐,这是专门给新兴隆研究的高端口脂,徐夫人过段时间还要亲自过来。
到时候来商量做什么样颜色,以及样式。
林屿正提前研究着,用什么样的比例,加多少动物油脂和植物油脂,能有既清爽凝固的又好。
胡婆婆瞧了一会儿,看着四下没人,终于低声说:现在你风头正盛,平时也经常一个人进出,要不要在家养条狗看家护院?林屿手一顿:婆婆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那倒没有,我只是依照经验推测的。
想想也知道,万一有人起坏心思呢?提前准备至少安全。
盖院子的时候,我就特意把围墙修的很高,一般人翻不过来,还在上面固定了一圈碎瓷片,谁要是想翻墙,包管刮下他一层肉来。
但是林屿沉思着:不过养条狗也是应该的。
多一层保险嘛,毕竟家里现在放着的现银还有银票,的确挺多的。
这就对咯。
胡婆婆松了口气,她早就养了狗,还是黑背猎犬,远远看着威风凛凛,一张嘴就是一口雪白的牙齿,谁也不敢惹。
话又说回来,胡婆婆打算盖个新房子吗?胡婆婆白他一眼:我连砖瓦都已经买好,你说盖不盖?林屿一拍脑门,他明明还问过的,结果现在又忘了。
其实除了这些预防措施,他跟着付英练了一段时间的拳法,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但养狗的事情他还是记住了,打算从养狗的人家抱养一只过来。
听说能养小狗,康平特别兴奋,一直念叨着想养一只白狗。
还是养黑的,看着没那么脏。
康安说。
噗,我想到春霞姐她们捡到的黄狗...康平突然笑出声。
春霞姐在铺子周围经常看到一只小黄狗,肉呼呼的,眼睛里蓝膜都没褪,经常过去碰瓷讨吃的,春霞姐看狗子可怜,想了想决定收养这只小黄狗。
因为狗太小了就没给它洗澡,养了一个月后估计能洗了,洗下三大盆泥水,才发现那是一条白狗子...可惜小狗已经听习惯小黄这名字,叫小白一点反应没有。
于是诞生了一条叫小黄的白狗。
一想到这茬,康平就能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
但提到要给狗狗洗澡,他默了,那还是养条黑狗吧,脏也不明显。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给黑狗取名叫小黄。
林屿也泛起恶趣味。
没过几天他就抱了一只两月大的小黑狗回来,养在院子里,小黑狗葡萄一样黑的眼睛,奶声奶气的交换,可爱极了。
两人爆发出难得的热情,先是给小狗搭了一个窝,然后又天天给它喂饭,把个小胖狗养的更胖了,奶膘厚厚的,小黑狗适应环境后,特别的活泼,只要来了人就会扑到人的脚边,蹭来蹭去的。
袁大头这次过来交账,刚进屋就被小黑狗扑到脚背上,他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康平连忙去把小黑狗抱住道歉。
袁大头忙说没事,狗现在还小,等大点肯定得控制起来,不然吓人一跳。
康平连连点头。
袁大头进了书房,把账本一交,就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一副有八卦要分享的样子。
外头有什么新闻吗?嗨,也不是新闻,还是以前的旧事,袁三这回彻底栽啦!得到想要的反应,袁大头心满意足的分享:上次不是说道,袁三被商户们追讨货款吗?全都围在他家商行门口,袁三咬死不肯给钱。
做生意的哪有那么多现银,有钱也投入到仓库了吧。
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要钱,很容易形成挤兑风潮的,一旦信用损失,没拿到货款的其余货商听说这个消息,再跑来要钱...那才是真的药丸呢!袁大头也很遗憾没看到这样的场面,因为袁家的其余人也不是傻子。
袁三是大房的,现在被二房的袁五顶了位置,袁五还拿出银子先给五成货款,安抚人心,勉强把事情平定下来,但是墙倒众人推,袁家再没以前的风光。
想害人,当然要承担害人之后的反噬。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屿一点都不意外。
除了这个...我听说好几个县城都想着要学你,养蜂蜜和种蘑菇呢。
失去了独家优势,袁大头也担心过以后蘑菇的销路。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如果种的出来,尽管种。
林屿对于这点想的特别开:我们就一个村子,人手再多,种出来的东西供应一个州城都不够,难道还能把市场全部占住?这种是消耗品,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别人也加入这个行业。
或者说人数越多,新技术发展的越快。
人多力量大嘛。
袁大头心里佩服,人家不仅脑子灵活心胸还宽广,难怪能赚到这么多钱,还在身边围了那么多人。
*又过了几天,新兴隆商行的徐夫人终于姗姗来迟,她是过来商谈口脂的事,第一批打算精心订做,包装。
两家本来是合作惯的,对彼此都很信任,林屿本来以为这次也是如此,结果徐夫人意外的慎重,甚至要求参观了香膏作坊的设备。
当然没有问题,林屿平时就很注意清洁这点,进出人员都需要净手,匀面,把头发丝包裹的好好的,确保不出问题,徐夫人看过后很满意,一直点头。
咱们也是老交情了,这笔单子我也不瞒你,我们打算作为贡品呈上去的。
贡品?康平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真的吗?当然。
徐夫人很直白,本来我们是想呈上丝绸刺绣作为贡品,但是丝绸实在太常见了,再精美的刺绣贵人们也是见惯的,倒不如剑走偏锋,选个她们都没见过的,说不定能脱颖而出呢?林屿一想就明白其中道理,这样说不定还真的能成。
徐夫人又细细问过林屿前后做了多少只口脂,听说只送给亲朋好友后,觉得还好,应该没问题。
暂时不能送了,等以后再说。
这个没问题。
徐夫人得到保证后,于是开始研究口脂要做成什么颜色,最后定下的是浅红,正红,以及豆沙色。
这三个颜色经典百搭,不论什么场合都能使用,徐夫人甚至还分给它们取了名字,叫豆蔻色,牡丹色以及清兰。
为了显出包装的精美,把以前的木头管子改成了金银错工艺,雕刻了对应的花纹。
这么一改,档次立刻飞升,奢侈品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根手指长的口脂,通常重量是3克到4克,林屿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徐夫人否决了整个想法,觉得装的太多了。
为什么?你见过螺子黛吗?徐夫人反问道。
我只知道画眉用的黛笔,很是贵重,听说是用一种特殊的海螺螺粉做的,产量特别稀少。
而且每次只需要用黛笔笔尖蘸水就能使用,比青黛每次都要研磨方便。
他还是打听过同行业的佼佼者的。
嗯对,大概信息是正确的。
徐夫人突然一笑,但是你不知道,螺子黛只有笔尖那一点能用吧?用起来特别快。
林屿:???笔尖那一点?那能用几次?对啊,只能用个一两次吧,消耗起来特别快,但也显得格外贵重。
徐夫人说:一根管子里如果装的多了,就算用不完也会用倦的,当然要少装点,而且壳子会变旧的。
还能衬托一下来之不易。
林屿一抹额头,我懂了,按照现在的规格,再减少一半吧。
减少到三分之一也无妨,重要的是漂亮的颜色和精致的外壳。
徐夫人显然更加深谙贵妇人心理,坚持要这么做。
她是定做商当然听她的,林屿只是想起学姐们抱怨买的小细跟口红,颜色绝美但是擦几次就没了,又要重新买。
原来奸商竟是他自己啊!第一百四十六章经过大半月的忙碌, 一套三只的口脂正式做好了,一共做了二十套,还有配套的紫茉莉脂粉。
徐夫人相当满意, 拿着礼盒爱不释手。
要是真的能成功,这算是不亏了。
徐夫人长吁短叹的合拢盖子,我先走了。
夫人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林屿也衷心希望她能成功。
这笔生意说好的, 林屿出技术和配方, 新兴隆出人脉和渠道,最后的利润是三七分。
酒香也怕巷子深, 尤其是现在这样向上走的,消耗的金钱和人脉不计其数,林屿觉得自己厚着脸要二成已经足够,没想到徐夫人硬是谈到三成。
反向谈价格,她也是头一人。
徐夫人笑而不语,她觉得这是林屿应得的, 也算是摸清林屿的性子, 对他好的他记在心里在找到机会就会报答, 对他不好的也同样如此,并且再也没有接近的机会。
他们一向合作愉快,并且对方新点子不断, 是绝佳的合作伙伴。
徐夫人带着口脂走了, 宅家十多天的林屿终于可以出门转悠两圈。
正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转时, 他发现村口聚了一大堆的人, 人挤人的不知道在干嘛, 走进一看, 才发现分菜分肉。
屠夫直接拉了半片猪来, 谁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堪称流通摊点,造福群众。
林屿刚一走进,村民纷纷让出一条道理,让他先买,林屿摆手:先来后到,大家这么让我,我可不买了。
惹的村民都笑了起来。
买了骨头回家炖汤喝去。
林屿提着大骨汤回家后,正在点算账目的康安从书房里探出头来,大哥,吉庆超市的人,说是让你去领上半年的分红。
你去领了,不就行了,我懒得跑一趟。
林屿嘟囔着:天气这么热。
一动就是一身的汗。
康安无奈补充:他们还想顺便问一问下半年怎么经营,怎么进货。
唉,这些事情他们自己做不了吗?尽管抱怨,林屿还是支棱起来,好吧我去,康安你跟我一起。
到时候好找借口偷偷提前溜走,嘻嘻。
不过这半年林屿的确很少出现在吉庆超市,专心在忙活下河村的事,巧姐他们想要看看碰面求个心安也是理所当然的。
宴会就设在吉庆街不远的酒楼里,巧姐提前把二楼的包间准备好,两边人一碰面就是恭贺声。
毕竟林屿还在衙门挂了个名头,再也不是普通的商户。
林屿面对他们的恭喜淡然处之,反过来恭喜他们家里的喜事,谁家过寿谁家添丁,他都记在心里。
巧姐们都十分感动,表面上对方一直没来,实际上对他们的事都放在心里啊。
作为小秘书打听消息的康安深藏功与名。
酒过三巡后,巧姐不得不把话题引入整体,她把最近吉庆超市的事务汇报了出来,还有一些想要加入的商户。
这些你们自己做主就行,看看对方的资质和诚意,没问题就答应下来。
这种日常经营他不会插手。
巧姐又说了他们的经营策略,没有大的漏洞林屿就随着他们去了,毕竟有时候犯点小错更能让人成长嘛。
这场酒宴吃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吃的林屿撑的不行,于是放弃了骑马,叫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回去。
从县城回去需要半个时辰,快要走到林家村时会路过一片森林,绕过森林就到了目的地,结果往常走惯的那条路,路旁的枯树连根拔起,正正好的倒在道路中间。
眼看绕不过来,车夫只能让乘客先下车,准备把树搬开。
林屿看他一时半刻没有搬动树干,干脆也说:我们一起搬吧,三人动作更快。
康安点点头,也跟着去搬树木,三人一起蹲在枯树旁边使力,没一会儿就把树挪动起来,正要扔到路边。
三人搬树自然不可能都在一个方向,而林屿的角度,眼角的余光正好能看到有人影靠近了,越来越近不说,似乎还是朝着他身边。
林屿本能一闪,顺便把侧面的康安一巴掌拍开,康安没防备摔个屁股蹲,树木差点砸脚上。
林屿闪开后再回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是三个身穿黑衣,连脸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手上拿着木棍,正对着林屿他们虎视眈眈。
这是碰上劫道的吗?不,劫道的不会选在这么靠近有人家的地方,当然是要找人烟稀少的地方,抢了就跑,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但总之这两来着不善。
林屿瞬息之间就想明白这点事情,总之这次不少善了。
康安被推了一把后愣神三秒,在一回头就看到三个大汉,心里一紧立刻爬了起来,想要寻个趁手的家伙。
万幸的是,对手体格健壮却没有拿着武器,不然他们仨今天就要白给。
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为首的大汉阴沉沉的说:以后自己小心点。
说完就扑了过来,准备开揍。
紧急时刻,林屿还能回头去康安说:跑!回去叫人!这里眼看就要到村里,只要撑个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出不了什么事情!我不!康安抹了一把汗,让车夫去!他至少也学过拳脚功夫,还能撑更久的时间,而车夫什么都不会,吓得在旁边发抖。
哎!这孩子怎么关键时刻不听话呢!林屿躲了几下拳头,眼看劝不住,只能干脆拉着人飞奔起来,在树林里跟黑衣大汉玩起了捉迷藏。
这里地方大又到处都是树和草,只要跑着转圈圈还真的一时半会儿逮不到人。
趁着引开了大汉,也好让车夫过去报信。
二人一溜烟跑了,腿软的车夫也顾不上起来,爬起来就要去报信。
车夫刚刚跑出林子里,迎面就撞上一人,他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连连喊道,树林子里有人劫道啦!快去救人!哪里?在哪里!车夫上气不接下气的指明方向,腿软的发抖想停下,又觉得不行,才一个帮手的未必能赢,还是去附近村里里多叫几个人来!车夫立刻又跑了起来。
而林屿还在树林里绕圈子,此刻万分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早早就开始锻炼身体,现在跑了一会儿气不喘腿不软,还能再跑。
跟他相比康安就要差了点,呼吸不匀还需要他时时拉着,脸也通红。
再坚持一下,这里离村里很近,人来的很快的!林屿心知有时人需要一点希望才能坚持更久,所以一直鼓励着。
康安呼哧带喘,一想到的确很近,连忙迈动酸疼的腿,又跑起来。
转过面前的一棵树,林屿跟一个人直愣愣的撞了上去,他暗叫不好却没来得及刹车,只能祈祷挨两拳后能够躲开。
结果对方握住他的胳膊:贼人在哪里?竟然是付英!林屿心里一颗大石落地,往背后指了指。
帮手出现了,他们安全了!康安累的是一屁股坐下,拉都拉不动。
付英立刻挽起袖子,迎着三个黑衣大汉而上,只用了三拳,那三人都没抗住,全都趴下了。
林屿瞪的眼睛都要脱窗,不至于吧?付英竟然有这么厉害吗?!相比自己之下,他真是纯纯的菜鸡。
付英身手都没活动开,就把三人用裤腰带捆了起来,扔在地上,转身走过来:这些人怎么处置?铁塔一般的身影,映在地上,让腿软的康安一骨碌就爬了起来,他怕挨揍,嘤嘤嘤。
林屿也咽了口唾沫,心里毛毛的,但康安躲在他身后,他不得不挺身而出:报官吧,交给官府处置。
再说了凭着他跟白县令的交情,肯定会找出幕后真凶的。
嗯,行!付英答应了。
林屿讪笑着找话题:你可真厉害,这些人都不是你的一战之敌。
付英不以为然,我在军营里可是待了十几年呐,这些小毛贼也就是仗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能吓唬吓唬人,碰上我也只有哭爹喊娘的份儿。
嗯嗯!康安拼命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在场的付英武力值最高!别人可能有五点,付英就有五十点。
没一会儿村里其他人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棍棒农具,闹嚷嚷的喊贼人在哪儿?林屿谢过他们的盛情,告诉他们贼人已经被抓,为首的村长唾了一口,都欺负到我们家门口了!呸!赶紧送官!小屿你没事吧?付先生来的及时,我们两一点事都没有。
付英接话:也是凑巧,我今天一直没见过主家回来,心想着出来迎一迎,结果就碰上车夫求救,恰好把人救下。
运气不错,老天保佑啊!村长两手合十,不管怎么说,先回村里,这边的后续我来收拾。
第一百四十七章村长担心二人受了惊吓, 一边唤人送他们回去,一边自己押送了三个壮汉去衙门报官。
林屿倒没吓到,只是觉得自己还需要多加锻炼, 平时练拳法一套一套的,真到了出事时,一点都用不出来,白学了。
显然康安也想到这点, 十分沮丧。
付英却安慰道:这多正常, 以前都是跟认识的人一起比划招式,下手都是有轻重, 自然不怕,而碰到贼人担心他们带刀,自然就犯怂。
那要怎么办?多练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康安默然,似乎记在了心里。
回村后因为不放心,林屿干脆闭门谢客,宅在家里。
听说他是参加完宴会遇到劫道的, 巧姐们他们还特意上门来送了补药。
跟你们没关系的, 对方像是冲着我来的, 除非我真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然早晚都能找到机会的。
林屿反过来劝说他们,别放在心上, 他不是那种会迁怒的性格。
巧姐们总算是放下心来, 也不耽误林屿休息, 放下补品就走了。
他们走后, 其余的供货商好像得知到什么信号, 挨个挨个的过来探望, 送来一大堆的补品药丸, 都能开个药铺子了。
康平把能吃能用的留下,剩余的还是分给亲友,免的放坏了。
但对于这次的被劫道,贼人被当场捉住,扭送衙门,他们又不是什么铁嘴,在衙门的拷问下,当然是什么话都往外倒,一点不敢隐瞒,试图让自己的罪责再轻一点。
背后的指使者说来也是个老熟人,那就就是袁三。
这三个壮汉是拿了袁三的银子,听他说只是教训教训一个不懂行的生意人,还给的十分丰厚,三人见钱眼开,当然就接了这门生意,甚至也没去打听,到底为什么袁三要对付别人,又为什么肯给出高价。
结果他们潜伏了大半月,啥消息都没打听出来,甚至他们试图用糖块贿赂小孩子,小孩子都充满警惕,什么也不肯说。
他们等啊等,等了这么久总算是遇到一个林屿出门的机会,于是赶紧动手,埋伏在小树林里,准备干完收工回家。
林屿听完一整个前因后果,真是纯纯的无语,这都算是什么事呢?就算他跟袁三有过节,也只是见招拆招,袁三竟然能记恨到这个程度?!袁大头啃了一口黄瓜,摇头晃脑的:那谁知道呢?那袁三的脑子我也想不通。
倒是你,打算对袁三怎么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啊!他违法犯罪,我可不是那种人。
林屿道:反正人已经进了衙门,后续自然有白大人去处理。
那他们可完了,罪加一等。
袁大头直摇头,青天白日的出来劫道,然后,劫的还是衙门的人,白县令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一定会从重处理的。
不然以后有人有样学样,那还了得?林屿差点忘了这茬,被袁大头一提醒,立刻想了起来,这些人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但白县令是为他出头,他自然不会发表什么异议。
本来以为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才过去三天,有袁家的客人登门拜访。
一看到拜帖上的姓名落款,康平的拳头都捏紧了,他板着一张脸,努力保持涵养,客人还是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对方却说:我如果见到林老板,想必林老板会很高兴的。
林屿在内院听到了动静,扬声道,让他们进门来。
康平听到大哥发话后,不情不愿的让开。
他跟康安聚在堂屋里,听不到书房的动静,心里憋屈又难受,又没忍住却开始猜测:你说这人到底是过来干嘛的?求情?他们好意思吗?作为施害者的家属,跑到受害人家里,除了整个也没有其他了。
作为当事人,康安冷笑了一声:呵!想让我原谅?好啊,我打他们一顿如何?这就是棍棒没打到自己身上,自己不知道疼。
这个仇他可好好记着呢!如果有机会必定会十倍奉还。
但是,万一大哥真的心软答应了呢?康平踮起脚一直望着书房,很快那人就从书房里出来,拱拱手离去。
书房内,林屿还坐在主位,表情很是复杂,连面前的茶杯歪了也没注意。
康平第一个扑了过去,紧张极了:大哥那人是谁?冲着什么来的?你没有答应吧??你这么多问题,我回答哪个好?先从那人的身份开始。
两人眼巴巴的望着林屿,林屿组织了语言,慢慢说着:来的人叫袁五,是袁三的亲弟弟,也是为了这次我们遇袭的事情来的。
我就知道!康平一巴掌拍桌子上,大哥你没心软吧?他没来之前我是很坚定的,他走后我反而真的心软了。
林屿叹息,袁五是过来说,他们袁家人都遵纪守法,服从衙门的一切决定,从重处罚也可以。
康平:???我没听错?当然没有。
林屿想起之前袁大头带过来的信息,一瞬间就明白为什么。
袁三这次脑袋发热跑来找林屿麻烦,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袁五为了让他没有翻身余地,当然要把这个坑挖的再大点,埋深点。
就算是满心愤怒的康平跟康安,也忍不住目瞪口呆,这,这也太...太什么呢?他也说不上来。
袁家人说自己奉公守法,不会私下耍花招,错了吗?但作为家人,又对了吗?他们可是亲兄弟啊...康平喃喃自语,竟然这样?面对一整个商行的掌管权,血缘关系又算的了什么?就算皇家争权夺利时,难道那些人不是亲兄弟?黑手照下不误。
不过这话犯禁,林屿憋了回去。
我也告诉了袁五,一切都以县令的判决为准,我不会去说好话也不会说坏话。
林屿道,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那就好。
这事让康平康安沉默了好几日,等到判决下来才恢复。
作为祸首,袁三被判了三年的牢狱,从犯一年,另外还需要赔偿损失,林屿拿到赔偿后,立刻在县城门口搭了一个粥棚,把赔偿统统捐了出去。
这种钱他不想留着。
但也提醒了他,需要加强自己的防护,以前找付英是为了练武,现在看来还缺个护卫,最好能随身跟着。
付英一听这,马上举荐他的同袍:要找护卫这可是找对人了,我认识不少合适的人。
那就把人叫来吧,我看看。
林屿想了想,最好找两到三个。
一旦他们仨兄弟分开行动时,一个护卫不够使。
付英的同袍啊,身手应该相当过硬吧?付英很快找来两个同村的退役军士,他们两是隔壁州的,以为想要就近照顾家人,才愿意出来寻个护卫的任务,不然不论走镖还是看家护院都会很容易找到。
林屿看过他们的身手后,确定能够保护他们,果断留了下来。
家里蹲了半月,也觉得休息够了,于是再次开始到处走动。
*时间再倒回半个月前,金州的新兴隆商行。
徐夫人带回了如此精致的口脂,还有配套的脂粉,如果好好运作一番,说不准能早点把女儿接回来呢!谢家老板检查过品质后,果断把宝压在上面。
他们利用人脉关系,重金开路,一路把口脂送进了京城,疏通关系送到了皇后娘娘的梳妆台上。
皇后娘娘没有皇子,又上了年纪,对于梳妆打扮争宠并不上心,只要瞧着不失身份,彰显气色就行,而以往的脂粉都是娇艳鲜嫩的,适合宠妃却不适合皇后,她一点兴趣也无。
好在大宫女为了讨皇后欢心,亲自把口脂拧开,娘娘您瞧瞧再说,这个口脂有个叫清兰的颜色,温柔和婉,跟没上妆差不多,但气色却很好。
她说的是豆沙色,的确万能百搭。
皇后懒懒的任由大宫女给自己上妆,揽镜自照,的确好看,穿上家常衣裳平添几分柔婉。
有几分意思嘛。
大宫女见皇后高兴,又拧开了另外一只牡丹色,娘娘再试试这个。
标准的正红气场色,涂上就是气场女王的那种。
皇后再涂上牡丹色,再到镜子里一瞧,哈!真是说不出的美艳动人,并且气场十足。
这只更好看啊!大宫女赞叹道,跟娘娘的气质十分契合。
当然了,在现代正红色可是被称为本宫不死尔等终究为妃,压场子必备。
皇后自己都觉得自己的面容平添几分美丽,对这套口脂十分喜欢,还有一只呢?这只啊,叫豆蔻色,更适合公主呢。
大宫女把浅红拿了出来。
也是花了心思的,小巧精致,在外头补妆也容易。
皇后略略点头,这是新贡上的?是啊!这三个颜色为本宫独享,再让他们进贡一些别的颜色吧,给其他妃嫔吧。
得了皇后的欢心,也就意味着这条路走顺了,得到消息的谢家家主高兴的泪撒当场,差点没忍住。
他可怜的女儿啊,自从玉家大姑娘出事后,他惶惶不可终日,终于想出法子先把人送到蓝州去,期盼逃过一劫。
第一百四十八章而现在, 至少也算是撬开了一点缝隙,皇后如果知道大皇子做的事情,哪怕是为了遏制他的力量, 也会有所表示的。
谢家家主小心蛰伏着,等候最恰好的时机。
*林屿休息了一段时间后,继续维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这一天,陈叔过来报告了一个好消息, 他精心照顾的桂花, 有那么一批提前开花了!大概是地气好,比别的地方早了很多。
花卉早开或者晚开, 都是一种难得的现象,林屿瞬间想到了桂花蜜,桂花香囊以及桂花糕等等东西,但如果要说充分利用,还是先赏花最合适吧?他立刻就想到了沈东篱,不知道他的朋友们有没有兴趣?自从上次的赏花之旅后, 林屿还另外添置了不少项目, 像是打球还有投壶, 垂钓,甚至还摆好了露天的棋盘,以供玩乐。
沈东篱一听, 哪里还坐得稳?立刻就带着朋友过来了, 甚至还有朋友的家眷。
毕竟这可是难得的早桂啊!桂花馥郁清香不说, 兆头也吉利, 怎么能不前来一观呢?而且现在下河村也是接待过好几次游客的, 一切程序了然于心, 什么时候该提供什么东西, 都一清二楚。
暖阳高照,也不会过分炎热,人坐在凉亭里,清风送来香气,实在是再享受不过!沈夫人带着女儿和希希,跟其余的夫人们正在闲聊,她们这些夫人在闺中时也学过诗书,所以也不单单聊家常,锦绣文章也是信手拈来。
说着说着,就有人谈到沈夫人的弟子来,希希姑娘的画作,已经送到京城去了吧?沈夫人掩口一笑,早就送去了,已经过了复选。
能过复选,在希希姑娘这个年纪,已经是天纵奇才。
摇着团扇的妇人说:毕竟书画大赛限制了年龄,希希恐怕是其中最年轻的。
不像我家那个,一翻到书本就头疼,也是指望不上。
沈夫人也顺着她说:令郎不是在上官学吗?听说成绩不错,早晚能继承父亲的衣钵。
花花轿子人人抬,夫人们互相恭维,气氛十分融洽。
夫人们又聊了一会儿,沈夫人拍了拍沈明玉的手,你们小姑娘家家的,想必也不爱听他们说话,自己去玩吧。
沈明玉和几个闺秀福身行礼,就转到马球场上,她们人少,就随意的骑马转圈,一眼瞧中了旁边为了狩猎准备的小兔子身上。
雪白可爱还毛茸茸的兔子,谁能不喜欢呢?闺秀们闻着兔子团团转,用手里的菜叶逗兔子,兔子蠕动着三瓣嘴,小心的啃着菜叶。
你们瞧,希希在跟谁说话呢?突然一个粉衣姑娘往马球场的后面一瞧,发现希希悄无声息的离场,仰着头正在跟一个少年说话。
少年面带微笑,语气和缓,身姿如同挺拔的翠竹,纵然粗布麻衣也不掩风采,如同雕琢过的美玉,绽放着光芒。
姑娘们眼中闪烁光芒,好奇的跃跃欲试想问,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在众人眼中一向很高冷的希希,居然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我还没见过她这样子呢,究竟是谁啊?沈明玉眯起了眼睛,努力辨认着:好像是希希的哥哥吧。
具体是谁她还没看清。
喔。
刚才还兴趣盎然的姑娘瞬间偃旗息鼓。
因为她们对沈夫人的小弟子身世一清二楚,不过是个平民之女,祖上也不显赫,她哥哥看起来再英俊不凡,也还是个平民,跟她们根本不搭。
沈明玉从心底升起一丝不舒服来,她当然知道这些姑娘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士庶不通婚,身份不般配,那她父亲的身份也算不上显赫,堂叔伯混的还不如沈东篱,甚至沈东篱本人也是个白身。
庶民就一定目不识丁吗?士族就一定高贵吗?沈明玉从来不觉得。
她勉强压下心底的那点不快,保持礼仪性的笑容。
她们的议论当然不会传进旁边二人的耳里,林屿也只是过来瞧一瞧希希过的怎么样,听到她高兴说自己的画作进了复选,连忙鼓励道:这是好事啊!书画大赛办了那么多届,想必评委也很肯定你的实力。
希希拉了拉林屿的衣角,我画的就是下河村,会对大哥有帮助吗?当然!林屿都没想到这茬,立刻肯定:都能被全京城的人看见,他们说不定会对下河村产生兴趣,或者过来瞧一瞧呢?那就好。
希希露出得偿所愿的笑来。
林屿安慰了一番希希,又让她继续跟姑娘们玩耍,自己只在后面转悠,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少的。
那些文人们这次选择停留了两日,不仅仅看了桂花林,还去旁边的山上打猎,收获了不少的小猎物,临走时还带走了准备的特别纪念品,桂花香包以及早就晒好的蘑菇干。
现在长兴蘑菇以及长兴蜂蜜的名头可是大的很,他们都听说过,那可是夏知州都称赞的好东西!人都来了,怎么能不尝一尝?结果一尝之下,果然不负盛名。
临走前,沈东篱特意留下给林屿说事:我带来的这些朋友,很有可能会想带着其余的友人过来,能接待吗?如果不超过二十个人,可以的。
林屿盘算过下河村的接待能力,这么回答。
那就好。
他们如果想要过来,我会让他们提前写信预约。
沈东篱好像想起什么,这事我暂时交给明玉,让她来负责这事。
林屿答应下来,有个专门负责对接的人,做事也跟专业。
他没当一回事,但沈夫人敏感发现其中的猫腻,在回程的马车上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莫不是...嘘,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沈东篱跟做贼一样噤声,好像怕被人听到,但行进的马车怎么会有偷听的人?可见他自己也紧张,生怕被女儿听到。
但沈明玉还在后面的马车,肯定是听不见的。
沈夫人沉吟着:你怎么会打起这样的主意?难道不好吗?抛开身份来看,从性情,能力还有品德来看,你能说对方不够出色?就算对女儿有着深深的滤镜,沈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配自己的女儿,绰绰有余。
或者说也正是因为身份低,女儿才有捡漏的机会,如果换成高门,这样的少年郎早早就会被其他慧眼识珠的姑娘定下。
沈东篱继续说着:话又说回来,我身份尴尬,不上不下,说是平民又比平民过的好,说是士族又差着一口气,也怪我当年跟人赌气,放弃了作画,不然现在也不会止步于此。
当年年轻气盛,赌一口气,隔了这么多年,沈东篱更加拉不下脸。
我还顺势带累了你们,跟着我一起吃苦受罪。
沈东篱握住沈夫人的说,看沈夫人欲辩解,拦住她的话头:我都知道,夫人为了操持家里,维持生活水平,费了极大的心思,这些我都懂的。
他说的真诚,沈夫人也觉得一股热气涌上眼眶,又酸又涩落下泪来。
丈夫的爱好广泛,游玩,买孤本,与人交际,通通都需要银子,也为了撑住沈家的架子不倒,沈夫人咬牙盘算,在其中耗费心血,十分艰难。
这些都是我乐意的......两人靠在一起,气氛温馨柔和,沈东篱抚摸着沈夫人的脊背,继续说着:你也瞧的出来,不论是哪方面,都不会委屈了明玉。
对方非池中物,早晚会出头的。
那你就这么让他们接触着?为什么不直接一点?沈夫人抬起头来。
我想的再好,也要明玉自己乐意才行啊!这是她的终身,当父母的可以提意见,不能做决定。
这话倒是真的,沈夫人觉得这样的处理也算得体,只看两人互相有没有缘分。
沈明玉完全不知道爹娘已经开始畅想以后的孙子孙女上什么课程,学什么诗画,她只觉得,好耶,自己终于有个合理的借口出去逛了。
毕竟跟同龄闺秀们,除了游山玩水就是谈诗论画,多来几次也是无聊的很。
一方面是为了满足自己到处逛一逛的想法,一方面也是为了了解宴会的布置环节,沈明玉很认真在村里转悠着,时不时记下要点。
前面那是什么,作坊吗?沈明玉突然一指。
是绢花作坊,还有香膏作坊。
林屿说道,难道你想拿来当参观景点?想必闺秀们不会有兴趣吧?作坊能有什么好看的?那你可想错了,她们可有兴趣的很,如果能够亲手做花,或者调制属于自己的香膏,她们可是很有兴趣的!毕竟调香膏也是雅事。
沈明玉可是很清楚的,如果打出独一无一,亲手制作的噱头,说不定能吸引不少人呢!谁也不喜欢跟人撞款不是?但是步骤不能太难,最好是半成品,方便她们随手调制。
沈明玉记下要点,这样可以吗?有点难啊,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还要另外准备原材料和产品,如果不成果也是挺复杂的,但是多一个项目多一点竞争力。
沈明玉继续走着,挑出了不少可以完善的小细节,让整个流程更加流畅。
第一百四十九章梳理过流程, 完善过细节,下河村的赏桂之旅,更加的吸引人。
毕竟翠州也没有其余好玩的地方嘛, 而那些常见的景点,什么爬山拜佛上香等等,已经被各位公子小姐玩厌烦了,新地方当然有新的好玩, 而且能玩的东西也多, 男女老少皆宜,人人不落空。
第一批过来玩的人回家后, 他们就成了最好的广告,把下河村吹的天花乱坠,惹的其余人也十分好奇,纷纷想要一探究竟,信件就像雪花一样飞到沈明玉手里,让她忙不过来。
但是, 林屿早就跟沈明玉提前说明过, 下河村的接待能力有限, 为了保证质量,并且不毁坏花田,一天顶多就能接待二十个人的旅游团, 所以沈明玉回信时都会提前说明, 两天只能接到一团的人。
本来以为那些人不乐意, 没想到他们还觉得这么安排恰到好处, 因为不用撞见其他人。
饥饿营销真是永不落伍的套路。
还有, 沈明玉提出的让姑娘们亲自动手做绢花, 意外的受欢迎, 很多人愿意去做出一朵独一无二,属于自己的花来。
当然,打猎以及马球也很受欢迎,还卖出不少的特产。
光是靠着这些,下河村就赚了不少的钱,还有人心思活,准备了一些本地特产贩卖,来玩的公子都大方,他们也赚了不少。
沈明玉一直忙着跑前跑后,各种安排操心,她之前没做过类似的事,刚上手时手忙脚乱,没过几日上手后,一切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让她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看,这些都是她做出来的成就!于是沈明玉更加投入到事业当中,完全没有发现爹娘的苦心。
最早的一批早桂过后,其余的桂树也逐渐开始盛开,整个村子都被笼罩在香气之中,这时候,白县令突然说想要接待一回客人,让下河村提前准备好。
他既然开了口,林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甚至提前把该准备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
次日一早,林屿才知道白县令要请的客人到底是谁,居然是临近县城的其余县令,甚至还包括了长华县的那一位。
对方对着再好吃的食物,也会食不下咽吧。
逛过林家村,走过下河村,见到两个村子巨大的变化,其余县令的想法,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宴席的设在凉亭内,周围一早就用围布拦了起来,保证不会被无关人等窥见,而菜肴也是用的本地特产,风味十足。
席间,白县令举起酒杯,露出招牌笑容:从前也去其余县城游玩过,现在也该我尽一尽地主之谊了,还请满饮此杯。
其余人纷纷举杯,大家都是同僚,就算背后使绊子,面上还是其乐融融的。
酒过三巡后,就有人借着气氛融洽想要打探消息,白大人真是精明能干,爱民如子,来长兴才短短时日,就能发展到现在的程度,连翠州都听说了这里的名声呢。
所以到底是不是白县令悄悄疏通了夏知州的门路。
白县令换了一个口吻,夏大人一贯英明,洞若观火,事事留心,诸位只要奉公守己,尽心国事,夏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轻飘飘就把这个问题反击了回去。
席间听了这话,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到底是疏通门路还是真材实料,时间长了自然知道。
明年夏知州就要致仕,而现在很明显,夏知州属意白县令,无可动摇,他们趁现在抱个大腿,说不定还来得及。
于是画风逐渐转向吹捧,众人不动声色的捧着白县令,吹捧人也是不动声色的,但也难免带着一点酸楚。
白县令当然知道同僚背后都在嘀咕什么,在他看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然为什么是他被分配到长兴呢?还不是自己的运气好?所以对对方的酸话,他根本不往心上放。
长华县令最是憋屈,他费心费力想要拉对方下来,结果反而成就了对方,让对方大大的露脸,真是气的要命啊!最气的还是对方眼看就要成为他的顶头上司,以后他想翻盘都翻不了。
唉!这一场,是白县令的大获全胜。
等到宴会结束时,在村口送客时,林屿也一同站在后面。
县令们原先还在好奇少年是谁,但看少年跟白县令说话的氛围,几乎很快就反应过来。
听说白县令背后有一个智囊少年,出过很多令人意外的主意,像种蘑菇或者养蜂都是少年的手笔,莫不就是他?!唔,看年纪还有面容,很像呢。
众人不免升起咬手帕的冲动,要是碰到少年的是自己就好了。
林屿被众人用看红烧肉的眼神看了半天,也亏他绷住了,没有露出异样,然后,他慢慢回过味来,大人此举...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感觉错了,白县令似乎在借着这个机会,把他半正式的介绍了。
白县令冷哼一声,那些没长眼睛的...上次被劫道的事情,至今他还耿耿于怀,借此表达看重,也让那些人擦亮眼睛,做事前掂量清楚。
林屿哭笑不得:不至于的...当然要的!白县令斩钉截铁的说,他心里还有自己的盘算。
林屿也只能接受,也就是这么介绍一下,没什么问题吧?他却低估了那些人的敏感度,以及如今的行事,白县令升迁有望,他看中的人才,以后前途大大的,只要白县令还在任期内,林屿就是横着走都行。
消息很快小范围传播开,知情人士都晓得了,而沈东篱得到消息,更是暗暗赞叹自己的眼光独到,早早发现这块璞玉。
桂花膏,桂花香膏很快上市,把属于秋天的气息传播的到处都是,林屿正在跟王村长商量事,把桂花跟蜂蜜混合,做个桂花蜜如何?又香又甜,口味也好。
王村长想了想,我觉得...蜂蜜产量少,虽然价格卖得高,但是总体来说没那么赚,不如做成花果酒,不仅做的多还能销往各地。
妙啊!林屿不由得正视王村长,果然前面有利益吊着,脑子都转得快,已经从买原浆,进化到卖稀释液了!现代的酒厂,就经常做类似的操作,算是高端低端市场,都要一网打尽。
酒厂每年都会生产出一定的原浆酒,直接发酵不添加其余的产物,这种酒度数也最高,而勾兑酒里面添加了基酒和香精,形成了其余的风味,对于不善饮酒的人群来说,勾兑酒更容易入口,适用人群也最广。
林屿不由得耐心询问,那村长你有什么想法?我记得,隔壁的魏家集,很多人种了果树,桃李杏梨,味道都相当不错,能够混合到蜂蜜里面吗?王村长试探着说。
但他能说出这个主意,也看得出他思考过很久。
不错,可以,但是村里有人会酿酒吗?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会啊!而且酒坊也拿配方当做传家宝,不会轻易外泄的。
那也不急在这一刻,万一后面能打听出来呢?林屿安慰着,最重要的还是王村长动了脑子,一直在思考后路,没有戳一下动一下。
嗯。
王村长暗暗的把事情记在心里,打算到处寻访酿酒人。
林屿只记得酿酒需要加酒曲,还要注意细菌问题,不然容易喝出问题,其余的两眼一抹黑。
他心里挂着事情,不由自主就在纸上比划,结果旁边的沈明玉语出惊人,那个,我好像会酿果酒。
嗯?这莫不是瞌睡就来了枕头?林屿立刻振奋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沈明玉直言,以前跟她父亲到处游山玩水时,有一位老妇人做的青梅酒,格外的酸甜可口,入口生津。
出于好奇,他们买下配方,还亲自去做了一回青梅酒,步骤还记在沈明玉脑袋里。
虽然是简单的果酒,但滋味无穷。
而酿青梅酒跟酿造蜂蜜果酒应该有共通之处,可以改良。
因为这事关系到下河村的后续发展,林屿没有立刻拍板,而是是让王村长去跟村民们自行商量,再做决定。
最后的决定是,从下河村的集体资金里抽调一部分当做酬金,跟沈明玉签订契约买下果酒的配方。
沈明玉一边拿着梨子先练手,一边好奇,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决定呢?自己村子的未来,还是自己来决定更好吧?林屿道:再者,做事更需公私分明,很多作坊里凭着感情一起共事,结果权责不分明,凡事讲人情,最后闹的钱也没挣到,亲戚也闹翻了,先说断,后不乱。
他尽量避免这种错误。
好像很有道理。
沈明玉耸肩,手上的动作不满。
她正在把切碎的梨子放进干净的罐子里,然后把蜂蜜和酒曲按照比例放进去,经过十天到十五天的酿造,果酒就算初步做好,这种是传统酿造法。
这种法子比较适合做出蜂蜜梨酒,滋味清淡醇厚,度数不会太高也好喝。
除了手上这罐,林屿还分别做了果多蜜少,以及果少蜜多的不同配方,到时根据开封后的效果来确定最终配方。
第一百五十章经过十几天的酿造, 梨子蜂蜜酒就已经出窖了。
按照林屿的要求,沈明玉一共做了三个版本,传统版和果多, 果少三个版本,最后让大家来评定,哪一种最符合大家的口味。
经过发酵的酒液,淡棕色的液体, 闻着就有一股扑鼻的果香, 还有蜂蜜的甘甜。
林屿喝了一小杯,回味着嘴里的口感:这个蜂蜜酒应该用果多蜜少的版本, 梨子本来就甘甜,加多蜂蜜就腻了,现在这样刚刚好。
甜滋滋的,跟蜜水一样好喝,还不上头。
王村长也赞同这个说法,如果是带酸味的果子, 就要调整蜂蜜的配比了。
那就, 先酿几缸?趁着现在游客还在, 可以先酿一点蜂蜜果酒来,了解游客的口味。
说干就干,王村长立刻去附近村子收购了三大车的梨子, 用来用梨子蜂蜜酒, 沈明玉负责酿酒。
她大概是头一次指挥这么多人干活, 言谈客气句子温和, 员工做错事也只是言语点出来, 没有做出什么惩罚措施, 久而久之, 那些人慢慢的开始不拿沈明玉当回事,做事也懈怠。
林屿偶尔撞见一回,负责切果子的妇人没有按照流程,外出回来没有净手三遍,就直接上手拿果子,正巧被林屿看个正着。
显然沈明玉也看见了,她皱眉,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时,跟林屿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不赞同?沈明玉心知自己就是过来协调办花田宴的事情,不会在下河村久待,所以有些事得过且过,只要改正就算了,但现在...是她之前做错了吗?在目光中,沈明玉胸口一阵激荡,直接点了点那个没净手的妇人,做出处罚,妇人碰过的果子都扔掉,妇人也被撤销切果子的活计。
妇人又哭又闹,又是扮可怜又是搬救兵,还有人帮着说情,但沈明玉坚决不动摇,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
毕竟碰的是入口的东西,不保证卫生怎么能行?无奈之下,那个妇人只能收拾东西离开。
沈明玉长出一口气,隔着篱笆对林屿点头示意,本来觉得自己会后悔,没想到居然是轻松?!毕竟做蜂蜜酒的流程她早早的说过,还强调了三四遍,只当是杀鸡儆猴了!有了这么一出,再也没人敢不遵守流程了。
三大车的梨子,最后变成了十二缸的梨子蜂蜜酒,味道相当的不错。
林屿品尝过后开始遗憾,如果用玻璃瓶来装酒,那才是真正的色香味俱全呐!不过按照如今时代玻璃的贵重,说不定会变成买椟还珠的新版本?为了瓶子买酒,哈!拆了一口大缸的泥封,里面的酒液能分装成五百个小坛,上面需要贴一个酒标。
林屿命名一贯简单粗暴,蜂蜜就叫长兴蜂蜜,蜂蜜酒更不例外,因为简单又好记,还能给长兴县做宣传,从而形成一种固定的品牌效应。
他想了想,这酒也是沈明玉提供的配方,不如让她来写酒标?酒标,怎么写呢?沈明玉犹豫提笔。
就先写长兴那个字,放在左上角,下面写梨子蜂蜜酒五个字,排版越简单越耐看。
沈明玉立刻挥笔写上,字体清丽娟秀,十分好看,她端详自己的作品,似乎不是很满意,再来一个。
她换了字体,又重新写了另外的版本。
一连写了三四个,最后选出一个最满意的,作为酒标。
酒标纸贴在酒瓶上,一排排整齐的摆在凉亭的旁边,还有其余的特产,包装精美,风格统一,不论是自用还是送人都不失排面。
客人如果有意,就会自己购买。
甜滋滋的酒水,显然很对女客的胃口,她们买了几罐佐餐喝过后,眼前一亮。
这酒还有吗?您要多少?至少也要五十斤吧,我家进了冬天准备办赏雪宴,女客多,最喜欢这种口味的酒。
那些烈性的喝了太上头,现在这个口味刚刚好。
狗蛋和牛蛋就负责这个特产凉亭,两个少年嘴甜又会聊天,推销的很热情,这位女客就开口买了五十斤,剩下的客人也不甘示弱,十斤八斤的买,一口气就带走了两大缸。
这还不算,女客之间用了什么东西好使,都喜欢互相推荐,口碑很容易发酵起来。
这才过去三天呢,就只剩下四缸,其余的全都卖光了。
林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最早订了五十斤梨子蜂蜜酒的女客,是翠州城大商人的夫人,她们家一请客,客人们一尝口味相当不错,纷纷打听到底是哪儿挖掘出来的宝藏酒水。
商人夫人一说,自然有人络绎不绝上门,过来买酒水,总共也没酿造多少,一下子全都卖光了。
面对仅剩的酒液,还有蜂拥过来的客人,王村长又是高兴又是愁,库房里没货,拿什么卖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客人走吗?真的非常抱歉,没想到大家这么喜欢蜂蜜酒,所以村里没储备那么多货,大家先分了剩下的吧,然后做个登记,等到半月后,新一批的酒水酿造成功,一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林屿出来打圆场。
过来订酒水的管家们忙说:哪里用的上你们通知呢,半个月后是吧?我们自行登门,可一定要留够啊。
一定一定。
把这些热情的客人送走,林屿两手一摊,看我干什么?先去收购梨子吧!看他可不能变出酒水来。
王村长连忙依照之前的比例采购梨子,忙的脚不沾地。
梨子蜂蜜酒的定价是二十文一坛,但是一大缸能分出五百小坛,如果算上成本,利润差不多是三五倍,如果大批量生产,赚的更多。
沈明玉不由得感叹,经常听别人说,赚钱不易,怎么换个人,银子就跟长脚一样,往这边滚,赶都赶不走呢?梨子蜂蜜酒的名声在翠州城内传扬时,沈夫人一眼就瞧出上面的酒标,是自己闺女写的,实在太过熟悉。
她还说呢,最初闺女隔几天回来一次,最近人不见影子,信件倒是天天回来,闹的沈夫人好奇不已。
这,这到底是个什么操作?沈夫人推开应酬,直接跑来下河村一看,几乎快要晕过去,天呐!自己平时循规蹈矩,言行乖顺的女儿,居然穿着简单,饰品全无,身边围着一群妇人,正在指挥她们做事。
但剥开那些华丽的装饰,沈明玉的眼睛比最闪亮的宝石还要亮,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正在其中流淌,让她更加光彩夺目。
沈夫人暂时还不明白那张闪亮的东西叫做事业心,她只是心疼招手,明玉过来!沈明玉才发觉自己母亲过来,一摸头上,糟糕!她完全忘记了打扮,毕竟天天做事,谁耐放一早花一个时辰打扮?看到母亲谴责的眼神,沈明玉连忙讨饶卖乖,做乖巧女儿状。
沈夫人板着脸,一会儿又撑不住笑了,你啊你...保证没有下一次!沈明玉赌咒发誓,随后两母女私下说话,沈明玉掏出二百两的银票来,娘,这是我赚到的钱!都交给你。
哪儿来的?沈夫人心里一紧。
沈明玉便把买酒方的事情一说,她还觉得自己赚了,毕竟当时也没花多少钱。
最近过的如何?沈夫人拐弯抹角的打听。
忙碌,且充实。
沈明玉只想到这两个词语,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的,但日日都有事情做,从来不会发呆消耗时间,她从来没有如此的精神,只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改变一个村子。
沈夫人听了老半天,全是沈明玉自己怎么做事怎么解决困难,怎么高兴来着?至于别的?对不起,没有。
沈夫人一口气吐出来,她没开窍的傻闺女哟!*又卖出去好几批酒水,梨子的收获季节逐渐过去,收完最后一批梨子后,酿酒工作暂时停下等待来年。
而且天气变冷,花朵逐渐凋谢,花田进入休眠时期。
倒不是可以放松,冬天更需要肥田,把草木灰烧过之后撒进田里,来年能够长的更好。
沈明玉走的很是依依不舍,约定好来年春天继续开办花田宴,然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家。
随后的重要事情,就是结算一年的开销和收益,按照人头和劳力结算的。
林屿早就发现,村里人会算账的人少的要命,大多数村民对于超过一千的数字计算,都要扳好久手指头。
无奈之下,林屿把春霞姐的两个妹子临时借调过来,加上他们兄弟三,总算把账目理了清楚,给所有人发了钱。
林屿把分红给袁大头留下,准备下次碰见他是给他,还有自己的银子。
等点算完毕后,林屿满脸复杂,又去算了一遍账目,总觉得自己怎么能算出这么多钱来?收入的大头是香膏和绢花铺,今年光是跟新兴隆合作的订单,就赚了八千多两。
和何货郎他们的加盟店铺,虽然薄利但是多销,又是一笔银钱。
另外还有豆腐店,挂面铺,吉庆超市,种蘑菇以及下河村的分红,等等等等,加起来一共赚了一万五千两。
这么多钱!真的没算错!不过一想,摊子铺的这么大,也的确会有这么多。
林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先给娘亲寄些银钱过去,让她手头宽裕些。
不过流放地甘泉村的村长,是个很会钻营的人物,他帮着林屿收购冰粉籽,掌握发工钱的权利,自然逐渐收拢了村民的心,谁又不想过好日子呢?想要保密一个消息最好的法子,就是把大家都拉下水,甘泉村的人赚到钱后,悄悄改善生活,买肉买鱼,修缮房子,因为大家都这样,也就不会把周氏凸显出来,不再需要辛苦耕种。
另外,财聚钱庄在褚州有分庄,林屿给蔡夫人修书请她照顾,真遇到事情,周氏可以直接上去求助,也算是双重保险。
寄完银票后,又给康平康安发了零花钱,林屿把剩下的银子归拢到一处,用油皮纸包裹好锁好。
康平本来不想拿零花钱,但林屿说他们两出门在外行走,总要带点防身银子,楚楚都有二百两,其余人当然要一视同仁。
还有,柜台上定了规矩,你们两如果急需银钱,可以直接支取,遇到事情千万不要硬撑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要委屈自己。
林屿再次强调一遍。
我知道了大哥!我又不傻嘛!康平说完后,又变成神神秘秘的样子,顺便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说,大哥先猜??什么好消息,我实在猜不着。
康平兴奋极了,但是拒绝透题,林屿忙给康安使眼色,试图让他放水。
康安掩嘴一笑,脑袋不动,眼神直往后院瞄。
后院?林屿一拍脑门,西瓜藤!第一百五十一章自从上次从蓝州带回来的西瓜种子, 当时林屿种活了十六棵,全都留在后院的地里,每日都要精心照看, 就是后面忙起来,只能隔几天去看一回。
倒是康平天天都记在心里,日日都会去看。
所以西瓜藤结出了花骨朵,他是第一个发现的。
林屿去后院一瞧, 小指头大小的骨朵长在翠绿的藤上, 有点无精打采的。
西瓜生长需要温暖的温度和光照,现在只能人工给他补上, 搭一个四面保温的草棚,棚顶镂空接受光照。
再过几天,如果开花了记得叫我。
干嘛?授粉啊!现在蜜蜂都开始休息了,只能手动授粉了。
林屿注视着西瓜藤,明年能不能大规模种植,就看这次的实验了。
说到蜂蜜, 林屿也是这次跟养蜂人一起交流, 才知道每年的十月到来年三月, 蜂蜜会休眠,而休眠时还要喂蜜蜂白糖或者蜂蜜,让它们保持活性, 以待来年。
曾经他还以为给蜜蜂喂糖, 就是为了偷工减料呢, 羞愧。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诀窍。
十月里, 秋露初寒, 温度一天比一天冷, 衣裳也越穿越厚, 林家村翻新的房子,也盖好一大半,大家翘首盼望着,入冬之前能住进新房,暖暖和和的过个新年,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凡是家里还有劳力的,都跟着一起活泥还有砌砖,加快工程的进度。
今天轮到康安去店铺里值守,康平留在家里,他缠着付英想学拳法,练的兴趣盎然。
林屿搓着手在村里转圈,就像巡视自己的领地,虽然现在看起来乱糟糟的,但是难掩其中的生机。
他绕了两圈来到河边,河水还没有结冰,但下水已经冻的人打哆嗦,偏偏几个小孩子就跟不怕冷似的,还在河边用竹筐捉小鱼,一个个脚丫子冻的通红,鼻子下甩着两管鼻涕。
小孩子玩性重,一点都不知道冷,捉到一条半指长的小鱼都能高兴半天。
林屿一瞧见他们就想起自己,以前也爱跑来河边捉鱼,炸小鱼干还曾经是他的拿手好菜呢!只是后来忙起来也就没几个时候能炸小鱼干了。
林屿正陷入回忆里,面前的几个孩子渐渐离河岸边越来越远,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一滑差点扑街,幸好他的伙伴动作够快,一把把他拉了起来。
林屿快步过去检查小孩,幸好只是吃了一吓,没出大事。
不过,周围怎么没大人盯着呢?以前河边总是有大人在洗衣裳,钓鱼或者干点别的,孩子们有人看着,安全系数更高,现在附近一个大人都没有。
他问过之后才晓得,原来是家里的男人女人,甚至年纪大点的孩子都在忙着盖家里的房子,这些七八岁的孩子可不是没人管,撒着欢的玩吗?林屿让那几个小孩先回家去,看着他们欢快的身影,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这些孩子就跟留守儿童差不多。
这也是村里的常态,大人要忙于生计,没时间带孩子,通常都是养到一定岁数,大孩子拖着小孩子,混着混着长到半大,就能干活。
但是长大的孩子还会重复父辈的道路,依旧混沌度日,然后祖祖辈辈。
林屿觉得自己发现了,也有这个能力,可以改变一下这个循环。
这事最后还要落到村长身上,林屿去找他说这事时,村长惊了一回,差点把旱烟磕到大腿上。
他突然把东西收拾好,整理衣摆,突然重重的一拜,惊的林屿连忙去扶,大伯伯你这是要折我的寿啊!村长正色说:应该的,你该受一拜,我虽然是林家村的村长,但做的事根本没你这么顾大局,识大体。
以前村长还隐隐带着几丝不爽,他年纪长辈分高,却要事事听从一个小辈的指挥,虽然小辈也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可面子上总有几分拉不下来。
虽然后来,小辈也用他的真才实学,彻底折服了村长,人家不仅厉害,还大方,愿意带着大家一起挣钱。
如果以后要是林屿愿意当族长和村长,想必所有人都会支持吧?村长酸溜溜的想过,再看看自个家那几块料...唉,输的心服口服。
而此刻,村长才终于醒悟过来,自己的小算盘小九九,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他还在争取眼前微小的利益,别人早就看到十年百年后的事情,并为之付出行动来。
林屿却不知道村长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吓了一跳扶起村长,这些都是小事,不算什么的。
要拜的。
村长重新站直,心潮澎湃之后回归现实,可是要怎么做呢?怎么让孩子们上学?先生又从哪儿来?也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心里有人选了,就是场地还有束脩...村长立刻满嘴答应下来,这点我有法子,保证没有问题。
况且这也是好事,谁会脑子犯抽不答应?再随便扒拉出一座空房间,也足够使了。
听说林屿要把孩子都集中到一块儿,找人教他们识字,林家村沸腾了,那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啊!现在只要努努力就能实现,他们怎么不激动呢?村长刚把空屋子选好,剩余的家长们热情的把桌椅板凳凑了出来,还计划这一起去买纸买笔。
而一向野惯了的孩子们,一听说要乖乖在某个地方待上两个时辰,垮起个脸,十分不高兴。
在他们看来,没时间玩就是天大的事情,然后遭遇了家长的铁拳镇压,按头去学。
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出一个简单的学堂,现在就缺先生了。
而林屿正在劝秋菊和冬梅去当这个先生。
秋菊跟冬梅把双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一直言说自己不行,她们两平时不爱说话,虽然账算得好,常用字也早就认识,但就没有这个胆气,任由春霞姐怎么劝都不管用。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照着教案去教就行了。
说是学堂,其实主要是教会孩子常用字和简单的算术,免得他们上当受骗。
林屿故意露出惆怅的脸,想当初,隔壁村的爷爷就是不识字,被人骗走了一背篼的药材嘛...最后过冬都没银子,全靠大家接济,我想以后大家都认识字,至少能少点坎坷吧...这事秋菊也知道,隔壁村爷爷的哭诉还回荡在耳边,她一颗心被揉的没法,只能答应下来,只教常用字?常用字就够了。
平民百姓大多数都不识字,念个布告都需要别人好心帮忙,再高深的学问他们也用不上,常用字足矣,如果有谁会对文字产生兴趣,自己去学习,那就是意外收获了。
秋菊跟冬梅两人答应了去当学堂先生,两人轮班,第一天只教大家学写自己的名字,还有山河日月等等字,等回家后孩子就在沙地上写出自个的名字,乐的家长合不拢嘴。
但也是这个时候,秋菊才发现,孩子小名的撞名率...也忒高了点,像什么铁蛋铁牛之类的名字,喊一声能有三四个孩子答应,被逼无奈,大家喊人都需要加一个前缀,谁家的铁蛋。
秋菊不由得庆幸,至少自己的名字还没那么容易撞呢。
刚学了两天,就有个姑娘在课后悄悄的问秋菊,先生,你可以给我改一个名字吗?我不想叫大丫。
秋菊摸了摸这个大丫的脑袋,她是先生不是长辈,不能插手做这个主,当然不能答应,但是她还有别的法子,我选几个好听的字,你带回家去,让爹娘替你取一个好嘛?大丫连忙点头,只要达成目标就行。
秋菊认真在字典里翻出几个好听又大方的字眼,交给大丫带了回去,没几天,大丫就改名叫英儿,象征英姿勃发,英气勃勃。
英儿到处炫耀自己的名字,迅速的引起一波改名热潮。
名字,毕竟是要用一辈子的东西,谁都希望好听含义也好,听着顺耳。
而这时,秋菊趁机告诉他们,那些字眼都是什么含义怎么念,激发孩子识字的热情。
林屿抽空去旁听了两回课,发现秋菊和冬梅的教学,渐入佳境,也就安下心来。
既能让孩子学点东西,还能照顾他们的安全,一举两得。
好容易觉得自己闲了下来,林屿正打算好生休息一两日,突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动静,连忙去开门,嘴上还说着:马上来马上来。
刚打开门,就有一个人挂到林屿身上,吓他一跳,连忙松手,谁啊!是我啊大哥!楚楚如花的笑脸绽放在林屿面前,她脸蛋冻的有些红,眼睛却亮晶晶的,我回来啦!林屿扶着她转了两圈,高兴过后又是惊讶,等等,你不是在上女学吗?姚夫人放假了?蓝州一来一回,可需要走好几天呢。
也算是放假吧,夫人让我回来,可是有原因的!楚楚眯起眼睛,当当,你瞧后面是谁?站在屋外的除了一辆马车,还有穿着白色薄绒披风,亭亭玉立的谢怡然姑娘,她看到林屿的目光后,微微颔首,打扰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林屿彻底被楚楚的操作弄糊涂了,楚楚只好把人往书房里拉,走走走,外头冷,回房慢慢说。
第一百五十二章进了熟悉的书房, 楚楚还回忆这自己读书写字的场景,犹在昨日,可如今的她已非昨日。
她对着谢怡然伸出手, 谢怡然便把手中匣子递了过来,楚楚顺手打开:看看这个!林屿不明所以的接过来,发现是一沓文书,上面还盖着朱印, 这还不是最惊奇的, 奇在上面的内容,竟然是让新兴隆继续供应口脂, 给皇宫大内使用。
这是...林屿不可置信。
也就是说,口脂成为贡品啦!楚楚美滋滋的说,大哥肯定是激动坏了。
林屿回过神来,高兴,高兴。
他都能想象,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 会迎来多大的一笔生意啊!搭上这么一艘船, 可以说顺风顺水, 直达金库。
谢怡然点头,是啊,这是一笔大生意, 投资大回报也大, 关系到宫里我爹不放心, 这才让我过来亲自监督。
我也是监工!合作上慎重, 这也是应有之义, 林屿表示完全没毛病。
流行的风潮总是上行下效, 先从京城等地方流传出来, 蔓延到高门大户,最后走进民间,但是这中间,商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金山银山,也怪不得每个商行都铆足了劲,想要自家货品能选上呢。
最初的高兴过后,他又冷静下来,可是宫外人跟宫里娘娘用一样的东西,她们会不会不高兴?毕竟谁也不喜欢撞款,而越有钱的人家也是如此,何况是宫里呢?谢怡然暗觉他敏锐,一下子抓到重点,不错,宫里的确说过,之前上供的三个颜色为专属,供应给别的宫妃,需要换成其他的颜色。
至于对普通客人,又要再换,外包装也是。
好在当时徐夫人见机早,一早安排妥当,上供的口脂外壳上,都描金绘银,多用牡丹和凤凰等等高贵的纹样,换成市面销售的货品,只需要改变香料和外壳就行,她们也是留好退路的。
谢怡然说完,就轮到怎么变化口脂的颜色,也是最艰难的部分。
林屿扶额,他上哪儿造出那么多颜色呢?口脂多数是从鲜花汁子里来的,取其天然之色,通过汁子的浓淡来改变颜色。
如果再此之外,再调和出新的颜色,相当困难。
更别说什么化学染料,上哪儿提取都不知道。
简直给他出了难题。
以前商行里没做过类似的生意吗?谢怡然摇头,这个真没有。
就是为了这事,先生才特意让我回来的,说不定我能出点什么主意呢?楚楚一歪脑袋,三个人想,总比一个人思考容易吧?是是是,当然是啦。
林屿一直点头。
不管什么原因,楚楚能回家待一段时间,总是好事。
一到家,她就跟解开脖环的哈士奇,高兴的找不着北,带着谢怡然到处逛,河边山上什么地方好玩就去哪儿。
可惜现在天凉了,不然还有更多好玩的。
楚楚逛完之后,又有些遗憾。
你不是说想办法,怎么到处玩啊!谢怡然的心思还在口脂上,玩也玩的不高兴。
这不是没思路嘛!憋在家里也没有思路,还不如在外面想一想。
楚楚嘴里含着一片树叶,试图吹响,几次尝试后还是失败了,但她潇洒自如的姿态还是吸引了谢怡然的注意,谢怡然也学着她,开始吹树叶。
颜料啊颜料...两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林屿在家里翻看典籍,了解染料的来源,常见的染料就是动物,植物,矿物三种,要说颜色丰富,肯定是矿物最多,可颗粒太多不适合做口脂,所以还是动物和植物应用最多。
想来想去,他只能用一个最笨的办法,三原色调和。
只要有靛蓝和茜草,还有姜黄,通过调和能够造成七彩的世界。
就是,慢。
办法想出来了,林屿就拉着楚楚成日的泡在作坊里,一边做记录,一边试图染出新的颜色来。
三滴蓝色,三滴红色,变成了紫色,再加入红色,就会慢慢变成紫红色...楚楚嘴里念念有词,一边观看一边记录,眼睛都不敢错开,盯着面前的白色盘子,好神奇啊!原来那些颜色都是这么样出来的吗?对,而且配方不能记错,不然下次又忘了该怎么调和,调色是充满偶然性的。
林屿拿着竹制的小勺子,小心的滴着。
他们两全副武装,穿着宽大的罩衣,面上还蒙着纱布,做足了准备,几次的调和过,终于出现一种类似于西瓜的水红色,看着就很活泼。
配方记好没有?记好了。
林屿再小心的把水红色染料过滤三四遍,然后加入蜂蜡里,均匀混合后,成了一小团的固体膏脂。
楚楚小心脱掉手套,涂抹到手背上,嗅了嗅,味道还行,颜色也不错。
口脂要上嘴试的,涂在手背上的颜色跟嘴上不一样。
说来也奇怪,手跟脸永远都是两个色。
楚楚听话的上嘴试用,不光她试,她还把隔壁作坊的簪娘喊来,挨个让她们试用颜色,正涂着,楚楚一招手,怡然你也来试试啊!说着就把口脂往上涂。
谢怡然本来想来看看进度,正好被捉住当了小白鼠,试验新颜色,她对着镜子一照,觉得这个水红色,鲜艳好看,涂上莫名的显气色。
这就算是成功了吗?楚楚接话,这才一个颜色,最差也需要作出四种颜色。
她一挽袖子,露出熊熊燃烧的斗志来,我一定会搞出来的!谢怡然默默败退。
谢姑娘怎么不留下监工呢?怡然又不是傻的,怎么会留下偷看咱家的配方?楚楚说,当初也是说好的,我们家出配方,他们出门路,最后利润平分。
如果谢怡然真的留下看配方,那就算是打破彼此默契。
林屿叹口气,竟然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毕竟人脉关系这种东西,根本不是金银能计算的,还不知道新兴隆花费了多少心思。
*有了第一个成功的例子,后面再调和颜色,速度就快了许多,又过了十几天,从他们手底下调制出水红,橙红,以及嫣红,酒红四个。
前两个适合少女,明艳活泼,后两个稳重气场足,适合上了年纪的夫人们。
不光如此,几个颜色还可以叠涂,两两叠涂后,根据手法的不同,能够出现十几种不同的颜色。
这下总不能说颜色稀少吧?这四个颜色调制出来,就需要灌装到口脂管里,定制管子是林屿一早就下了订单的,按照工匠的手速,应该已经做出不少了。
因为送到宫里的贡品,提前说过要在年前送一百只到宫里,娘娘要留着赏人的。
计划是想的很好,变化来的更快。
结果林屿一到工匠家里,发现他们竟然只做出了三十多只管子,根本没到订单的一半。
他找的是一家子的工匠,父亲带着几个孩子家小一起做活,手艺也是有口皆碑的好,可这是却出了篓子。
当家的方工匠对着林屿一脸的愧疚难言,把银子还有已经做好的管子推出来,林屿没接,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工匠举起自己被白布包扎的手,林老板,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没法子。
之前为了赶这笔订单,我跟我大儿子一起在作坊里赶工,结果光线不够,一不小心,我跟大儿子的手都伤到了。
方工匠背后一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胳膊上还裹着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方工匠苦笑:我跟我大儿子,是做螺旋管的主力,别人只能打下手,也代替不了我们的作用,这笔订单,我们做不了了,这是退的银子。
林屿目光一扫,就看出他们退的是全部定金,竟然连已经做好的三十多个管子的银子也不要了。
别人伤到手,林屿总不能强求别人带伤也要把订单赶制吧?只能先把成品管子带走,该付的银钱付好,轻声安慰。
你受了伤,手停口停,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咱们的老交情在,养好了伤还是要来找你们的。
林屿说了一通客套话,先把成品带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方工匠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放下半颗。
他的大儿子也是愁容满面,呐呐说了一声,爹,我们...怕什么,我们受伤,做不了活都是真的,咬死了这话!方工匠低声呵斥,大儿子闭上了嘴。
林屿带着管子回家后,正要跟谢怡然说这事。
口脂能脱颖而出,管子也很关键,现在缺了工匠,又该咋整?位了保密,林屿跟方工匠也是签过保密协议的,除非他们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了,泄露客户机密是毁掉自己基石信誉的行为。
那不能找别的工匠赶制吗?谢怡然皱起眉头,要知道宫里的订单,要求年前一定送到啊,时间很紧。
也不是不能,但临时换工匠,他们又要重新学着怎么做,又要磨合,浪费时间。
如果学的慢点,可能就赶不上年前完成。
谢怡然知道,这事麻烦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身在数一数二的商行里, 使绊子做手脚,背后耍阴招等等,谢怡然也见的多了, 所以发生这样的问题,她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她直接问出口,这事林屿也考虑到了, 出了方木匠的家后, 他便去邻居家打听过,前几日大家都看的真真的, 方木匠家本来好好的做活,突然传来大叫,随后两人双手血流如注,大声呼痛,最后被抬到医馆去,很多人都看到伤口, 大夫也说至少要养上一个月才能见好。
既如此, 谢怡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谁来继续做管子的问题,管子需要手工制作,不是熟手不能胜任。
林屿已经想好, 立刻去找新的工匠, 便是重金加价, 也要先把眼前这一关给过了。
谢怡然想了想, 补充了一句, 工匠要重新请, 但是需要把人请到作坊里来, 让他们不出门,直到做完。
这样才能保证安全,想搞幺蛾子的人,也没有下手余地。
林屿深觉有理,立刻发动自己的人脉,寻找愿意过来上工的工匠。
这样的特殊要求,虽然花了重金,但一时半会还真寻不到手艺又好,还乐意待着不出门的工匠来。
正当他犯愁时,作坊的门口出现了几个中年汉子,还带着全套的工具,声称是过来找他的。
中年汉子的后方,转出一个熟悉的人来,竟然是何货郎!何货郎笑盈盈的,这些都是我的本家,收益过的去,至于待在作坊不出门,更是没有问题。
他小声保证着:保密,我懂的。
不管这些人最后能不能做出管子来,人情林屿肯定要领的,不是谁都能过来雪中送炭的。
何货郎则小声说着,要不是当初林老板给我出的主意,我还在家坐吃山空,现在我能帮上忙,怎么能不帮把手?他保证着:这些人都可靠的,当初我还在做货郎时,就跟他们一起合作过七八年,手艺还是信得过。
有何货郎做担保,林屿便让那几人都留下,试过他们的手艺后,把人留下,再次强调:这次的货要的急,而且还要你们赶工,除了正常的休息之外都要花在做事上。
先说好,这时退出不算什么,大家好聚好散。
等到做到一半才说要走,那可就要对不起了。
何货郎也在旁边强调,林老板放过你们,我也不会放过,自己先想清楚。
当然辛苦也是有回报的,酬劳直接按照三倍计算,表现良好的,就转化成长期雇佣,长时间合作。
棒子加大枣,还有何货郎的人情在,木匠们自然没有不应的,拿着林屿画好的图纸,开始研究怎么做。
做一根管子就是一两银子,三倍就是三两,这钱拿的简单,比他们拼死拼活做些小件,容易多了!头上吊着银子,木匠们也铆足了劲儿的想要钻研透这门技术,给自己博一个铁饭碗。
为了让木匠们做事更放心,林屿不仅给他们安排了住宿,连早晚三顿饭都有婶子做好了送去,保证他们一点心思都不用操,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有人很快就练成了熟手,开始做出第一根管子来,除了打磨还需要改进,别的已经很完善。
再加把劲,马上就能成功了!林屿这么鼓励着。
木匠们如同打了鸡血,又进一步缩短了练习的时间,没过几天,就由一个年轻点的工匠做出完美的旋转管子,年轻人脑子更灵活,雕刻的花纹也更加精细美丽,栩栩如生。
拿到管子的林屿喜出望外,立刻着手让人终于调制口脂。
等他走了,工匠们小声庆幸着:总算是做成了!剩下的就是一点点做了。
林老板对我们这么好,吃住比在家里还好,有荤有素的,我要是不尽心尽力,都要挨雷劈好么?工匠们嘻嘻哈哈说着闲话,休息片刻后继续开工。
实际上工匠们的好待遇,林家村里人人都知道,大家都羡慕无比,有门手艺真是饿不着啊。
不过学手艺之前也要顺便多识字,不然听都听不懂。
在阴差阳错之下,林家村人对于送孩子识字的热情更加高涨。
但这些反应林屿暂时还不晓得,管子一做好,停滞的灌装工作也能继续,很快,一只只的口脂就做好,摆在丝绸内衬的盒子里,宛如精致的艺术品,就只等着送到京城去。
也就这时,林屿跟谢怡然才算放下心,只要不出错,还是能赶得上船运的,甚至谢怡然还有后手,她们家商行有单独的小快船,速度更快,能省下三分之一的时间,保证不会影响贡品的送达时间。
这么大一笔生意,一点错都不能出的。
工匠们住在作坊的另外一边,对他们的优待很快就传的到处都是,很多人都羡慕,自然也就传进先前的方工匠耳朵里,让他们心里又酸又难受。
毕竟先前这个待遇可是他们的啊!现在翻了倍的银子却赚不到手,怎么能不可惜?看着贡品上了快船,林屿才算是舒了一口气,这下至少不用担心订单的问题,也闯过这个难关了。
谢怡然看他放松心神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这就安心了?还有一大笔的银子没赚到呢!钱嘛,什么时候是个头?有了一千想一万,有了一万想十万,总之没有满足的时候。
林屿伸了个懒腰,我就不一样了,我是咸鱼我躺平。
银子再多我也只能睡三尺床,吃一日三餐,够用就行。
谢怡然笑着,既然这样,我的主意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林屿正色道:那还是先说吧,银子都送到家门口,不要不好意思。
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简单得很。
谢怡然说道:口脂送到宫里的也就一百来只,宫里自用一些,顶多赏给亲贵一些,剩下的人只闻其名未见其身,怎么能不好奇?年节下,本来就是宴会多,交际场合多,想想别人有的,自己没有...林屿接嘴:那怎么行!就是花费重金也要给自己买到,这个面子不能丢!所以他懂了,趁着现在热度最高,能造出多少算多少,一股脑送到京城里,图的就是一个奇货可居。
人手原材料都是现成的,回去就立刻安排起来,工匠们继续忙活着。
但这批货大概是赶不上过年的热潮了,只能等到年后。
虽然林屿跟工匠们说过放慢速度,但他们个个还是铆足了劲的干活,都想挣一把钱好过年,既然劝不住,林屿也就不劝了。
负责调制颜色的配方只掌握在林屿,楚楚还有康平康安身上,就是为了保密,好在这活也不累,只要按照步骤一一照做,就能出现美丽的颜色,最近楚楚喜欢上了这个调色游戏,空闲时间就会尝试怎么调制,弄出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
这时,谢怡然突然提出,让他们两去一座茶楼的包厢里,坐等。
谢怡然不会无的放矢,林屿自然跟楚楚一起去了包厢等待。
谢怡然晚来一步,进来后先嘘了一声,然后拨动了包厢上的一个装饰品,竖起手指示意两人控制音量。
林屿不明所以去看楚楚,楚楚肯定点头,她跟谢怡然也当了这么久同窗,总归信任的。
于是包厢里保持着安静,等到谢怡然下一步的动作。
她却只是找了椅子坐下,指了指隔壁。
林屿侧耳倾听,他们的包间正好是走廊端头,右边靠墙,左边是另外一个包厢,还挨着楼梯,上楼的一定会经过这里,现在他们就能听到脚步声,推开左边的包厢,进去坐下。
里面的走动声,挪动杯盏的动静,都清晰的传了过来。
林屿心想,这是要偷听?但隔壁的人跟他,跟谢怡然又有什么关系?正这么想着,又有人进了左边包厢,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开始说话。
我已经照着你们说的做了,剩余的银子什么时候给我?哼!你还好意思要银子?我要你把订单毁掉,你做到了吗?最早发声的人争辩道:我做了啊!我割伤了自己的手,把订单推掉,还损失了一大笔钱,至于他去找别人做,我能有什么法子?别人会动脑子,你不会?你不会联合其余的工匠,让他们都推说不会做?或者学的不好,耗费时间?良久,对面才憋出一句话来,可是对方找的是隔壁县城的人,我手再长,也伸不过去啊!林屿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左边包厢是什么人,他已经猜出五分,只是没想到,对方也是个心狠的,对自己也下得了狠手,就为了顺理成章的推掉订单。
服气!隔壁包厢又继续争论了什么,最后两边人不欢而散,方工匠显然也拿对方没法子,抖出去也是一拍两散,他也落不下好。
等他们走后,谢怡然才过去挪动墙面装饰,隔绝两个包厢之间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四章楚楚沉不住气, 第一个开口:对面除了方工匠,还有谁?她气愤的很,语气上难免带了一点出来。
谢怡然沉默后回答:有五成的把握, 应该是福慧商行的人。
林屿从记忆里翻出福慧商行,恍然大悟,也是老冤家了,竟然在这里碰上, 福慧商行八成是图谋已久吧?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问着。
商行里自然有商行的规矩, 以牙还牙而已,他们既然敢伸这个手, 就别怕我们的报复。
谢怡然早就收集好了证据,已经寄到金州,估摸着现在,福慧商行的人正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至于方工匠该怎么处置,她拿捏不准,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茶楼之行。
他们啊, 事情都做下了, 难道还怕说吗?把事实抖出去,也足够他们喝一壶的,在整个行业里毁了名气, 以后生计艰难, 也是自作自受。
谢怡然点头, 这跟她的预想差不多, 算是杀鸡给猴看。
包厢里气氛沉默, 到家后, 林屿先走进作坊里监工, 楚楚拉着谢怡然的手,话说怡然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福慧商行的阴谋?谢怡然努努嘴,你不去安慰你哥哥?看他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大哥说过,遇到难事,人都要着急上火,情绪难受的时候,这时越是安慰,才越是更加难过,倒不如自己安静的待着,等自己收拾好情绪,再出来见人,也不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亲近人。
楚楚悠然叹息,我还有的学呢。
她随即又变成好奇的样子,还没说福慧商行怎么漏陷的呢!谢怡然习惯了她跳脱的思维,慢慢回答道:我们跟福慧商行可是老对手了,他们喜欢搞什么计谋,我是一清二楚,一抬手就晓得他要出什么招数...二人渐去渐远,声音也渐渐远去。
*林屿的确有些郁闷,他自认待方工匠的待遇不薄,工钱给足也不催促,如果真遇到有人威胁收买,直接告诉他不就成了!难道还会为难他们嘛?但又一转念,人心隔肚皮,他这么想,未必方工匠也这么想。
没必要为了无谓的事情,一直牵动自己的情绪。
林屿做好心理准备后,第二日就恢复了正常,依旧言笑晏晏,在作坊里巡视工作,还要压着楚楚复习功课。
姚先生出来前布置的功课,我都写完了!楚楚张牙舞爪的抗议。
但你也不能闲着不是?林屿无情镇压,使用一票否决权,否决了她外出的提议,让她好好的在书房待着。
抗议无效,楚楚只能按捺住,憋气待在书房,可没一会儿她就消气了,拿出书架上的书来,大哥这又是哪儿来的书!我竟然没见过?你没见过的书,那不是很多吗?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竟然在姚先生那里也没见过啊。
楚楚对着封面爱不释手,迫不及待想要阅读。
谢怡然站在侧面,眼神一瞟,也禁不住惊呼,真的!姚先生提过那本书,听说是绝版孤本,市面上找都找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找到,简直是意外之喜!但是楚楚已经津津有味看了起来,她也只能先等一等。
你说这本书吗?楚楚拿的是手抄本,我这里还有一本,先慢慢看吧。
林屿瞧出她们翻看的是当初白老先生送来的书籍,书籍虽然保存良好,但也难掩岁月痕迹,纸张发黄发旧,根本不适合手持阅读,于是林屿一边看一边抄写加深记忆,自己誊抄了两本用来看,原书就好好放在书箱中保存。
话又说出来,当初白老先生收了他这个弟子,说好的经常来看看,怎么好几个月没见人影,莫不是跑路了?被念叨的白老先生,相隔千里打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莫不是着了风寒?但屋里点着炭盆,门窗也关的严严实实,寒风怎么也不至于吹进来吧?白老先生还不知道有人念叨他,他对着书案后的身穿黑色大氅的男子无奈说,还是不回去?一年两年不回去还有说法,你可是足足五年没回去过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吧?黑色大氅男子两手一摊,做无辜状,我要是回去,所有人都过不好年吧,各个都恨不得我早点滚远,既然如此,还不如安心的就在玄州带着,岂不是两方都好?但你一直不回去,没有替你说话的人,谁又知道那些人打什么鬼主意?比如你那个大侄子,鬼鬼祟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在打商户家财的主意。
哼!醉翁之意。
男子一凝,心里长长的叹气,名不正言不顺,他又能怎么管呢?还不是只能装作没看到?他换了话题,听说您给我收了个小师弟,怎么不介绍来认识认识?我也好表一表师兄的情谊啊。
白老先生一咳,再说再说,以后总有见面的机会。
话又说回来,他好像是很久没去见过小徒弟,还得找个机会去碰面。
被念叨的小徒弟,同样打个喷嚏,怀疑自己衣裳是不是穿少了,但室内点着火盆,他人待在炕上,怎么也不至于冷到,那是谁在念叨他吗?不管了,林屿起身去后院围观自己的大棚西瓜,自从入了冬后,阳光少了,全靠棚子来保暖,但西瓜也很有面子,并没有马上死翘翘,小黄花凋谢后,开始慢慢的结果,一根藤上顶多保留两个瓜,不然营养不够影响生长。
林屿观察过后,两个瓜暂时没什么影响,小瓜已经长到拳头大小,如果后面停长,就要把另外一个瓜摘掉。
每天数一数瓜,就是康平的新乐趣,他甚至拿了皮尺来量瓜的大小,每天记录下来,堪比做实验的认真。
就是费钱。
康安点评道,不论是麦草棚子还是火盆,消耗都大。
火盆天天都点着不停呢。
不过也值得,西瓜本来就卖的贵,再加上冬天里的西瓜...不翻个五倍,对得起自己吗?一想到五倍价格,康安的眼光灼热,地里一个个小西瓜,就是金子啊!见状林屿轻轻敲了敲他脑门,这些瓜一部分留着自己吃,一部分留着送亲近的人,不卖的。
为什么不卖啊!能买个好价钱呢!康安捂着脑袋,满是不解。
我种这个瓜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给明年夏天的大卖打底啊!卖瓜也讲究循序渐进不是?一来就上王炸,后面的对三还怎么出?林屿循循善诱的教导着。
而且第一年的成果,当然要自己人先享受,不然忙活一通到底是为了什么?康安一想也是,是这个道理啊!他也就不抱怨了。
赶在了腊月初十前头,终于又重新作出一批口脂,被新兴隆的商行踩着点的,用快船送到京城去,估计伙计们这个年都要过不好,林屿还觉得挺抱歉的。
谢怡然笑道:除夕是大节,当然不能不顾别人团聚的心情,那些伙计都是京城本地人,刚好能赶上回家呢!林屿这才安心。
不过谢姑娘此番事了,是要先回家还是先去姚夫人那里?犹豫后他还是问道,毕竟她一走,楚楚也要跟着走吧?谢怡然摇头,先生早就说过,如果时间来不及,就让我们先各自回家,开年后再去上学。
那感情好啊!林屿脱口而出,楚楚也能多留一段时间,希希也快回家,一家子安安心心的过个年多好!看着旁人为了家人团聚高兴,谢怡然心下黯然,她是有家不敢回,只能到处躲避,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心里难受,不知不觉谢怡然就把心里的憋屈问了出来,蚂蚁怎么样才能撼动大象呢?嗯,谢姑娘是想听故事吗?林屿不解其意,但还是顺势问道:那要看你怎么样定义撼动,不同的释义对应着不同的做法。
愿闻其详。
像大象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于蚂蚁来说,别提撼动,就是想拦一拦它,都是空想。
可这并不代表大象就没有弱点啊!比如大象的鼻子如果黏上了东西,也会让大象浑身不适,想要打喷嚏驱除异物,再者,大象为什么喜欢滚一身泥?就是为了除掉身上的寄生虫,只要利用得当,大象也有怕的东西。
这是办法一。
办法二呢?谢怡然忍不住追问。
对付不了大象,还可以想办法去说服训象人啊!在他耳边大叫,大象快要挣脱绳索了!驯象人自然会去检查绳索是不是真的断了,蚂蚁不就赢得可乘之机吗?林屿解释道。
谢怡然思考着一桩桩一件件,心里渐渐顿悟,没错,她们不能正面硬抗,但是可以迂回作战啊!想到此处,她绽放出大大的笑容,谢谢你!我终于想明白了!不客气,别站在码头了,快回去喝碗姜汤驱寒吧。
林屿一边摆手一边往回走,站在码头说话,他也是脑子被冻糊涂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以前入冬后, 就要为了一整个冬天储备物资,因为冬天物产不丰,缺吃少穿, 偶尔遇到大雪封路,就只能靠着家里的存货过日子。
但现在,日子要比头几年好过多了,临时家里缺菜了缺面了, 可以直接去吉庆超市买, 日日都有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品,还有豆腐, 豆干,豆芽等等,总之不会缺了吃的。
为了感谢那些倾力加班的工匠们,林屿还特意准备了年货大礼包,并一一的送到他们手上,也让他们回去好好过年。
领着礼包, 怀揣丰厚的酬劳, 工匠们纷纷眼含热泪, 表示自己开年后,还继续来他这里干!来年的计划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在说吧!林屿把人送走后,还要忙着送年货礼包, 凡是亲近的都有, 此外就是白县令的那份儿。
今年应该就是他留在长兴县过的最后一个年, 明年开春调令下来, 他就要升迁到翠州去, 正式升官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白县令乐的成日喜笑颜开。
白大人年后肯定忙不过来, 我便提前过来拜年了。
拜年就拜年,还带什么礼物呢!白县令用一种半是抱怨半是亲昵的语气说。
礼多人不怪嘛,再说也就是拿了一些特产,略尽心意。
他准备的是梨子蜂蜜酒,蜂蜜,以及四只口脂和玉香雪绢花,并不算违背白县令平时不收重礼的原则。
白县令也知道林屿不会令他难做,便聊起家常,说完之后,白县令正色道:我离任后,便回有新的县令前来赴任,虽然我已尽力筹谋,却也不能左右继任的人选。
林屿忙道:这个我当然知晓,不论是谁都是父母官,我自该尽心尽力。
白县令这才满意的点头,他离职后,但当初留下的政绩还在原地,他自然希望继任的官员能够维持原先的政策,让政绩范围进一步扩大。
万一继任的县令是个有主意的,非要搞一朝天子一朝臣那套,他之前辛苦留下的基础就全白费了。
不过好在他是升迁不是掉任,成了对方的顶头上司,还是留下一定的压力的。
白县令把事情交代清楚后,也算是放下一半的心,剩下的就要看谁来接任了。
他们聊了一会儿天,林屿正要离开时,在小花园里听到争论声传来,是我厉害!明明是我厉害!你年纪比我大,力气也大,综合下来,我吃亏了。
弹珠棋又不考力气,考的是脑子!一高一低两个身影,争论个不停,甚至连身边来了人都没发现,兀自吵的入迷。
林屿今天本来是带着康平一起过来的,但他一向不耐烦听这些大事情,所以单独待在小花园里等,结果跟人家吵起来了?!能够出现在这座花园的,跟白县令都关系匪浅,怎么好随意闹腾呢?白县令眯了眯眼睛,低低喊了一声,子望!被叫住名字的小孩一抖,背影僵住,就跟见了猫的老鼠,缓缓的转过头来,战战兢兢的说:父亲...白县令故意板着脸,你在干什么呢?叫做子望的小男孩,努力为自己分辩,我在跟这个哥哥一起玩。
玩就好好玩,怎么还吵起来呢?这时康平主动腾身而出,我们没有吵架,是为了棋局的结果在分辩,这算是互相交流,对吧?白子望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交流。
白县令是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家这个孩子哟!脾气不好,嘴巴还笨,看看人家的孩子!真是没眼看。
但自己孩子笨归笨,总不能扔了吧?所以白县令还是那副严肃的样子,既然如此,你们就去旁边好生交流。
白子望扯了扯康平的手,一溜烟的跑到角落里,这次声音也小多了。
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输了,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啊?我还想玩这个弹珠棋。
白子望可怜巴巴。
康平心想,他自己平时也有事干,哪能天天往衙门跑,想到这儿,他大方的把棋盘拿了出来,这样,棋盘我送你了,你自己找人好好玩吧,我还要跟我哥做生意呢!白子望露出几分羡慕来,郑重收下棋盘,那我拿玉佩跟你换。
他扯下自己腰带上的佩玉。
两个小孩碰头嘀嘀咕咕,互相交换礼物,白县令突然感叹道:我家这个,一见我就犯怵,也不知道为何,竟然跟你家兄弟相处的这么好。
他们小孩子么,自然有他们的乐趣,且让他们自己玩吧。
我倒是想问问,你平时怎么教育这些孩子的?这时白县令俨然忽略了林屿的年纪,开始讨论起养崽经验,他对林家的情况很清楚。
林屿沉思,我以前也没当过大哥,要说起经验完全没有可参考的地方吧。
但是我做过孩子做过晚辈,只消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也能揣摩到一二。
希望自己得到重视,希望自己多被认真的对待,而不是任何是想都被当成小屁孩吧?林屿模糊的想着,主要是他的童年时代已经过去太久,记忆模糊。
而白县令却怔在原地,愣愣的回想这简单的两句话,他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不受重视的幺子?总被忽视的孩子?不论说什么从来没人重视,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闭嘴,把力气花在读书上,如今,他是不是又把同样的态度,重复用在自己的孩子的身上?林屿随口说完感想,没想到白县令直接站在原地,倒是惹的他尴尬起来,我也就是随后一说,大人不用放在心上。
不,说的很有道理。
白县令热切握住林屿的两手,令我茅塞顿开啊!多谢多谢!说着他直接朝着白子望那边去了,努力露出笑容来,今天是爹做的不对,你该怎么玩,就这么玩!正跟小伙伴依依惜别的白子望吓的都要掉色了,夭寿啦,他爹是不是中邪啦!*林屿跟康平出了衙门,看着康平这么依依不舍的样子,林屿调侃道:康平也交上同年纪的朋友了。
不是朋友,是小弟!康平强调着,傲娇的偏头,想当我的朋友,可是有准入门槛的,白子望就笨笨的,连弹珠棋都不会下,唉!正可怜。
林屿憋住笑,好吧,是小弟是小弟。
还不承认呢。
不过大佬跟小弟的交流很是愉快,时不时两人还会约着一起上门去玩,感情越加的浓厚,如果不是快过年了,白子望还能赖着不走呢。
现如今家里条件更好了,过年准备的菜色也越来越丰盛,再也不是从前只能瞧见一两个荤腥的样子,准备的是九荤九素,象征长长久久。
以前村里都舍不得吃肉,现在过年大家都会割上几斤做个咸肉,给年夜饭上添几个菜色,犒劳一年的辛苦。
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新的一年到来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到处走亲戚联络感情,就是正月里的主要事情。
世情如此,皇家也不例外。
在经过祭祖等等忙碌后,皇后还要撑着精神接待命妇们,互相聊聊家常,说说关系,最后赏赐点什么下去,代表皇家没有忘记她们。
这些事情自然轮不到皇后亲自操心,自有宫女准备齐全,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当初皇后一口气要了一百只口脂,就按照亲近程度一一分了下去。
等到正月十五,宫里再举办元宵宴会时,命妇们差不多人手一只口脂,在需要补妆的场合,轻轻一抬手,纤细的手指捏着描金绘银的口脂管子,十分优雅美丽。
皇后敛目一笑,上行下效,宫里流行什么东西,很快就会在宫外形成风尚,不论是妆容还是服饰,都是如此,这也是宫内妃嫔费心研究妆容的动力。
就如前朝,宫妃研究出飞霞妆,在眼睛和眉毛下扫上一片晚霞般的红色,显得人娇艳欲滴,格外美丽,一时之间人人都模仿类似的妆容,造成胭脂脱销。
皇后思路稍微发散了一点,眼睛余光瞥到自己的大宫女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满心都是不爽,被皇后盯了一眼后,大宫女很快调整好神色,恢复从往日的从容镇定。
宫宴散后,皇后正在卸妆,只留下大宫女一个人帮着卸掉钗环,室内只有二人。
今日你是怎么了?竟然喜形于色,这可不像平常的你。
大宫女撅着嘴,我可是在替娘娘抱不平。
她低声说着事。
原来宫宴上那些夫人们拿的口脂,都是一家不知名商行在售卖,因为宫里流行,竟然翻了好几倍,一只短短的口脂,售卖价格竟能达到五十两!可供中等人家用上五年。
口脂毕竟是娘娘第一个开始用的,如今外面卖到这个价格,如果传到陛下耳朵里,还当娘娘性喜奢华,穷凶极奢呢!皇后手下一顿,这的确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需要处理一下,她便吩咐着,既如此,你先派人打听打听到底是谁的商行,让他们降价就是。
皇后补充了一句,当然也不用降的太厉害,货品大老远送到京城,又是年节下,涨价都是正常的,只要不离谱就行。
还是娘娘善心。
大宫女恭维着,快手快脚的继续拆着发髻,服侍皇后安睡。
第一百五十六章皇后本来觉得这事很简单, 甚至都算不上什么值得往心上放的小事,可三日后,大宫女支支吾吾的回禀, 却让皇后起了疑心。
有事便答,你若瞒着我,我什么都不晓得,遇到事情更加慌了手脚。
皇后淡淡的回答。
大宫女扑通一声跪下, 细细把前因后果说来, 原来那家做口脂的商行千里迢迢的把货品送来,准备在京城里大卖一场, 这才刚踏上京城的码头,就被另外一家本地的商行瞧中,以一种强硬的姿态把全部的口脂都买走了,并且只给了成本价。
口脂商行本来是想拒绝这笔生意的,却在打听到本地商行的主人后,默默的退去, 连声都不敢吱。
说到这里, 皇后几乎已经明白过来, 那家商人有背景?能被选上做贡品的商家也算家大业大,怎么可能退的这么容易?大宫女附耳吐出一个名字,令皇后瞳孔一缩。
原来如此, 我知道了。
除此之外, 还有强纳玉氏商行的姑娘为侍妾的事, 已经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大宫女露出三分纠结三分犹豫, 又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皇后淡淡的回应:本宫晓得了, 不过是个侍妾, 他既然喜欢, 就由着他去。
事情你办好了吗?已经办好了。
大宫女回答,孰轻孰重她心里还有数的。
那就行了,不过些许小事。
皇后混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这件小事也风吹云散了无痕。
出了正月十五,不论是商行还是衙门都要重新开始运作,称为开印。
意满志得的大皇子,美人钱财统统入怀,正是春风得意的好时候,偏偏这时,有监察御史直言不讳的上了奏折,直指大皇子的奶兄开设的商行欺行霸市,滥用权势,欺压别的小商行,甚至还出过三条人命。
皇帝震怒,即刻命人查证,证据确凿后,判了一个绞刑。
而大皇子也因为教导不善,被命令剥去职务,在家闭门思过。
长眼睛都能看出,这个判决轻了,但是无人敢有异议。
因为皇帝总共就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大皇子暴躁二皇子性子软和,涉及到储位的事,大臣们最好闭嘴。
*时间再稍微往前调整一点,回到正月十五。
正月里正是到处走亲戚时,林屿等候已久的西瓜,也差不多到了成熟的时间。
他可要说是迫不及待的摘下果实,关起门来,跟家里人一起品尝劳动的甜美果实。
反季节的西瓜,并没有长到它应有的大小,大概比较接近橄榄球大小,而且甜度也比夏日稍逊一筹,并没有夏天那种甜滋滋的感觉。
但冬天能吃到西瓜,还要什么自行车!先吃个爽再说!最后成熟的一共有三十个瓜,林屿想了想,给沈东篱,白县令还有姚夫人分别分三个,付英也不能厚此薄彼,分到了两个。
此外就是三叔家跟春霞姐分走三个。
他们自己还剩下十三个瓜可以随便造。
楚楚一抹嘴,就是可惜谢姑娘回老家去了,不然真该请她吃的。
西瓜摘下来不能久放,谢姑娘如果有口福,你带着去上学时,还能碰上。
康平依依不舍的说道,这次一走,又要等上好久。
安心,我一定尽快把姚夫人的才学掏空,早点回家!楚楚举起拳头示意自己的决心。
所谓学无止境,她想掏空别人,还早的很呢!但小孩子愿望还是好的,林屿就不给她泄气了。
十五一过,两个妹妹暂时挥别家人,分别踏上了求学的道路。
康平和康安等妹妹一被送走,突然被一阵目光紧盯,背后一寒,这,大哥是不是又该谋划给他们布置点什么作业吧?赶紧跑路。
他两打着哈哈,一溜烟就跑了。
林屿很遗憾,怎么就不知道活到老学到老的道理了,为什么一提学习跑的就这么快!不过跑的快也没用,晚上总要回家的,到时候布置作业也是一样的。
就这样过了几天,白县令的大公子白子望亲自跑来林家村,把康平吓了一跳。
你怎么自己跑来的,家里人呢?白子望自个爬到椅子上翘着脚,就是我爹派我出门的啊!他打个寒噤,最近他爹真的变了个模样,说话轻言细语,做事和颜悦色,弄的白子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光是我来了,管家也在后面。
白子望说着往后头一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爹还写了一封信来。
林屿拆开信来,发现白县令是来问一问西瓜的事,想要过几日拿着招待客人。
上次送去的三个瓜,白县令自己只留下一个,其余的先送给了即将致仕的夏知州。
夏知州年龄大了,虽然还有学生在任上,总归还是担心人走茶凉。
没想到白县令恭敬一如往昔,还特意送上珍贵的水果,激动之下,又告诉白县令不少关窍。
有人指点跟没人指点,那是完全不同的,有了这些关窍,白县令能够接手更快更妥帖。
听到夏知州夸赞西瓜,他自然还想投桃报李,再送一些。
林屿后院还剩七八个瓜,一时自己也吃不完,便又摘了两个,用篮子装好,在上面贴了个字条,备注什么时候摘下的。
西瓜摘下后,如果不随意摇晃,放在阴凉地能够保存两个星期,但也最好贴个标签,免的误食。
白子望正在兴致勃勃的描述自己吃到西瓜的激动,去年夏天,我娘本来是想给我买西瓜的,结果我爹非说等回家再买,结果人家就全卖光了!说着白子望气鼓鼓的撅起嘴,很是不高兴。
最后现在能在冬天尝到,白子望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差不多用最快的速度啃光自己那份儿,然后又想吃,白县令当然要满足孩子的愿望,让他吃个痛快。
最后白子望心满意足的离开。
后来听到的消息就是,夏知州离任在即,特意办了一个辞别宴,也跟认识的人告别,席间,夏知州竟然能拿出市面上少见的瓜果,这还是在冬日里,惊掉一众人的眼球。
真是不可小觑,姜还是老的辣。
林屿听到这消息,差点乐坏,等到他大规模种植西瓜,不赚翻都对不起如今的造势。
正盘算着这事,另外一个吃瓜群众姗姗来迟。
要不是有信件来往,偶尔还会寄来书册,林屿差点以为这个拜下的先生是错觉,如今终于出现,竟然让他难得一惊。
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夫自然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还能天天待着不动?白老先生假咳一声,老脸饱经风霜,从来不见红。
林屿突然想起一事,对了,白大人升官了,老先...师父您不去贺一贺吗?怎么说也是长辈吧。
白老先生浑忘了自己的人设,脱口而出:贺什么?随机快速反应过来,这才升迁到知州的位置,老夫压根没放在眼里。
这也太严格了吧?林屿咂舌,要知道能做到知州的位置,怎么也算的上光宗耀祖,获得族谱从他开始写成就,结果家里的长辈都不当一回事的。
太难了!白老先生摸着胡须掩饰尴尬,当时他就是随手选了一个伪装身份...于是他强行转移话题,开始检查起功课来,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谁知道学生学到什么程度了!检查这是师长应尽的责任,才不是他掩饰尴尬呢!但林屿学的很好,凡是白老先生要求看的书籍,至少也也看过三遍以上,暂时不通的地方就记下,专门誊写到另外的本子上,总之,把一个勤学好问的学生表达的淋漓尽致。
白老先生本来还想挑刺,没挑出来不说,还耐心的解释了一回学生不懂的问题,把自己原本的目的忘到脑后。
解释过后,白老先生又是遗憾又是感慨,这么聪慧的学生倘若从幼时启蒙,现在想必也该成为一代大家了,不过现在也不晚!两人一口气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口渴了,林屿想了想就去后院摘了个瓜,切好奉上,老师运气这么好还能赶上吃瓜,当然要让他尝一尝。
白老先生对学生的神神秘秘不以为然,什么名贵的点心茶水他没品尝过?就是端上龙肝凤胆他也不会惊讶的!可是等林屿揭开盖子后,白老先生还是惊讶出声,霍的站起,西,西瓜?!这可是刚刚二月,哪来的?这可是违逆天时的东西啊!当然是地里长出来的啊!难道还能是天上掉下来的?林屿半开玩笑的说,师父您运气好,还剩三个瓜,再晚来一点就吃不着了。
毕竟瓜就结了这么几个,送的送吃的吃,没多少了。
白老先生掩饰过心里的惊涛骇浪,先去看白瓷盘里摆的,翠绿的皮嫣红的瓜肉,不由得垂涎欲滴,管它什么天时不天时的,吃了再说!咬下一口西瓜,清甜脆爽,滋味可口,甜度刚好既不会淡又不会腻,汁水丰沛,实在是解渴又过瘾,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白老先生畅快的吃了一回, 不由得拍着大腿遗憾起来,早知道有瓜吃,他该提前过来的!可惜现在就只剩下两三个瓜, 勉强过点瘾,可惜啦。
换成林屿哭笑不得的,您要是喜欢吃,剩下的都归您, 只是不要多吃, 容易肠胃不适。
再好吃也不能顶饭啊!毕竟是水果。
白老先生一抹嘴,终于想起正事来, 这瓜我早年听过,不好种,容易坏,你到底是怎么在冬天种出来的?他蠢蠢欲动,很想知道其中的奥妙。
更重要的是,白老先生心中生出妄想来, 冬天能种瓜的话, 能不能种粮食呢?如果能种, 岂不是再也没有饥荒?所以他迫切想要知道。
难倒不难,可需要细心和耐性。
林屿看师父这么有兴趣,就把人往后院引, 那里平时都是关严实的, 进出的钥匙只有两把。
布置更是精心, 保证光照和温度, 才能让瓜顺利生长, 而这些经验在没有温度计的情况下, 全靠人的体感。
如果不是之前种蘑菇有经验, 他也未必拿捏的准,光是炭火这一项,耗费甚巨。
老先生亲眼见着了西瓜棚,还有里头的花费,不由得叹气道:真是小鱼吃出了鲍鱼的价格,耗费太大了。
林屿解释着:我这不是从前没种过瓜吗?想要先种一回看看情况,如今顺利了,今年就好大批量种植。
知道里面耗费的钱财多,白老先生便歇了心思,他如果多追问两句,林屿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能给出出主意。
办法都是人想的,冬日种植技术除了用来种瓜,种蔬菜一样能用。
但此刻老先生还不晓得自己错过什么样的宝藏,把话题转到了别的方向,开始问起村子里的情况。
其实这不需要问他都能发现,附近可以说是大变样,不仅仅是林家村,连隔壁几个村子也眼巴巴的看着,等着轮到自己这边。
谁又喜欢过苦日子呢?春来要播种,而连年耕种的土地难免失去肥力,所以大多数人都会把腐烂的麦草或者树叶都堆在土里做埋肥。
林屿当然知道这个,他甚至还记得一个自制肥料的方子,先把树叶和麦草烧成草木灰,再足足浸泡六个时辰,取其中的清液用来灌溉。
除此之外,豆渣也有同样的效果。
三叔家开豆腐坊,每天制造的豆渣一桶一桶的,用都用不完,只能用来养牛,倒把牛养的又肥又壮。
听说能用来做肥料,三叔还很讲究的分了两块试验田,一块倒的是草木灰肥,一块倒的是豆渣肥,看看年底到底是哪块田的产量,更高。
看起来控制变量法,学的很到位。
所以尽管白老先生过来,他应该尽量抽时间学习,但推肥的事情也耽误不得,每天需得去看几眼。
翠州的气候更适合种麦子,多年一来大家也是以麦面作为主食,去年,林屿特意托人送来几斤水稻的种子,准备今年用来播种试试的。
白老先生就看着林屿忙前忙后,上山下田,捏土地浇肥料,不嫌脏也不嫌累,他有些好奇,现在也不缺银子,雇人种麦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自己下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林屿眯着眼睛,深沉的装个逼,然后笑道:不亲自动手,怎么能记忆深刻?再说了,土地是最干净最温和的东西,不论人类赋予它什么,它都回报以萌芽和希望。
老先生已经习惯林屿偶尔的语出惊人,他翻遍典籍没有找过,也就默默记在心里。
启明星果然是不同凡响。
林屿恍惚还记得,水稻需要提前育苗,把稻种撒在薄膜棚里,等到长出手指那么长的幼苗再移栽到水稻田里,然后再继续成长。
因为他自己也拿捏不准,所以只试验了一亩地,不过光是这样也累的他够呛,种到后面全靠毅力撑着。
他把康平跟康安也拖来当了插秧工具人,两人起初还觉得,踩在滑溜溜的淤泥里很有趣,跟玩水比别有一番味道,弯了一会儿腰后,累的是直不起来。
插秧是真的费腰啊。
呼,我,总算明白为什么,要,要爱惜粮食。
甚少干农活的两人累的瘫在田埂边,宛如两个废人。
林屿也累的不行,能保持体面全靠成吨的兄长包袱,以及他要做表率作用,等秋天,咱们就能用新米来熬粥喝,那味道一定特别好。
康平哼哼唧唧的:我宁愿喝水。
我宁愿吃面。
康安也说着。
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林屿故意拖长声音说着,但还没等说完自个先笑起来,他如果不是穿越,现在照样分不清稻苗和麦苗,这点倒是不用嘲笑别人。
白老先生在树荫下,看了半天的插秧表演,以及听了一耳朵的议论,全都是说林屿种稻子的。
麦子也一样挺好的啊。
种稻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把长到一半的苗拔起来再种啊?真是糟蹋东西啊!林屿做生意有一把手,但是种庄稼还是没有老把式厉害啊,也是,毕竟年纪小嘛。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等跌了跟头,以后就知道轻重了。
众说纷纭,总之没有看好的,这些村民也是种了几十年的庄稼,自然不会觉得一个小年轻能够超过他们。
白老先生心里也很疑惑,他没种过粮食,但农庄上明显不是这样播种的,真的没问题吗?一边是一直以来的经验和常识,一边是对启明星的盲目信任,让他难以决断,最后干脆再看看。
老把式都觉得不用等几天,那些被移过去的苗子肯定要死翘翘,结果这些苗子居然一天天的旺盛起来,抽出绿油油的叶片,还在节节拔高。
对于这片田林屿也非常上心,日日都要看一遍,另外两人也是,出村进村都要去瞧几眼才安心。
惹的林屿笑话他们,你们这样,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来。
什么故事?康安把耳朵竖起来。
以前有个富商,临终前不放心他好吃懒做的儿子继承家业,以儿子的脾性,早晚会把家产败光。
于是富商给儿子出了一个题目,做到了才能继承全部的家产,就是让他自己出门,靠自己的双手赚到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不多不少,如果去抗一个月大包,还是能赚到的。
康安快速的想出好几个赚钱的法子。
但是富商的妻子心疼儿子啊,自家儿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个月非累坏了不可。
于是悄悄的塞私房钱给儿子,让他在外面玩一个月在回来。
儿子果然在外头吃喝玩乐过了一个月,最后拿着剩下的一两银子回家来。
富商接过儿子赚来的银子,劈手扔到了炭盆里。
呀!富商疯了?!康平已经忘了自己在听故事,沉浸其中,也跟着激动。
林屿不答,继续说着故事:富商扔了银子,看儿子无动于衷,怒气勃发,再次命令儿子出去赚一两银子。
面对生气的父亲,儿子只好重新出门,也不敢要母亲的资助,老老实实的用各种方法赚钱,这次花掉了两个月,才终于赚到一两银。
听到这里,康平放下肩膀来,这下总该过关了吧?却不料大哥继续说着:富商接过银子后,又是一抬手扔进了炭盆里。
儿子委屈极了,他为了赚钱吃了不少苦头,现在胳膊,肩膀还酸疼不已,他顾不上炭盆火热,手燎起泡,把银子抢了出去。
唉!这都什么爹啊!故意折腾儿子玩吗?康安没忍住说。
这爹是不是病糊涂了?还是被人换了?康平的脑洞大开,已经想到别的地方去。
这时,林屿才终于公布最后的答案,不,都不是。
富商看到儿子这么委屈,忍着烫也要抢回银子,总算说道,不是自己赚的钱不心疼,这下总知道赚钱不易吧?就是自己种下的稻苗,才会格外放在心上。
康平总算回过味来,大哥这是拐着弯的笑话他们两呢!脚一跺腿一伸,立刻表演一个现场追击,撵的林屿到处跑。
林屿把人逗炸毛了,嘻嘻哈哈的赶紧跑路,他腿长跑的快,康平根本追不上,但是康平有帮手啊!眼珠一转就拉着康安一起加入战局,两头围堵,很快把犯人捉拿归案。
听个全程的白老先生,倒是意外的郁郁了,故事简单涵义却深,富商,继承,遗产,不争气的儿子,唉!可是谁有那个胆子,让儿子亲自去挣那一两银子呢?愁啊愁。
林屿是想到什么聊什么,聊到什么教什么,他自己已经经过系统的学习,倒是不担心会学歪,不过他很忧愁,弟弟的学习基础会不会不牢呢?好在白老先生能够弥补上这个缺板,查漏补缺。
林屿也没指望过,两人能考个状元回来,当然也没状元可考。
而是读书明理,培养性情,作为一切的基础,以后再有感兴趣的事情,再去学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富商的小故事是从杂志上看来的,但具体哪本杂志早忘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白老先生一整个神出鬼没, 在林家村待了一段时间,给林屿布置了一些作业,又再次匆匆离去。
临走前, 白老先生还说:过段时间我让你师兄给你写信,你两交流交流。
我还有师兄呐?林屿有些好奇。
这不废话吗?老夫一生著作无数,无数人推崇想要拜入我门下,但是老夫都看不上...白老先生抚摸着自己的胡须, 得意洋洋。
不对, 话题又被你扯歪了,到时候你记得回信就行。
林屿心说这不是您先扯歪话题的吗?但是不跟长者争辩, 他默默的点头,我知道了。
白老先生这就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一车土特产,各式各样的都有。
他刚走没多久,新的长兴县县令就前来赴任了。
白前县令把所有事情交接清楚,拍拍屁股顺利升迁。
新县令虽然不是白县令自己派系的人, 但关系也还算友好, 想必也不会捣什么乱。
新县令姓章, 他初初接受长兴县的事务后,很是手忙脚乱,花了半月才让政务走上正轨, 之后便特意来了一次林家村和下河村, 察看两边的蜂蜜和蘑菇事业。
林屿全程热情接待, 并不藏私或者隐瞒, 令章县令十分满意。
得到大力支持后, 下河村的蜂蜜和酿酒事业持续进行中, 村民们欢呼过后, 开始热火朝天的开荒,面积比去年扩大了三分之一,规模更加壮观,想必又是一个丰收年。
章县令带着计划书,在摇晃的马车上回忆治下几个村子的赋税缴纳,如果丰年还好,碰上收成不好,赋税就拖拖拉拉,好几月都收不齐,一定要赋税官三催四请,最后才能勉强收起。
当然,章县令也了解其中的难处,只是他也为难,没有赋税他又能养一班差役,维持整个县城治安呢?好在情况在好转,去年林家村跟下河村缴税格外的积极,足额足量,比其他村里好了许多,另外更别提商税的上涨了,起码比往年多了三成。
想到这里,章县令觉得未来一片坦途,更重要的是,他本来担心前任长官留下的旧班子,狐假虎威,不服管,那样他做事束手束脚的,难以施展,毕竟白知州好赖也是他的长官,总要顾忌几分。
通过短暂的接触,章县令发觉对方很有主意很有想法,却不是听不进话的类型,以后还有好好合作的机会呢!章县令新官上任,当然想要先把火烧起来,但想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做点什么事情,既能施恩又能展现自身能力。
他的幕僚出个主意,修路如何?咦?你怎么想到这点的?大人,现在的长兴县常常都有牛车进出,您或许没注意到,一到清晨傍晚,城门口的主路堵的是水泄不通,能比平时多花半个时辰。
幕僚吐糟着,所以拓宽道路,势在必行。
章县令还没发现这个,他决定听从幕僚的话,找城门卫的人问一问,得到的效果自然属实,于是打算出钱去好好休整道理。
如此同时...修路,修一条从县城到林家村的路?林屿听到这个消息都震惊了,天嘞,章县令是突然开窍了吗?他早就想要吐槽村前的土路,天热灰尘到处飞,下雨就满地泥泞,留下一层层的车轮印子,实在称不上好用。
加上还有运货的车辆从此经过,路况堪称稀碎。
要不是自己出钱修路太过出风头且出格,林屿早就想法子去修这个路,毕竟那句话简直刻进了每个种花人的DNA里。
要想富,先修路。
但是就修我们村子?这是不是有点枪打出头鸟?林屿纳闷,别的村子不闹吗?他们闹?凭什么啊?村长也纳闷的很,要知道去年就我们村缴田税最快最齐,别的村还是一贯的拉胯,光是这一条就足够塞住他们的嘴。
想闹也要资格的。
林屿一琢磨也是,就就跟大家庭里,家长奖励成绩最好的那个孩子一样,别的孩子想闹都闹不起来。
但是怎么修?什么时候开修?大伯伯知道县令怎么安排的吗?春耕完成后就开工,还有,林家村的每一户都要抽调一个男丁去服役,有工钱的。
因为跟往常的徭役不同,大家都很有积极性。
林屿算了算从县城到林家村的距离,如果从官道开始接过来,差不多在入夏之前能够修好。
以后下暴雨再也不用在湿滑的土路上赶路啦!真是个好消息。
因为这个好消息,村里十分轰动,种田都格外卖力,打算早点干完早点开始修路。
下河村则是带着一点酸酸的心态,安慰自个说,没关系,林家村隔着他们这么近,他们也早晚能够受益的。
但总共还是不爽,憋着一股气开始耕种,就跟比赛似的,看看到底是哪边先春耕完毕。
咱们已经输了一筹,这次修路一定要抢在前头,给林家村的卖个人情!王村长私下悄悄说着,充满了较劲和争强好胜的意图。
如果他们表现的宽容大度,也好引的林屿继续带着他们发财。
春耕的事情自然不用林屿操心的,但他有另外的事情要忙。
从前他在河湾边上买了二十亩的荒地,一半用来种芦荟,一边用来种了紫茉莉,因为制作脂粉需要的紫茉莉消耗甚巨。
芦荟当然是不能动的,甚至还要继续扩大规模,来保证面霜的产量,但是紫茉莉可以委托陈叔去种。
因为他想找一块安全的,属于自己的地来种西瓜,也就只能种在河湾边了。
河湾边的荒地以沙土居多,吸水性差,种粮食粮食会长的歪歪扭扭,但用来种西瓜,沙土的透气性和土壤稀松反而成了优势,加强了西瓜汲取养分的能力。
而且西瓜又喜水,在河湾边灌溉更容易方便。
这可真真是被错放的宝藏地。
林屿雇人把荒地全部翻了一遍,还挖出了排水沟,全部调整好后,这才把已经育好苗的瓜,种了下去。
满满十亩地的瓜苗,就是满满的希望,如果真能长出大量的西瓜来,吃一块,扔一块。
康平垂涎欲滴的想着。
而康安反而有点忧心忡忡,大哥,一口气种十亩地,会不会太多了,万一种不出来呢?他始终还记得,去年那个种瓜人也半是得意半是炫耀的说过,他种过很多亩瓜的,可是后面能安全长到成熟的,十不存一。
那是因为土地的原因,西瓜既需要大量的水,又不能长期泡在水里,瓜是长在地上的,跟湿润的土壤接触,很容易就会长出小虫子或者腐烂,那可不要坏事嘛?这个问题林屿还记得农业节目讲过,因为跟一般植物的习性相反,所以他牢牢记在心里。
康安若有所悟的点头,好像很有道理?可种这么多瓜还是超出他理解。
嗨!实在倒霉顶多就是全部没养活呗!这点银子难道我亏不起吗?十亩地能种多少麦子?也就是几十两的事情。
这时康平悠悠拆台,买西瓜种子花了二百两...林屿一噎,不带这么拆台的!康平笑嘻嘻的,这都是要计入成本里的!但是成果了,可就不止二百两,二千,二万都有可能,你们难道不想赌一把?这种成功之后赚个十倍百倍的生意,当然想做!康安立刻觉得这笔生意划算。
春耕完成后,修路正式提上日程,虽然说一户人家只让出一个男丁,但空闲的村民却没有闲着,妇人帮着做饭,老人帮着抬石头石板,尽到自己的每一分力量,加上还有下河村的帮忙,让修路的进程比平常快了不少。
顺便震惊了一回章县令,他见过和睦相处的村里,也见过农忙时为了抢水打的头破血流,可见过那么多的村子,也是头一回见到为了给对方帮忙,差点吵起来的村子。
这车石头我来搬,我力气大!不不不,还是我来!我力气也大,你快去休息。
两边人真情实感,互不相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在干嘛呢!林家村村长也十分困扰,这是在干嘛啊!哪有抢着干活的!无奈下他只能让林屿做个中间人传话,打听下河村到底要干嘛。
林屿找王村长问过,透过他扭扭捏捏的词语,勉强理解了王村长的意思,就是想报答这边。
这事好办,早晚会轮到下河村修路的,到时候咱们再帮回去不就行了?礼尚往来嘛!这个词语我晓得,是互相送礼的意思,前儿学堂里刚刚教过。
村长深沉的强调,这次就先让他们出个头吧。
在这种奇怪的,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修路的进展很快。
过来进货的何货郎都啧啧称奇,以后这里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没错,路修好了,怎么样都方便。
林屿心想,如果路好走,运货车就能换成大的,一次能承载更多的货物。
何货郎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今年你们还酿酒吗?我听说去年梨子蜂蜜酒,卖的极好,最后抢都抢不到呢。
哪有那么热门!不过本来就酿的少,所以来几个客商,很快就卖光了。
林屿笑道:你要是有兴趣,等第一批酒出来了通知你。
这还差不多,我怎么说也是指定独家经销商嘛!何货郎煞有介事的点头。
第一百五十九章幼苗萌发, 万物生长。
雨水丰沛,地里的庄稼喝饱了水,就一个劲儿的往上窜, 所以田地一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景象。
在运送石头的村民一边看着农田,一边看着逐渐成型的路面,心里畅快难言。
新修好的道路, 足够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行驶, 路面经过加固,不仅不会颠簸, 还能快速排出雨水,这样的路面还能提高行驶速度,用途十分的广。
为了缩短工期,林屿曾经提议过,让施工队两头并行,一边从县城里往外修, 一边从林家村往县城修, 这样速度可以提高两倍。
另外, 路途的终点并不是林家村,而是位于几个村子的中间距离点,这样以后其余的村子想要修路, 就可以续上, 更省事。
章县令不防他提出这样的建议, 吃了一惊后答应下来, 心头却冒出几分佩服来。
不是每个人在占据利益后, 还能分给别人的。
章县令脑补了种种, 自己先把自己感动了。
其实林屿完全没想那么多, 纯粹是觉得这么做更能节省工程上的花销而已。
现如今,男丁去修路,妇女留在家中种蘑菇,开荒种花,孩子去学堂里认字,一派井然有序,安居乐业的场面。
现在也暂时不算忙,不论是蘑菇还是蜂蜜都在生长中,林屿突然发现,这段时间他还挺闲的。
人一闲就想给自己找事情做,但晃悠了几圈,林屿发现,自己的合作者太能干了!先说绢花这边,胡婆婆一把抓,不论是研发新品,投入生长,或者是具体的产量统统都搞的定,然后是蘑菇产业,村长大伯伯管的也妥妥当当。
至于别的,也不需要他操心。
他捋了一遍,发现还真的没有他需要操心的点,不由得叹了口气。
随即想起前世的日子,恨不得天天放假,现在居然会因为闲下来主动找事做,太可怕了!环境的印象也太大了。
不过说曹操曹操到,正觉得没事可干,徐夫人就到了,这次也是来下新订单的,并且把前两次订单的尾款付清。
徐夫人春风满面,身上的气势柔和晴朗,林屿有些好奇,于是干脆问了出来: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吗?徐夫人坦然承认,对啊,解决一个大问题。
恭喜恭喜。
林屿连声道,对方没有深聊的意思,他也就此打住。
徐夫人干脆说道:是商行的事情,打败了一个竞争对手,估计短时间都不会过来找我们麻烦。
那可真是好事啊!虽然跟新兴隆不是同一根绳子的蚂蚱,但新兴隆变的好,他也能受益。
徐夫人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询问口脂的产量,因为有了成熟的配方,只要口脂管子跟得上,其实产量能涨一大截的。
现在口脂正在京城一只难求,但为了控制价格,徐夫人并不打算大肆发售,物以稀为贵,如果大批量泛滥,也就卖不上价了。
如果想要赚钱,自然还有别的法子。
有没有想过,在州城去开个分店?嗯?林屿沉思后,意外的发现这个建议不错。
以前他没想过去州城开分店,原因就是翠州总归是州城,商铺租金直接翻了几倍,定价不高的商品根本没有利润。
其次,他初来乍到又没有拜过山头,同行的反应不难想象,不知多少明招暗招等着他。
所以,明明翠州可能会有更好的客户和销量,他也没有考虑过。
大饼再好吃,也要喂得到嘴里才行。
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不开分店还等什么时候呢?但是,他手头没有合适的掌柜人选啊!林屿又是一迟疑,翠州来回一次不容易,如果不是靠得住的人选,并不敢放手让他去管。
徐夫人就看着林屿脸色不断的变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发愁。
她并不打断,耐心等着,终于等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先考虑考虑。
其实也就约等于答应了。
徐夫人心里一松,能够处理还之前的大问题,她通过大小姐的描述,也猜到是林屿指了明路,不能在明面上报答,就需要在暗处悄然回报了。
带对方再开辟一门生意,是个刚好的主意。
毕竟高端口脂和高端绢花,其实它们的目标客户本来就是小富阶层,以及大商户们,他们喜欢追寻潮流,标榜自己从不落伍,对价格反而没那么看重。
你如果打算去翠州开分店,我们商行倒是刚好有合适的商铺,因为面积不大不小,跟不上发展的规划,现在已经用不上了,位置嘛倒还可以,价格都好商量。
徐夫人面不改色的扯着谎,虚构出这么一个商铺来。
如果真需要,她也可以马上找到这么一个地方来。
她的话语真让林屿心动了,去看看又不会亏本,自然想去打听。
让工匠们先照常去制造口脂管,林屿带着小秘书康安一起上翠州打听商铺的事情。
果然有那么一块商铺,位置在商业街的尾端,快要靠近居民区,但也显得清静优雅,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尤其是商铺背后的院子里,伸出半颗桂花树来,如果等到深秋,想必是一片馥郁清香的景象吧?商铺面积的确不大不小,除开柜台外,还能隔出一块地方,架起屏风来阻隔视线,让客户能够试用商品。
林屿一看就十分满意,脑子里甚至能构造出怎么改造怎么装修,来满足客户的需求,可以说再完美不过。
他也干脆,看中就不扭捏,直接问徐夫人商铺的租金,徐夫人报了一个市面价格的七成,刚好卡在他的心理底线上。
要是徐夫人搞什么租金全免,他拒绝都来不及,绝对是不肯接受的。
占一点小便宜,全当是你来我往,但如果占的太多,就超过了商业伙伴之间的界限,模糊了底线,一次两次还好,以后又该如何相处呢?倒不如一开始就把道画下来,做好准备。
不过徐夫人也通晓这个道理,并没有过分相让。
因为没见着地契,他们说好了三日后再来签契约。
回去的路上,他就开始商讨合适的掌柜人选。
店员都可以从附近招聘,只要通过了培训,一切都好办,可是掌柜的作为日常管理着,一定得是机灵善辩,独当一面的,这样的人选可不好找啊!林屿提了好几个人,都被康安否决了,最后两人最好面面相觑,对天长叹。
实在不行,就把总店的蓉蓉先派遣过去,她也是老经验的店长,至少应对一些小麻烦没问题,顶多就是一边招人一边培训,说不定撞大运就碰到一个合适的人呢?康安就去总店宣布消息,总店最近可能会调用一些人员去翠州分店做骨干,如果乐意的话就自己来报名。
蓉蓉作为店长,也是从开业之初就跟随的老员工,按理说她也是最有资格的人,听到这消息却是一僵,私下说:我可能去不了,翠州...太远了。
蓉蓉姐是遇到什么困难吗?康安迟疑。
倒不是什么困难,而是我快要成亲了,夫婿也是本地人,不可能让我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工,偶尔几天没关系,时间长了不行。
蓉蓉也知道自己错过好机会,但是没法子啊!我知道了。
康安说不出什么感受,贺了一声恭喜,就让容容先回去做事。
如果换成男人,有升职加薪的机会,想必全家人都会支持,可是换成蓉蓉,只会被劝说以家庭为重。
康安努力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胡思乱想甩出去,唉!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考虑选谁做店长吧。
店铺的地址选好后,先忙装修,这事他们已经驾轻就熟,原样照搬总店就行,还能显得风格统一,毫无二致。
这次的分店,林屿打定主意要走轻奢路线,彻底跟原来的目标顾客区分开来。
重新换了包装,精工细作,只售卖玉香雪的绢花,以及紫茉莉香粉,还有口脂这三样。
改造后的产品,审美跟贴合这时代人喜欢富丽堂皇的风格,显的格外璀璨和辉煌。
因为有人帮手,一切预先储备事项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商铺外面放了一些简易屏风,上面写着店铺的名字以及售卖产品,也算是提前预热吸引客户。
正巧,最近白夫人正在逛街。
如果要说搬到州城后有什么不习惯,就是少了方便的超市可以逛,去一个地方差不多能一次买齐产品,尤其是各种脂粉,她早就用习惯了香膏铺的各种产品,不想换。
夫人团们偶尔会聊到脂粉和衣裳,互相分享什么东西好用,这时候,白夫人总难免升起优越感。
看着有钱,其实没用过什么好东西呢。
自然有人问到白夫人,她平时用什么东西,白夫人把膏脂拿出来给她们看,还大派安利,结果居然没人认识这个牌子!听都没听过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用倒是好用,可惜没名气。
安利失败的白夫人只能收起膏脂,心想哼不识货!所以意外看到香膏铺子居然开到州城来,白夫人升起明珠现世的激动来,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啦!第一百六十章白夫人莫名激动, 上前去看了看,唔,装修风格相似, 用的颜色差不多,但是更加典雅清新,也更符合文人雅士的审美爱好,显得低调不失格局。
她上前一问, 果然是林氏香膏铺子开到这里, 让白夫人很是高兴,回家时就忍不住透露出这个消息来。
白子望听说后第一个跳起来, 那康平哥也要搬过来吗?白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委婉的说:大概不会。
毕竟长兴县的产业还在那里,怎么脱的了身?顶多就是经常来往吧。
还在期盼小伙伴过来一起玩的白子望,嘴巴撅的能挂油瓶,他刚来州城,跟别的小孩要么搭不上话, 要么觉得他们无趣, 只能闷在家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白知州抬起脑袋来, 既然如此,到时候你记得开业时去逛一圈。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但是白夫人想到可跟白知州不同,用惯了好东西谁还能退回去用次一等的?快点开业吧, 她已经等不及了。
不过白夫人再怎么期待, 开业也快不起来。
先是要招聘店员, 然后做最基础的培训, 让她们熟悉店内的流程。
林屿不由得感叹, 州城不愧是州城, 连薪资水平都不一样。
比方说, 在县城里店员基本工资是五钱,根据各自的销售业绩不同能有一两半到三两之间,多劳多得。
可换到州城里,光是基本工资就会水涨船高到一两。
不过价码高也有价码高的好处,招聘来的店员大多数认识常用字,会算数,省了不少引导的功夫,培训速度也快了不少。
就是掌柜人选还在犯愁。
徐夫人却在这时提议了一个人选,我倒是有个认识的人,可以暂时当一当掌柜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林屿精神一振,不管是什么人,先听完也不亏。
徐夫人这便娓娓道来,原来这人以前在新兴隆特做过掌柜,干的还不错,只是后来因为自己的原因,不得不退出商场。
自己的原因?林屿一怔,这算什么原因,说的不清不楚的。
徐夫人本来就是想要替好友争取机会,自然委婉的把原因说出来,她的朋友不论能力还是别的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出在容貌上。
当初她还在工作时,不幸遇到一次火灾,给自己的脖子以及右手留下了伤疤,用脂粉盖不住,那人自己也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所以才会减少抛头露面的机会,渐渐退出。
大概是自己也不想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徐夫人用从来没有见过的低姿态说着,除了这点,她真的没有任何问题,能力非常出众,如果一直留在新兴隆的话,位置肯定比我还高...只是人傲气,不想面对熟人怜悯的眼神,所以才连留下做个幕后掌柜也不肯,如果可以,徐夫人是非常想要拉朋友一把的。
看林屿无动于衷,还想再说两句好话,林屿摆手:我不是不答应,而是在想别的,抱歉。
林屿其实也心动了,要说徐夫人做生意的能力,他自然看在眼里的,要不是自己这艘小船撬不动大佬,他早就想下手了挖墙脚。
徐夫人推荐的人选,他当然信得过。
只是他刚才在想,怎么遮盖瑕疵,所以尽管有些失礼,他还是坚持问到,她的伤,大概多严重?徐夫人简单的描述后,他心里有底,大概类似于被热水烫过,很明显的伤痕。
你让我先考虑考虑,想想再说。
徐夫人难免失望,却也觉得正常,任何人碰到类似的情况,都会犹豫一下,只要没有立刻拒绝,还是有指望的。
林屿之前脑子里转动的主意是,能不能把粉底液做出来呢?如果单纯的脂粉盖不住的话,粉底液的遮盖里明显会更强。
现在用的脂粉多数是散粉,在脸上薄薄的铺一层,均匀肤色是有的,但调整肤色,从黑变白就别想了,全靠各自的天然五官硬抗。
他开始绞尽脑汁的回忆以前教过的甘油提炼法,化学实验室教过的,将脂粉跟甘油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合,就能做出甘油。
但是因为没有防腐剂,一次性不能混合太多。
他满脑子都是甘油的提炼法,差点被路上的石头拌一跤。
不过回村后,他便一头扎进作坊里,沉迷起甘油提炼来,事情都交给了两个弟弟来做。
作坊里有一间专属于他的实验室,里面摆着各种原材料方便试验。
一连消耗了好几天,连吃住都靠他们送进去,康平都打定主意要进去抢人了,林屿终于挂着黑眼圈,脚下发飘的出来了。
人,人呢?康平忙过去扶人,埋怨这:我们也不缺银子啊,大哥干嘛这么拼?看看这眼睛,都起红血丝了,一见到强光,酸涩的眼睛就分泌泪水来缓和。
林屿干笑着揉眼,他能说他越试验越兴奋吗?一时就忘记了时间和食宿,好在东西是做出来了。
一个小巧的白瓷瓶里,装着半流动的肤色液体,康平好奇的拿着瓷瓶,这是什么?也是脂粉的一种,但是遮盖力更强。
林屿让康平先把胳膊伸出来,他小时候曾经不小心被柴火烫过,留下一个二指大的疤痕。
康平看着肤色液体在上面一涂抹,很神奇的融合进了周围的皮肤,看不出其中的差别,而原先的疤痕就这么消失不见了!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只有凑到特别近,才能隐隐的看到一点疤痕凸起的模样。
这是什么好东西?他兴趣大起。
这边林屿正在给康安手背上的疤痕上色,这叫粉底液啊,专门用来遮盖瑕疵的。
唔,不过好像目前更像用来盖疤痕的?不过没关系,只要稍微改进配方,颜色再调浅一点,正脸使用也毫无违和感。
康平觉得遮盖毫无破绽,但林屿觉得还不够,跟肤色融合的不均匀,隔远点看就能发现那一块特别白,其次就是不知道粉底的持久度怎么样。
他让两人不要洗掉那块粉,看看能保留多久。
事实证明,大约在三个时辰后,就蹭的没法看,掉光光了。
不过没关系,三个时辰已经够长,补一次就行。
他一股做气挑了三个深浅不一的颜色,这样如果不贴合自己的肤色,混一混也能用。
得到了粉底液,林屿迫不及待的跑去找了徐夫人。
过了这么几天一直没得到答复,徐夫人心头泄气,觉得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毕竟都是合作伙伴,总不能大喇喇的直接拒绝吧!结果她看到什么?这是什么东西?林屿给她现场演示了一回遮疤痕的效果,惊的徐夫人合不拢下巴,这到底是什么神物!!就算是美人,脸上身上也会难免带一些瑕疵,因为人活在世间,而不是虚幻空间,如果能够把不想要的瑕疵盖掉,那不是很好吗!这一刻徐夫人混忘了好友的前途,满脑子都是金钱的光芒,她一激动就想拍案而起,这粉底如果推广到市场上,绝对会大卖的!大不大卖的,林屿觉得为时尚早,他着急拿出来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套回来一个金牌掌柜,所以他摇头,先不急,粉底才刚做好,最好是找一些人来试用,并且要坚持一段时间。
这是最基础的实践阶段,一是为了客户的安全,二是为了商品的稳定性。
徐夫人被说服了,她同意暂时找人试用的意见,但关系到她的好友...她红着脸说:能不能先把这几瓶给我,我带给她。
本来就是为了她做的,尽管试。
林屿看着徐夫人郑重虔诚的样子,这可是第一手的试用资料啊!徐夫人接过瓷瓶和手工做的粉扑,无比虔诚的带走了粉底。
林屿伸了个懒腰,回去把配方整理好,下次改进色号!既然粉底已经做出来,自然要尽善尽美。
而另外一边,徐夫人搭乘最快的船,以最快的速度把希望带给自己的好友,引来另外一人无尽的感激。
未等几日,林屿就见过了徐夫人推崇备至的好友,一位三十来岁,周身气质温柔如水的女子,令人一见面就倍感亲切,她姓姜,平时被叫做姜夫人。
林屿先在心里点点头,这样的气质很适合做掌柜,因为给客人观感很好,自带好感+10的buff。
再一考验她的掌柜经验,不得不让人一拍大腿,感叹一声捡到宝了!别说去管理一间小小的脂粉铺子,就是大商行也不再话下。
林屿甚至有点后悔,要不然干脆把人拉回自己的老窝,当个掌柜更好,他就省事又放心了!不过姜夫人跟他也是头一回合作,彼此还不清楚脾性,倒不如先拿脂粉铺子练手再说。
徐夫人看着他们详谈甚欢,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自己好友是什么个性她清楚,不愿意接受救济,喜欢自食其力,跟头倔驴似的,现在总算能走出家门,还寻到一份合适的工作,算是两全其美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林屿发现这个员工招聘的相当值得, 甚至让他有点后悔没有早些跟徐夫人说起这事,这样也能提前收获一个能干的掌柜。
姜夫人自身管理商行的经验丰富,兼具了长袖善舞的性格, 很快就把店铺的装修以及前期的预热做的十分到位,让人晓得有一家脂粉店即将开业。
她也告诉过林屿,比起让居民知道店铺的开张,不如先给同行递拜帖, 互相探个底。
办成功一件事不容易, 但如果想要捣乱,只需要付出百分之一的努力就行了。
姜夫人这么解释着, 林屿也听进耳朵里,接了几个同行的拜帖,上门去拜访过,果然,此后门前少了那些窥探的视线。
不过偶尔也有意外之喜。
他们雇佣了一家镖局,定期把货品运送过去, 本来两边正在商量运费价格, 讨价还价互不相让,突然那家镖局就主动上门来,把价格压低了三成,还把服务等级往上提。
林屿:?这又是什么神奇操作。
姜夫人受命去打听幕后有没有什么消息, 结果一脸复杂的回来了。
老板, 你认识现在的知州大人吗?她小心翼翼的提问, 措辞委婉, 似乎担心哪里戳破了林屿的玻璃心。
林屿托下巴:这, 也不能说是认识吧?这种形容词似乎太浅薄?他跟白知州的关系更像合作?姜夫人才刚刚松一口气, 就听到林屿继续说:我跟白大人关系很不错, 怎么,跟他又有什么关系?需要他出手吗?姜夫人一口气差点憋着,这说话也太大喘气了!她听完林屿描述后,不得不再次刷新认知。
白大人在一个宴会上,不经意的提过你一次。
姜夫人简洁的说,有他出来撑腰站台,别的商行都不敢随意招惹你的。
毕竟大家都不脑残嘛,赚钱又不是结仇。
林屿秒懂,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镖局会主动降价的原因。
有便宜不占就是傻蛋,他当然不傻,趁着这个机会,把商业成本往下压了三成,把利润兜进自己怀里。
当然,那些剩余的人也有银钱赚,因为之前他们看着林屿初来乍到故意报高价格,现在顶多算是两清,而手续之类办起来更快。
挑了一个良辰吉时,脂粉铺子就正式开张,虽然有很多可以大张旗鼓宣传的法子,但因为跟店铺的路线不符合,所以他都没选。
别的铺子是走量,客流量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容易引起别人的兴趣。
而这次,只需要低调典雅就行。
林屿只给白夫人发了请帖,也请她带一些交情好的夫人们过来。
白夫人老早就等着这天,迫不及待的赴约,只有四五位跟她特别亲近的夫人跟来了,马车从繁华的商业区,一路靠近商业区的边缘,看起来冷清不少。
其中有几位夫人心里没底,暗自嘀咕着,就这?这么偏僻的地方,能够什么好东西啊?难道是白夫人被骗了吗?但白夫人可说是她们之中身份最高的,哪怕真的被骗她们也不能直喇喇的说出来,得想个委婉的说辞。
就在两边人各怀心事中,店铺到了。
白夫人第一个下车,这地方幽静又不失雅致,看起来很不错啊。
而且,马车这才刚刚停下,就有身穿青衣的店员过来,帮着她们把马车听到后院去,同时还有人上前去迎接,轻言细语的说:夫人,您有请柬吗?唔,请柬?是这个吗?白夫人身后的人把请柬和里面一张金色的卡片递了上去。
青衣店员接过卡片后,笑的更加甜,您是白夫人吧?也是店内的会员甲字一号,您这边请。
白夫人很是惊讶,却没有露出异样来,微微颔首。
店员把人往店里请,白夫人落后半步等其余的夫人跟上,进店后,其中一位夫人就忍不住问到:这里真的是脂粉店?难道不是书画店?店铺里用屏风做了简单的间隔,但整体的风格跟偏向雅致,墙壁上挂着简单的书画作品,栩栩如生,灵气四溢。
室内摆着时令鲜花,空气中隐隐透着香气。
室内正中间还摆着一个水风车,平时用来灌溉农田的,现在缩小了放在一个大缸内,一股水流浇下,带动着风车转动,大缸内还有几位金红色的金鱼在水草中穿梭,自在的很。
而在大堂两边,分别是几个房间,房间上挂着铭牌,备注着室内的用途。
好一个风生水起啊!设计这些机巧的,想必是个大师啊!其中一个夫人没忍住感叹着,做生意的多多少少有些迷信,像这种可以增加运势的小机关,她家不知道买过多少,但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
一开头就被镇住了,白夫人心里难免升起三分得意。
她假假的咳嗽两声,对着店员说,店里现在又什么新产品?算了,你统统介绍一遍吧,她们都是头一次来。
店员连忙答案,季节限定的面霜出了桃花款和杏花款,然后是全新的口脂,以及新的脂粉。
店员看那些夫人都没听过,于是说,不如挨个挨个的看吧。
好。
她们顺着指引先进了面霜室,里面说起货架更类似于茶室,正中间的小茶桌就摆着一个木制三层架子,十几个小白瓷瓶放在上面。
买膏脂呢,一定要试过才买,这样才知道适不适合自己。
白夫人率先说道,她还记得当初店员说过的清爽型和油润型的区别,此刻娓娓道来。
我就说嘛!夏天用了别家的膏脂,为什么脸上会起小红点,原来是这个原因。
红衣夫人摸着自己的脸,恍然大悟。
这时候她们慢慢明白,为什么白夫人要说这家的膏脂好用了,光这份细心,就不是别的店能比拟的。
拿出试用品,夫人们开始挑选适合自己的面霜,试的不亦乐乎,几乎不想离开。
最后还是白夫人先让她们去逛完剩下的房间,好东西肯定还在后头呢!果然,进了第二个口脂间后,夫人们就惊讶的叫了起来,居然是这个!嗯?白夫人拿起口脂,并没觉得多惊讶,因为之前林屿就曾经送过几只来,她早就见识过了。
看到白夫人轻巧的找到机关扣,把口脂拧开,露出其中膏体来不由得再次震惊。
不愧是知州夫人呐,就是大气,淡定。
其实白夫人压根不知道她们在震惊什么。
蓝衣夫人对着其他人解说,我娘家在京城里,就告诉我最近这种口脂是最流行的,连宫里的娘娘都用这个哩!花了几倍的价钱,这才抢到一只给我送来,我都没舍得用,竟然能够在这里看到!她说完又生出狐疑来,等等,这不会是高价采购的吧?用自己的渠道收购一批来,然后加价卖出去,很多商行经常会有类似的操作。
怎么会!店员直接说道,您说反了,我们店才是真正的生产商喔!不过我们跟那边的商行有合作,一起销售而已,您如果不信,把口脂壳子翻过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刻着我家的招牌?蓝衣夫人眨眼,对啊,她身上还带着京城送来的口脂呢!看就看!结果这么一比对,发现东西还真是一模一样,在口脂末端雕刻了一个微缩美人对镜梳妆的图案。
这个图案在每一样产品上都有雕刻,不承认都不行。
蓝衣夫人不由得感叹,这难道就是惊喜吗!在京城求而不得的东西,她现在手边上居然有全套,整整齐齐!虽然价格也很贵,但是跟加过价的比,简直就是大白菜!抢,不抢对不起自己!买三套,自己用一套珍藏一套,还有一套寄回娘家去,让她们好好的羡慕羡慕。
那一刻,蓝衣夫人的眼睛都要红了。
不过店员打破了她的幻想,因为口脂管子生产不易,现在每个人限购两套喔~其实货品完全跟得上销售,但是物以稀贵嘛,而且万一有人倒买倒买,最后出了问题,倒霉的还是他们店铺,经过商量后,林屿才指定了限购的政策。
如果自己使用,两套是完全够的。
至少能买下两套,那还不赶紧下手?凡是进来的夫人都下了订单。
哎呀!太神奇了!隔壁有惊呼声传来。
白夫人抬头,她怎么跑到隔壁去了?大概是对着口脂不感兴趣吧,走,我们也去瞧瞧。
推开粉脂室的门,跟她们一起来的其中一位夫人,正对着镜子,爱不释手的照个不停,左右欣赏着自己的面容,乐的笑开了花。
白夫人眯起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觉得这位夫人看起来,比刚刚出门时,白皙明艳了许多?一整张脸都是细腻的,显得格外光彩照人。
而店员还在热情的说,夫人您这是在室内,光线不太好,不如到窗户边来,瞧一瞧日头下的效果。
对!我怎么忘了这个!有些脂粉涂在面上,镜子里瞧着好,一见日光丑死了。
那位夫人连忙起来,自己靠在窗户边,目不转睛的欣赏自己。
光线强了,白夫人看的更加真切,脸上真的很白嫩,什么小斑点以及红痕,统统都不见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白夫人瞪大眼睛, 左看右看都没发现其中的瑕疵,要知道这位夫人脸上可是生了不少的斑点,非常醒目。
唷, 让我看看。
她不信邪的走了上去,再三端详,还是没有发现破绽,神了!长着斑点的妇人已经被效果冲晕了头, 买!我要买五套!就存在家里, 谁也不给了。
这时,店员适时的躬身说道, 夫人,这些粉底都是新鲜先做的,里面除了鲜花汁子,各色香料,还有珍珠粉,除了润泽皮肤, 天长日久的用下来, 还有养护的作用。
就一点, 不能久放,如果放久了会逐渐失去活性的,所以您如果不是送人的话, 一次买一瓶就足够。
你们有钱都不赚啊?夫人没忍住说。
青衣店员笑着:我们的确要赚钱, 但也不能赚昧心的钱啊!不论什么膏脂放久了都没有最初鲜亮, 所以我们应该提前告诉客人的。
话说的滴水不漏, 还贴心的替客人着想。
既然如此, 那位夫人最后也只拿了一瓶粉底, 但她也买了一些别的产品, 算是尝试。
她们又在店铺里停留了一个时辰,挨个挨个的逛遍,准备结账离开时,店员请白夫人把之前的金色卡片拿出来,并且解释说:目前店里都是不接待外来客户的,采取会员制,每次进出都需要出示一下会员卡。
不过等过些日子,店员熟悉您就好了。
一句话把白夫人捧的高高的。
她拿起那张金色卡片,上面还雕刻了编号。
而背后的夫人也趁机问道:那以后我们还想来,怎么办?店员回答:诸位夫人都是跟着白夫人一起来的的,如果想要办卡,推荐人就是白夫人,今天毕竟是开业嘛,以后再想办会员卡,就需要两位会员同时推荐才行。
她接着说:办过会员卡后,一旦有什么新品出现,我们都会主动先给会员试用,并且年底还有专门针对会员的回馈宴会等等。
她滔滔不绝的解释着会员的权益,听的人愈发心动。
这次是趁着白夫人的面子才能进来,当然要赶紧办卡,时不可失啊。
所有夫人都办了卡,带着自己逛街的战利品离开了。
店里重新恢复安静,有人开始收拾地面和房间,重新更换产品,因为没有做其余的宣传,一直等到下午都没有客人再来。
青衣店员一直等啊等,到了傍晚这才收拾东西,关闭店门,她最后去后院找店长,心里带着几丝忐忑的说:姜店长,下午都没人来。
生意瞧着不行,要不要多想想法子呢?店里待遇相当不错还不累,如果倒闭了她们可未必能寻到这么好的工作。
姜店长把手中的账本一放,安抚着:不急不急,这才刚开业,时间还长的很呢!再说了,我们这也算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吧。
想想店里商品定价,店员又定下心来,这点倒是没错,商品价格都很高。
你们如果闲着无聊,不如去学一学那个,那个奶茶的做法,瞧着就很好喝,一定会受欢迎的。
就连姜店长自己都喜欢的很,甜滋滋的,喝了心情都会变好几分。
店员笑了笑,开始收拾东西。
姜店长倒不是不急,而是晓得急不来。
口碑发酵需要时间,总要给那些夫人一点反应时间吧!而产品真的好用,自然是不缺客户涌来,而这家店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高端店铺,不能丢了格调。
所以当林屿提出会员制度时,姜店长拍案叫绝,这样推荐制的店不需要客流量,只需要忠实客户。
而一个忠实客户还会带来更多的客户,也能够培养客户的忠实度。
刚开始客人稀少,只当是前期积累。
至于赔钱?赔了就赔吧!林屿表示先扛个一年再说。
就是着急上火,也先熬着再说。
姜店长心里估计的界限,大概是三个月内,肯定能看到回头客的。
如果真没有,到时候在想法子。
不过姜店长很快发现,自己真是过于悲观,不出五日,就有新的客人到来。
正是上次那位生有斑点的夫人,此刻带了另外的会员还有自己的亲友,正得意的炫耀着自己的的经历。
姜店长不动声色的翻到客户的信息,让店员好好的接待,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宾至如归。
等她们逛累了,还会发现大厅里能够品尝各色的糕点,饮品,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的琴声,静静的飘荡在耳边,整个环境都幽静无比,只要摇一摇包间内的铃铛,就会有店员过来轻声问候缺什么。
可以说,不论是实用度还是虚荣心,都拉满了,给那位夫人制造了良好的消费体验,后来,陆陆续续还有几个夫人过来逛,只要她们肯来,通常都是成群结队,呼朋唤友,靠着这样的小范围传播,脂粉店慢慢的维持住经营,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其实赚的盆满钵满。
那些久经商场的脂粉店还纳闷,之前听说有人要过来分一杯羹,怎么现在没了动静?难道是知难而退?不对啊,不是听说后台挺大吗?别的店纳闷归纳闷,还没发现他们的营业额也在缓慢的下滑,这个下滑不明显,还在正常波动内,可如果翻开上月,上上月的账本,就会清晰对比出其中的降低程度。
只可惜他们没有这个敏感度。
林屿的新店正在慢慢站稳脚跟,营业流水慢慢增加中,他也不吝啬,赚到一笔钱后又设了一笔维修基金,常常更换店内的摆设和鲜花,一点小摆设的变动就能让整个店里生动起来。
把画卷收拾起来后,用樟脑丸好好的存在巷子里,这些画都是希希平日练笔所作,但风格趋近成熟,自成一派,跟店内整体风格比起相得益彰。
想到这里,林屿一拍脑门,他也是忙忘了,应该给希希送会员卡去,说不定她也有什么同窗什么的,想要过来逛一逛呢?既然给希希送去一份,就不能忘了沈夫人跟沈姑娘,至少现在店铺距离她们的位置更近,如果想来逛街歇息,还更方便呢!正在洗羊毫笔的希希打个喷嚏,手上的动作一停。
怎么了?风寒?沈明玉靠过来,天也不冷啊!估计是谁念叨我吧!希希揉一揉鼻子,明玉姐,明天去州城里买颜料吗?去啊!你不是说要去逛你哥新开的脂粉铺子吗?我也去瞧个热闹。
沈明玉兴致勃勃的,也是好奇的很。
两个小姑娘凑到一块儿嘀嘀咕咕,心里想的都是怎么玩乐,怎么热闹。
次日,二人先去颜料铺子买了新到的颜料,正在细细的挑选。
很多颜料都是矿石研磨成的,大多数价格不菲,店家通常都是让人预付定金然后拿货来降低风险的。
比如这次,刚来了一批青金石,希希正在仔细挑选着,突然从侧面挤过来一个姑娘,扑到柜台上去看,这些矿石多少钱?希希扭脸一看,还是个熟人,也是个学画画的姑娘,姓陆,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碰到希希,横挑鼻子竖挑眼,用鼻孔来代替眼睛走路。
希希都有点担心她看不清路摔了,所以后退了几步。
反正青金石不常用,就算是陆姑娘先挑也足够她用了。
她退了一步,反而让陆姑娘觉得自己略胜一筹,踮起脚拨弄着青金石。
沈明玉早就注意到陆姑娘的动作,低声道:我们付了定金的,该我们先选的,你避她干嘛?希希好脾气一笑:陆姑娘也买不完嘛,后挑也可以的。
店内安静,她们两的低声细语自然也飘进了陆姑娘的耳朵,陆姑娘脑袋一热,这些青金石,都给我包起来!气死她们!让她们什么都买不着!沈明玉瞠目结舌,转过去道:也,也用不着吧?你用的完吗?我用不完,那就扔了呗!陆姑娘故意这么说着。
掌柜沉吟,买东西也讲究先来后来的,希希还交过定金的,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后来的陆姑娘全都买走。
希希却说:没关系,让陆姑娘先买吧,我的颜料还能用一段时间。
青金石通常用做点缀,消耗不了那么多。
她点了头,掌柜的自然没有异议,把全部的青金石打包,然后放到陆姑娘面前:盛惠,一共五百两。
......五,五百?这次换成陆姑娘瞠目结舌,她出门怎么会带这么多钱?顶多能有五十两!是啊,青金石按两售卖,一直都是这个价格。
掌柜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捧着颜料的盒子一动不动。
陆姑娘面上晕了一层红霞,支支吾吾不说买,也不说不买。
沈明玉控制自己的憋笑声,生怕陆姑娘恼羞成怒过来锤她。
希希淡定如初,微笑拉着沈明玉进了隔壁店铺,说要先选一部分新来的书籍,等绕到隔壁店,见不到人了,沈明玉笑的直不起腰来,她也有今天啊!刚才那样,可笑死我了!原来陆姑娘没带够钱啊!可惜了,看来她是买不完了,等会儿我们再折返去买吧。
希希两手一摊做无奈状。
焉坏!沈明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希希鼻子你是不是一早猜到了?我又不是泥人,还是有三分性子嘛!我又没有惹她,她倒跑来惹我,我当然要反击一下。
希希举起嘴,至少她买不起,跟我又没关系!才不是她早就知道青金石价格昂贵呢!第一百六十三章二人在书画店里闹腾一会儿, 估计着陆姑娘,已经离开,这才重新进去。
结果, 陆姑娘还在店里,劲头都焉了下去。
呃,难道还没谈妥?可是希希也顾不上她,要了自己需要的颜料, 准备走开。
站住!陆姑娘在身后喊着, 沈明月无奈回头,陆姑娘, 到底还有什么事?能不能放过她们两啊?陆姑娘垂着脑袋,一步步靠近,为什么?我难道有什么地方比你差吗?希希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谁好谁差,有很大关系吗?这种问题从来没有评判标准吧?但她还是耐心劝慰道:陆姑娘很好。
那为什么,沈夫人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小姑娘慢慢蹲下, 双手抱膝, 喃喃自语, 我真的很差吗?对,很差!竟然会因为一时的挫折,怀疑自己, 这样的陆姑娘真的很差。
希希故意反着说。
陆姑娘胡乱抹着眼泪, 你就不能说两句软话?干嘛要说软话, 你可是我的手下败将唉!希希故意说道。
哼!陆姑娘彻底激起斗志, 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到时候沈夫人就知道, 自己错把顽石当璞玉。
放完狠话, 陆姑娘扭头就走。
沈明玉说:这可真不像你。
我要是轻言细语,陆姑娘还没这么快恢复活力,不是吗?希希轻笑,那不如做一个可恶的人,激起斗志呢!沈明玉竖起大拇指。
两人逛够了,又去了说好的脂粉店,清幽的不似店铺,倒像是什么游玩的地方。
沈明玉一眼瞧见希希跟自己的练笔作,难言的兴奋冒了出来。
尤其是她竖着耳朵,还听到不少人夸奖,甚至有人打听,是哪位的大作。
原来她的画作,也很不错啊!她头一次认识到。
其实这也算二人妄自菲薄了。
沈东篱画技成熟,沈夫人眼界极广,评判标准不知不觉拉到极高,在他们眼里,没到国手级别能算画家?耳濡目染,她们也提高了自己的标准。
大哥!希希高兴的叫着。
林屿正从后院转出来,他在思考后院怎么布置,再开辟两个茶室,现在客人逐渐增加,原先的布置已经坐不下。
一打眼就瞧到希希,高兴极了,怎么今天来了,最近累不累?不累不累,又学到好多东西!希希仰着脸,诉说自己最近的进步,一副兄友妹恭的景象。
沈明玉落后一步,林屿还是留意到她,沈姑娘,下河村的花又开了,而且最近又新出了一个李子蜂蜜酒,销量极好!还得央求沈姑娘题字。
沈明玉故意说:我的润笔费可不便宜!那当然,字也值得这个价!林屿畅快的笑着,把人往后院包间请。
同时,告诉姜店长跟店员,这是他妹子,以后消费记账。
希希微红着脸。
在房内,希希正好想起一事,专门跟林屿讨主意。
最近有人找我订画,但我不知道画什么好。
对方说没说用途?是庆贺家中老人七十寿辰的,我琢磨着,一般的贺寿图没有新意,但如果非要想个不落俗套的,我又没有想法。
希希叹气:酬劳能有二百两呢!这个价是高是低林屿也不晓得,他偏头去看沈明玉,沈明玉接话:希希初出茅庐,对方给的也是高价了。
我能有什么主意啊,无非就是求新求变,在原先的基础上改一改颜色,改一改背景。
林屿两手一摊,不如你先找一副你最擅长的风景丹青,作为背景,不画以前那些祥云或者海波之类的。
也是个法子。
希希沉思到:我最有名的就是风景画,改做背景倒也使得。
对嘛,就是求新求变,或者风格揉杂碰撞,说不准能碰出新的火花。
比如把糕点跟字画结合,把画作跟刺绣结合……林屿一顿巴拉巴拉,随口说着。
刺绣!希希眼中灵光一闪,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啊!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要刺绣入画,很难吧?笔触还有线条都不一样,你别为难自己啊!但是希希双眼放光,已经在考虑可行性:这个不难,我学过刺绣的,现在无非是改一改适应一下,两者结合,说不定真的能创出新风格来!她在室内来回踱步,激动的难以自控。
林屿目瞪狗呆,让你一张嘴就胡说八道!别把希希搞魔怔了!他望向沈明玉,现在她就是唯一的救星了!快帮他把人劝住!结果沈明玉居然也在沉思,思考可行性,还时不时提出改良意见。
绝望了,对这个世界绝望了!林屿叹息:要不要买燃料跟绣线?我有认识的买家。
既然希希执意要干,他也只能替她提前扫平障碍了。
因为要琢磨这个以绣入画,希希开始闭关研究,休息日也不回家,待着康平跟康安两,一个月也就见了一次面。
倒不晓得她还要研究多久!哼!康平气鼓鼓的说着。
自然要不了多久,希希先拿出来一张半成品手帕来,手帕的左上角嗅着一丛牡丹,花型优雅,枝干舒展,娇艳的花瓣上点缀颗颗露水,晶莹剔透,栩栩如生。
林屿伸手戳了戳手帕,指尖是柔滑的丝绸面料感,而不是柔嫩的花瓣,竟然真是绣的,模样太逼真了!刺绣用在花瓣上不过七八个颜色,这次我用了十八种颜色,力求表现花朵的妍态,还有光线折射,阴面阳面等等,大哥瞧着可好?希希带着几分得意说。
好!或者说太好了,我真没想到你能成功,竟然把两种不相干的技艺糅合到一起,还表现的这么出众!林屿低头看妹妹,真是成长了呀!得了夸奖,希希心里有底,那我就要开始绣了。
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约定好交货时间没有?林屿对刺绣不太懂,但很耗费时间吧?我负责主体,一些小细节先生跟明玉姐都会帮我一起做的,还来得及。
希希点头,她也有助理。
既如此,林屿让她安心刺绣作画. 忙过这阵再说。
现在已经到了初夏,天气回暖,四处都是五彩缤纷的花朵和美景,人们纷纷踏青出游,这么一来,生意自然好的不行。
要出门总要装扮整齐吧?就需要买脂粉。
州城附近玩遍了没有新鲜地方?自然要去花田,不远不近还好看,尤其是,白知州曾经当面夸奖过,还写诗称赞过花田美景,哪怕是为了追捧,也要去谈个究竟。
出门踏青,自然要玩个痛快。
等他们到下河村,意外发现,还真不赖。
不仅山美水美,道路平整少颠簸,比以前灰头土脸可强多。
王村长成日成日笑得合不拢嘴,这一波波的人流,就是一箱箱的金钱,打着滚往自己荷包里钻。
不过他也有遗憾,下河村住宿环境一般,客人并不会留宿,尽管十分留恋也会住在县城里。
跟着林屿混这么久,王村长脑子也不笨,跟村民商量起几栋屋子,也不需要多豪华,干净整齐即可,如果能把客人留住,那不是更好?多待一天多一天的消费,客人自己也不喜欢舟车劳顿吧?林屿暗赞王村长想的周到,让村民先起屋子,也不用多贵的材料,一半用竹子代替,更添自然风味。
因为忙着给民宿装饰,林屿一多半时间都留在下河村,彻底引起了林家村村长的警惕,这样下去不行啊!自家人都跑了!村长大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新花样来,没错,他们也可以继续改良产品,优化生长啊!这是,蘑菇酱?对啊,我想着蘑菇才这几种吃法,太单调,不如搞个新鲜的,所以找人琢磨了蘑菇酱,你尝尝可好?林屿挑了一筷子嗅了嗅,鲜香扑鼻,里面蘑菇切成小丁,各色香料磨成粉再用热油激发香味,当真是有鲜又好吃!如果配上白米饭,他能一口气干三碗!别看小小的辣酱不起眼,可人人都要吃饭啊!辣酱又方便省事,还能炒菜等等,做的好了,说不定成为下一个老干妈呢!林屿更高兴的是,不管哪个村长,逐渐都学会了自己动脑子想办法,碰到机会就会紧紧抓住,再也不是原来那副等靠要的样子。
这个蘑菇酱是没问题啊,大伯伯想的周到,就是茱萸放的多了,恐怕有人不适应,不过做两个版本,一个鲜香的,一个辣香的,老人小孩都能吃,如何?唔,你想的周到。
而且最好搞一搞试吃什么的,弄清楚大家的口味,也找到最受欢迎的口味,如果所有人都爱吃,说不定咱们能把辣酱,卖出翠州,卖到全国呢?让大街小巷都能吃上这一口!林屿一招大画饼术,现代员工唾弃不已,可对于没见过的人威力巨大,但直接把村长忽悠瘸了,他一想到那个场景,眼睛都能冒出光来!好,好!我马上就去找人做!作者有话说:救命!手机码字,不知道为什么直接发表出去了,我才写了一丢丢!扣头,这是完整版,跪求原谅!第一百六十四章不过这还不是最令人高兴的, 经过仔细一打听,林屿才晓得,这个蘑菇酱的配方, 还是林青山跟林青河两个一起研究然后改良的。
林青山一直专注着豆腐铺子的事情,铺子虽然小,但利润不少,他想着这是安身立命的本钱, 一直都在努力专研, 常常去买了香料自己搭配,调试小菜。
去年时, 还研究出一款凉拌小菜,风靡一时。
有了调味的经验,再来调试蘑菇酱,当然轻松许多。
得到鼓励后,林青山又一鼓作气,做出五香味和鲜香味, 这就有了三个口味, 每个口味都是经过反复调试的, 弄的有段时间三叔家的人闻到蘑菇酱味就反胃。
但好在东西是做出来了,撒了盐也能多保存一段时间。
林屿把蘑菇酱用泥封好,先观察会不会串味以及保质期。
没加防腐剂的酱料就是不耐放, 差不多开封后一个月, 一定要吃完, 不然风味变了, 上面还会浮起一层白霜。
既然如此, 就不能卖大罐装, 小巧的一罐子, 够一家人吃个七八天,刚刚好,还要再标签上备注好,生产日期。
林屿一想到现代超市里,常常玩更换生产日期换标签糊弄人的把戏,再三强调说:这是进嘴的东西,吃坏人可是要蹲牢房的,所以一定不能马虎,该怎么标就怎么标,宁愿少赚钱,也别毁了招牌。
那当然,咱不能赚这个昧心钱。
村长说道,这可是有知县,不对,知州大人题字的蘑菇哩!敢砸这个招牌?是不是不想活了?村长一提到这个岔,本来没有缺斤少两的心思,还另外升起几分与有荣焉来!没错,这就是自信!他们林家村的人,现在出门背脊都要比旁人挺三分。
靠着就是这个底气。
所以他们必定会认真对待此事的。
第一批的蘑菇酱做好后,林屿先让隔壁村在宴会上准备了一道小菜,酱烧肉。
鲜香扑鼻的酱料混合了大块大块的肉,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第一批尝过这个口味的,纷纷被征服,打听到还有酱料卖,大多数都慷慨解囊,买了一罐两罐的。
只要打开市场就好,林屿倒是不着急销量的事情,或者说他有底气,先慢慢做着呗。
结果何货郎过来进货时,一眼就瞧见了蘑菇酱。
他本来是来进李子蜂蜜酒的,一看见蘑菇酱就放不下手。
这又是什么好东西!他惊讶的不肯放下罐子:你居然都不告诉我!谴责谴责,深刻谴责。
林屿哭笑不得:不过一罐肉酱罢了,又有什么稀奇?家家户户吃饭时佐餐的。
你可别哄了,我的味觉好着呢!何货郎露出怀念的神情来,以前我还在走街串巷卖东西,出门只能自带干粮,最常见的就是炊饼,炊饼没什么味道,加一勺辣酱,鲜香开胃,市面上的酱我吃遍了,我可是行家啊!他自吹自擂,林屿也不拆他台:喔,既然这样,让咱何大老板来品鉴品鉴。
来就来!何货郎挽起袖子,要了一个白饼,红油浇在饼上,真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烤的脆脆的面皮,适口的味道,何货郎陶醉的神情,让林屿都想啃一口饼。
这还不算完,何货郎品出好几味香料,一一报出,林屿惊讶,这舌头,何货郎不是吹牛啊。
何货郎又问过报价,连连点头。
怎么样?能在你尝过的酱里,排几位?林屿故意说。
如果要说味道,的确有比这还好的,可那都是几个老字号的酱料铺了,配方不知道传了几十年,你这暂时追不上。
如果从价格到味道综合考虑,那就没有比这更好的。
何货郎摇头晃脑的拍马屁:比它便宜的没有它味道好,比它味道好的没它便宜。
就是性价比最高呗!是,是这个意思!先给我来一百罐吧,我带回去卖,看看市场。
何货郎拍板。
你倒是想哩!现在库房里总共都没有一百罐,顶多给你匀出二十罐来。
林屿亲自把人带到库房看,何货郎无奈的说:行吧行吧,算我没有赚钱运,那我可要下订单了,定个一百罐。
林屿盘算着下一缸酱出锅的时间,让何货郎十日后再来。
何货郎拖着满满一车的李子蜂蜜酒走的,一步一回望,恨不得马上就带走酱料。
刚走出两步,他又想起什么,回首说道:最近桃子要结果,改一改口味,桃子酒很受欢迎的。
林屿点头示意他知道了,事实上他也的确在准备桃子酒,只是现在桃子产量不高,还处于试验阶段。
每个季节都会有不同的水果,风味各异。
何货郎这才点头了,现在修好路后,给他省了不少时间,赶在天黑之前他还能回家。
何货郎如今赚了钱,也就在县城里安了家,买了一栋院子。
休息一晚后,开门迎客。
二十罐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是其他店,肯定就直接开始卖。
但何货郎大方,做的又是回头客生意,周围都是街坊邻居,直接把泥封一拆,邀请顾客过来品尝辣酱。
一时之间,吃面条的吃炊饼的,都纷纷跑过来挖走一勺辣酱,很快就把两罐酱吃光。
何货郎笑眯眯的,还问客人好不好吃,吃人嘴软,大家纷纷说酱料好吃,拌在面里,倍添风味。
那就好,这是新产品,先请大家尝个鲜。
合伙狼笑道,可不得不说这招有用,尝过好吃,问过价格也不贵,当场有人订货。
和货郎收到几十个订单,利润完全能抵过他免费送的。
这酱料有门!何货郎都后悔一百罐定少了,心急火燎的追加了一百罐。
可惜酱料发酵需要时间,急也急不来。
一等到约定好的日子,何货郎软磨硬泡,试图让林屿多给他批一点货量,毕竟客人还嗷嗷待哺呢,只可惜真没有多余的,何货郎再怎么缠也没有达成目标。
唉可惜,何货郎怏怏离开。
新到货的一百罐,销量也特别高,刚到货几天,就卖的差不多,只剩下几罐运输途中被损坏的,这种放不了多久,所以何货郎照旧拆开,邀请左邻右舍品尝。
店铺旁边有一个面馆,有两个青年正在吃面,看到何货郎居然免费大派送,感叹道:我们俩是不是在外地呆久了,竟不晓得如今生意人这么大方!居然白送!他们俩也好奇酱料的味道,厚着脸皮舀了一勺一尝一下,眼睛发亮,味道是真的不错,再问价格,平民消费。
两人的眼睛越来越亮,似乎觉得,这次有门!老板,这个酱批发吗?批发价格更低。
何货郎笑道:批发能够打九折。
那我们先批发五千罐,如果卖的好,还能再合作。
嚯那可真的是大生意,何货郎来了精神,把人请进店铺里,细细问来。
原来这俩青年家里是做生意的,派年轻子弟出门历练,让他们自己学着独当一面。
青年姓陈,陈大和陈二,两个人是兄弟,正好就是打算在这里进货,然后带回家乡卖。
何货郎看过他们的户籍和凭证,的确是偏远地区的商户子弟,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如果能谈成,能赚一大笔。
何货郎跟人约定再次商谈后,又找人打听,确认无误后心急火燎的去找林屿订货,一开口就是五千,不禁让林屿起来疑心,五千!差不多是现在全部的蘑菇存货了,你确定?确定啊!何货郎搓手,激动的来回走,那些特别偏僻的商行,的确会跑来进货,扣除路费,翻倍赚!他看过户籍,保证没有问题。
既如此,林屿点头:你既然要下订单,咱们还是老规矩,三成定金,做到一半给另外三成,交货时结尾款。
当然没问题,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懂的。
何货郎爽快的拿出定金,签了契约,兴冲冲的做着发财美梦。
林屿这边,也在吩咐人加班加点赶工,正确早点做好,光是切蘑菇丁和磨香料粉,都要安排两班人轮换,菜板都磨坏好几块。
林青山是负责最后调味的,工序也只有他和林清河知道,为了保密,厨房里只有这两兄弟,搅拌的手都酸了。
林屿心想,大批量还是得需要工具啊!不然光靠人力,累也累死了。
他临时让人做了一个搅拌支架,把勺子固定在支架上,这样搅拌省力。
林青山干活更加卖力,毕竟蘑菇酱算是他技术入股,一想到分红,手臂就再次冒出力气来。
好不容易,第一批的酱料切好放进大缸里等待发酵,第二批正在筹备时,也是过来交中期款的日子,何货郎失魂落魄,一副快要死去的模样。
林屿一看他这模样,心道要遭,这回难道何货郎老马失蹄,阴沟翻船?果不其然,何货郎开口就是一顿哭腔:我被骗了!陈大陈二居然是骗子!现在找不到他们人了!第一百六十五章林屿听的脑袋嗡的一响, 受骗了?怎么骗的,还有挽回的余地吗?一串串问题都浮现在脑袋里,他努力稳住心神, 尽力的控制情绪,用一字一顿的语气稳定何货郎的情绪:现在着急也没用,不如想一想怎么挽回,我问你, 你回来。
第一个问题, 报官了吗?报,报了。
何货郎被他镇定的情绪感染, 开始结结巴巴的回忆起来。
第二个问题,你最后一次跟那伙人碰面是什么时候?前几日,我还去客栈见了陈大陈二,他们住在客栈里,跟七八个特产商人见面,下订单, 还交了定金。
我就进去说过订单做到一半的消息, 陈大还催我, 让我尽快,到时候好一批货车全运回去。
他深深吸气,然后这几天该交中期款了, 我就去客栈找人, 结果客栈老板说, 那天之后, 陈大跟陈二就没了踪影, 行李也没带走。
我便去卧房一看, 哪有什么行李!里面就两个空包袱皮, 装了一些石头!甚至房费都没结清!何货郎又是着急又是生气,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这一笔能亏进去他大半个身家,他怎么能坐的住。
林屿也照样着急,这才刚刚开头的蘑菇酱生意,就遭到重大打击,不仅仅如此,还把库存的干蘑菇全部消耗,下一批蘑菇干攒出来,至少也要一个多月。
这,这可怎么办啊!何货郎哭的不行,懊恼难言。
林屿算了算,距离何货郎最后一次跟陈大陈二碰面,只过去三天,时间不算太久,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太远。
你再去报一次官,提供骗子用的户籍,还有面部特征等等,还有受骗经过。
另外,你不是说还有别的商户也在吗?联合他们一起报官,人多了官府才重视,顺便去州城一趟,我给白大人写封信提示一下,免得再有别的人上当。
何货郎忙不迭点头,他跑来找林屿,也是指望能够让白知州出面,这样说不定能指望上呢?尽管希望渺茫,何货郎还是这么指望着。
何货郎急匆匆的跑去报官,林屿扶着额头,头大如斗,这边厢林青山还兴冲冲的过来问,第二批的酱料缺了香料,什么时候去补齐?先暂停,已经切碎的蘑菇丁香料粉先做成酱,剩余的部分先停手,另外等通知。
还有,点算一下已经做好了多少缸,还有,这事瞒着所有人,别透露出去。
林青山一愣:有什么问题?林屿简短说了过程,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林青山头上,那怎么办?做好的酱怎么办?所以先去点算做了多少缸,如果少的话,说不定能降价卖,挽回一点损失算一点。
林屿脑袋疼,因为蘑菇才刚刚起步,如果市面上出现大批量的低价产品,很容易自己把自己的市场搅和了,以后还怎么卖的上价格?还怎么扩展市场?林青山脑袋发懵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他去点算清楚后有过来回禀,五千罐的订单,已经做完了四千罐,那些剩余的材料还能凑个五百,基本上完成订单了。
林屿头大如斗,这么多卖到什么时候去!如果真的卖不掉,损失谁承担?桩桩件件都是问题。
而且,他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骗子骗东西,难道不应该等到货品上了货车,然后在尾款上动手脚吗?现在三成定金交了,东西也在自家手里,骗子又骗走了什么呢?这事他回去告诉康平康安,他们两苦思冥想,同样不得其解,始终没明白为什么。
何货郎统计了受害人,长华县一共有七八户商人受害,都是同样的手法,下了少量定金后,人跑了。
衙门虽然受理了,也发了通缉令,可是那两骗子就像滑手的鱼,不见踪影。
林屿想了想,让何货郎送来的定金拿起来看。
现在银票用的很普遍,大桩生意都是用银票通兑,轻便小巧,可是陈大陈二居然用的是现银,就显得刻意了。
林屿用银铰子把银子从中间铰开,里面银白色的金属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是假银子了!靠!何货郎都快把脑袋埋进胸口,什么叫终日打雁被啄眼,这就是了!以前走街串巷,一文钱也没有上过当,反而是现在,上了一个大当!而且过这段时间的反思和缓冲,何货郎也逐渐接受自己上当的事实,勉强说道:这次的事情,责任都在我,是我没有打听清楚,货款我会照样全额支付。
总不能让旁人付出代价。
其实在行业内,遇到类似事情,下订单的客户往往会弃订单而不顾,三成定金也不要了,先挽回自己的损失。
何货郎能这样说,也是想自己负全责,不得不说他是个厚道人。
林屿叹气,他跟何货郎合作过这么多次,也知道他的商业信誉,打起精神说:这事儿不急,酱料发酵还要二十天,做好能保存三个月,能销多少算多少。
何货郎感激的很,现在少赔一点是一点。
他们心里都绷紧了一条弦,做好两手准备。
一边是尽力开拓新销路,一边是给衙门提供线索,寻找两个骗子,何货郎也日日跟那七个受害者互通消息。
不过骗子如同鱼入大海,全无踪迹,就算是白知州下了令,也没有寻到人。
时间拖的越久,找到人的机会越小。
一晃就是十多天,看着那些酱大缸,众人就发愁,可没有销路,他们也没有办法。
何货郎算是彻底死了心,开始盘算怎么堵上这个缺口,铺子不能动,只能找出家里的现银,先把尾款结了,再把酱料运回铺子里存放。
林青山一直眼巴巴望着,生怕林屿心软,好在林屿一直没有开口阻止。
如果是林屿自己的生意,平摊损失也无所谓,但可惜这是村里共同的产业,只能公事公办。
倒是何货郎反过来安慰他:吃一堑长一智,下次我就学机灵了。
这个教训买的值啊!林屿无声拍了拍何货郎的肩膀,示意他努力!何货郎咧开哭一样的笑容。
做生意一着不慎,就会输的倾家荡产,风险着实高,本来蠢蠢欲动还想自己出门闯荡的村民,这回老实了,他们自问还没有何货郎见识广,怎么分辨真假?倒不如老老实实的搞种植,至少种出一波赚一波。
林屿提着礼物上门感谢白知州的出手,白知州不以为意:我本是父母官,治下的商人出了事,当然应该找我。
不然还当什么官儿?虽然白知州过于爱惜名声,但在办实事这点,无可挑剔。
事情已经这样了,就要思考从中间得到的教训,避免同样的错误。
林屿痛定思痛,突然想到一个新主意,大人,这种上当受骗的事情并不少见,我倒有个主意,不如把各种案例收集起来,印刷成册,分发给居民,提醒他们警惕,不求天下无骗,至少救一个算一个。
白知州沉思起来,好像可行?只是如果写的太详细,会不会给骗子提供灵感?如果那样,反而是因噎废食。
再者,编写这个防骗案例之后,大人也需要过目审核,最终写成什么样,大人说了算。
白知州对自己的文化水平相当有信心,既然做了最终撰稿人,他也点头同意,把这事儿交给林屿去办。
得到同意,林屿心里憋着一口气,打算好好搜罗一下行骗案例,撰写成功。
就先从身边的人搜集真实资料。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身边人大大小小都有上当的经历。
小到指路骗路费,大到被骗货款,甚至差点丢了小命,人人都有一把辛酸史,说道动情处,泪水涟涟。
光是记录的纸,都用了一大叠。
本来是一时兴起,现在林屿觉得编写这个防骗手册或许能起大作用,他暂时把收集材料的工作交给旁人,自己专心统一汇总,给案例做一个划分。
这项工作耗时巨大,但是抵不过他激动的心情,仅仅用十多天就编写完成,定了初稿,分了上卷和下卷,上卷是个人骗局,下卷是商行骗局。
就连何货郎看过后,都深受感动,我被骗了这么一遭就算了,如果能让别人少被骗一回,也算功德无量。
他都这么讲,林屿自然放心的把稿子拿给白知州看,白知州翻了几页后,觉得整本册子字句简白,行文全是大白话,不用典也不用故,跟平时林屿的文风大相径庭。
跟老百姓说话,就很简单的三个字,说实话。
他们自己有自己的判断标准,能让他们听懂就行,在高深的也就无力理解了。
白知州若有所思,我懂了。
书册暂时放在我这里,等我看过没问题,就出版刊印,先给州城人发上几百本。
如果每年能少几桩诈骗案子,他就阿弥陀佛。
白知州都这样说,十成里稳了七成,林屿常常舒气,最近总算有一件听了开心的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白知州非常重视这事, 终稿一定,立刻派人去刊印,顶头大佬吩咐的事, 谁敢怠慢?都拿出浑身解数,用最快的速度装订好这个防骗手册,散发着墨香的册子已经呈上白知州的案头。
白知州挑了一些有名的富商士绅,把手册发下去, 起初那些人还惴惴不安, 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待到翻看手册, 一读之下相逢恨晚。
册子里内容翔实,文笔朴素,却把一个个骗局总结的活灵活现,如在现场,载让人在感叹之余,既恼恨骗子的可恶, 又同情被骗的受害者。
另外还有一些防骗小技巧, 都记录在纸上。
真的假不了, 假的真不了。
而骗子都非常善于模糊细节,其实多追问几句,往往都能发现其中的关窍。
富商感慨万千, 要是自己早点碰到这样的手册多好!至少能少上几次当。
白知州接受富商们感激的眼神, 只觉得自己的官服更加鲜亮了, 他挺挺胸, 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城内经济发达, 客商往来频繁, 难免就有人起了走捷径的心思。
本官自不能坐视不理, 故而找人编写了册子,尔等自当用心研读,并且告知家人,免得他们也跟着上当受骗,明白吗?大人英明睿智!富商齐齐贺道。
这才是第一批的册子,另外还有第二批,第三批,白知州听过林屿的建议,还打算隔几年更新一次,骗子花样百出骗术更新,他们自然也不能落后啊!而富商们珍惜的保存着这本册子,给家人们阅读,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有写着书册的编写者,搜集案例者,以及最终审稿人。
白知州的名字他们记得,可这林屿又是谁?竟然能跟白知州一起编写书册?翠州城内没多少人知道此人的底细,但长兴县的人晓得啊!等到防骗手册传播到县城,个个挺直腰板,大声说着林屿的事迹。
开发花田宴会的,是他,带着村民种出长兴蘑菇的,是他,甚至听说他家店铺研究的口脂,成了贡品呢!传言越来越夸张,到了后来,就是纯粹的胡扯了,保准当事人听完都会目瞪口呆的那种。
林屿听完也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他都觉得传言里的那个,根本就不是自己了!不过也带来了一个好处,听过他的名气后,不少人想要顺便来参观旅游花田,观赏风景的同时,还能见证一下潮流人物。
花田的预约一下子爆满,都快要排到一个月之后去了。
这并不是林屿就不想赚钱,别人送钱都拒之门外。
旅游线本来就是副产品,有人来最好,没人来也行,下河村的主业还是酿造蜂蜜,以及水果蜂蜜酒,这才是能正正经经,持之以恒的产业。
游客太多,下河村接待不了,不仅让花田被踩踏,还容易让前期积累下来的名声毁于一旦。
他忍痛拒绝了那些想要游玩的人,回信告知为了每个客人的最佳体验,一天只会接待一场的客人。
没想到的是,反而激起了那些人的兴趣,一个月也甘愿等,非要先做个预约。
大概这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客人多也有好处,之前的大批量蘑菇酱已经发酵完毕,趁着这个机会,零零散散的卖着,也销售出去三百来罐,卖一点算一点。
何货郎最近也是上窜下跳的,找自己原先认识的货郎朋友,让他们帮忙推销,也卖出去二百两罐,负担少了一截,何货郎也不愁眉苦脸了,人也有精神。
这不,他又过来下河村点算剩余的酱料,发现还剩四千罐时,还学会自我安慰,又少了一点损失,干的漂亮!他既这么说,林屿也只能摇摇头,随他去。
何货郎刚走,第二天又心急火燎的过来,这次乐的合不拢嘴,一见面就说这是个好消息!有人找我订了三千罐蘑菇酱!他笔画出三根手指头,美滋滋盘算:去了三千,剩下的一千就算慢慢卖,半卖半送,也能消耗一空。
他的困局终于解了。
真的吗?还有这种好事儿?林屿也替他高兴,但还是担心真假,毕竟他才受过骗。
何货郎一本正经:这次我当然仔细考察过的,这家商行开在隔壁州城,虽然不是老字号,可也开了七八年,并且愿意一次性付清货款,银钱到手,风险降到最低。
那快点答应下来呀!何货郎开始纠结,可是他价格出的太低了!基本上是刚保住本钱,半成的利润都没有。
等于他忙活一通,搭上人力和功夫,一文钱都没赚到。
可是客商一张嘴就是三千罐,这种大生意不是天天都能遇得到的。
何货郎纠结的就是于此。
林屿却劝道:如果这事儿是真的,不赚钱就不赚钱吧!至少清空货物不占库房,也不占用你的本金,总比赔钱来的好。
也对,我都做好最后蘑菇酱过期,全部倒掉的心理准备,就是觉得糟蹋东西。
何货郎想开了,不赚钱就不赚钱吧!林屿拦住他,再次让他打听对方商行的消息,一朝被蛇咬,他是怕了再遇到骗子。
何货郎点头答应,准备派人快马加鞭去隔壁州城,上门打听去。
不光是他打听,林屿也准备动用自己的人脉打听,保证这桩生意不会出问题。
好在这次,对方也是真心实意想要买东西,留下的信息也是真的。
何货郎喜不自胜,摩拳擦掌,把客商叫到林家村实地考察商谈,客商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是否满意。
何货郎姿态放的很低,只是咬死了成本价不松口。
这笔订单本来就是何货郎坑了人,现在至少不能再坑合作伙伴。
对方也一直缠着想要价格再低一点,在成本价上还要再压低两成,跟何货郎翻来覆去的为了价格反复纠缠。
何货郎几次想要翻脸,都硬生生忍了下来,一是大批量订单难得,二是客商的商行在隔壁州城,不会影响到本地的生意,这两个优势很大。
林屿默不作声的听着,心里总觉得,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细节。
最后这桩生意没谈拢,客商说三日后再来。
谈崩了,何货郎垂头丧气,抓心抓肺的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应该答应下来呀?货物再值钱也是压着现金流,远远不如换成银子。
林屿拍拍他:做生意不诚心,不做也罢。
显然没有安慰到何货郎。
何货郎暗下决心,下次再谈一定答应下来,哪怕赔上两成,也比全部损失来的强。
他索性也不走了,就留在林家村住着,眼巴巴盼着客商再上门。
休息一夜,林屿照常晨练,一边练着一边跟付英说话,付英正在改进他的出拳姿势:想要出拳的力道足够,就得先把拳头收回来,然后再全力出击,这样才打的疼!林屿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也顾不上付英,匆匆扔下一句我有要紧事,就跑去找何货郎。
何货郎还没起床,可是林屿也顾不上,直接扔下一句:昨天谈生意的客商,会不会跟陈大陈二是一伙的?一切的逻辑就理的通,陈大陈二作为前锋下订单,就算用的是假银子,作假也要成本,他们什么都没拿到,显然说不通。
可如果作为一个前期布置,后面还有后手,那就很完美了。
产出来的东西,放久了会过期,会不鲜亮,卖不上好价格,这时后手出现,抓住生产商急于出货,宁愿赔钱也要大甩卖的心里,可以用平日五成的价格,买到毫无瑕疵的货品。
何货郎被他一分析,脑子也转过这个弯来,他一拍大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官。
不急,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
老何你先回去,打听跟你同样受骗的人,有没有人上门买他们的货?是谁在买?如果也是这人,可能性会增加三成。
林屿皱眉,可是他们依然没有证据,难道还能把客商扣留下来?到时候客商反打一耙,就是他们遭殃。
何货郎饭也没吃就跑去打听受骗者的消息,林屿担心客商杀个回马枪,他需要留下坐镇,只能把康平康安俩人派出去搜集信息,看看客商的商行是不是有什么破绽。
康平拍胸膛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康安更谨慎一点:一个商行如果做的是正规生意,自然是有迹可寻的,我会尽力的。
他这么说,又有一双打码眼,精准猜出货物低价,林屿还是很放心的,认人出发。
他自己一边担忧一边思考后续的对策,理想情况是拿到真凭实据,如果拿不到,就想法子拖延时间,拖到最后干脆就把货物卖出去,顺藤摸瓜,说不定能找到陈大陈二。
在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中,时间又过去一天,何货郎匆忙赶回来,眼里遍布血丝,语气沉的像铅块:那些同样受骗的,真的也接到了新的大笔订单!第一百六十七章何货郎气的是语无伦次, 胸膛起伏不定,好容易压下自己的怒气,这才继续说道:我上门打听了, 受骗者还不肯说,还是我旁敲侧击,从店员哪里问出来的,林老板你说,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何货郎说完这话, 林屿反而冷静下来,不慌, 等我弟弟回来再说。
我们现在没有真凭实据,难道别人上门进货,压价犯了什么律法吗?没,没有。
再无奈何货郎也不得不承认,买卖自由,定价自由, 就算他们再怎么猜测, 也是没用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等, 拖延时间。
林屿等着康平跟康安回来,看看他们两能不能找到什么漏洞,来决定能否翻盘。
被林屿念叨的两人无故打了个喷嚏, 康平揉揉鼻子, 是谁在念叨我?八成是大哥。
康安头也没抬, 一直注视着面前的商行, 同时默记人流量, 一个商行平时的流水有多少, 别人看不出来, 在他眼里就跟明镜一样,扫一眼店内的货品,估算一下平均价格,然后记录进出的客人,他很快就能在心里估算出一个大概来,误差不超过半两。
他们一赶到隔壁州城,康安二话没说就蹲在那家商行附近,一看就是两个时辰,蹲的康平是脚都麻了,可康安也是真稳得住,一直没有挪动位置。
康平也只好耐心等着。
在心里默默算出每日流水后,康安终于肯起身了,等下我进铺子里,铺子里如果有小二出来,你就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看他们家的库房在那儿。
康平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他了解。
康安起身掸了掸衣裳的褶皱,理一理头发,转眼又是一个殷实家庭小郎君的模样,腰上挂着一个绣花荷包,看着就沉甸甸的,并不是消费不起的样子。
康平注视着兄弟进了铺子,远远看到对方似乎很挑剔里面的货品,跟掌柜说了什么,掌柜的热情殷切,点头哈腰,不一会儿就派出一个小二,朝着东边去了,康平坠在后面,并不会离的特别近,只要看清小二的行动就行。
小二也没有发现后面跟着人,直接去了库房。
库房一般距离铺子的面积不远,这样方便随时取用库存。
康平记下库房的位置,随意在路边站了一会儿。
他等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康安出来了,两人装做不认识,错身离开,一直走到两条街外,康平小声的告诉他库房的地址,二人等了两刻钟后,前去查看库房的大小,康安用笃定的语气说:他们绝对有问题!*商行是个杂货铺,日常生活里需要什么就卖什么,种类十分繁多,但是,按照我的估计,店里的定价和客流,根本不足以支撑日常的经营,早早就入不敷出了。
然后是库房,库房太小,光放下三千罐的蘑菇酱都够呛,更何况还要买其余商家其他的东西呢?康安把自己的观察到的数据记录在纸上,对自己的发现侃侃而谈,他只需要摆证据,经过简单计算就能得出数据来。
何货郎大怒道:真是处心积虑啊!竟然还开了个商行来迷惑视线!他是栽了,也栽的心服口服,这种骗子手段,各方面都考虑的周到,一般人是真的想不到怎么远。
林屿却觉得,皮包公司这招历久弥新,骗子最厉害的也是这点,做生意顶多是打听对方的商铺和位置,再厉害的顶多也只会打听生意范围,谁也不会想到这么细。
既然对方真的有问题,这次他就用老招来对抗老招,钓鱼执法这招就不错?*三天飞快的过去,个人忙碌个人的事情,一潭平静的池水下隐藏着波涛汹涌。
订货的客商再次上门,晾了对方三天,按照他的估计,对方的态度一定软化了,毕竟一堆会过期的货品跟银灿灿的银子比,谁都知道怎么选。
何货郎姿态也放的很低,低声下气的提出能不能再加一成,再加一点就卖。
客商瞟了何货郎一眼,林屿也着急扯着何货郎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客商没有同意这个价格,何货郎也低不下头,最后还是林屿负责打圆场,同意了以最低价卖出。
他苦笑着:只是赵老板拿到这个价格,还麻烦不要透露出去,不然以后我们不好做人。
这个当然,我也懂业内的规矩。
客商赵老板点头,走,去库房里清点吧。
他说干就干,这就要把货物搬走,直接叫来了自己的车队,把一罐罐密封好的蘑菇酱送上车。
何货郎眼巴巴看着这批货被送走,几乎是平时售价的四折,亏本亏的找不着北。
可是没办法啊,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当做没看见。
林屿则满是郁闷的盯着他们搬货,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花费了一下午,货物终于被清走,赵老板也走了。
等赵老板一走,刚才还一副晚娘脸的何货郎一蹦三尺高,怎么样,我刚才装的像不像?像!特别像,一副捶心肝的样子,再真实不过了。
何货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那当然,这些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心痛啊!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吗?不急,现在追上去容易打草惊蛇,也引起赵老板的警惕,他肯定只会顺路先赶回自己的商行,然后再筹谋起来,而且不是还有别家的货物吗?那么长的货车,总不会没人看见。
等到人赃并获,这才好找他们算总账!一想到还有这个机会,何货郎心里痛快起来,他且等着看对方的下场。
*赵老板哼着小调,志得意满,看着满仓的货物,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这些东西在他手上这么一过,利润他就占到四成,光是这么一回,就足够赚到几千两,又轻松消耗的时间也不多,再划算不过。
只是一想到另外六成的利润就要平白分给一对兄弟,找老板又难免生出一点不满来,风险都是一样的承担,他甚至还要抛头露面出门谈价,难道不是他付出的更多?明明就该他六对方四,或者七三也行,不然收获跟付出不成对比啊!心里念叨归念叨,赵老板还是知道这门来钱快的生意是陈氏兄弟想出来的,他慢了一步自然只有残羹剩饭吃。
等到来日...说不定他能自己独立出去呢?赵老板做着美梦,逐渐进入梦乡,第二日他还要早起,然后去别的生产商那里,把其余的货运送到码头去。
他赶时间,自然要抓紧空隙,好在其余的生产商距离不远,三天时间怎么也够了。
东西塞了满满的一库房,然后跟货车队结算了费用,赵老板就耐心等待陈氏兄弟的到来。
陈氏兄弟接到他的暗号信,趁着夜色踏进了码头的库房,这处库房是他们固定租用的,也没有外人,赵老板只点了一盏油灯,耐心等候。
一直等到二更天,陈氏兄弟这才姗姗来迟,还穿着兜帽遮住脸蛋,一派神秘的作风,他们的对话更加简洁。
东西到了吗?到了,账本。
赵老板随手扔出一本册子。
陈大接过册子,即使合作过这么多次,他也依旧谨慎,一人查看账本,一人去清点数量,点着一只蜡烛仔细的等候着。
赵老板耐心的等候着,花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点算清楚,这时,陈二冲着陈大点头,三人再次围坐到桌子上,行,先付定金。
他们依旧采用的定金尾款服务,货物到了付定金,全部运走之后支付尾款。
赵老板撑着下巴听陈氏兄弟在昏暗的油灯下算账,终于没忍住问出心中多年疑惑:我们为什么要在大晚上的接头?为什么只点一只油灯,难道还要省油灯钱?陈大手一顿,默不作声多点了两只蜡烛,果然亮堂多了,不至于连账本都看不清。
陈大算账很快,马上计算好定金的金额,就要付给赵老板,赵老板双手接过,忍不住问:你们什么时候来搬货?陈大正要回答,屋外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这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自然会有人来处理这些货物的。
听到这个声音,赵老板第一时间去扑银钱箱,而陈大抖了一下,马上把手里的账本放到烛火上点燃,再把油灯一推,试图用黑暗蒙混过关,陈二立刻推开库房的透气窗,打算跳窗逃跑。
他们的动作极快,库房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库房靠近码头,如果让他们跳水逃跑,正是放虎归山。
陈氏兄弟显然排演过很多次逃跑的路线,动作又快,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就蹲在窗户下一推一扭一踩,陈大被踩在地上,陈二被反剪两手,动弹不得,还发出闷哼。
陈大担心大叫:二弟你怎么样?安心,你二弟顶多就是两手脱臼,大问题没有。
黑暗中有人回答,我还等着送你两免费劳作加三餐呢!怎么会让你们轻易去死!第一百六十八章陈大跟陈二在黑暗中, 脸贴着地面在上面摩擦,耳朵内听着人声越来越嘈杂,晃动的火把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到昏黄的光线彻底照在他们脸上,有人过来拨弄他们的面容,仔细的看了看。
没错,这是两兄弟。
陈大用眼角的余光看到, 库房外竟然站了二三十人,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隐藏下来的,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完了!陈大努力扭转身子,想要看清到底是谁捉住了他们两,结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随即,就被人用麻绳捆了起来,塞住嘴巴, 直接被推上马车, 打算押送到翠州去。
虽然这个犯事人是隔壁州城的, 但受骗者全都是翠州人,自然要送回翠州,那里可是主场啊!康平一直到陈氏兄弟被捆好这才松开脚, 他还有点惊奇:这两人也太不禁打了吧?我还没干什么呢!他守在窗户口, 本来就是以防万一, 堵住所有出路, 没想到慌不择路的两骗子还真的过来跳窗户, 送人头。
林屿过来仔细的检查康平的腿脚, 你没事吧?完全没事!康平举起隔壁来, 示意自己完全无损。
林屿检查过发现的确没有任何伤口,在心里给陈氏兄弟的武力值打了个负分,竟然连康平都打不过,也太次了点吧?居然还敢出来行骗,难道是对自己的骗局格外有信心?林屿的身后,除了站着何货郎之外,还有两三个受害的商家,都带着自己最贴身最信任的伙计,面对被捉住的陈氏兄弟,露出畅快又解恨的表情来。
毕竟被骗的团团转,一点没察觉,现在逮住罪魁祸首,还不让他们出出气?有人悄悄的踩了陈氏兄弟几脚,连赵老板都挨了几下。
然后,他们就把这三人都押送着,连带着烧了一半的账本作为证据,连夜送到了衙门口,倒把衙门的差役吓了一跳。
三人被收押后,商家们把林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骗子会被怎么处置,林屿抬抬手示意他们噤声,他们就乖乖的闭上嘴。
白大人英明神武,如今证据确凿,祸首也已经伏法,大家等会儿就去衙门里记录一下证词,签字画押,等候处置就是,陈氏兄弟决定是跑不了的。
那,那些赃款怎么办?这才是商家们最关心的问题。
林屿却知道这些损失是弥补不了的,一是骗子肯定花销不少,余数未必够赔偿。
二就是货物还在,也不清楚该不该运送回来,运回来又该怎么售卖出去,都是难题。
有人试探着说:不如我们还是找个商行,再卖了去吧!也好贴补一二损失。
对对对。
我这次亏大了啊!林屿面色平静的说:这些都要等到白大人来定夺,我现在无权干涉。
可那本来就是我的货物啊!难道我还处置不了?还是说林老板你有什么高见?有人说话不阴不阳的。
林屿还未张口反驳,康安先忍不了:你们一个个的现在倒是来劲了,怎么之前不见你们逞威风?还有你们别忘了,跟赵老板签订的契约,一手交钱一手交钱,你们还拿了别人的银子呢!不就是想撺掇着林屿出面,去找白大人求情吗?算盘响的隔壁县城都听到了!康安愤愤不平,直接把人一顿喷,这事他们出力出人,也就是最后那几个商户过来助助阵,倒觉得自己功劳很大!他一顿输出,毫不留情,喷的那些人找不着北,讪讪的闭嘴,还有人试图解释:是我心疼的糊涂了...还没想到这一层。
康安双手抱臂,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林屿没多生气,但康安主动站出来维护他,他当然要向着自己人,所以也没回话,任由气氛继续僵硬着,直到后来衙门的文书通知他们记录证词,商家们这才一个个离开。
等到只剩下包括何货郎的四人,康平这才说着:刚才五哥也太冲动了,这种人就是墙头草随风倒,根本不值得在意,那边势强就倒向那边的。
他轻轻拉了拉康安的休息,压低嗓门,宁愿得罪君子,别得罪小人呐。
康安则反驳道:他们不仅仅是小人,还是弱者,比起言语的劝说,更害怕实际的刀剑。
一句话都滚到康安喉头,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别说,说了徒增烦恼。
何货郎打起圆场,你们两说的都有道理,快别提这茬了,先去文书房记录证词吧,那才是要紧事。
早点记录完,早点给陈氏兄弟定罪。
于是两人齐齐闭嘴。
在衙门消耗了一个多时辰,林屿又进去见了白知州一面,白知州拿到了确凿的证词,陈氏兄弟还交代出不少其余的犯罪事实,但因为时间久远,货物早就倒卖一空。
赵老板胆子最小,一进牢房什么都往外吐,把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甚至他私下还有一个小账本,他表示自己愿意坦白从宽。
白知州没费什么劲儿就审明经过。
如果他们肯吐赃,或许能轻判。
白知州沉吟道,但这种案件,通常都追不回多少账款,人为财死,只要不判死刑就有出狱的一天,到时候拿着金银逍遥。
那些被追回的货物,你说说怎么办?白知州扶额,退又不好退,留又不好留,真是愁死人。
林屿早就想好,如果受骗商家肯退回货款的话,就让他们自个把东西领回去。
损失的运费都是小头。
如果不肯的,就由衙门出门低价拍卖,拍到的货款适量的补偿给他们一二,多的没有。
这次的确是他们吃亏,多数货物都是用三折,四折的价格售卖的。
这个法子还行。
反正肯定要亏钱的,只看多少,白知州点了头,并且把这事交给了林屿去办。
林屿点头,他做就算是老本行,更便利。
他们讨论了一下细节,敲定了三日后就举行拍卖,越快越好,毕竟一部分货品实在放不得。
林屿出去宣布了这个决定,让何货郎前去通知商家们自行选择,速度越快越好,何货郎也顾不上许多,连忙乘着快马去通知各商户。
至于还留在衙门的三四个商户,林屿淡淡宣布了这个决定,让他们明早之前商量好对策,过时不候。
因为有之前康安怼人,林屿还冷着个脸,那些商户也不好意思继续得寸进尺的,小心翼翼的说他们商量一会儿。
林屿没继续管他们,要组织拍卖的事,他也走不掉,只能暂时不回家,暂时住在客栈里,康平自告奋勇的说他回去一趟拿些日用品和账本过来,林屿叮嘱他快去快回,不要耽搁时间,顺便给门上挂个字条告知去向,不然来找人会急死。
他自己跟康安去衙门附近的客栈开了房间,康安正要溜走时,林屿叫住了他:你今天有点反常,能说说为什么吗?康安背脊一僵,转过来一笑:我能有什么反常的啊?还不是跟往常一样?他展开身躯,显示心胸坦荡。
林屿直接说:你平时说谎时,右手的食指会不自觉的勾起来。
康安立刻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食指根本没有勾!随即他反应过来,大哥这是在诈他!而他偏偏上了当,还真的去低头看。
康安泄了气,瞒不过大哥。
林屿举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小样儿!他对两个小的熟悉的很,夸张说就是皱皱眉头都晓得他们想干嘛,想瞒过他?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今天为什么怼那些商户?当然我不是说怼他们不对啊,而是按照你平时的性子,会选择悄悄使绊子,而不是当面说出来,你喜欢悄无声息,一击即中。
突然开口,是人都晓得有问题啦。
提到这话题,屋内也没外人,康安愤愤不平:那些商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只当别人没听见,就在背后说人坏话!还不止一个人,刚好被康安听见,让他气的够呛。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委屈,自己也不是冲动,就是听着刺耳,这次没忍住回敬几句,还赶不上别人的二分之一呢!现在心里酸泡泡还在往外冒。
以前只觉得你像个小大人的稳重,现在倒是有了几分少年模样。
林屿悠悠说道。
?康安迟疑:大哥不怪我?我怪你干嘛?别人怎么对你,你就如何回报,这难道有什么错误吗?或者说你这样才好呢!跟人做生意打交道,从来都要两手准备,左手道理,右手拳头,跟讲道理的人讲理,跟不讲理的人挥舞拳头,一味的软和,别人只当你是软柿子,是个人都要过来捏一把,平添许多麻烦,只是有一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回击,只要你把握好其中的度就行。
林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加油。
康安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来,狠狠点头,嗯!第一百六十九章其实没超过半天, 那些被骗商家就商量好了反应,大多数还是选择了退回货款,通过拍卖来售卖货品。
选什么也是大家的自由, 林屿不会特意去干涉,他只是让商家提前把契约签好,免得他们看到结果又反悔。
这个拍卖会办的太急,也来不及通知更多的商户, 只能通知有些人脉广资金雄厚的, 也就他们能过来捡这个漏。
林屿这次也没自己上场,等前期布置的差不多, 直接推了两弟弟上台,让他两来住持。
康平跃跃欲试,非常想要上台去,反而是康安按住他的激动,让他先背一背整理出来的资料,免得上台一问三不知。
康平郁闷的像个狗子, 连头毛都垂了下来。
好在康平心里也有数, 拿出资料背的滚瓜烂熟。
他们两上台后, 虽然面容稚嫩,但举止稳重又不怯场,遇到突发情况还能用玩笑化解, 跟一众大商家也能说得上话, 等到拍卖会结束, 商家们还饶有兴趣的打听这是谁家的儿郎, 年纪轻轻就这么镇得住场子。
白知州忙完自己的公务, 过来抽空看了个扫尾, 也不禁赞叹道:事情办的不错!不仅尽力把价格抬高, 还让商户们出钱的出的心甘情愿,这也是一种本事啊!能得大人称赞,他们能高兴好几天呢!林屿嘴上谦虚着,其实心里同样骄傲。
货物处理了个干净,包括蘑菇酱也在其中,至少这一把下来,也不算亏本了,折损的人力物力暂时不算,比伤筋动骨好。
尤其是逮住了罪魁祸首,咬着牙根要给那几人好看,往小了说,至少也会坐上二十年的牢。
一场风波折腾了这么久,也算落幕。
何货郎心气也折腾没了,焉头耷脑的,再也不起什么赚大钱的心思,按部就班的开始做生意,估摸着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冒进。
林屿好生安慰了他一通,碰到大生意该接还是接,总不能害怕被噎死就不吃饭吧?估计何货郎也不怎么听得进去。
这场风波平息后,林屿觉得关于其他州城商行的信息,他差了点,如果能有更广的人脉网,说不定早早就发现这事的蹊跷!但人脉关系网也不是一天就能拉起来的,只能瞅准时机,顺势搭建,强求是求不得了。
他继续着日常的生活,给自己列出日程表来,每隔几日就去巡视一圈,看看有没有问题,不过几个产业之间都上了正轨,按照原有的流程去执行就成,人员都是做熟事的,不需要额外的操心。
这天,他一早出门了,留下两个弟弟在家待着。
康平早起之后,就先去瓜田里转悠了一圈,自从天气开始变的炎热后,瓜田里是一天一个样子,遍地都是藤蔓,长的茂盛严实,更是开出美丽的小黄花。
瓜田外,为了遮挡村民的视线搭了一层篱笆,保证他们看不清楚,只知道这里种了庄稼。
康平过去一瞅,这瓜田长的好啊!十亩地里全是瓜秧,如果按照一朵花结一个瓜的效率,这里至少也有几千个!如果按照去年的价格卖,那得是多少银子啊!一想到这个,康平简直能乐出声。
他认认真真在排水沟趟了两圈,数了数小黄花,心里有了底后,站直了腰背打算走回去。
他视力好,一是经常锻炼,二就是每次夜里看书,大哥总会再三强调光线太暗容易伤眼睛,好几盏油灯同时点着,保证亮堂堂的,所以让他很容易的看到,自家瓜田外有人站在篱笆边,人影就晃来晃去的,也不说进来,也不说出去。
康平眯起眼睛,估计过去了一炷香时间,那人还没走,就是看别家庄稼也该看够了吧?别是起了什么坏心思。
他脚步轻快,从瓜田的另外一头绕了出来,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了那人。
走的越近,越觉得这事不对,林家村的人,包括亲戚,不说全认识,至少也眼熟,怎么突然冒出一个外人来?康平走的越近,越觉得这人有点古怪,尤其是那胳膊鼓起的肌肉,明显就不是常年务农形成的。
他跟着付英练了这么久拳脚,其余两是想强身健体,只有他是打真心想要练出一点本事来。
闲暇时间,付英先生也不吝啬多指教几句。
像这种胳膊发力以及走路的姿势,落地的样子,这摆明是个练家子啊!康平心想,这难道真是连着走两个背字,又碰上坏人了?他越走越近,出其不意伸手一拍那人的肩头,结果那人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右手一伸一扭,肩头一送,避开了康平的攻势,也暴露了他真是个练家子的事实。
都打了起来,当然不能留手,康平直接跟那人对打起来,两人一交手,就有一种套路似曾相识的感觉,连彼此的后招都清清楚楚,一口气过了几十招。
但康平占了地利,他对地形记的清清楚楚,稍微把人往前逼了逼,那人踩进一个老鼠洞里,虽然反应很快的重新站稳,但也足够康平抓住这个破绽了。
把人双手反剪,压住后背,康平这才问:你是谁?过来干什么的?我从前没见过你!那人不吭声,咬紧牙关一句话不说,倒是有几分死扛到底的气势。
康平也麻爪了,他知道这不像个好人,可是后续怎么处理啊?又不说话,还能一直扣着吗?大哥也不在,康安估计去铺子上了,也就剩下付英先生还留在院子里,只能找他商量商量。
康平扯了那人的裤腰带,把他两手捆上,推推搡搡的把人往外推,也是幸好现在没什么人,一路都没人看见。
回了家,付英正在收拾练武用的刀枪棍棒,放进隔间里,他有一个专属的房间,专门放这些,一看这推推搡搡回来的两人,一张嘴巴长成O型,久久难以回神。
这,这是唱哪一出啊!康平用脚把大门踢上,一直不敢放松,确定没人听了,这才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这人有古怪,我捆了他,他也什么都不说,我们是不是报官啊!也不是康平被害妄想,家里名气越来越大,银子也越来越多,现银,银票都收了几个匣子,没有足够的警惕心,真遇到事情就晚了!付英听他说完,真真是无言以对,他的眼神跟那个被捆住的男人对视,男人微微摇头,付英只好把话往下咽,带着柴房,我先单独问问话。
好。
有人出主意,康平也松了一口气。
付英把人领进柴房,亲自解了腰带,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不吭声。
好了,这里没外人,有事就说吧!付英脸拉的老长,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干嘛,觉得我不能胜任这个差事?哪能啊,巧合,绝对的巧合!被腰带捆了半天,那人也龇牙咧嘴的活动手腕舒缓筋骨,同样低声说:我是过来采购物资的...听说这里的蘑菇很有名,这次过来瞧一圈。
结果我看到种西瓜的,这不是好奇去瞅一眼嘛...去年的西瓜可贵了。
付英无语,这瞅一眼的代价,还真大!你说你不去看哪一眼多好,也不会惹出事来。
因为瓜田处于保密,看什么看。
那你被逮了,你不会解释啊!那人再次把脸一拉,我好赖年长这么多岁,又练了许多年拳脚功夫,我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孩子!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不行,我丢不起这个脸!付英顺嘴说:你要是丢不下脸,那就继续在柴房待着吧!他懒得搭理对方,直接就要走。
那人连忙喊着,别别别,我丢,这脸丢下来给你当抹布都使得!你给我说说,那小孩到底是谁?是个好苗子啊!他见了都眼馋的那种。
提到自己最看好的学生,付英也来了劲儿,巴拉巴拉的炫耀人孩子学得有多快,悟性有多高,脑子又有多好使,也不嫌弃柴房简陋,越说越起劲。
本来还在柴房里耐心等候的康平看付英先生一进去就不见出来,柴房还听不见动静,心里一急推门而入,只见里面的两人席地而坐,谈天说地,说的不亦乐乎!康平倒退几步,拿眼睛瞪付英,好家伙,没想到你先叛变了!付英一看这个架势要遭,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熟人!过来就是探望我的!真不是坏人?那天刚才怎么不说?看望朋友有这么说不出口?康平也不是好糊弄的,直接揭穿借口。
没奈何,那人只好把自己的户籍,文牒都拿了出来,他随身带着呢:这些是我的凭证,我主要是过来采购军需物资的,顺便过来看看老朋友。
康平手里拿着户籍文牒,还有盖了鲜红大印的文件,上面也清清楚楚的写明任命面前这位叫做郑德的男人,的确是军队的军需官。
但康平只能说是半信半疑,没办法,之前就上过一次当,这次不得不谨慎,他看起来信了,其实心里还存着怀疑。
第一百七十章一朝被蛇咬, 现在康平就是类似的心态,不得不防啊!付英一看这架势,也是无奈, 说来说去,还是赵德选择的这个时间点,太寸了!是人心里都犯嘀咕啊。
他给赵德使眼色,赵德苦思冥想, 终于搜刮出来一条, 我进了翠州城,在城门司登过记, 验看过文牒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如果真登记过,倒是多了几分可信,康平缓和了脸色,打算找时间去打听,随即好奇心起:那我们两交手, 你怎么不回话?赵德吭哧吭哧, 憋不出话来。
付英使了个颜色, 示意康平等会儿再问。
三人从柴房里转移到堂屋,付英开口示意赵德仔细解释。
就是过来采购所需物资,什么东西耐放就买什么。
赵德心里有谱, 只能这么简单解说:听说这里的长兴蘑菇极其有名, 我这才过来实地考察。
康平对此似懂非懂, 他装模作样的点头, 原来如此, 但是能做主的人不在, 现在只能先带赵先生尝一尝蘑菇的味道, 具体的事情还要等到我大哥回来再说。
赵德连忙道:我懂我懂,没有问题。
康平便起身去找出家中库房里保存的蘑菇,现在家家户户都预备了几十斤的干蘑菇,想吃时用开水泡发,清洗干净后能有鲜蘑菇七八成的风味,如果考虑到储存性和四季可得,显然还是干蘑菇更胜一筹。
赵德干起本行来,就格外细致认真,他上手捏,切,炒,又问过干蘑菇的保存期限,心里十分的满意,在干燥地区能存放一整年,玄州正是干燥气候,耐放!但他不动声色,并不表示出非常满意的样子,只是微微摇头。
谈生意嘛,有来有回,康平没当一回事,除此之外,还把人带到下河村,分别请他品尝蜂蜜和水果蜂蜜酒,成不成的就当试一试。
赵德心内满意是满意,但军中禁止饮酒,虽然蜂蜜酒味道跟蜜水差不多,可带了个酒字就不行,倒是蜂蜜可以购买上一部分。
他们在两个村子之间走走停停,一会儿餐馆一会儿品尝,时间过去好几个时辰,林屿终于忙完事情回家了,他一到家就看到有陌生人,愣了愣:这位是...来采购物资的!康平抢先说道,把赵德的来意说的一清二楚,当然交手这段就被他掐了。
这是黑历史啊。
林屿皱眉:可是边关地区不是一直实行屯田制吗?自给自足,还用的着出来采购?边关地区通常偏远贫瘠,跟中央的产粮区隔的很远,要是从产粮区运送物资过去,路上耗费的人力物力都太大,所以从西汉时期开始,军屯就是最常见和可靠的产粮方式。
一提到这个,林屿就冒出初中课本上学过的名词。
赵德听到这个词语,不由得侧着耳朵倾听,产生了钦佩的心理,没想到在小小的村落,也有人知道千里之外的事情,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文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面对林屿的疑问,赵德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的确如此,屯田能够满足日常所需,但是蔬菜粮食品种太少,吃三月半年没问题,总不能年年岁岁都吃同样的东西,偶尔也要改善改善口味嘛,所以才有我们出门采购一些旁的东西。
林屿点头表示自己懂了,也对,三顿干大白菜,这日子过久了谁都会生无可恋,而且缺乏微量元素,长期下来对人体也不好。
赵德很满意蘑菇的品质,就是不知道产量是否足够,可能还满足不了一整个州城的需求。
林屿只能说,扩大产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只能尽量挪出一部分来,如果满意的话,他可以逐渐增加蘑菇房。
其实除了蘑菇,带一些蜂蜜也行啊,想必生活在肯定会有一点小小的难言之隐吧?带上蜂蜜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林屿非常淡定的说着。
赵德只觉老脸一红,有些扭捏的说:真的吗?这种难言之隐虽然小,但是真的很恼人,烦也烦死了。
当然了。
其实除了蜂蜜,饮茶也有同样的效果,而且很便宜易得。
饮茶?茶叶那么贵!赵德诧异。
林屿扶额,他忘了现在主流饮茶是要加香料的,越贵重越凸显身份,他说的是饮清茶,普通的茶树揉制成的茶叶就行,用不上多贵重。
康平看两人说的神神秘秘不知所云,好奇,你们在讲什么?在谈生意嘛,这次是第一回 合作,我免费赠送一些茶叶,供你们试用。
赵德忙说:不用不用,公是公私是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笔生意暂时敲定下来,但具体数量还没商订好,还要去库房点算。
但康平还是不放心,亲自跑去城门司一回,核对过赵德的文牒,确认无误后才回来的。
唉!康平趴在书桌上核对库存,这笔生意真的做的吗?人家这次付全款,你总放心了吧?林屿也笑,不过也是,如果不是付英先生给他做担保,我心里也犯怵。
付英先生过来做拳脚师父这么长时间,日日相处,还是能看出几分性情的。
不过边关,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什么都没有?然后种什么都种不活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怎么会养不活呢?如果土地缺水,自然有耐旱的品种去适应,生物进化是很神奇的。
而且那些地方缺水,反而瓜果会甜的更蜜一样,比如葡萄,跟咱们这里的完全不是一个口味。
林屿想了想县志里的记载,还有他估摸着的位置,混杂着现代记忆瞎编的。
康平咽了口水,脱口而出:如果西瓜种在那些地方,岂不是长的更好?林屿一怔,当然会更甜,但是运输不便,只能供当地人享用了。
这时候真是怀念现代的运输速度,能够吃遍全国土的水果,新鲜又便宜。
对喔。
康平觉得自己忘了这点,西瓜顶多能保存十来天呢,就是快马加鞭也来不及。
两人一言一语的聊起各地的特色水果,越聊越是起劲,话题早不知道歪到哪儿去了。
赵德的生意谈完了,他也不住到客栈里,反而硬在村里找了一间屋子住,一早就起来,狗狗祟祟的去看付英教人练习拳脚。
林屿跟康安是纯纯过去打酱油的,目的就是遇到袭击有点反抗余地,加之强身健体,其余的不求,教习过基础后,付英时常跟康平一起练招喂招,这时赵德总要站出来主动做陪练。
他就是不信这个邪,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小孩儿呢!没道理啊!他一连打了好几回,都是输多赢少,始终想不通。
付英笑骂,你都打不过我,还想打过我的徒弟?做美梦去!赵德难掩羡慕:这么好的徒弟,我也想收一个去,不光天赋好脑子也好,甚至家里也支持,难能可贵啊!有句话叫穷文富武,就是这个道理,学武需要富裕的家庭打基础,吃不好喝不好,高强度的锻炼身体不补充营养,谁受得了?早早会留下暗伤,或者半途夭折。
付英两手一摊,咱运气好,没办法。
赵德酸的直咬牙,哼!不过康平可不在乎这些,趁着有人练招,抓紧每一次的机会练习着,并且事后复盘,思考自己上一次的错漏出在什么地方,飞快的进步着,每次再跟赵德交手,都跟上次不同。
等到后来,库存都整理好准备装车时,赵德都快舍不得走了。
康平过来跟他交接点算,一共是干蘑菇三千斤,蜂蜜五百罐,蘑菇酱二百罐,在外包装上标注了生产日期和保存时间,记得别吃了过期的。
然后当着赵德的面过称,两边都放心。
赵德左瞧右看,不是说有茶叶嘛?茶叶呢?他怎么没瞧见?康平把木箱子掀开,里面用木条固定了罐子,诺,这不是?用牛皮纸包好的茶叶,刚好塞到缝隙里做为缓冲,既节省了空间,又不会让罐子被震动。
赵德只能竖起大拇指,表示实在妙招,他感叹:术业有专攻,还是得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那当然!得了夸奖,康平比自己被夸还高兴。
点算完毕后,赵德当即交付全部款项,指挥着人把东西运走,他离开翠州之后,还要赶去临近的几个州城,跟同伴汇合,然后一起赶回玄州去。
目送着赵德离开,林屿开始觉得,是时候再次扩大蘑菇规模了!如果这笔生意,想必会有源源不断的订单跟雪花一样飞来,如果再能辐射到玄州周边,这门生意就可以说能吃三代了。
林屿想着,也不晓得玄州附近的气候,适不适合种蘑菇呢?如果能行,迁一部人去种植,还能节省下运费成本,那能赚的更多呢。
林屿做着以后产业遍布各地的美梦,不过很快订单就跟雪花一样飞来。
作者有话说:在罐子外部填充茶叶做防震的点子,是以前海商出口瓷器时常用的办法,一物两用,还能多运送一样产品,其实以前古人也非常善于动脑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等林屿一打听背后的原因, 原来还是上次拍卖的蘑菇酱铺开了市场。
上次的商家以一个特别优惠的价格买下了蘑菇酱,他的商行距离翠州还有一小段距离,并不会影响到本地的生意, 也是因为货量大,商家以非常优惠的价格售卖出去,没想到一下子广受欢迎,供不应求, 那些才买了一罐两罐的居民捶胸顿足, 暗恨自己没有及时下手。
而反应快的在吃完第一罐后马上就去囤货,低价买了七八罐, 等到别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全部卖完。
甚至还衍生出了黄牛,加上十文二十文的价格去买,毕竟原价也不贵嘛,东西不仅鲜美好吃还方便省事,容易取得,佐餐或者拌面都是一绝。
那位商家也是脑子灵活, 深知这次的蘑菇酱大卖不仅有味道的原因也有价格的优势, 如果恢复正价会失去这个优势, 故意采用饥饿营销,拖了一段时间,让客户天天都空手而归, 这才跑来下单。
不过林屿这头就不是饥饿营销了, 他是真变不出来, 目前的库存全都让赵德采购走了, 还剩什么?新的蘑菇还在棚子里种着呢!最少也需要半个月才可能做出新的来, 制酱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这么可能呢!我不信!那个商家磨完林屿, 又跑去磨林青山, 林青山被闹的抹不开面,直接把库房打开给他看,里面就是空空荡荡的,货架子上只零零星星的摆了几十罐,还是给老客预留的。
没法子,商家只能怏怏的准备离开,林青山却像是鼓足勇气,突然从角落里翻出来一罐酒水,揭开封盖:来都来了,总不能打空手回去吧?不如尝一尝这个水果蜂蜜酒?滋味可口,味道绝佳!四大金句的威力不可小觑,商家还真觉得,他不能空手回去,顺势品尝了蜂蜜酒,一尝之下,即刻被味道征服了,酸甜可口口舌生津,味道好不说价格还优惠,买,不买不行!但出于生意人的谨慎,他也只是下单订购了五百罐,另外还要二百罐的蘑菇酱,因为现在蘑菇酱,限购啦。
蜂蜜酒并不怎么依赖原材料,还可以根据季节来更换水果,什么口味都行,但蘑菇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产量一直提不上去。
等商家走了,林屿还纳闷,怎么这次大堂哥如此的大方?林青山哼哼唧唧的说:咱们私底下竞争,但走出这个县城,谁不说都是一个地方的?外人眼中就是长兴县的酱,长兴县的蜂蜜酒,可不会分的这么细,能顺手搭一把当然要搭一把。
再说了,他们之间又没有竞争关系,互相扶持有何不可呢?大堂哥现在也学会互相协助了。
林屿只觉得环境真是催人变化,或者说土壤合适的情况下,种子就会慢慢发芽。
但与此同时,这两样产品的辐射里也在逐渐的靠近周边,不再局限于一个县城或者一个州城,而是在附近好几个地方都有了名气,别人在提起长兴县,第一时间脑子就会冒出两样特产来。
而两边的人手也开始有些不够,男女老少起上阵,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就这样还连轴转,人人都是加班加点干活,林屿让两边的村长负责再招一些工人过来干活,并且说,配方保密的事情,不用我说大家都晓得,就不用过分强调了吧?下河村王村长忙不迭点头,那当然!这可是全村几百口人的饭碗,怎么能被砸了。
关于配方,那可是掌握在绝少数人手里的,绝对外泄不了。
林屿一想酒曲配方,各色水果以及蜂蜜的配比的确很机密,都是尽量把原材料研磨碎然后再下锅的,没点功底根本发现不了。
而就算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厨子,最后成品菜的味道也未必一模一样,也算放下半颗心。
其余村里的人早就眼馋进作坊赚钱的机会,眼巴巴的托关系托亲戚,结果也没进来,他们也不挑啊!随便哪个作坊都行,只要能赚钱,现在听闻这个消息,立刻开始跑来面试,村长认真从里面挑选了手脚麻利肯干活的,告诉他们作坊里的规矩。
每次进出都要换衣服,勤洗手,咱做的是吃食,一定要注意卫生,另外就是不能偷偷带产品出去,想吃想喝的,咱们有专门的员工餐。
王村长一遍遍的强调着,然后让新人根据自己的尺码选择罩衣,罩衣就是能把全身包裹起来,连头发也包了起来,不仅不会弄脏衣服,看着整洁,还美观。
王村长起初看不惯这笔额外的花销,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使用后,发现罩衣投资小,但效果好,别的不说,那统一的颜色,就比花花绿绿的好看。
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加上新旧员工轮流拍板排班,新员工也逐渐适应了环境,但是种蘑菇不一样,是很需要保密的,村长大伯伯想来想去,只能先把做酱的员工调回去,让新员工负责别的部分。
但产量还是提高了三分之一,等到员工熟练还能再进一步。
说起蜂蜜酒来,林屿自己还是偏爱桃子味的,甜美可口,比酸唧唧的青梅或者李子强多了。
不过他每次喝两口都得偷偷的,生怕被两个弟弟逮住,也闹着要喝,他们可喝不得。
说到桃子,他们后院里还种过两颗水蜜桃树,味道特别好,每年都能结几大筐的桃子,吃都吃不完。
偷的浮生半日闲,他切了一个水蜜桃,在树荫下享受安静时光。
正安静着呢,后院的大门被推开,康安探出一个脑袋来,狗狗祟祟的招手。
干嘛,这么神秘?难道天上要下金子雨了?林屿笑骂道。
不下金子雨,但是也差不多了。
康安憋不住就笑,硬招手把林屿拉去看,结果跑去瓜田一看,原来是瓜田里有些长的快的,已经结出巴掌大小的瓜来。
哟,真快!林屿在瓜田里逛了几圈,发现好多都结果了,想了想,顶多还有一个月就差不多要彻底成熟,但是我们又不能等到彻底熟透在运送,需要提前个五六天。
康安点头:那要不要提前造势?先预热宣传一波?需要怎么造势,这件事我就交给你跟康平了,也让我看看你们两的本事。
林屿拍了拍康安的肩膀,这次也该你们两露一手吧?康安眼前一亮,立刻就答应下来:好啊!我也想试一试。
看看他自己能办到什么模样呢。
既然说好了让他放手去做,林屿更不吝啬,让他只要觉得有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不论是人手还是别的,该用就用。
但西瓜作为时令瓜果,固然价高难得,可存放不久也是他的确定,最好的销售法子还是少量多次,免得囤积。
康安觉得不以为然,要我说,今年是第一年的成果,最好先保持格调,价高者得,宁愿多消耗路费,也要多跑几个城市。
想想他们本来就有一个优势,靠近码头,水运速度极快,何不利用这一点呢?康安有了大致的规划后,摩拳擦掌说:时间不得人,等我过上几天就去雇佣船只,准备人手。
记得带上护卫!林屿叮嘱,头一次碰面的,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排场一定要摆够。
我这样,已经够了吧?康安打量自己,轻便易活动的装扮,哪里不合适了?好在他听劝,好,我记住了。
他们两带着一些信任的伙计出门,循着地图上的路线,估算水路五日内能到的州城,开始了业务拓展造势。
等他们两一走,林屿头一次发现,家里居然如此的安静,就剩下他跟付英先生两人,付英没有可以教导的徒弟,也焉哒哒的提不起精神来,但林屿让他出门去跟着那两人呢,他又不去。
我得留着,哪怕是为了安全。
付英显然还记得从前的打闷棍事件,坚决不肯挪步。
提到那个,林屿也不吭声,小命要紧小命要紧。
两弟弟出门谈生意,他也不能拖后腿,越是临近结果越是不能懈怠,需要挖好排水沟,免得湿漉漉的地面排水不及时,非常容易导致西瓜被小虫子吃掉。
然后,如果碰到空中的小鸟想要加餐,也是需要提防的。
小心谨慎的过了十来天,瓜长的越来越好,而出门去造势的人也回来了,一见面很难从表情上看出事情办的这么样。
林屿还以为事情没办法好,安慰道:没关系,现在时间还早,就是先找买主也来得及,好东西从来不愁市场的。
再说了,他们成本又不高,亏了也不怕。
康平捅了捅康安,两人齐齐露出一个笑容来:哈,大哥也被唬住啦!我们不仅找到了足够的买主,还是非常慷慨的买主!林屿松口气,一人甩了一个白眼,吓唬我好玩吗?也不是吓唬,我们都不敢相信啊,一斤瓜竟然卖到二两银子!康平比划出两根手指头,乐的眼睛都看不到。
第一百七十二章林屿还记得去年二指宽的一小块西瓜就能卖到二百文, 综合来算肯定是比一斤二两的价格贵的,但是零售跟批发当然不会同价,而起不同客户能够接受的价格也不同。
康平趁机替他邀功:这次全程都靠康安自己计划的, 谈订单也是他谈的。
那你就是去打酱油的?我嘛,能够打酱油就不错了。
康平退后一步,把康安让到前面来,微微一笑, 功臣在这里。
他虽然能经营能算账, 对于生意怎么经营门清,别人如果用了什么小花招也骗不到他, 但这只是会做,而不是自己喜欢做。
好吧好吧,等这次忙完,就彻底犒劳我们的大功臣。
林屿把人往家里让,先回去好好洗洗,然后给你们接风洗尘。
出门这一趟虽然才十来天, 但路上肯定没有听过奔波, 可需要让他们好好的休息休息, 洗过澡后又压着他们先简单用了两口饭,没一会儿,两人就东倒西歪的, 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歪在书房里就睡着了。
看着两人眼下的乌青, 林屿心疼的很, 可玉不琢不成器, 不让他们独自经历风雨, 孩子就永远只会躲在大人的庇护下, 学不会长大,他也只能当那个狠心的大鹰了。
蹑手蹑脚的给他们盖上薄被,然后倒退出书房,林屿正打算算一算这笔能赚多少钱,突然大门口有人影晃过,王村长走了进来,他满腹心事的样子,眉头紧锁。
林屿做了个小声的手势,然后把人拉到院子外头,有事?王村长点头,是蜂蜜酒的事儿,最近订单一直在涨,产量也慢慢跟上了,但是昨天有人过来找麻烦。
嗯?我怎么不知道?林屿皱眉,你该早点告诉我。
王村长挠头:我觉得这事有蹊跷,是打算查问清楚再来找你讨主意的。
说着,王村长便把昨日的事情娓娓道来。
天气炎热,蜂蜜酒也越发的热销,在忙碌一天之后,喝上一口在井里冰镇过的酒水,凉意从胃里透到心里,别提多舒服了,所以也卖的更加的好。
不管是大商家过来采购,一些小商户也会寻摸到地方,少少的采购,他们的订单虽然小,但王村长秉持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精神,买上五十坛就有批发价格,倒是吸引了不少的小商户过来。
但昨天,有个小商户突然过来嚷嚷,说是酒水喝的人拉了肚子,过来找王村长给个解释,当时好多小商户一起听到了。
食品安全,人人都关心,毕竟是进嘴的东西啊!王村长先是一惊,然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别的商户走了。
现场不解释清楚,让他们看到真相,回头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啊!不得不说林屿天天耳提面命,再三做员工培训还是有用的。
王村长先把人稳住了,请大家一起做个见证,诚恳解释,然后问那个商户,什么时候拿的订单,拿了多少,他们都有账本可以查的,甚至包括每一批酒液的生产日期,数量,都是做了存底的。
一查之下,王村长就看出一点不对劲,那人每次订购一百坛,最初是十天卖完,后来逐渐缩短,每次提货都会提前,这次怎么隔了十三天才来?王村长提出要看把人喝坏的那坛酒,就是酒水喝完了罐子总还在吧?那人把罐子一拿出来,立刻漏了陷。
因为当初蜂蜜酒的酒标,是林屿设计过的,抬头是两个变体的长兴二字,然后是水果蜂蜜酒,都是沈明玉的字体,而其中的水果二字会根据季节变化有所不同,并不完全一致,然后,酒标贴还有暗纹,甚至连生产日期写在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两厢一核对,立刻就比出不一样的地方。
过来找事的小商人憋的脸通红,又是羞又是恼,他是从他商场兄弟手里拿的酒,压根没有起疑心,谁知道竟然买到了假货!当时兄弟还信誓旦旦的说,他家里有人在酒坊工作,能用以低价拿到蜂蜜酒,他还信了十成!现在看,统统都是扯淡!小商人回去找没找回场子王村长暂时还管不上,至少在场的小商人不会误会,没有损坏名声。
王村长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结果他儿子冒了出来,尝了一口那剩下的半坛酒水,非常肯定的说,口味上有五成的相似。
林屿听到这里已经开始皱眉,酒水在哪儿?我去尝尝。
他得亲自去看。
关好大门,林屿走到下河村,准备亲自处理这事。
其实市面上什么东西热门热销,就会被仿冒,这属于非常常见的,从最早起家的绢花,再到后来的超市,几乎每一样都被仿冒过,不过都没有仿冒到核心,对此笑一笑也就过了。
甚至有一家绢花摊位,想尽办法都没有模仿到其中的神韵,最后一算成本,花在里面的银钱比直接去进货还贵的多,最后直接跑来进货成了经销商。
所以对着仿冒这种事,可大可小,全看有没有涉及到核心。
他给王村长简单的解释一回,这其实跟饭馆差不多,哪一家卖的菜品都不能算是独一无二,可味道才是最重要的关键。
王村长回过味来,也对,东家开面馆,西边难道就开不得面馆?虽然他们是头一批做蜂蜜酒的,可也拦不住别人做吧?在没见到证据之前,林屿暂时没有那么乐观,一切都要以证据说话。
那半坛残酒开过封,味道已经变了,倒在碗里还透着微微的混浊,林屿晃动酒碗,先闻后尝,尝过一口没有说话,又重新尝。
王村长心都提了起来,咋了,这是什么意思?林屿又尝了两口,终于开口:这酒绝对有问题,恐怕是方子泄露了。
啊?!王村长一个激灵,激动的差点把桌子掀翻,不可能!听我慢慢说。
林屿放下变味的酒水,通常酒水就是酒曲加上各色水果,万变不离其宗的,但呈现出来的味道却不一样。
但是,我们这款酒水里,加了一点点的薄荷叶,这就是别人没有的秘方。
除了薄荷叶还有两三位气息清淡的草药,更添风味。
而这些草药都是晒干后研磨粉碎,塞进纱布里,除了林屿跟王村长都不知道具体比例。
一听到这话,王村长和林屿面面相觑,思考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漏。
药材是一次采购足的,因为跟香料一起买,通过采购单是看不出分量的。
用完的残渣也是王村长负责处理的,王村长连忙摆手: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泄露!就是说梦话也没乱说过!倒也不一定是配方泄露了,也有可能是人的舌头灵敏,尝出来的,先别慌,先想想有没有出错的地方。
林屿想想自己最近的行动,确定自己没有跟任何人提过,甚至没怎么接触过草药,因为库存足够一次配了很多。
王村长也在回味自己最近的行动,林屿引导他慢慢回忆,王村长终于咂摸出一个人选来,有个人,有点可疑。
嗯?说说?林屿鼓励他说。
王村长就迟疑着回忆,有一次他在小房间里拿出药材包来,当时不小心撕破了一包,撒在衣襟上,于是王村长把地面打扫干净后,再去找水洗干净,痕迹是打扫干净了,但路上有好几个人撞见了他。
的确有些可疑。
林屿心说薄荷味道重,八成被人闻到了。
小心别惊动了那几个人,看看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
顺便查一查那个仿冒酒水,到底是谁在卖。
两边都要留神,才能知道到底是谁背后捣鬼。
王村长羞愧难当,恨不得把脑袋藏好,这次的篓子出在他这边,他发了狠,一定要查清到底是谁!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偶尔出点漏子是难免的,被人盯着,没有这次也有下一次。
幸好这次他只是闻到薄荷的味道,其余几味没出事。
以后....保证不会有下次了!都上了一次当,难道还能同一个坑跌两回?王村长心里发狠。
两人分头行事,林屿则是让人去查到底是哪家酒坊仿冒的,不过那家酒坊还没等到打击报复,自己先倒闭了。
那户小商人被拉肚子的客人闹了一回,跑来下河村又丢了一回脸,心里憋气,直接带了亲戚把酒坊都砸了,所有的存货都被砸个精光。
大概这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林屿只是查清了幕后老板是谁,等着后续。
王村长那边动作也快的很,不过没想到一个回旋镖啪一身扎到了自己身上,那人竟然是自己姑姑的儿子,也就是王村长的外甥。
王村长外甥之前沉迷赌博,差点连地都卖了,姑姑舍了老脸上门来求给个工作,又有外甥做出痛改前非要改过自新的样子,王村长这才把人收下,结果没想到外甥一开始就没憋好主意。
作者有话说:很多新产业一开始都是从山寨起家,然后慢慢做大做强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这一回, 再大的人情再亲密的关系也没起作用,姑姑在地上哭闹撒泼,外甥也苦苦哀求, 王村长也没心软。
他好像老了十岁,苍老的脸上全是沟沟壑壑,就一直这么看着姑姑和外甥闹腾,直到他们哑了声, 这才说道:如果是我自己的东西, 姑姑,就是全送给你糟蹋也无所谓, 只当是我偿还你的恩情。
但蜂蜜酒这个产业是全村的指望,大家都要靠着这个养家糊口,我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拿别人家的砖,盖我自家的房子。
这次的事情,外甥要付全部的代价。
偷盗商业机密, 告到衙门去是要打板子, 罚款和坐牢的, 根据事情的轻重刑罚不同。
也不是王村长一个人说了算的。
王村长说完这番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扭头就走, 把哭声都抛在脑后。
这事还不算完, 那几个跟外甥相处的好, 不经意透露过零碎消息的同村, 都被结清了酬劳, 客气辞退了。
那几人平白丢了这么好的活, 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以后外甥的日子,清静不了。
涉及到处罚,林屿没有出面,都是听康平事后转播,康平自己也唏嘘不已,就为了一个不争气的亲戚,闹的晚节不保,王村长也是可怜。
所以越是位高,除了约束自身,还要约束亲友啊。
林屿随口回答。
康平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不管再忙再累,林屿也会抽出时间来,去巡查他挂名的店铺,因为一旦出事,牵连的是自己。
那如果产业越来越多,那不是忙不过来?这种事情就需要引入管理人,让他们去做管理,你再去管理他们。
而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林屿说道,不然累也累死了。
也对,人要善于创造有利的环境嘛。
康平很快把这个话题绕到别的地方。
*王村长的外甥最后被打了二十大板,然后罚了一大笔钱,这还是他积极举证,转型做污点证人的结果,而那个生产假酒的作坊被罚了一大笔钱,钱没赚到,还倒赔了。
案件判处之后,白知州过了一些时日才得到消息,气咻咻的觉得判轻了,毕竟秘方泄露导致作坊倒闭的话,造成的经济损失不计其数。
林屿还要反过来劝他,大人,不能以未犯的罪行,给已知的罪名加罪啊。
就算他没读过几本律法书,也知道这样搞不行。
等于是一个人敲了另外一棒子,你非要说可能会导致受害人失去自理能力,对未知要求赔偿。
是我气急。
白知州也就是跟林屿关系好,才会随口吐槽,刚才怒气上头而已。
我知道,现在商业纠纷其实越来越多,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前无成例,有时候县官大人也很难判断,毕竟每个人感受不同。
如果能有一个标准就好了。
林屿说道,这就是知县会被叫做父母官的原因,做事全凭他心意,是轻是重其实很难下手。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白知州突然说道。
如果,有个标准就好了?林屿重复。
对啊!白知州霍的站起,一股豪情从胸中涌起,前无古人,不代表后无来者,我为什么不能当这个来者?大人是说,准备自己来编写这个标准?林屿没想到一个刺激,白知州都准备直接来一套商业法了。
白知州没有领悟到林屿的想法,但他心里有个朦胧的念头,也算不上编写标准,我哪里那个能耐?不过是想把这些年遇到的关于商业纠纷的例子记录下来。
没错,就是记录下来,做个参考。
如果说编写律法,他可没那个胆子,话又说回来,这件事算是哪个衙门的职责范围呢?白知州甩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只说自己想要收集一些案例,出版一本册子而已。
林屿觉得,一口吃不成胖子,哪怕是参考案例,也是很值得的,现在每个地方的商业交流越发的发达,互相交流频繁,也不是人人都规矩做生意,总有走捷径钻空子的,如果能够这么一本册子,最起码能够起到好的作用。
那我可以多收集一些案例,给大人做参考。
对,商户的例子我需要,判案的例子我也需要,双管齐下。
白知州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动手撰写。
他也没有旁的爱好,只希望自己的名声能够流芳百世,后世人提起他时,能够记住有这么一个人。
不过此刻的白知州还不晓得,阴差阳错下他实现了这个愿望,即使过去千年,他编写的这本册子被誉为第一代商业法的雏形,甚至第一版的原本,被拍卖出过高价。
那本价值两千万的书册,不过是一中年一少年,在书房里随口聊出来的。
既然答应去收集案例,林屿就会好好把这事做全做好,不光是他自己遇到的,他还给所有认识的商家都写了信去问他们有没有类似的事情,就跟上次收集诈骗案例一样。
做生意不光要跟客户打交道,还要跟诡计多端的同行交流,这一去信,自然是雪片一样的回信,人人都有苦衷要说。
不过林屿暂时收不到这些信件了,因为西瓜第一批开始成熟了!敲西瓜辨认熟没熟,曾经是买瓜人的习惯动作,哪怕自己完全搞不懂有什么区别,也要在瓜主面前装模作样一番,一本正经的说,这瓜好像不怎么熟换一个,然后再付钱。
林屿以前就这么干过,就好像不会看挑称,也要凑过去看一眼,装装内行。
不过现在他学会了看称和挑瓜,有清脆的咚咚声,就是西瓜成熟了。
第一个瓜成熟时,林屿亲自切来,把西瓜一切两半,用勺子挖着吃!好好的过了一把瘾。
康安直呼浪费,这一个瓜能卖多少银子!跟吃银子差不多。
吃到自家人肚子里,那就不算浪费。
康平给自己塞了一口红红的瓜瓤,直嚷嚷:再说了,当初成本才多少啊!吃!康安挖一勺吞一口,觉得每一口都是吞金咽玉,无比金贵。
对嘛,自己吃高兴才是真的,就是可惜西瓜保存不久,也不知道楚楚跟希希能吃上吗?希希这边,听说她跟沈东篱去临近州城参加画展,而楚楚那边路途遥远,如果她出了门,可能西瓜送到也会坏。
康平含糊出主意,做成西瓜酒吧,还能放几个月。
他还能跟着品尝两口。
西瓜酒的话成本太高,卖就算了,还是自家人留着喝。
林屿小嘴一抹,下午就切了两个瓜,用纱布过滤出纯果汁,加了蜂蜜会过甜,只用昂贵的绵白糖调味,做出两坛子西瓜酒。
等我们回来时,这西瓜酒就该能喝了,只当是庆功吧!林屿把坛子搬到库房里,意气风发的说。
走,出发!目标,金州城!金州城就是他们第一个目标地址,因为这里足够繁华富裕,舍得花钱的多,追捧潮流的人多,而在这里,康安一口气谈下了五百斤的订单。
好瓜得用快船,时间就是金钱,他们租了一条快船,虽然租金昂贵的林屿眼睛疼,但是很值得,只花了两天就到了金州。
船一到码头,康安站在船头,指了指码头旁边的一个角,我跟客户约好的地方在那里。
嗯,走,去会会他们。
林屿点头道,跳板一搭好,他们先下了船,康平负责留守,毕竟那么大一船货物,没个管事的可不行。
二人到了约定点,礼貌的问道,这里是聚兴酒楼的掌柜?一个穿戴不俗的中年男人接话,是,这里是聚兴酒楼,你们是?你们定的货物到了,麻烦拿出契约,找人接手吧。
康安彬彬有礼的说道,同时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契约展示出来,那位掌柜眼睛都要脱窗了,反复再三确认:真的吗?真的是五十斤西瓜?乖乖,这才几月份,就有西瓜了?你亲自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康安不慌不恼,邀请掌柜亲自一瞧,考虑到这里是码头,客来商往,掌柜的也不怕闹幺蛾子,大着胆子就去了。
康平在船上正无聊,一晃眼就瞧见哥哥们回来,连忙高兴的迎上来,听说有人要看货,主动拉开仓库门,展示用竹筐装好的,翠绿翠绿的西瓜。
都在里面呢!随便看!那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让掌柜也没当一回事,等他放眼一看,立刻被里面一整个库房的西瓜镇住了。
他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揉一揉,东西还是没变,仍然放在那里,入眼全是青翠的颜色。
瓜,全是瓜,这得几千斤吧?而且全是稀罕货,如果稍一加工,他们的酒楼能卖出多少银子?而且,这头一岔的稀罕劲儿,更是求都求不来的。
掌柜的再一想,大腿都要拍肿了,东家啊东家,这次亏大了!这么好的货品,竟然才订了五十斤,会少赚多少银子啊!第一百七十四章掌柜意识到,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立刻一改刚才爱答不理的神色,亲亲热热的开始套近乎, 想要在从这次商人手里撬到一点资源,他选择的目标当然是看起来年纪最大,同时也能当家做主的林屿。
一门生意不找两个人谈,林屿直接把康安往前面一带, 示意跟他谈。
而康安显然不可能松口的, 他也早早算好了这点,之前口说无凭, 没有现成的西瓜展示给他们看,在数量和定价上是他做了让步的,也是为了撬开一个缺口。
如今缺口到了,当然要尽情的抬价。
虽然很想卖出去,但是康安做无奈状两手一摊,不瞒你说, 这些货可不是光聚兴酒楼一家的货, 早早定下来的, 我卖给你,那些掌柜非把我吞了不可。
总之随便对方怎么劝阻,康安始终没有开口。
没奈何, 聚兴酒楼的掌柜只能带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儿, 眼巴巴的走了。
他一个小掌柜不够分分量, 多缠几回说不定会起用处。
等这人一走, 船舱内的三人互相对视, 耶!第一笔卖瓜生意成功!康安再来金州之前, 就已经找过姜夫人打听情况。
姜夫人以前在新兴隆商行工作, 对整个金州的商行势力还是了解个七七八八,有了她的情报,做起事情来事半功倍。
康安就认真挑了几个势力不大不小,平日口碑也好的酒楼,作为探路石。
只要他们传回去消息,西瓜的市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开。
想到这里,林屿高兴的当然切瓜,准备犒劳自家人。
不料他们带来的水手船工以及镖师们脑袋甩的比拨浪鼓还快,纷纷表示这么贵重的东西,自己不该吃。
吃!尝尝味道能算呢?等这趟押送了事,大家还能出去吹嘘吹嘘,你们跟大老爷和大商人吃过一样的东西!康平热情的招呼着,不过船上也有三十多人,如果要吃够肯定不行,尝尝味道还是可以的,船工们早早对一筐筐的西瓜眼馋,现在捧在手里,每一口都吃的珍惜,连瓜皮上白色的部分都不肯放过,啃的干干净净。
这一道奇景当然引起了其他停泊在此处的船只注意,别船员工眼巴巴的瞧着这边,口水都快淌一地,羡慕的不行!这待遇多好啊!而林屿他们船只上的员工,在这种瞩目的情况下,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了老板。
搞到最后,有人忍不住过来问他们,能不能卖点瓜给他们,他们愿意出高价,林屿当然答应下来。
看人吃饭肚子饿,开了这个头,光是码头上就卖掉了七八个瓜。
这速度,完全不愁卖啊!康安在点余量,出发之前他们一共带了三十个筐子,这一来就去掉了五筐,速度相当的快了。
而且这只是第一批成熟的瓜,后面至少还能成熟三批。
心算了一下账目,三人已经乐开了花,即使在睡梦中,也是咧起嘴角的。
*聚兴酒楼的主家,本就是本地大佬,不仅仅是连锁酒楼还有客栈,旅店等等产业,为了满足达官贵人的需求,常常花大价钱买来各种稀有东西,就为了维系交情。
所以掌柜的带回来的五十斤瓜,不说别的,光他们自己家族的人分下去,都还不够呢!主家不由得产生后悔。
当时看那小孩子年纪不大人倒精明,于是可有可无的下了订单订了五十斤,对方甚至没收定金,现在看这个架势啊,对方家大业大,甚至还舍得拿这么大的生意给家中子弟练手,不定是多么庞大的家族呢!好后悔这么办?心里后悔归后悔,但是还有补救的余地,聚兴的老板马上把西瓜分了分,给跟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送了去,忍痛没给自己留,攀关系要紧。
他转送给了自己的人脉,人脉又转手送给更高一级,一晚加上一早,很快西瓜就出现在了金州知州的后宅。
知州夫人正发愁呢,天气炎热,人也闷闷没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大人也就算了,小孩子更是恹恹的,听说有人呈上新鲜瓜果,立刻要了来,试探着给幼子送去,也许是西瓜的清甜打动了小孩的心,他居然愿意吃几口。
知州夫人大喜,连忙想要派人再送一些来,好在被身边嬷嬷拦住:瓜果虽好,不能当饭吃,现在这些也够了。
也是,是我急糊涂了,西瓜切好放不了多久,就送去前面给大人一些,给亲戚们送一些。
夫人很快就安排好西瓜的去向,一片片切好的,被井水冰镇过的西瓜盛放在白瓷碗里,送到个人手上。
西瓜本来就是稀罕物,况且这次上市时间还比以往早呢!有幸品尝到的人,开始纷纷打听这瓜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打听来打听去,自然得知了有瓜船停留在码头的消息。
这次不用提醒,拿上银钱纷纷过来抢购。
倒不是聚兴酒楼的掌柜,不想来一招奇货可居,掐断消息来源。
而是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三家酒楼也卖过瓜,还有那些停靠在码头的船只,消息瞒不住的,络绎不绝的人过来,这才刚刚下午,三十筐瓜已经缩减到十五筐,这架势,明天就会销售一空啊。
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大家对于吃的衷情,真是刻在骨子里的。
康安只用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么一趟赚了多少钱,一共带来了三千斤多一点的西瓜,因为是头茬成熟,不算特别多,第二茬预估能够五千左右。
售价不等,但是基本都能拿到一斤二两的均价,也就是说三十筐瓜,最后会换成六千两银子,这速度,可比别的生意半年!康安算完账又让自己滚烫的脑袋瓜清醒一下,这种西瓜再赚钱,也是一年一回的买卖,所以如果算下来也不算高。
又过了一天,十五筐锐减到七筐,林屿叹着气,我真是低估大家的热情,本来还觉得会卖很久,想搞点新花样来着。
在现代,西瓜上市时能便宜到五毛一斤,大家是吃到不想吃,吃厌了,而这里,大家为了抢一口瓜,愿意出高价,还生怕林屿不卖给他们。
所以林屿本来还准备了后续招数,结果全没用上。
没关系,说不定能来个聪明人,又把这套策划书用上了呢?康安手拿账本,飞快的记录着。
本来跟在他身后当助手的伙计一脸无奈,跟在屁股后面无所事事。
那伙计私下偷偷问林屿,能不能让他换个岗位,他觉得自己在白拿工钱,因为康安一个人就把三个人的事情干了,记录算账,点验,什么事情都干的又快又好,完全没有助手的用武之地。
林屿过去拦了拦康安的动作,示意他休息,康安撇嘴,不情不愿的把账本交给助手,助手如蒙大赦,赶紧去做事了。
他做的特别慢,还不如我半个时辰全部干完呢!康安悄声吐槽。
可是聘用他,就是为了给你当助手,这些小事你省下时间来,不是能干更多的大事吗?这笔账算不过来啊?康安一想,好像也是这样,于是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在策划书上涂涂画画,删减修改。
一直等到下午时分,他们都打算返程了,聚兴酒楼的主家这才慢慢出现,一露面,拐弯抹角的求合作。
在他之前,其余的三家酒楼都上门来试探过,但康安早就清楚他们的实力,提都没提策划书的事。
也就是聚兴酒楼还有这个威望。
康安淡淡的说:既然是合作,你又有什么诚意呢?要知道,东西我们不愁卖,你也见过了。
当然见过了,这速度真是前所未有的快,聚兴老板淡淡的想,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求稳妥,先去找人探了消息,现在才来。
不知道这个诚意,够不够?聚兴老板递出了一沓纸张,上面写的,都是他的诚意。
康安接过来,挑剔的打量了几眼,其实这些东西都是些陈词滥调,老花样,入不了他的眼,但是考虑到金州特殊的商业地位,对其余商行的影响力,以及聚兴酒楼在本地的势力,康安决定勉强一下,你先看看这个东西,再做决定不迟。
聚兴老板拿到那本简单的册子,三两下翻阅完,结果越看越入迷,久久不语,气氛沉默。
良久他才说道:我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佩服了!那就是可以合作了?当然,合作愉快!看过策划书后,聚兴老板早就坐不住,他满脑子都是上面的细节,该怎么实施怎么邀请人来,然后又要如何请到名人雅士来做客,一想到这个,他恨不得时间马上跨越到十天之后。
到时候,他们聚兴酒楼会举办一场前所未有的西瓜节!办的好必定名声大噪,独领行业风骚。
而三十筐西瓜全部售空,站在码头,遥望金州城,他们这样可以说满载而归,并且剩下的西瓜也找到了销路。
第一百七十五章康安也是头一次单独举办这么大型的活动, 尽管从前有经验,尽管预想了方方面面,临到头时, 还是缺东少西,就算他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也没法子兼顾。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大哥坚持要让他用助手,至少助手忙碌时, 他还能腾出手来, 统领全局。
事事都要自己出手,累死都不算完。
金州是个特殊的地方, 商业交流频繁,富商多,富户多,说不定擦肩而过的某个老头子衣着朴素,家缠万贯。
所以在这样的地方做西瓜节,效果比任何地方都好。
康安砸吧着嘴, 其实心里有一点遗憾, 因为临时才想到要办西瓜节, 准备的也仓促,如果能够形成规模效应,就像清明要吃青团, 端午要吃粽子一样, 西瓜还能卖的更火。
怀着这样的期待, 康安回家收拾了一番, 提前几天去金州, 准备前期工作。
康平就只需要做好后勤准备, 在约定的时间里, 把一整船的西瓜准时送到即可。
林屿就清闲了,他大撒手,准备看二人怎么举办活动。
等了几日后,他们如约前往金州,停靠在码头时,已经隐隐能够看到城墙,以及城墙边一副巨大的宣传画,用幼儿一般的笔触,鲜艳的颜色,画了一个绿皮花纹的西瓜,上面点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勾起嘴角笑兮兮,似乎在招揽客人。
这种奇怪的宣传画似乎勾起了众人兴趣,不少人露出都要看几眼,有读过书的有学问的,自然对这种画法嗤之以鼻,大肆批评,毕竟不是正统。
而普通人则会觉得,多有趣啊!况且除了那个大西瓜之外,底下还用白话介绍了西瓜的别称,以及好几种吃法,一点没有以前那种咬文嚼字的劲头。
殊不知,宣传画不需要正统,只需要引人注目,在这一点上,西瓜宣传画显然做的很好,引起很高的话题度。
康平眼珠一转,跳下船去,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随手拦了一个老汉打听这是什么情况,老汉居然振振有词说道:这不是再过五天,那个聚兴酒楼要办什么全西瓜宴吗!听说到时候还要在现场邀请人进去一起吃哩!听老汉说完,康平兴冲冲的回来,这次五哥办的不错嘛!街知巷闻,连路人都知道。
走,我们去找他。
二人下船后,直奔约定好的地方,康安正在跟伙计们交代情况,看到大哥过来,连忙加快速度把事情交代清楚,然后笑咪咪的带着人去看他的成果。
因为是跟聚兴酒楼合作,在聚兴酒楼街口,一走进就能看到同样的宣传画,还有同款装饰悬挂在聚兴酒楼的招牌上,醒目极了。
聚兴酒楼的老板一听说他们来了,屁颠屁颠的过来,满脸的殷勤。
然后落后一步,拐弯抹角的找康平打听消息。
聚兴老板早看出来,前面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打太极一等一的高手,想要打听消息结果什么都套到,反而把自家的消息透露出去,让聚兴老板捶胸顿足。
他就指望着从康平这里套点消息出来。
康平起初不解,然后很快看出老板的意图,反过来忽悠,句句属实,但句句都没透出自家真实情况。
到后来,聚兴老板回过来味,猛拍大腿,没想到这个面上看着实在,也是个滑头!聚兴酒楼其实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有些细节还没到位,相信只需要一两天就能全部做好。
而聚兴老板使出浑身解数,把自己认识的,牌面上的人全都请了过来,等着那一天一炮而红。
他们聚兴酒楼已经沉寂太久太久,从一流酒楼的位置隐隐下滑,如果再不想点办法,真要掉到二流了。
正式开宴那天,清晨的露水犹在,聚兴酒楼已经是宾客盈门,热闹透顶,门口的小二一直在不停扬着嗓子喊,谁谁谁到了,然后把人请到雅间。
事情早就安排妥当,一切有条不紊,也不需要他们插手,康安突然来了兴致,我们不如去后厨房看一看?大师傅正在做准备。
好啊!我还没见过大厨呢!康平也来了劲头。
像这种老字号的大酒楼,林屿还没见过后厨房,三人都挤去了后厨房。
按照之前的流程,大师傅正在雕刻西瓜,先是一年四季景等常见图案,翠绿色的瓜皮在大师傅手里滴溜溜的转,很快脱去外衣,露出漂亮图案来。
好!手太巧了!康平恨不得鼓起掌来。
林屿心想,破船也有三斤钉啊,虽然聚兴酒楼有些没落,但是底蕴不可小觑,像这些肯留下来的老员工,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听到有人赞扬,大师傅更加激动,小心开始展示自己的绝技,雕刻了一个镂空的西瓜球,在镂空之中还有镂空,然后是切好的圆球,方便客人用勺子吃。
此外,还有调过味道的西瓜汁,西瓜甜点等等,反正大厨想了好多办法,用来做成各式各样的菜色。
夏日炎炎,过于油腻的菜色让人缺乏胃口,而清爽微甜的西瓜甜点,真是让人胃口大开,食指大动。
林屿他们在后厨待了一会,然后回大厅,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富商,隐在屏风后的琴声在大厅轻轻回荡,还有滚动的风轮送来阵阵凉风,布置的舒适惬意。
富商们小声议论着:老钱这是从哪儿捞来的人才?竟然搞的风风火火,热闹非凡。
我也不清楚啊,听说好像是外地来的客商,估计是想找个本地人,熟悉情况吧。
嗨!我怎么没这个运气呢!有人羡慕有人酸,但都基于一个事实,经过这次以后,聚兴酒楼定然会一跃而起,势不可挡。
聚兴老板一直站在门口迎客,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勉强控制自己不要乐出声,正激动时,一顶小轿停稳,下来的人让聚兴老板激动的心脏都快停了。
会长!这是金州商会的会长啊!聚兴老板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鼓起了勇气上前迎接,会,会长,您怎么来了?怎么,不欢迎呀?会长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不,哪里会不欢迎呢?会长到来,蓬荜生辉啊!聚兴钱老板才不会提他没给会长发请帖这茬,一个劲的把人往里面请,比对待亲爹还热情。
谢会长进大厅里落了座,在场没有比他地位更高的,自然而然被让出主位,众人都跟他攀谈说话,套近乎。
毕竟那可是会长啊!凡是还想继续在金州混的,就不能得罪这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
而中年男人对于同坐的客人,介绍后都能精准记住他们的名字,跟人谈笑风生,饭桌上气氛非常热烈。
外面也很热闹,因为钱老板说过,除了这些自己邀请的客人,还会现场抽出两桌人来,邀请他们进来吃饭。
聚兴酒楼怎么说格调都很高,能够免费吃一顿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所以摩拳擦掌,等着中奖。
午时一到,正式开宴,小二们开始把一盘又一盘的新品端了上来,都是前所未见的菜品,加上厨师的妙手,做出的菜新奇有趣,而且还好吃。
尤其是这次,钱老板还学聪明了,给每个菜都新取了一个好听吉利的名字,哪怕不是为了菜色,光听名字也值。
菜品上齐后,压轴的是西瓜蜂蜜酒,淡红的颜色乘在半透明的琉璃杯里,杯壁上还挂着清透的水珠,一看就是透心凉心飞扬的好味道。
一桌宴席,宾客尽欢,已经有人打算订购这么一桌席面,然后邀请自己的客人来见识见识,钱老板打着哈哈,楞是不说价格,打算狠狠的赚一笔。
都是富商,有钱的很,这么会在意这点小钱呢?还有人打包饭桌上的甜点,准备让自己的夫人孩子也尝上一尝,而经过精加工的甜点,价格又要更贵,总之是大钱要赚,小钱也不放过。
等到客人走光,钱老板正要让人收拾桌面,商会会长笑吟吟的站在他身后,钱老板,想必背后有高人指点?钱老板擦汗,哪里有什么高人,合作,合作而已。
他怎么肯轻易把自己的底泄出来。
会长微微一笑不可置否,但他的笑容总让钱老板觉得,他知道很多。
钱老板流着汗把这尊大神送走,心里也明白瞒不了几天,毕竟会长的消息渠道比他广多了。
但瞒一天算一天。
今天算是正式的席面,也是规模最大的,此外还有第二天跟第三天的活动,除了最全套的席面,另外还有切好的西瓜,各种西瓜甜点,西瓜酒等等,专门开辟了一个小窗口,供那些贵妇闺秀根据口味不同来选择,一时之间,城内的话题都围绕这西瓜展开,仿佛如果没有吃过见过,就落伍了一样。
虽然买西瓜花了一大笔钱,但通过精加工和宣传后,钱老板狠狠的赚了一笔,乐开了花。
而林屿也同样赚翻,他们手握唯一产品渠道,加上稳定的品质,跟钱老板合作是共赢共赚。
第一百七十六章这些甜点源源不断的进入各家各户, 成为一种新的风尚,如果谁说自己没有吃过,没有见过西瓜宴, 那就落伍了!做生意就是需要消息灵通,快人一步,如果看不清风尚,别说吃肉, 就连喝汤也喝不上了。
所以西瓜买的好, 理所当然。
康安正在盘算收益和成本,旁边助手羡慕的看着, 他们还要慢慢拨弄算盘珠子,而二东家只需要用眼睛瞟几眼,就能准确报出数字来,这本事,不愧是东家啊!而康安越算越是心动,这西瓜实在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啊!他们当初买种子用了二百两, 如果算上种植的人工, 船只运费等等, 成本就算二千两吧,可是一共赚了八万多两!因为西瓜产量非常高,一亩地能达到四千到六千之间, 每一斤二两, 可不是这个数目?康安算完都不敢相信, 他又重算了三遍, 才敢肯定, 真的是这个数目。
康安屏住呼吸, 装做毫不在意的样子, 挥挥手让助手离开,自己带着账本进了书房,用一种梦幻的语气说:大哥,你来看看这次的收入。
林屿心里大致有底,调侃着:那我来看看到底是多少钱,让我们的金算盘都激动成这样。
他略翻两页,确认无误后,不错,赚的不少啊。
这叫赚的不少吗?这是赚的很多吧?而且成本如此之低,如果能够扩大规模,种上五十亩,一百亩...康安畅想未来,那能赚多少钱啊!然后我们家的瓜田外面,都要被人踩塌咯!林屿笑,你当别人没长眼睛的吗?我们运了多少瓜出去,价格多少,很容易就能打听出来,这种暴富的机会谁愿意错过,你等着,西瓜种子的价格马上就要涨起来。
幸好我们提前留够了种子,这点倒是不愁。
康安顺嘴说,而且他们为了留西瓜种,还自酿了不少西瓜酒,留着冬日来喝。
反正呢,赚了钱也低调些,不要到处说。
那我肯定知道,可是大哥,这些银子就这么留在手上吗?放不下啊!康安犯愁,让他眼睁睁看着七八万的银子白放着,先不说利润,就是安保也是个问题啊,被人一偷,那可什么都没有了!林屿想了想,这样,一部分兑换成金子,体积小,一部分换成耐放的原材料,反正现在也是夏天,原材料便宜,早晚也是要买的,最后剩下的部分,只能换成银票了。
那就这么办吧。
康安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一一照办。
自从家里的银子逐渐多起来,他们在卧室的内墙里砌了一个保险柜来分开存放,,钥匙只有两把,用林屿的话来说,叫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降低风险。
处理好收益后,林屿终于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来,康安,这次西瓜节的事是你全权处理的,办的非常不错,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去干点什么呢?康安脸色一下子刷白,大哥...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他目不转睛,全神贯注的看着林屿,似乎只要林屿说出一句嫌弃的话或者眼神,他就会崩溃。
不,不要这样...这小脑袋瓜一天天的,想什么呢!林屿哭笑不得,又故意板着脸说:我好容易养到这么大一个弟弟,难道还要送出去便宜别人?当然是要给自家留着,让他好好干活!随后他又缓和了口气,慢慢解释道:个人有个人的天赋爱好,你看希希喜欢画画,就让她学,如今楚楚喜欢到处游山玩水,也由得她去,赚钱就是为了让你们有更多的选择,不会被金钱困住。
我瞧着你非常喜欢上次策划西瓜节,再累也不叫苦反而越发来劲,于是想要问问,你是不是更喜欢这个行业,如果是,就开个专门做策划的铺子又如何?练手练手,想怎么练就怎么练。
康安刚才高悬的心脏慢慢放下,他沉思不说话,林屿不也催他,孩子还小嘛不急。
过了一盏茶功夫,康安这才缓缓摇头,算不上喜欢,就是新鲜,觉得这个策划新鲜有趣,能做一些平时做不了的事情,真要让我天天干这个,我反而不想干了。
他抢先堵住林屿的话头,大哥,如果我真有喜欢的,想干的事情,我肯定第一个说。
真的?比银子还真呢!既然这样林屿也就安心了,反正孩子还小,兴趣爱好一会儿一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变了,且随他。
话又说回来,因为要采购原材料,林屿才发现库房小了,老院子改成了小库房,而挨着绢花作坊还有一个大库房,现在居然还是不够用!他不得不找了一个施工队,让他们加班加点,用最快的速度重新盖了库房,有了加班费,施工队的速度也快,新库房面积大不说,还修的高,高货架在里面摆的整整齐齐,原材料也摆的好好的。
不过等金子兑换回来后,林屿看个新鲜,这些金子并不像电视剧的道具,是一个个整齐的元宝状,更像是马蹄形状,带着手工制品的不规则,看过新鲜后,被妥善的收进保险柜里,银票也是,用牛皮纸仔细包裹了好几遍,还放了驱虫丸。
身家万千,也只能睡三尺床,吃三顿饭,该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然还烧包的喝一碗倒一碗?林屿还额外酿了一些西瓜酒,因为成本问题没有售卖,都是留个亲朋好友喝的,还有白知州的那份,此外,林屿想了想还给新上任的章县令预留了两坛。
清甜的滋味,让人回味无穷。
章县令喝着小酒,观察着屋檐下的雨水,滋味无穷。
这才叫享受啊!章县令哼着小调,屋外都是成片的雨水,屋内是一片清闲,连公文都处理完毕,何不享受享受?师爷穿过回廊,怀抱公文,心里想的却是别的,这雨水一口气下了大半天,虽然雨势不大,但连绵不绝,只怕城内低洼处又要积水,幸好他刚刚换了住处,淹不到他家,真是机智啊!第二天雨水看似变小,但昨日的雨水积蓄的够多,连河里的水都涨了起来,蔓延到了河岸线上。
因为作坊就修在河边的荒地,首当其冲被淹了,积水也不高,就刚刚蔓延到脚背上,但一踩一个湿,脚长期泡在水里哪里能行?寒气会入体的,林屿只得给员工放了两天假,让她们等到雨水停了再来上工。
就算上工也不急在着一天两天。
员工们纷纷感恩戴德,再三保证等到重新上工,一定会努力赶进度,把放假的工作量补回来。
这个林屿倒不在乎,反而是这些熟手员工更重要。
员工们临走前还记得把工具和半成品搬到桌子上,然后才锁好门窗,回家去休息。
林屿检查完库房等等,这才跟胡婆婆一起归家,胡婆婆锤着肩膀说:人真是闲不住,忙起来还不觉得,一闲下来浑身不自在。
可就算是工具也要休息上油嘛,休息好,能更好的工作,顶多也就是三天的功夫。
林屿安慰道,好好休息啊。
胡婆婆摆摆手,进了院子。
林屿回家后先进了库房,点了点库存的米面,发现家里随时都放着足够半月吃的干货,也就放心了,至少不用担心没吃的。
康平望着雨水,唉声叹气的,一下雨大家都不能出门了。
康安也担心的很,但他想的更细,大哥,咱们要不要提前把东西收拾收拾啊?也好,把贵重的不能沾水的放高些,不然泡坏了也够受的。
林屿想想那些家具啊书籍之类的,可不能泡水,赶忙去书房,先把这里东西垒到书架顶部,又包了牛皮纸,才算是放心下来,这样这些好容易收集到的书籍才不会损失。
一下午他们就忙着干这个,累的腰酸背疼。
因为下雨的关系,才下午四五点的时辰,天已经擦黑,又过了一会儿就黑透了。
林屿点了好几盏油灯,还是觉得不够亮堂。
要不然今天早点睡吧?林屿摇摇头,这雨下的人心慌,睡不着。
早上雨水才到脚背,中午漫过脚背,现在都到了小腿肚,这个架势不对劲啊!林屿生怕自己一闭眼,再睁眼水就蔓延到大腿了。
要不然我们轮流守夜吧,剩下两人去睡。
林屿不由分说,睡觉是为了保持精力,如果陪着熬夜,需要出力又怎么办?那我们就睡在书房,随时叫我们。
他们商量好守夜顺序,强行闭上眼睛躺在书房的卧榻上。
林屿点着油灯,蜷着腿坐在卧榻边,随手翻着一本游记,耳朵里听着外面不断的雨声,越听越是烦躁。
林家村挨着河边,而整个长兴县也靠近江边,这才有码头运输的便利,凡事有利有弊,一旦遇到这种雨水泛滥,那可就糟糕了。
外面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林屿也摸不清到了什么时辰,本来想要堂屋看一看时辰,一下脚,这水都蔓延到膝盖了!第一百七十七章林屿差点跳起来, 勉强稳住,下脚感受一下深度,的确在膝盖之上, 他淌着水去推开门板,更猛的一波水涌了进来,原来外面的水势更大更汹涌,院子里的木质工具都浮了起来, 飘在水面到处乱晃, 撞的咣当作响。
林屿立刻折返,摇醒两个迷迷糊糊的弟弟, 快醒醒,雨水漫进来了!康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哪儿,哪儿呢?他一轱辘翻身,看到这个样子,吓了一大跳, 立刻把旁边的人也推醒:水进屋子了五哥快醒醒!康安睁眼后, 看到屋内的情形慌忙去套衣裳, 左袖子都套到了右手上:怎么办!他们两都慌乱无助,齐齐看向林屿,林屿也没辙, 但他知道自己这时是主心骨, 不能乱, 于是假装镇定, 理顺思路, 你们两先去厨房, 把能吃的东西翻出来, 再带上干净水,再去卧房把澡桶翻出来,东西都放进澡桶里。
那大哥你呢?林屿再次拉开门,我去通知其他人!大晚上的,其他人还在睡梦中,如果不早点提醒,等水进家门了还不知道!林屿也顾不上其他,艰难跋涉走到院子里的大门后面,那里挂了一个铜锣,本来是作坊备用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不然光靠他扯着嗓子喊,得喊到什么时候去!咣咣咣,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响彻黑夜,立刻把人从睡梦中吵醒了,不少人翻了个身,十分不耐烦,大晚上的闹什么闹!但也有警醒的,借着外头的微光看清楚,卧槽家里进水了!这下赶紧翻身起来,小孩哭大人闹,整个村子都被折腾醒了。
隔着老远,三叔把一家人都叫醒来,侧耳倾听声音来源,放下心来:总算大家都醒了,不用想法子喊人。
光凭个嗓子叫,叫哑了也未必能通知到多少人。
三婶正在把小孩子叫醒,顺便让人把干粮拿出来,这时候万分庆幸自己家里经常放着吃的,一边让人把睡迷糊的孩子放进澡盆里。
你们先收拾,我出去看看情况。
林青山一挽裤子,就要涉水出去。
路上小心,拿着棍。
三叔把门后的顶门棍拿了起来。
林青山捏着棍子,谨慎点头,毕竟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他不知道,有个防身武器很重要。
他出门后,想了想先朝林屿那边走,想要提醒堂弟起身。
平时很短的路程显得格外艰难,方向感也没了,好容易走到,林青山庆幸的看到,林屿正在大门口咣咣的敲铜锣,显然早就醒了。
小屿,你们没事吧!两个声音同时喊道,原来是春霞姐也涉水过来,林屿松开铜锣:我没事!你们呢!我们也没事,但这下该怎么办啊?春霞出主意,要不然咱们换个地势高的地方吧!能换到什么地方去呢!整个村子地势都很平,还靠近河边,万一再在路上碰到什么坑洞陷阱,更容易出事!林青山觉得这个主意不怎么样,立刻反驳。
林屿也是这么想的,暂时观察水势然后再做决定,现在黑灯瞎火的,如果遇到什么漩涡,那才完犊子。
商量好后,三拨人马分开,林屿继续敲着铜锣,估摸着村里人醒的差不多,用麻绳腰上一栓,扭头回家。
康平和康安翻遍了整个厨房,把能吃的东西都找出来扔进泡澡桶里,还有木盆子,什么饼子点心,什么方便扔什么。
林屿又翻出一点红糖和绵白糖,这些东西能够快速补充能量,也需要,另外就是伞,火石,杂七杂八的东西,这种时候不得不庆幸,因为有洁癖的关系,林屿给每个人都备了澡桶,客房也有,足够装东西了。
康平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心疼,这些都是平时置办的,现在只能任由它们泡在水里,全毁了。
就他们收拾东西的功夫,水蔓延到大腿上,不好继续耽误时间,林屿去把后院的梯子搬出来,用麻绳把澡盆捆到一起,爬到了屋顶。
当初修院子里,房梁修的高,所以爬上去之后,短时间内水是漫不上来的。
林屿把麻绳暂时栓到屋脊兽上,托着下巴叹气。
爬的高了也看的更清楚,在微弱的月光之下,整个村子凭空矮了一截,水面反射着月光,还有哭闹声叫骂声,乱哄哄的。
偶尔吹来一阵风,冷的三人打个寒噤,康安哆嗦着去拿薄毯子,三人裹拢一团,一时相顾无言。
大哥,我们就这样待着吗?康平看着水面,痴痴发问,什么时候能回去呢?少就三天,多就五天。
林屿心里没底却做出十足把握的样子,昨天,不对,已经是前天,前天跟昨天都在下雨,下游的水还来不及排走,所以才涨了上来,等到雨停,顶多三两天也就没事了。
康平貌似被安慰下来,盯着水面发呆,林屿继续说道:就算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不然白天怎么撑得下去?睡吧,我盯着呢。
还是大哥睡吧,我好歹刚才也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困。
康平反过来劝着,他也是真的睡不着。
林屿想到折腾了大半夜,白天还不定是什么情况,于是闭上眼睛,强行让自己睡,后半夜时,听着听着耳边的动静就大了起来,原来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小雨,估摸着现在水势能蔓延到肚腹,还没有停下的趋势。
康安把雨伞撑开,一起望着雨水发呆。
林屿开始心疼自己收藏的书籍,虽然已经尽力放进书架高处,还有放置在书箱里,但一旦损坏,想买都找不到,唉!康安则是苦中作乐,幸好我把银票藏到横梁上了,淹不着。
咦?原来你那会儿是去藏银票了吗?康平惊讶。
银票不好带,只能藏好,那些都可是东山再起的本钱啊!康安碎碎念着,等到大水退了,还要先打扫干净,然后再看看那些材料能不能抢救回来,能用就用,还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一副什么都计划好了的样子。
林屿也没打断他,于是胡思乱想不如想点怎么灾后重建,也算打发时间。
他们就着点心喝了水,胡乱填饱肚子后,继续待在屋顶上,不过带上来的干粮有限,还要省着吃,至少要坚持五天。
烟雨蒙蒙,康平还有心情开玩笑,突然觉得以前大哥让我们学游泳,非常有先见之明。
那当然!这些可是生活必备技能,我的不传之秘,你捡着便宜,就自个偷着乐吧!林屿故意说道。
他们两刚开完玩笑,院子门口就传来扑通的声音,村长大伯伯的声音传来,小屿,你在吗?我在,大门开着呢!村长费劲推开门缝,努力挤进来,哟,居高临下,不错不错。
咱们村里不都这样吗?村长大伯伯碎碎念道:还是你当初脑子灵活,还带着大家赚了钱,这才都修了砖瓦房,涨了水也有地方待。
林屿都忘了这茬,这时才想起来,的确,如果是以前那些稻草房,泥砖房,不用涨水,在水里泡上半天就能冲垮。
村长来也是为了这事,他也不耽误直接说了:下河村的房子就是黄泥砖,现在都垮的差不多了,我来是想问问...咱们要不要把人带过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还有孩子老人,我也不忍心让人家在水里泡着啊...但村长也不敢轻易把人引过来,再是乡亲,也最好别考验人性,万一翻车了呢?林屿捏了捏鼻子,这事的确难办,但也不能因为难办就不救人啊!他只能这么说:大伯伯这样,人肯定要救的,我们先让出几栋村里最边缘的房子来,让大家挤一挤,下河村的人就集中带在一块儿,这样总行吧?万一他们闹幺蛾子,也不会波及到这头。
这个主意好,两全其美,就这么办了!村长讨到主意,扭头准备回去办,林屿实在不忍看着大伯伯独个涉水回去,就要下屋顶送他,康安跟康平两人争着要一块去。
你们两守好家就行,我带着铜锣呢,如果真的要叫你们,我会敲锣的。
林屿点了点挂在腰上的铜锣,现在这可是秘密武器。
二人只能看着林屿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林屿扶着村长去了他家,路上非常费力,索性也不撑伞,直接走,好容易走到村长家门口,下河村的王村长正可怜巴巴的望着,原来他已经过来求援,只是没得到准信,只能干等。
帮人就帮到底,林屿把铜锣暂时借给他,让王村长回去喊人,同时自己跟村长大伯伯一起清理出七八栋房子,让下河村的人有地方待。
好在村民没有多想,哪怕是平时最吝啬抠门的人,听说让隔壁村的人避水,也是二话没说就让出来,林屿眯着眼睛在脑后勾勒出林家村房子的位置,让大家分别落到不同的位置,这样就能隔着屋顶喊话来传递消息,用不着非要涉水过来。
作者有话说:以前建房子比较便宜的建材就是黄泥和了稻草做成砖,晒干了用,优点是省钱,缺点是一旦泡水,全部完蛋。
第一百七十八章下河村的人陆陆续续的被安顿下来, 大家拧衣服的拧衣服,吃东西的吃东西,休息恢复体力。
王村长忙前忙后的, 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啃着饼子,心里的愁绪满满,连一点场面话都不想说。
村民也没人说话, 最后, 呆呆的说了起来:以后怎么办?我们的作坊,农田, 又该怎么办?等到水势退去,他们又该怎么生存呢?王村长一听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正是需要齐心协力一起共度难关时,偏偏有人说些丧气话。
不过还没等王村长反驳,其余的村民就齐齐说道:我们现在还留着命在, 就还有机会翻身, 总比其余地方好多了!那些比他们还低矮的地势, 不定成了什么样子,被水一冲也不知道还剩下什么,至少他们现在家人还在身边, 要紧的东西都还在。
王村长暗自点头, 鼓励大家说:以前难道没遇见过旱灾水灾?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没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单说二十年前的三年大旱, 家家户户连草皮都吃光了, 还不是熬了过来?在场人岁数偏大, 也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旱灾, 那时候人人自危, 每天为了挑水走上几十里,虽然极其艰辛,不也熬了过来?再说了,我们总归还是有点底子在的,只要等水势退去,早晚会变好的。
王村长心里没底还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信誓旦旦的保证着,还尽力举例子,以前忙活一年兜里都没剩几个钱,现在至少家家户户兜里有余钱,挺个一两年没问题。
给大伙吃了定心丸后,王村长这才重新安静下来,大伙望着雨水出神。
忙活了一上午,转眼又到了中午,啃着没滋没味的干馒头,喝着凉水,林屿注视着空气里的水分,现在老天爷终于给面子的停了,但空气里湿度不减,总觉得衣裳穿在身上也是湿漉漉的。
他们仨坐在屋顶上,架着梯子方便上下,康安突然嘿嘿一笑,顺着梯子爬到院子里,澡桶被细麻绳栓在院子里,飘不远。
康安爬下去后在澡桶里翻了半天,最后拿着半罐蘑菇酱上来,得意的晃了晃,这是之前吃剩下的,没想到还有半罐,总算能改一改口味了。
快给我来点,这干馒头实在太难吃了!康平连忙把干馒头伸了出来,康安麻利的给馒头上盖了一勺,林屿看着覆盖红油的馒头,扑哧一笑:这算不算有先见之明?绝对算啊!不过咱们仨都会凫水,真有问题也能游出去,这才是真正的先见之明。
康平说道。
还是以前大哥按头让我们学的。
康安接话道,不光是他们两,两个妹妹也不例外,特意让春霞姐教过,押着他们能在河里游一个来回才算完。
现在想想,这些技能可能平时用不上,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林屿也是觉得生活技能必须学会,这才按头让学,与其能派上用场,倒是希望他们一辈子都领悟不到这个道理呢,那说明他们一辈子都过的非常顺遂。
康平又开始念叨起,自己只会最简单的凫水姿势,跟狗刨差不多,林屿开始说起凫水的各种姿势,以及跳台跳水,压水花等等,他不记得花样游泳的标准,但他可要吹啊!吹牛吹的找不着边,充满了苦中作乐的心态,一边吃一边彼此说笑,好像自己不是身在屋顶躲避水灾,而是在什么宴会中谈天说地。
不过说笑过后,林屿又觉得自家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如果水势一直不退,或者在变大,他们总要想点其余的法子。
康安,这个澡桶坐上一个人,会不会沉?康安立刻说,我去试试?他爬了下去,把吃的用的暂时挪开,自己努力在桶里动弹,林屿趴着看澡桶的吃水深度,还好,只陷下去七八寸,应该不会翻船。
还好,能载人,问题不大。
康平看完回来,大哥,我们能靠这个澡桶干嘛?最后的退路而已,一直在房顶上带着也不是个事,顶多候到明天,如果水也没退,县城也没人找来,我们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林屿长叹一声,先把要紧东西分一分,每人揣一点防身,如果不小心失散了,等到洪水退了,再慢慢的在村里汇合。
康平手上一紧,失散?丑话我先说在前头嘛,万一,万一的话,一切都以安全为重。
林屿安慰道,不过,章县令也不是白干的,昨天夜里水就涨了起来,动作再慢也该反应过来,最晚明天就会派人来看看的。
只是救援多半是别想了,顶多就是通个消息,告诉一下大家耐心等待,但有了衙门的保证,众人心里就会燃起希望,再难的处境也能坚持。
因为心里怀着这个念头,林屿一直在思考怎么办,但也不能全等着别人的救援,自己也得想办法,他思忖着,锯子和斧头一直挂在柴房,没那么轻易被水冲走,如果真倒霉,还能砍下大门做一个浮板,做一个简易小船,多增加一分的救援几率。
下午,村长隔着屋顶传话,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商量一番后,最终还是同意了林屿的做法。
这一天格外的难熬,好像时间被无限的延长再延长,好容易才等到晚上,三人裹着毯子挤到一团取暖,夏日的夜里泛凉,一颗星子也看不见,夜空之下好像只剩下三人,抱团取暖。
本来说好守夜的,也不知道什么会后林屿就睡着了,大概是精神太紧绷,之后一旦放松下来人就开始犯困。
再睁眼时已经天已经开始亮起来,隐隐能听到其余村民活动的动静,康平伸个懒腰,第一时间先爬下梯子,惊喜的说:大哥,水势停了!昨晚天黑之前他在柱子上留了一道痕迹,作为观察点,结果一夜过去,一直停在那个位置,甚至好像还往下降了两个手指宽。
真是好消息!林屿精神一振,也过去看了一眼,水位停留在柱子上,他估计了一下柱子的高度,水位应该在他胸口左右,初步估计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
我们在等等,吃过饭后如果还没人来,我就试着出村看一看。
不,我去!还是我去!林屿想了想,康平你的身手更好,你自己一个人留下我不担心,让康安跟我一起出去。
这次反而是康安提出反对意见,不,正因为康平身手更好才应该让他出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情况,身手好才能及时应对,我留下又不会又任何危险,就这么决定了。
不行!有什么不行的?现在当然是以求援为主,集中力量先出去,村里都是熟人,有问题我也会呼救,真的没事。
康安打定主意后,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无奈下,林屿只好让他先留下,并且把防身的棍子给他留下。
我们先走了,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碰上县城的人,争取天黑之前回来,如果暂时回不来也不要担心,耐心等着就是。
林屿手拿杆子,拆了门板,小心试验了承重,一点点小心划水,从大门口离开。
起初划水没找到手感,杵一下门板到处打晃,根本动不了,林屿索性停手,顺水漂流,只有到了需要控制方向时,这才出手转上两圈。
平时去县城需要一个多时辰,现在需要的时间就更久,都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不过越是靠近县城,积水也就越来越浅,最后只到了小腿肚深,因为还要这个临时交通工具返回,林屿只能跟康平费劲的拖着门板,花了比想象更长的时间,才终于到了县城。
城内还有积水,但城门口还有守卫,正在疏散人群,组织人手排水,忙的头也不抬。
林屿最担心的,莫过于县城没人主事,秩序崩坏,如果那样他们也就只能自求多福,没想到城里还好好的,无疑是个好消息。
林屿把门板随手一放,就有人喊起来:城门口不能随便扔东西!呀,是林老板呐!对方认识林屿,林屿却不认识他,只能疑惑道:你是?对方摆手,我平时跟在孙衙役后头,见过林老板几次面,你应该不认识我。
林屿歉意说:抱歉抱歉,记性不好。
咱们先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孙衙役不是去通知村里了吗?怎么,你们没碰到?那个城门卫随手一拍脑袋,肯定是路上错过了!八成事,还要劳烦大哥说一遍怎么回事。
其实也就是县令大人的安排,县城也被水淹了,昨日一整天,章大人都在忙着水灾,加上没有船,只能干巴巴等着,两边断了消息。
今天好容易找到几艘渔民打渔用的小船,章大人连忙组了一队衙役,让大伙先去通知村里人,耐心等待洪水退去,等到水退了就好说,就是这个消息。
一颗大石落下,林屿终于安心,现在雨也停了,即使没有救援硬熬几天,日子也能过得去,这次水灾算是过去一半。
第一百七十九章林屿有心去找章县令说说话, 可惜听城门卫说,章县令忙的脚不沾地,一边要组织人手救灾, 一边还要跟上级汇报,哭穷求物资求人手。
为此,林屿只能先掉头回去,等过几日大水彻底退去, 再来说话。
这次回去又花了好几个时辰, 时间已经花去大半,快到傍晚时分, 终于到了村子口。
费劲的回了家,康安等的脖子都长了,此刻终于见到人回来,激动的过来接人,顺便报告着好消息,大哥, 快到中午时, 有衙门的人过来宣布消息呢!尽管已经听过一次, 林屿还是又听了一遍。
是衙门的衙役们,说衙门已经知道这里的情况,只是大水没退, 让我们再坚持几天。
这个我知道, 路上应该是跟衙门的人错过了, 空跑了一趟。
但至少有了盼头, 林屿一边说着一边对比了临走前在柱子上划的痕迹, 又降下去一截, 鼓舞着他们坚持下去。
眼前没了危机, 林屿就开始思考该怎么处理后续,重建工作可是比自救更重要的。
一夜过后,水从胸口慢慢退到肚腹,然后是大腿根,陆陆续续的有人从屋顶下来,开始清理屋里少了什么东西。
院子里乱糟糟,淤泥糊在家具上,搅动一池浑水,雪白的墙壁上有着深深浅浅的泡水痕迹,原来干净整洁的院子,惨不忍睹。
没事,至少我们活下来了嘛!林屿安慰着两个弟弟。
以前什么都没有,还不是坚持了下来?我不怕。
康平比划着自己的胳膊,大哥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水彻底退下去估计要等到明天,我们先清理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吧,还有换洗衣裳。
别的不说,这几日待在屋顶,实在又脏又臭,第一要紧就是先清理好自己。
没有清水,勉强寻到几块干净的布料,先把床榻上的泥巴扫下来,清理出一个样子来,林屿则开始在院子里寻找趁手工具,准备做一个过滤饮用水的竹筒。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得不到干净的饮水,做一个简易过滤筒是当务之急,索性家里还剩了一点冬天的木炭,碾碎之后铺好一层,再盖上一层棉布,做了三层后,勉强算是能用。
林屿拿着竹筒出门,准备告诉村里人这个法子。
才刚走到三叔家,他们也已经从屋顶下来,正在忙着垒沙包打扫墙垣,三婶望着被水泡的麦子,心疼的直抽抽,连声骂着贼老天糟蹋东西。
还有后院养的鸡鸭,机灵的跟着跳上高处,不机灵的全淹死了,不过倒是顺着河水有好几条鱼进了家门,正在到处扑腾想溜走。
三婶正打算拿这些鱼填饱肚子,怎么舍得让鱼游走,使出浑身功夫正在捉鱼。
林屿过来时三叔正在忙活,林屿连忙告诉他们,被淹死的动物一定不能吃,容易出事。
这东西怎么吃不得?也太可惜了!没事,这顶多才两天,以前也吃过死掉的猪羊,哪有出过事呢?就算现在家里有了钱,三叔依旧节俭的很,当然这在村里也非常常见,老一辈过惯了苦日子,剩菜剩饭都舍不得倒的,打算下一顿继续吃。
林屿吓唬他:三叔你想想,这洪水多脏啊!从上游冲下来,不知道夹杂了多少脏东西,然后这些家禽死了之后又泡在水里,一泡就是两天,说难听一点,这不是那什么水吗?三叔只要略想一想就知道,这东西还能吃吗?三叔被林屿活活的说恶心了,他摆摆手,不吃了,我们肯定不吃了。
现在听着都反胃。
不仅不能吃,还要防着这些东西腐烂后,惹出病来。
林屿看着这些家禽又想起另外一桩事来,死掉的家禽一定要好好处理,挖深坑埋掉,这事也急的很,林屿抬脚就朝着村长家走,准备提醒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省的那老货不听劝。
三叔也跟着一起去找村长,到村长门前时,他也在清理院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林屿把简易净水装置,以及家禽深坑掩埋的事情说了,村长迟疑,只怕村里人未必乐意啊,这些家禽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谁舍得?吃了要生病,最后再去看大夫,到底是省钱还是亏钱?林屿语重心长,再说了,现在县城也被淹了,那些药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上,如果再一窝蜂的生病,大伯伯你想想会发生什么事情?村长一个咯噔,立刻明白林屿的未尽之语,老人们嘴里经常念叨一句话,大灾之后有大疫,焉知不是动物腐烂的锅呢?他马上点头,我懂了,这事我一定照办,明日大水彻底退去,我就组织人挖坑。
这边安排好,就涉及到下河村过来避难的人们,他们还准备过来道谢后再离开,毕竟人家还收留一场。
林屿跟他们强调过净化饮用水,掩埋家禽的事情,王村长几次张张嘴,很是纠结,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直言说道:林老板,我对怎么恢复,怎么重建一点头绪都没有,能不能你来出主意,我来干?他这话等于把主动权拱手让给林屿,自己后退。
王村长的大儿子瞪大眼,悄悄扯亲爹的衣角,怎么能这样呢!以后大儿子又还有什么脸面接任?要知道现在村长多半都是直系接任啊,他想要阻止王村长继续说下去。
不过王村长继续说:一把年纪了我还什么不懂,与其糊里糊涂的把大伙儿带沟里,还不如交给有能耐的人。
而面前这个人就是。
林屿眯了眯眼睛,他对比管一大波人,行使权力其实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只是出于前世教育,尽力对能帮的人伸出援手而已,所以他微微一笑,避开话题,我又有什么经验,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如果王村长有心,到时候咱们一起共度难关就是。
也算是承诺不会不管下河村人。
王村长得了保证,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这样就挺好。
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保证基本饮食,然后再一步步的清理,虽然井水不能喝,但是用来清扫已经足够,把三人都累的够呛,林屿都开始想,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盖七八个房间,把自己累个半死。
三人一商量,得,暂时别管其余地方,整理出一个能睡的书房和厨房,能提供基本生活就行,另外还要把家具什么的擦洗干净,不然就洗不干净了。
林屿正在心疼的晒书,好在转移及时,只有三分之一的书被浸湿了,还能抢救一下,院子里放着简易净水器,一点一滴的往下漏。
大哥,作坊怎么办?康平想起这个,突然发问。
先空着吧,布料什么的也泡不坏,坏了再说。
现在谁还顾得上挣钱啊?先清理自家损失吧。
不过林屿又庆幸,幸好妹妹们没在,少两个人遭罪。
正弯腰捶背的清理院子,呼啦啦从外面涌进来一群人,自带着扫帚抹布等等,一碰面就开始过去抢林屿的活干,还干的又快又好,把林屿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其实清理东西很辛苦,但林屿知道现在家家户户都遭灾,管自家还来不及,加钱也请不到人?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干。
王村长落后一步,见此情景赶紧解释道:我们是过来帮忙打扫的,林老板你帮忙救人,我们也就是过来帮个小忙。
说着就给使眼色,让那些人加快动作,于是他们扫地的扫地,擦家具的擦家具,动作比林屿他们仨麻利十倍。
林屿抹把脸,他干活速度的确不行,算了,术业有专攻,先让他们干,然后把工钱补上好了。
康平康安也垂头丧气,转而去搬东西晾晒。
林屿跟王村长站着说话,提到工钱他连忙摆手,不能要不能要,其实不打扫我们也没事干。
下河村条件不行,三分之一的房子被泡塌了,他们也没地方可去,顶多就是把衣裳碗碟清理出来,另外盖房子?不知道哪个年月的事情。
林屿看着他们麻利的动作,思索后,有没有想过这段时间搞一搞集体规划?王村长精神一振,重点来了!这个要怎么做?我举个例子,一个人假如给自己做饭,可能需要半个时辰,对不对?可是如果他做两个人的饭,并不会需要一个时辰,反而会缩减到六刻的时间,以此类推,做的饭越多,其实总体时间反而是缩短的,也就节省了时间。
重新盖一栋草屋也是如此,有人打原材料,有人和泥,有人挖地基,然后有人专门照顾后勤,半个月才能盖一栋屋子,平均下来可能只需要十天,这也是集体规划的好处,就跟流水线生产差不多。
林屿把原理解释清楚,如果下河村要重建房子,不妨暂时找个人统一规划统一管理,先用最少的时间精力,把最要紧的事情干了。
王村长听的不住点头,又厚着脸皮让林屿说的更详细一点,林屿干脆拿着纸笔,详细的给他写下来,要如何安排人手,如何管理。
王村长郑重的把纸张收好,再三谢过才离开,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功夫,院子已经被王村长带来的人打扫的干干净净,让林屿觉得这个计划更加可行。
第一百八十章村里千头万绪, 样样都要重新来过,可以说没一个闲人。
先处理好基础,然后就要去田里看抢救庄稼, 毕竟这关系到后半年的口粮。
好在这时,老天爷大概也觉得自己过分,一连好几日都是大晴天,方便大家及时的收割麦子, 祈祷能够救回一二。
王村长按照林屿指导过的法子, 把村子里分成几个队伍,一部分割麦子, 一部分做饭,省下来的人手比平时收割速度还要更快,更有效率,甚至连半大少年也知道现在是要紧关头,一部分帮着洗菜摘菜捡柴火,一部分照顾好年纪更小的孩子, 也不区分谁是谁家的小孩, 亲密无间, 同心协力。
住在一个村里,难免会有牙齿磕到嘴唇的时候,你抢了我家的菜, 我捡了你家的鸡蛋等等小纠纷, 村长的职责之一就是调节这些纠纷, 各家各户牙尖嘴利吵的不可开交, 动手的都有, 现在这么和谐还其乐融融的场景, 还闹的王村长不习惯呢。
他在做饭的地点巡逻两圈, 发现负责切菜的婶子尽心尽责,也不偷工减料,跟做自家饭一样认真,还有孩子从山上,荒地里捡到干柴,也不用人催,把什么都收拾得整整齐齐,没人喊苦喊累,也没人抱怨谁做多了,谁做少了,大家都朝着一个方向使力气。
王村长大为震撼。
这边,林家村人看到下河村人这么团结一致,也开始学着他们的做法,不再单打独斗,而是集合到一起,一群人一起做事,先是清理死掉的家禽,挖深坑加石灰,防止出现病情,还在上面竖了一块牌子,让人少去那个地方,以免生病。
同时把自家没被水淹的粮食拿出来晒干,尽力挽回损失。
现在,就连最爱顺手牵羊,小偷小摸的人,也不会随意捣乱,反而勤劳的做着事情。
林屿等到大水退去的第二天,熬着夜写了一份灾后重建提要,把他能想到的,能够预防出事的注意事项都写下来,亲手交给章县令。
章县令本来腾不出时间,但在师爷的提醒下还是硬挤出时间来跟林屿说话,林屿也不多言,直接提醒章县令一定要控制县内的粮食以及药材价格。
如今的商人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怀,想要同舟共济什么的,万一来个奇货可居趁火打劫,本来稳定的局势马上就回变的一团乱。
章县令也听师爷暗示过,不过没有林屿说的这么直接,他扶着额头,表示自己一定会管控的。
其实市面上这些东西已经隐隐在提高价格,章县令派人先去做了警告,那些人暂时按捺下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后招。
总之现在日子不好过,只能靠时间慢慢熬。
林屿去看他家的地,二十亩荒地的花草还好,顶多就是今年的产量降低,那八亩水田种的麦子,能留下一半就算不错了。
三叔一整个愁眉苦脸,心情非常不好。
林屿看完麦田走回家,路上正巧碰到了胡婆婆,胡婆婆一碰面就似乎有些话想说,最后叹口气带着林屿去看他们的作坊。
作坊建在河边的荒地,出事之后首当其冲,第一个被淹,当然也没顾得上这边,现在再来看,真是毁的差不多,工具还能收拾收拾用,但半成品肯定是没用了。
林屿突然想起之前买好的大量原材料,赶忙去清点,发现意外之喜,那些原材料没拆封,而且做了防水处理,放的高,几乎都没出事。
呀!这是好事啊!胡婆婆也高兴的很,连忙跟林屿一起检查这些原材料,确定没问题后胡婆婆才说,作坊里的员工,怎么办?要招她们回来吗?这些材料,还有厂房,工具等等,都需要清理。
胡婆婆看着白墙变泥墙,忧心忡忡。
这要怎么招啊!林屿无十分无奈,难道胡婆婆是着急赚钱了?不会吧?他可要赶紧劝住。
虽然赚钱很重要,但是现在他又不缺钱,再有钱也不过一日三餐,睡三尺床,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对赚钱没那么热衷。
婆婆,我们作坊里请的员工都是乡里乡亲的,这次自家也遭了灾,现在正忙着挽回自家损失,忙的是脚不沾地,我们如果要喊人回来,怎么喊?逼着人家不顾自家吗?到时候就算把人叫了回来,也是满腹怨气,心不甘情不愿的。
就跟下大雨还要员工上班一样,谁心里乐意呢?员工又不是工具,她们心里有一杆秤的,谁对她们好,她们也对谁好。
说着说着,林屿心里涌出另外一个主意来,还有,水灾属于不可抗力,加上员工自家也受灾,婆婆,你觉得发基本工资帮她们一把,怎么样?胡婆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不怕这些员工们,知恩不报?可是她们当初干活也很兢兢业业啊,加班赶工单也没少干,保留这样的老员工,对我们也有好处,熟练工上哪儿找去?林屿嬉皮笑脸的解释。
胡婆婆放下心来,我还担心你年轻沉不住气,想要早点恢复生产,最后闹出事来...都是乡里乡亲的,太过不近人情,很容易被人诟病,这也是村里人默认的潜规则。
我还以为是胡婆婆忍不住呢!算算日子,那些经销商手里的货也该卖完了,估计接下来一两个月,都没法子恢复吧。
林屿无奈的笑,没办法,注定只能断货了。
这头商量好作坊的后续,胡婆婆就去通知了那些一直在家等候的簪娘们,她们心里也忐忑的很,一边忙着抢救自家,还要一边忙着担心让她们去作坊上工。
毕竟她们也的确应该去上工,只是放不下自家...像曼娘,她一走就只剩下几个年幼的弟妹,能做什么呢?胡婆婆一见面,就告诉曼娘这个好消息,最近都不用去上工了,等到这边彻底清理好再说。
曼娘一愣,怎么会?胡婆婆笑呵呵的,当然不用,还能领基本工资,不过像你,可能到手的银子就比较少了。
因为曼娘平时做的高端绢花都是记件酬劳,基本工资肯定不多,刚够糊口。
但曼娘已经感动的热泪盈眶,握着胡婆婆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几度哽咽。
要谢就谢小屿吧,这个是他提议的。
胡婆婆无奈的说,她倒是想过停工,没想到发基本工资安稳人心这点。
不过唉,当初作坊能够拓展规模,也少不了各个员工的努力,现在只当是前期投资了。
曼娘擦干泪,暗下决心等到恢复生产,她一定加班加点,把耽误的工期补回来。
这个消息在村里妇人中流传,越传越广,春霞姐听了这事,还以为是谁使了坏招,想把林屿架到火上烤,于是心急火燎的跑来报信,结果一问,她连连点着林屿的头,你是不是犯傻啊!有钱都不要。
林屿赔笑,一点都不恼,这也是为了安稳人心嘛,不然熟练工跑了,我又上哪儿招去?费事还费力。
你蒙外人还行,蒙我?春霞姐斜睨他一眼,然后长长的叹气,其实我也能理解这种心情,总觉得自己有了能力,想对乡亲照顾一二。
其实我也...嗯,春霞姐你想说什么?没,没什么。
春霞姐又把话吞了回去,她自己都还没打定主意,暂时说不出口。
有了这次的好消息,其实村里人心安定下来,全力恢复生产,呈现一片其乐融融,你帮我,我帮你,从前有些小恩怨的,彼此相视一笑,烟消云散。
章县令好容易挤出半天时间下乡,第一站就是林家村,看惯乱糟糟的场景,林家村的自主恢复,简直让他吃了一惊。
背后的师爷也不住惊叹,但他小声的说:会不会知道大人要来?所以提前装个样子?这也非常常见,谁家也不会直喇喇的把最差的样子展示出来吧?章县令似笑非笑,可是我的行程,只有你知道。
谁泄露的,不言而喻。
师爷闭嘴了。
章县令在村里转了几圈,越发肯定这种融洽的氛围,装是装不出来的,村民似乎已经习惯了配合,彼此非常有默契,干活速度也很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出好几块泥砖,还搭好半边屋子。
再想想其余的村子,章县令就想扶额,真是无奈至极。
明明他派了人到处宣传不要随便饮用河水,不要吃死掉的家禽,偏偏还是有人心疼东西,非要煮来吃。
吃过之后半天没出问题,得意洋洋的到处宣传,引得一批胆大的跟着尝试,最后过了三天,齐齐上吐下泻,最后大夫费了老牛鼻子劲,消耗了很多药材这才把人救回来。
想到这个章县令就气不打一起来,他也出了个狠招,把这些吃坏肚子的事到处宣传,成功让他们街知巷闻顺便社死,这才制止了新一批尝试者。
要是各个都能这么听话,他能省多少事啊!第一百八十一章章县令畅想了一会儿, 继续朝着村里走去,没一会儿就到了村口议事的广场,一群人围在一起, 村长正在给他们布置任务。
老张家的,收割庄稼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全都割完了,正在晾晒,估计还要五六天才能完事吧?那清理外面的路面, 还有水井, 沟渠呢?还在干,应该还需要五六天吧。
村长点头, 跟他预估的速度差不多,但肯定比单独组织人清理,速度快多了。
章县令他们站在角落里,村长也就没看到这边,他挥挥手让汇报的人散去,他们也就各自忙活去了, 也不需要人催促, 自己拿着工具干的非常卖力, 不惜力气的开始清理沟渠。
紧接着,负责做饭的何大婶磨磨蹭蹭的过来,悄声跟村长回报, 村长, 咱们村里的粮食...不够了。
村长皱起眉头, 因为统一做饭, 各家各家按着人头把粮食交到何大婶那里, 然后再由何大婶统一分配, 怎么就不够呢?本来存在粮仓里的粮食, 被水泡过的大多数不能吃,就剩了一半下来,然后,新收的粮食还在晒,也不能吃,当然就不够了,我已经让那些小孩子去山上摘野菜,拌进饭里当菜吃,也顶不了几天。
何大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变都变不出面来啊。
村长沉吟:不能上县城去买吗?村长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现在市面上的麦粉,一口气涨了三倍!何大婶愁眉苦脸的,比划了一个三,怎么买得起哟!贵就算了,还限购!每天要赶早去买,晚了就被抢光了!他们一个村的,总归还有点蔬菜混着吃,城里的人才叫惨呢。
赶着发水灾财的人,大有人在,又不是人人都想小林,有良心的。
村长也麻爪,他只能安慰到:这也就是一时的困境,上面的大人肯定会想办法的,对吧?想办法都是后面的事情,现在更要紧的是,吃什么?村长摇着头,唉,我再想想法子吧。
好吧,这边还能坚持两天,村长你尽快。
何大婶忧心忡忡的走了。
村长站在原地,手背在手头,一直摇着脑袋走了。
章县令站在一边听着,跟师爷互相对视,也是沉重的点头,走了。
粮食问题,章县令已经尽力去解决,但是,外地的粮食还没到收获季节,运送过来也需要时间,而其余的县城也没多余的救济粮可以运送,短时间内无法改变涨价的事实,只能靠熬。
现在搞那些奸商,容易动乱,可是一笔笔的,章县令都记在小本本上,表示秋天不远了,可以慢慢算。
章县令叹着气,循着位置去找林屿,他本来是想过来问问林屿关于重建有没有什么好建议,顺便感谢他之前提出的意见的。
结果才走到院子里,听到一声惊呼,什么?春霞姐你要把库房里的麦子捐出去?章县令敏锐捕捉到麦子和捐等关键词语,立刻停下脚步,示意师爷也别出声,先听个究竟。
院子里,林屿惊讶的看着春霞姐,春霞姐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捐粮食这个主意?春霞姐显然也思考过很久,此刻轻言细语的道来:我当然是认认真真想过的,这个损失我也能承担。
在我们建的仓库里,原来还存着些麦子,因为当初为了省地方货架建的高,所以基本损失没想象大,至少还能省下三分之二,而这些麦子买的也便宜,不过十文钱一斤,就算一文不赚也就四五百两,这钱我亏得起!春霞姐拍着胸脯说,但是这么多粮食,能救下多少人呐!当初我们做生意,也是多亏乡亲们照顾,才有现在的好运道,只当是我行善积德了。
说着春霞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说这话是不是显得有点怪?哪里怪,是感动,是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林屿真没想到春霞姐能想到这点,怎么说呢,这是积德的好事,我当然赞成。
春霞姐不好意思的低头,哪里,毕竟我也赚了那么多钱,现在碰上大家困难,回报一二,谁碰到我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的,难道还能看着别人挨饿嘛?说得好!围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掌声,把春霞姐吓了一跳,林屿也是如此,站起来惊讶:章大人?章县令感动的拍手,我没想到竟然能够在乡间听到如此朴实,偏偏又如此动人的话,真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春霞姐没想到有外人来,又听到小屿喊大人,惶惶的站起来,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窘迫的站在一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章县令感动的说,本官治下如果人人都能像你,何愁治理不好呢?大人,大人严重,我只是做了有良心的人该做的事情。
春霞姐说道。
但是良心可不是每个商家都有的。
章县令冷哼,早就给那些囤积的商家记了一笔,碰上慷慨的商户,不免和颜悦色,你是个好的,本官也不能让好人吃亏,让坏人占便宜。
不如让本官以官府的名义出面收购你们的粮食,就按照之前的价格来收如何?春霞姐想说自己不要钱,这点钱她出得起,被林屿挡了挡,她扭头看了林屿一眼,还是闭了嘴。
章县令得了好消息,心情也放松一点,跟春霞姐略说了几句话,春霞姐就退下,带着师爷去清点库存了。
师爷本来以为也就几千斤麦子,如果平时都不把这点分量放在眼中,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
结果一打开库房,高高的货架上,一排排的全是麻布袋子,数量颇为多。
春霞姐得意的介绍,一个麻布袋子装着五十斤,直接点袋子数量就行。
师爷一边点一边手抖,头一次觉得,麻布袋子如此的亲切可人,那土棕色简直亮眼极了。
点算清楚,一共有三万五千多斤,零头不算。
师爷准备回去禀告县令,让找个镖局来运送粮食,是不是要低调点送进库房?不,这次不仅不低调,还要大张旗鼓的运送。
章县令偏偏改了主意,让师爷高调去找镖局。
春霞姐看着那些人开始搬动粮食,悄声问:这些粮食我打算捐的,我也不缺那些钱,小屿你拦着我干什么?春霞姐你不在乎这点钱,但是在乎的大有人在啊!如果你全部捐掉不收一文钱,知情的觉得你大气,不知情的就会觉得是衙门夺了你的东西,岂不是平白闹出风波来?再说了,外面的粮食涨了三倍,你就是趁机倒卖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更何况捐出去?相反,衙门按照市价买回去,说不定还能鼓励一些动摇的商家,也平抑物价。
林屿解释着,总之卖比捐更合适。
春霞姐似懂非懂的点头。
春霞姐带了一个好头,刚才林屿留下一部分自家人吃的,也把多余的几千斤麦子卖了出去。
这么大的动静,车来车往的也瞒不过村里的人,听说春霞是把粮食便宜卖给衙门,纷纷感动无比,给春霞鼓掌。
落后一步的三叔听到这个消息,也悄悄去找了师爷,把自家的豆子捐了大半出去,顶多是耽误几个月生意,又能算什么?师爷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子,随便哪个村民都如此深明大义,难道是这里风水特别好吗?不,大概人人心里都藏着一个关于拯救的梦,只是在没有条件时掩盖在心底,一旦有合适的水土,就会破土而出。
人类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可能会因为一文钱吵的老死不相往来,见面都要互相吐两口唾沫,却也会在遇到危难时,对着自己的仇人伸出援助的手。
这么一大批的粮食运送回到县城里,当然是瞒不过有心人的,尤其是章县令还使了一点小戏法。
县城里的人就看着这么多的粮食放进粮仓,那长长的队伍望不到头啊。
居民是高兴,这下他们不用挨饿,而那些涨价粮食商人开始恐慌,不会吧?按照他们的预计至少还要半个多月才有可能运送来一批粮食,到时候他们的粮食全都高价卖了出去,也就没什么妨碍,现在怎么搞?涨价?还是降价?其余人不知道他们的纠结,只晓得,他们不会饿肚子啦!虽然衙门告诉那些居民,这些都是救济粮,需要限量供应,也没能阻拦他们的热情。
一大清早就排在衙门口,拿着碗等待施粥。
粮食商悄悄的去看过,那个面糊糊不稠也不稀,加了杂粮但是喝两碗足够饱肚,更让他们心里直打鼓。
一连过去三天,施粥棚也还是热热闹闹的,并没有偷工减料。
于是有胆子小的商人,试着开始供应粮食,价格没变,结果路过的居民嗤笑一声,三倍?当他脑子有病钱多的花不完?一天过去,竟然连一桩生意都没有。
扛了两天后,小商人彻底扛不住,毕竟他买麦子也花钱,租库房也要银子,于是降到两倍,依旧没生意,他狠狠心降到原来的一点五倍,这才零零星星的有人进门来买。
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自己先把库存清理掉才是正经,别人滞销是别人的事,小商人算盘打的啪啪响。
第一百八十二章与此同时, 县城里都在流传一个消息,救济粮的队伍已经在运送的路上,不日就会到达。
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信誓旦旦,更加令那些大粮食商人心烦意乱,骑虎难下。
加上还有小商人的倒戈,让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硬扛着明显没有好处, 但是降回原价, 又显得他们蛇鼠两端,这笔银子赚的果然烫手。
无奈之下, 这群人只能漏夜一起开会,想要商量出一个应对来。
最后,有个存货不多的商人试探着提出,要不然,咱们换个门头,也跟着降价吧!等到救济粮送来, 可没好果子吃。
你说的轻巧, 降价, 成本怎么办?商人不软不硬的给了对方一个软钉子,以前也是同样的价格,难道就没了赚头?再说了, 现在也不是让你恢复到原价, 在上面加个五成, 也没人说什么。
他两手一摊, 反正我存货不多。
船小好调头, 那点存货就算亏本也亏不了多少。
那人冷哼一声, 我还要清理库存, 不奉陪了。
他胡乱拱手,然后就离开了。
剩下的人做鸟兽散,也不知去向。
而提出降价的那个商人晃晃悠悠的走着,拐过前面巷子的街角,跟黑暗中的某人开始亲生对话。
成了?应该,能说的我都说了。
好,明日你就开始动手,酬劳会在三日后交给你。
当真?我想我的信誉应该还算不错,再说如果我敢不给,你难道不会反悔吗?商人不回答,装做路过走开。
剩下那人也沉默离开。
接下来,市面上慢慢的有低价的粮食开始流通,大大缓解了压力。
然后,更多的粮食出现在市面上,虽然赶不上以前的供应丰富,但是,至少吃饱喝足是没问题。
这一波粮食短缺,总算是度过了。
嗨!这群缺德玩意儿!还不是让我们各个击破了,哼!袁大头忍不住笑出身来。
这里头还少不了你的功劳呢!多亏你去卧底,搅乱他们的心绪,不然他们没那么容易上当。
来,我敬你一杯!林屿端着酒杯笑着说:这批可是仅剩的蜂蜜酒,你有口福了。
是嘛?袁大头惊奇的抿了一口,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味道更好了。
短时间内他们是喝不上蜂蜜酒,喝一杯少一杯。
这次的粮食降价,首先是章县令把粮食车分散入库,跑了两趟制造假象,其次,就是林屿安排人去给小商人吹风,吹的他心思浮动主动降价,然后,是袁大头亲自出马,高价买下大商人团队里某个人的存货,然后让他低价出货,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混合到一起,谁也分不清到底怎么回事,那些囤积粮食的商人一边观望一边售卖,很快填补了市场空白。
等他们反应过来,库存清理干净,差不多真正的救济粮也该送到了。
袁大头在这次的战役中,这才慢慢回过味来,原来平时林屿还挺收敛的,如果他真心实意想要对付谁,对方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嘛!幸好他跟林屿是同伴,不是对手。
当然,也是这些人想要在粮食上做手脚,关系到一日三餐活命,如果生逢乱世,主官如果是个心狠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袁大头摇着头,对了,现在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还要麻烦你去外地采购一批蜂蜜,第一批数量不用太大,先带回来做个尝试,今年想要重新把花田捡起来是不可能了,但蜂蜜酒不挑季节,还可以继续做。
名声积累不容易,尽量不要中断。
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袁大头说着,就去忙活采购的事情。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两架马车同时停在村口,下来两个年幼的小娘子,互相对视一眼,提着裙摆往里面跑,一路见到的景象能够让她们想象昔日被洪水肆虐的样子。
楚楚跟希希越跑越快,气喘吁吁的跑到院子门口,把正在送客的林屿吓了一跳。
大哥!二人扑进林屿怀里,一腔担忧无处发泄,在看到他完好无损时终于能够安定下来。
怎么了?大哥在这里。
林屿一边揽住一个,轻言细语的安慰到,走,进屋去。
进屋之后,尽管经过清理,还能能看出水泡过的样子,墙壁上的,柱子上的,还有不复原样的家具等等。
林屿还试图调和气氛,你们两怎么赶回来了?楚楚不是要跟着姚夫人出去游学吗?希希你不是还要去参加一个交流画展?我们要是不回来,大哥是不是会假装什么都没有?楚楚气鼓鼓的两手叉腰,逼问道。
怎么可能嘛。
林屿小小声解释道,最开始时通信断了,后来我已经给你们寄信了。
但看这个架势,两边肯定是错过了。
楚楚的气势稍微落下一点,长兴县出了事,我们听到也担心的很,于是马上就赶了回来,不亲自看见,我不放心。
来吧来吧,慢慢看,大哥不是全须全尾的站在你们面前吗?就是可惜你们以前的衣物和日用品,都被泡坏了。
林屿故意说。
人没出事就好,还在乎那些呢!希希说道。
林屿正要带二人进堂屋,才发现后面落后一步的谢怡然跟沈明玉二人,她们是过来监督护送的,正在后面指挥人拿行李。
谢姐姐跟谢姐姐你们也进来啊!楚楚喊着,招呼人进堂屋坐着。
谢怡然跟沈明玉互相颔首示意,也跟着进了堂屋。
康平外出去吉庆超市,带领他们组织恢复生产,康安留在家中帮忙,看见妹妹们回来,连忙过去迎接。
不过两个妹妹最关心的还是水灾期间的经历,为了以防他们两串供,还要分开坐来提问,免得他们隐瞒。
林屿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其实水灾中他们真没碰到什么危险,顶多也就是惊吓,能有什么问题嘛!他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对于楚楚的问题知无不言。
楚楚反复问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终于咬着唇说:吓死我了大哥。
她握住林屿的说,大哥能想象我听到水灾的消息又多恐慌吗?脑子里全是各式各样的坏消息,担心你们没吃没喝,没地方求援,又恨自己当时没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你们身边来。
林屿反手握住楚楚的两手,可是大哥很庆幸你们身在外地啊!我知道你们留在安全的地方,还有可靠的人照看,不会出问题。
如果留在村子,还要时时刻刻担忧,你们好好的,我反而能全心全意的自救,不是吗?唉!楚楚长长叹气,大概这就是互相担心吧。
问完最关心的问题,叙过别情,接下来楚楚跟希希坚决不肯走,而是要留下重建,林屿劝不动后只能同意,私下他悄悄了解二人的学业进度,确保不会耽误。
希希如果已经是声名鹊起的新兴画家,上次的绣画她花了很多心思,精益求精,果然是一举成名。
订画的人送给长辈后,长辈万分欢喜,特意留在正堂里供来往的宾客欣赏,更是进一步让希希名气扩大。
但是沈东篱并不满意,他觉得希希的潜力还能进一步打磨,也是带着希希去欣赏翠山日出,为了最完美的角度一连在山上待了十来天,这才耽误了消息来往。
至于楚楚这边,姚夫人也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于是带了一些优秀学生出去游学,开拓见识。
出了水灾的事,于是她们都停下手里的事,连忙让人先回来,至于学业,暂时不急。
林屿了解到这点,也就让妹妹安心待着,其实事情已经安排的差不多,她们想尽心也可以。
谢怡然把人送到之后,也开始关心自家的产业来,如今口脂在京城销售的特别好,价格高昂,如果贸然断货,怕是要被人踩踏门槛啊。
这点不用担心,在水灾之前我就囤了一大批原材料,基本没有破坏,等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生产。
说到这个林屿都庆幸自己当初图省事囤的货,反而给自己省了一大笔银钱。
谢怡然安心了。
沈明玉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她曾经见证过下河村的辉煌,那三步一景五步一画的花田,也有她出力,现在完全被毁了,处处凋零破败,让人分外落寞。
但是,下河村的村民并不气馁,正在积极的恢复自救,就连挖淤泥也是带着笑,还有人起头唱山歌,调子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王村长看到林屿过来,连忙问有什么事情,林屿让他尽快把酿酒作坊的工具清理干净,不日会有外地采购的蜂蜜送来,继续酿酒。
好嘞!没问题!王村长立刻答应。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呢?沈明玉不解,什么都没有了。
高兴是一天,不高兴也是一天,愁眉苦脸没用啊!倒不如喜笑颜开,说不定好运气就会上门呢?第一百八十三章沈明玉看着这些劳碌的村民, 似乎领悟到属于他们的快乐。
沈姑娘是担心这边的作坊吗?没关系,现在已经在修整了,正在恢复生产。
林屿指着面前的空地说, 那里已经有人在翻开土地,敲松土块,准备重新把一些花苗种上,开花是来不及, 但是补充一点绿化没问题, 也不会显得空荡荡难看。
而土地种久了,土壤会板结, 肥力也会流失,所以需要定期挖开,然后施肥,村民们还苦中作乐的说,被淤泥泡过的土壤还省了肥料呢!看到林屿过来,他们连忙停下锄头, 恭恭敬敬的喊着林老板, 同时殷切的问林屿有没有什么需要。
林屿摆手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 然后走到下一个地方,再重复上一个步骤。
沈明玉好奇的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尊敬你?林屿打着哈哈, 上次水灾时, 他们接受了一点帮助, 所以对我有些感激。
可是我觉得不止如此唉!沈明玉有些狐疑, 但她没有追问, 只是默默记下。
他们二人在下河村转悠了一趟, 然后又重新回去, 住了下来。
刚回去时,从村口远远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有一队穿红着绿,衣着齐整的人,敲着锣鼓到了村口,正在四处询问着:请问林春霞住在什么地方?被他们逮住的正好是何大婶,何大婶倒吸着冷气,结结巴巴的说,你们找春,春霞干什么?她有点想追根问底,又害怕得罪了这群人。
林屿快步上前,看清了这群人带头的,是上次在城门口跟他说话的衙役大哥,于是很自然的挺身而出,代替何大婶:这边请。
何大婶扯了扯林屿的衣袖,林屿低声说他们是衙门的人,何大婶这才点头,还是不放心跟了上去。
一行人敲敲打打,朝着春霞姐的院子去了,老远她就听到了动静,看着林屿跟着,心知不是坏事,于是大方的敞开大门,平心静气的等着。
果然,衙役们到了门前,掀开红布,露出一块牌匾来,上面有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积善之家,印章落款是章闻之。
林屿猜测这就是章县令的本名,笔迹也有些像。
牌匾一露出来,刚才凑热闹跟来的何大婶先是一个惊呼,然后人群里就炸了,惊呼声议论声如同沸水,压都压不下去。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是衙门送来的牌匾吗?上面写的什么字?林屿慢慢回答,嗯,是衙门送来的,应该是县令大人亲笔。
这是一种殊荣,代表着县令的表彰,据林屿所知,章县令之前没有送过类似的东西,春霞姐是第一个,应该是为了奖励这次粮食的事吧。
听到他的回答后,人群再次炸锅,羡慕眼红惊讶和佩服的眼神齐齐透向春霞姐,如果挂上这个牌匾,简直能吹牛吹三辈子!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代的传下去。
就算见过不少大场面,春霞姐也激动的找不着北,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春霞爹娘更是一副喘不上气几欲晕倒的样子,全靠秋菊跟冬梅扶着。
还是请几个大哥进去坐一坐,喝口茶。
林屿只能主动过去招呼人,十几个衙役把堂屋挤的满满当当,也不迟疑,询问过春霞姐后,帮忙把牌匾挂在堂屋的正中央,让所有进门的人都能看见。
好在这时春霞终于反应过来,给丈夫使个颜色让他回屋准备红包,同时跟衙役们闲扯家常,其余的村民只能聚在院墙外面,发出羡慕的声音。
林屿跟那个衙役大哥搭话,看到他们还抬着一块牌匾,心里有了底,这是?等会儿还有一户要送。
衙役回答的很爽快。
那八成就是三叔的牌匾,这个惊喜还是等他亲自揭晓吧。
在春霞家消耗了两刻钟,拿到红包后,衙役们一挥手,径直离开,只留下惊喜激动交加的春霞家人。
暂且不提他们有多激动,同样的场景还在三叔家上演,林青山本来听说村里热闹起来,但空不下手里的活,慢了两步,于是眼睁睁瞧着衙役同样来了他家院子。
林青山激动的嗓子都变了调,爹,爹你快出来啊!激动什么,我不是说过要稳重吗?做事一定要不慌不乱....嗷嗷嗷!三叔慢吞吞的从房间里出来,一看到敲锣打鼓还带着红布的队伍,自己也慌忙的大喊起来。
爹你不是说要稳重吗?林青山弱弱的抱怨。
这种时候哪里还稳重的起来,还能正常接待衙役就不错了。
林屿瞧了一会儿,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离开。
他走了几步才发现沈明玉一直跟在后面,连忙歉意解释,他还以为沈姑娘已经回去了。
沈明玉笑笑:我走到一半听到有热闹可瞧,当然过去看看。
同时听到村民议论,这才知道原来这两户人家捐献了一大笔粮食,这才有了如今的殊荣,看家境,他们也不是特别富裕,竟然也舍得?沈明玉觉得自己脑中有什么东西松了松,理解不了,但是很感动。
送牌匾的事情热闹了一整天,消息也发酵很快,差不多才几天过去,整个县城都传遍了,稍微近些的三亲六戚纷纷上门来看热闹,羡慕的声音不绝于耳,为了接待好这些人,据秋菊说,家里的烧水壶就没听过,光是瓜子壳每天都要扫出七八斤。
但这种事还是越多越好嘛!秋菊得意的说。
何货郎来过一趟,说目前几个县城经销商的绢花都断了货,他正是受人托付,过来催货。
你们什么时候恢复生产啊?他眼巴巴的。
急也急不来嘛!快了快了。
林屿回答的非常敷衍。
因为做绢花的原材料大部分都被泡坏了,重新购置需要时间,再说墙壁和工作台还有一些用坏的,索性停一段时间,重新维护,还新开了一些窗户用来通风透气,又花了半个月。
好容易可以开工,林屿把簪娘们叫了回来,本来还担心她们长期不做手生了,没想到个个精神饱满劲头十足,开启了加班模式,劝都劝不走。
林屿一催,她们就振振有词的说,要把之前耽误的工期补回来,赚更多的钱补贴家用。
要不是自己赚的更多,林屿都快信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规定了每天加班不能超过一个时辰,这才把这些热情高昂的簪娘劝到回家。
不过就算如此,产量也是每每创新高,很快就攒出一批新货来。
因为断货,原先的存货纷纷涨价,经销商们还小赚一笔,重新上市的绢花受到热烈的欢迎。
最赚钱的还是口脂,本来价格就高,水灾后原材料还涨价了,光是林屿囤积的那批原材料,就平白赚了三分之一,把他的损失全都弥补了。
作坊重新走上正轨后,林屿还没松口气,章县令又给他整了个新活。
商会会长?林屿惊讶反问,让我去当?对啊,非你莫属。
章县令说的非常理所当然,一点没觉得让林屿这样的小年轻,去管一群白胡子老头又什么不妥。
做生意的人多了,其实就会慢慢抱团,一是互通信息,二是资源互换,来保证自己的利益,他们遇到危机时能抱的比蚌壳还紧,但碰到利益时也会互相拉踩争抢,手段层出不穷。
难道你担心商会的人不听你的?没关系,袁望也在里头,另外有几个自己人,你们联手,基本没人打得过。
章县令安慰着。
不,我是觉得麻烦,既然是别人建立的商会,想必老油条很多,早就把控着重要职位,一呼百应,他们利益一致,林屿就是再多几个帮手,也未必能让他们听话,再说了,有那闲工夫,自己建立一个商会不好吗?林屿试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比起掌控旧的,他更愿意建立新的。
可是,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很困难?不,不会困难的。
林屿微笑,能进那个商会的,都是最顶尖的商户,但组成一整个商业体系的,是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还有街口巷尾的各位商人啊。
大商人再厉害也只能开三五家店铺,剩下的可是数都数不清。
章县令沉默,该死他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只好表示自己不反对,反正渠道还留在那里,如果还想进商会,依旧能进去。
林屿在章县令面前夸下海口,但其实他也早就想过这些事情,小商户的确小,产品也多数都是自家生产,残次不齐,如果能够形成规模化效应,势必在目前的基础再提高一截。
就像金州的布料,玩具以及日用品的作坊,每家会有五成的商品相似,品质跟价格都一模一样,买谁家都行,剩下五成就是各家特色,作为差异化的选择,客户可以按需挑选。
结果这么一平均,其实每家的生意都不错,并不会出现厚此薄彼的状态。
第一百八十四章林屿心里有了大概计划, 便回去跟家人们一商量,他们也赞成这个计划。
那些老油条们,肯定不会轻易的让出手中权柄, 其实大哥的想法更好。
康安露出一个微笑来,我们不如这样这样,然后再这样...保证他们连抱怨都说不出来。
楚楚打了个寒噤,她怎么觉得一段时间不见, 五哥进化了?但出的主意倒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你们两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这一待就是半个月, 谢姑娘跟沈姑娘都回去了呢,这两还没有挪窝的意思。
大哥是不是嫌弃我们烦啊?楚楚假装抹泪, 嘤嘤嘤。
哭的太假了,戏收一收。
林屿扶额,我是关心你们的学业,不要半途而废好吧?希希犹豫后回答:我没问题,沈先生说生活处处是学问,让我多出去历练。
巧了, 姚夫人也这么说。
楚楚扶住希希的胳膊, 笑嘻嘻的。
既然她们两想留着, 林屿也就没有阻拦,反正看个人意愿。
商量好了,该怎么管理好一个商行的章程, 并且把具体的事情下放到吉庆超市的几十个商户手头, 让他们去办。
自从他们开始联合起来开超市, 逐渐尝到了其中甜头, 货品比别人新和快, 集体拿货还有折扣优势, 都赚到不少钱, 如今想要他们放开手里的优势,让给小商户恐怕不容易,但林屿告诉他们,留在小地方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在小池塘里扑腾始终就这么多客户,倒不如前往客户更多的地方大展拳脚。
把超市开成连锁,开到州城去!吉庆超市的商家们,心动了,如果能去好地方,谁愿意待在小县城?于是他们组织了一群人手打算去翠州看一看,自然而然的给长兴县腾出了小商户的空间。
不仅如此,还让人看出来,跟着林屿混,有饭吃!所以林屿要组建一个小商户联合会的消息,飞快传开,但是,原先的商会管理者,并没有当一回事。
小打小闹,能有什么成就!哼!他们就没把这种事情放在眼里,能进商会的,都是行业顶尖,并且一个行业只限一位,比如粮商酒商,抑或者其他行业,这样也保证彼此不会出现竞争的情况。
当初他们也给林屿发过请柬,不过被林屿婉拒。
所以听说剩下的那些,平时不被他们看在眼里的小商户想要搞什么联合会,差点笑落他们的大牙。
天咧!就是十个商户凑到一块儿,也赶不上我一天的营业额,笑死,能起什么作用?有个酒商笑的格外嚣张,一心觉得这个联合会没几天就会倒闭。
到时候可就有笑话可看了。
他们一心等着联合会搞点新花样出来,结果等啊等,市面上风平浪静,一点异动都没有,如果非要说异动,大概就是吉庆超市准备开连锁店吧。
翠州光是铺面就贵了不少,而贩卖的商品都是低利润的,亏不死他们。
一连过去半月,联合会都是一个沉默的状态,好像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一样。
于是商会的人更加放松,心想毕竟是个小孩,估计是发现那个穷商户没什么搞头,干脆放弃了。
直到一月之后,他们清查月底的账本,赫然发现营业额少了三分之一。
不应该啊!怎么可能会少这么多呢?粮商百思不得其解,货源以及货品都没有问题,一切都是以前的流程,凭什么会少这么多营业额?掌柜的战战兢兢,却不得不辩解说:可能是因为水灾的关系,大家都省着花钱罢,这也正常,毕竟水灾损失很重,谁家也没有余钱。
粮商想了想,也对,暂时先这样吧。
一群穷鬼,肯定手里没钱,连买东西都要省着花。
粮商冷哼着,把账本扔给掌柜。
掌柜擦着冷汗陪着笑,这一关总算过去了。
掌柜的发现了问题,但是没说。
如果其他行业说自己受了水灾影响,还算过得去,毕竟没钱人的确会缩减消费,但是,饭不可能不吃啊,粮食受影响,怎么可能!掌柜想到当时老板涨价三倍的事情,再结合现在的情况,总觉得他这份工作干不长。
掌柜的回了家,忙碌了一天充满疲惫,坐在庭院里一动也不想动。
他的妻子正在厨房作坊,院子里充满了烟火气,以及饭菜香味。
小石头,出去买一罐盐。
妻子从厨房里探头,吩咐儿子去买盐。
炒菜炒到一半缺调味料也常见,掌柜的也习惯了,等到儿子嘻嘻哈哈拿着同伴跑远了,他才好像想起什么,平时你不是要吩咐他去三条街外买盐吗?不是说那边的盐更便宜,更细?妻子无所谓的说,以前是这样,但是最近,我们街口的杂货铺突然转了性子,卖的东西跟三条街外一模一样,我又不是吃饱撑的,当然就近买了。
难道谁还能喜欢没事多跑一段路。
一丝灵光从掌柜的脑中闪过,一模一样?一模一样!他直接冲出院子,顾不上妻子的喊叫,直接冲到最近的杂货铺子,平缓呼吸,然后去杂货铺里假装客人挑选商品。
这家杂物铺非常小,只有一个小小的门脸,以前乱糟糟的东西都找不到,现在看来,有高人指点过,货物摆放的整整齐齐,醒目了然,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精巧感。
里面的货品都用牛皮纸包装好,写了名称和重量,还立了纸牌子备注价格,更关键的是,还有那种一斤两斤装的米面,如果临时缺东西,购买非常方便。
掌柜的不做声仔细观察后,又去了另外的杂货铺,发现他们之间的摆设以及定价都完全一致。
这样的话,居住附近的居民自然不会选择其余的地方,就等于拥有了固定的客户群,保证了基本客流量。
虽然不知道是谁背后出谋划策,但显然对方是个高手,看似不起眼,其实会慢慢瓦解大商户形成的势力。
大商户当然有自己的优势,比如品质稳定,价格低廉,规模等等,但是,小商户也有自己的优势,他们遍布各地,货品参吃不齐,却便捷千家万户的生活,如果把短板补上,谁胜谁负还真不一定。
可是再加上这次水灾的涨价行为...人心有杆秤,做过的事情大家都记在眼里,天平倾斜,后果昭然若揭。
掌柜开始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重新重新换个工作了。
他成功辞职跑路后,交接又耽误了一段时间,等到粮商发现自己的生意大跌时,已经是好几个月后,小商户们早就崛起。
林屿的想法就是让各个小商铺能够采用金州作坊的模式,只要东西一样,客户自然不会乱选,能够就此稳定,当然,那种路过临时买点的不算,影响不大。
刚加入联合会的小商户们都是半信半疑的,如果不是被亲戚热情举荐,他们未必会答应,但加入联合会后,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后,加上肉眼乐见的业绩提升,终于感受到切切实实的好处。
联合会不光帮助他们把货品统一外包装,还会定期做销售培训,以及互通消息,什么时候什么货品丰收价格够低,又或者哪里的东西急缺涨价,都说的一清二楚,此外,他们如果跟别的商户发生什么纠纷,联合会还会帮忙断公道,涉及到衙门的,就算帮不上大忙也会全程陪同。
短短一个月,他们就充分体会到联合会的好处,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
林屿看着初具雏形的联合会,并不能算很满意。
如果可以,他还想做到规定聘请员工的基本工资,基础福利以及其他,但时间还长,一步步来吧。
不过也有了一个坏处,他,还有家里四个弟妹,如今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俨然成了名人。
但林屿并不喜欢请客送礼那套,于是躲都来不及,出门必坐马车遮掩,不知道还以为他干嘛了。
这种时候,白老先生终于抽出空来,找他检查功课。
自从上次一别,白老先生只有书信来往,据他所说,似乎是他的大弟子碰到什么难题,于是他帮着处理,没想到这么一处理就是大半年,现在好容易才忙完,于是赶忙过来,是为了当初春天种下的几亩稻子。
林屿终于从脑子里翻出这事来,对了,他开春时因为一时好奇,随手种了半亩的稻子,打算看看产量的,结果遇到水灾,最后完好的稻子只剩三分之二,还多亏他抢救及时,给他留了点念想。
师父想尝尝味道?我做个米饼来吃。
白老先生大失所望,强打精神问:那产量呢?产量啊...林屿仔细回忆,半亩地总共收了六十斤吧?做顿饭还是没问题的。
才六十斤,也就是说亩产量才一百来斤...白老先生更加失望了,这个数量实在不值得惊讶,如果是江南水乡良田加上精心耕种,亩产量达到二百斤也不出奇,一百二实在不值得惊讶...等等,刚才他是不是说过,水灾泡坏三分之一?也就是说,真正的产量其实是一百八十斤?第一百八十五章白老先生心内急切的计算着, 这片土地的气候以及土壤并不算出色,并不是适宜水稻生长的,难道仅仅是通过改变种植办法, 都能起到这么大的增幅效果?白老先生按捺下心中的激动,他还没尝过这样种出来的水稻是什么味道呢,先尝了再说。
林屿不知道老先生这么一番心里活动,兴致颇高的打算做一回米饼展示身手。
米饼就是先把大米浸泡两个小时, 捞出晾干后再磨成细粉, 加入白糖搓成圆饼,再加入一点点的油烤干, 最后做成的就是香酥可口的米饼,搭配上仅剩的几坛西瓜蜂蜜酒,最简单的食材,最极致的享受!刚烤好的米饼酥脆可口,不能晾凉就被抢走了,林屿烤了好久, 一整盆的米粉都不够用, 先被吃进肚子里。
是不是抢着吃的东西更香?一边啃着米饼, 一边品尝仅剩的西瓜酒,还是有几分遗憾的,毕竟当初做了那么多, 结果就剩下这么几坛能喝, 可惜了。
还是老夫有口福啊!白老先生仔细品味着瓷杯中淡红色的酒液, 西瓜酒读书不高, 仅仅是带了一点酒味, 但喝起来比单纯的西瓜汁更香醇。
但小孩子不能多喝, 光是喝了两杯楚楚跟希希已经脸蛋通红, 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
林屿没觉得自己喝醉了,但是脸颊微红,以及语速加快无一不再昭示这个事实。
我可不能在喝了。
白老先生恋恋不舍的把酒盏放下,一副又心疼又只能放下的模样。
林屿回头瞧了一眼,这不是还剩了三四坛吗?虽然不多,可如果白老先生要喝的话,全送给他又何妨?毕竟老先生还教了他那么多东西,他这是尊师重道。
老先生胡子一翘,当然都是我的!不然你还想留着?哼!人常说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脾性越是回归小孩性子,林屿拿出哄弟妹的耐心来,好好好,都是您的。
不过可不是我喝,是给你大师兄喝,不给他留点,他能掀翻我的书架。
老先生嘟嘟囔囔的,上回不就是我单独吃了点西瓜吗?西瓜又不耐放又不可能给他留着,他跟我生了好几天闷气,你不晓得,他生闷气还不说话,非要等到别人醒悟过来,去主动给他说话,不然就一直生气...哈哈哈!林屿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幼稚的模样,那不是跟小孩子差不多呢?这还不算完呢!他还有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时候...老先生平时很少跟人分享大师兄黑历史的时候,一讲起来就停不下来,巴拉巴拉说个没完。
那我也不能厚此薄彼,等今年冬天,如果再种出反季蔬菜,一定记得给大师兄一份。
林屿顺势说道。
今年还种?打算种什么?老先生一个翻身起来,非常好奇。
唔,西瓜肯定还是要种的,但数量少一点,另外种点青菜跟黄瓜吧,这两样比较好养,而且黄瓜耐放。
林屿沉吟后说,冬天青菜少,吃的就是一口清爽,脆嫩多汁的黄瓜再合适不过。
好,就种这个!老先生幻想一下冬日的美味,清爽的口感,笑的合不拢嘴,妙啊!二人之间气氛融洽,想到什么就聊什么,老先生倒不是不好奇反季蔬菜,而是成本太高划不来,尝个味就行,他更关心的还是水稻种植技术。
如果一亩地能够多种出五十斤粮食,关键时刻就等于能救活一条人命啊!种水稻?我也就是随便试了试。
林屿随意说着,挑选良种,精进跟踪技术,除虫除草,也就多增加几十斤,果然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啊!光是这几项做好,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白老先生这时觉得弟子有些不接地气,没学会跑就想飞。
本,本来就是啊!一百八十斤的产量,说出去都要惹人笑话!我记得南方有一种占城稻,正常播种都有二百多斤的产量,如果再跟本地的稻子结合,就是三百,四百也不是问题!林屿强行辩解着,要知道北宋时期人□□发式增长,就全靠引进的新型水稻,才能满足全国人的吃饭需求。
白老先生听着他喃喃自语一样的话,豁然站起,你说的当真?!他一着急就死死捏着林屿的胳膊,捏的生疼。
林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喝大了误事,嘴上没把门,心念电转给自己找补。
这个朝代不论是版图还是地理位置都类似于古中国,既然这样,东南亚地区应该也是存在的?他开口解释着,我也是从古籍里看来的,真假...暂时不清楚,但是对其余地方描述的都很准确,应该差别不大吧?你也说应该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老先生苦笑着坐下,跟我聊聊,古籍到底怎么写的。
嗯嗯。
林屿不敢怠慢,生怕老先生觉得自己信口开河,其实完全是误会。
他回忆着古代中国的版图,再跟这个朝代相结合,绞尽脑汁的回想着。
他没说一个地方,老先生就跟自己的知识像印证,大概会有七成的重叠,不由得又信了三分。
听起来,不想是编的,或者说不是林屿能编出来的。
老先生皱眉,可是你说的占城,明显是个地名,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国北到玄州,南到褚州,越过崔国跟陆国,难道还有国家存在吗?那里不是全都是海水?林屿回忆着崔国跟陆国的位置,叹口气说:当然,越过这两个国家,还有国家,那里应该就是占城稻的位置,或许不叫这个名字,但品种应该差的不远。
占城就是古越南的名称,气候温热水分丰沛,非常适合水稻生长。
老先生心里一直在鼓动,剧烈的跳动着,一方面激动一方面又是惶恐,如果是真的,无疑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如果是假的,就剩下一场空欢喜。
要赌一把吗?白老先生心中自有决定,赌!不赌的话,岂不是连半分希望都没有吗?他让林屿把相关的信息记录下来,林屿极力把自己还记得的信息留下,他也是害怕误导了老先生的寻找方向。
如果成功了,寻找这种水稻,便是万世功德,万家生佛了。
老先生一点不吝惜赞赏,夸的林屿都快不好意思。
一点小辅助而已,就算没有我,早晚也会有人发现的。
但是早一天引进,就能早一天种植,这中间能救活多少人呢?老先生十分认真的说着,倒是说的林屿有些愧疚,他从前没想到这些。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先找到再说。
如果这次真能找到,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如何?任何要求都可以吗?我要天上的月亮怎么办?林屿半开玩笑的说。
那你最后只能获得一盆清水,慢慢捞你的月亮去吧!林屿收获一个白眼也不以为意,打着哈哈过去了。
老先生就算过来,他会尽量挤出时间来接待,顺便讨教学问,但总归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忙的晕头转向,比如刚刚成立的联合会还在发育阶段,每次的活动,培训都需要精心设计。
老先生就看到林屿正在设计员工福利,规范规章制度。
打工人知道打工人的苦,能行方便的地方当然要做,林屿还不想被吊路灯。
白老先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这次过来,感觉城里大变样,有一种说不出的,生机勃勃的感觉,人人都奋发向上,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这就是有了领路人的感觉?一时之间,老先生忍不住心中的翻涌,迫切想要把这样的场景,在边城复制,于是他脱口而出问道: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地方?啊?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地方?林屿没领悟到老先生意图,直接问道。
在长兴,在翠州,可能如今的发展就算是到头了吧,没有余地,毕竟能掌握的资源就那么些,别人也不会让出嘴里的肥肉,可如果换到一个百废待兴的地方,那可是完全不同啊!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大展拳脚施展心中所想所思,没人会阻拦你,甚至还会给你提供帮助,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老先生仔细的描绘着蓝图,说的林屿怦然心...那是不可能的,饼太大,一口咽不下。
可是得到越多,付出越多,世上还有这么轻松的事情?林屿没有为蓝图心动,反而淡淡回问。
呃,白老先生卡壳,他总不能说自己想忽悠林屿去吧?因为他想看看启明星的威力。
可惜任由他怎么劝和鼓动,林屿都没有心动的意思。
无奈下,老先生只好另寻法子。
其实这次倒是老先生一叶障目,他如果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林屿考虑之后说不定真会同意,毕竟也算是一种挑战嘛!可惜他旁敲侧击,于是林屿压根就没想到别的地方去。
其实林屿自己也想过,翠州这块地盘也被他扑腾的差不多,或许真该换个地方?但具体到哪个地方他没想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林屿在脑中转过这个念头, 又重新埋下去,先忙完手上的事情再说。
他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虽然有帮手, 但是照样忙的团团转,还要接受新的知识,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其他的。
白老先生也是神出鬼没的,偶尔还会出去逛上一圈, 找到一些市面上不常见的古籍。
林屿估计着那些稀缺的古籍说不定真是他从各个地方淘换来的, 虽然大半都是残次品,偶尔也能碰上一些好的, 就是意外之喜。
如今多了二人分担事情,也就不需要康平跟康安天天去商铺上巡逻,康平降低了自己出门的次数,除了跟付英先生一起练拳脚外,偶尔也会对着窗外发呆。
他在思考自己想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说实话, 康平自己也十分迷茫, 好像大家都找到能够为之奋斗一生的事情, 他却兴趣缺缺,并不在意。
希希喜欢作画,还成了小有名气的画家, 而楚楚非常善于交际, 不论是什么身份地位的妇人姑娘, 都喜欢她的性格, 这段时间书信就没断过。
而康安天生对数字敏感, 做事果决, 管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倒显得他一无是处来。
唉!康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充满了焦虑,虽然大哥也说过有人到而立之年才找到人生目标,可他还是急躁难言。
付英把武器归置好,用毛巾擦干净额头汗水,叹什么气啊?我听着都开始发愁。
付先生,你说我以后能做什么呢?康平十分迷茫。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你又不像我,当初是家里穷日子过不下去才去投军的。
付英唏嘘不已,能有的选,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可是不知道选什么,也是烦恼啊!那就每一样都试试呗!不合适咱就换!试了再说。
付英半开玩笑的说。
他是开玩笑,但康平眼前一亮,竟然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试了再说,反正他能承担起后果就好。
想通这点后,康平兴奋握住付英的手,谢谢先生,我明白了!他兴冲冲的跑去书房找人,结果发现大哥没在书房,八成是出去忙了。
林屿的确是出去做事了,他在巡逻大家恢复生产的程度,不过蘑菇房重建起来也快,只要菌种留着,没多久就能再次改建好。
而且大家也是熟手,驾轻就熟。
林屿刚刚巡逻完,正巧看到前面路口站着一个少女,翘着脚手背在后头,似乎在等人。
希希怎么站在这里?希希张了张嘴,大哥,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嗯,什么事情?那个,是沈先生的事情。
沈先生教了我这么久,他也说过,我能出师了。
不论技法还是底蕴,他都没什么可教的。
希希这时露出一个细微的笑意来,但是,我想要替沈先生做一件事,也当做师徒一场的缘分。
这当然没问题啊,你想做就去做。
知恩图报,本来也是该做的。
林屿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希希说的是沈东篱,想起当初沈东篱傲娇的样子,不由得想笑。
不过可不能当着沈东篱的面,不然他下不来台。
希希得到大哥同意,这才把事情的缘由缓缓说来。
原来当初沈东篱曾经有过天才画家的美誉,如果按部就班的发展,说不定能接下画圣的称号。
只可惜他碰上一场不公平的斗画,不仅输了,还一蹶不振从此封笔,再也没有画作在市面上流传。
听到这里林屿不由得扼腕,沈先生当时多半年轻气盛,把名声跟骨气看的比天还重,只是输了一场,便从此不作画。
殊不知这样才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啊!他的对手怕不是暗地里大牙都要笑掉了!而且不再作画的话,那不是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厚着脸皮留下,一手画技又不是能被偷走的,可惜啊可惜!不过林屿狗狗祟祟的说,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沈先生,我怕挨抽。
希希点头,我不会说的,但是沈先生一生也被这一场输困住了,我想重新替他找回作画的心。
要怎么找?我去参加斗画,赢了那人的弟子,证明对方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这么有信心?没信心也要去!那就大声一点,有信心!再来一遍!有信心!希希大声喊着,目光闪过从未有过的坚定。
好,只要你想的,大哥一定努力达成!时间,地点?明年三月,玄州城。
希希一向是温和柔弱的,连说话都细声细气,但她这次的坚定超乎想象,林屿当然没有不赞成的道理,他开始计算去一趟玄州需要做的准备,务必要让希希心无旁骛。
正要展开纸笔写计划时,康平把半个脑袋探出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做什么怪样子?嘿嘿,我不是看大哥在没在书房嘛?康平扭扭捏捏的站在书桌面前,鼓足勇气说,大哥,我想去一趟玄州城。
啊...嗯?希希先给你说了?林屿愣住。
什么?这事跟希希有关系?康平也糊涂了。
没有你说去玄州干什么?两个人鸡同鸭讲,好半天才说了个明白,原来康平自己想去一趟玄州城,他一边窥视林屿的神色,一边给自己找补,我就是好奇,玄州城到底什么样子。
嗯?这个理由你觉得我会信?这是脑袋瓜,不是西瓜。
林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会思考的好么?玄州算是最北边的一个边境城市,如果不是有画展,谁没事去哪里?看沙漠还是吃沙子?我也是听付英先生说那里的风景,一时好奇嘛!康平决意把这事糊弄过来,祭出八百年没用过的撒娇大法,好不好,好不好嘛!逗出林屿一身鸡皮疙瘩,他连忙把狗皮膏药往下扯,好了好了,都行都行,反正也要去一趟的,也不耽误什么的。
顺利达成目标!康平在心底欢呼,连忙跑了出去,他可算是糊弄过去。
殊不知越是糊弄越是反常,对他来说更是如此,能让一向以男子汉自居的孩子突然撒娇,想必也是大事。
林屿双手托起下巴,在脑中回忆关于玄州的事情,玄州算是本朝的北大门,边境上最后一个繁华的城镇,如果要说有什么跟其余州城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特殊的长河落日圆风景。
要不是这个原因,这次的斗画比赛未必会在那里举办。
不,不对,玄州不远的郊外还驻扎了大量军队,为了安全。
林屿恍惚想着,康平突发奇想,该不会是想要去,参军吧?不不不,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事,但他多半有这个念头。
可真是给林屿出个大难题,林屿捂着脸苦笑着。
现在还不能肯定他真有这个想法,再看看吧。
去玄州一趟差不多要十五天,长途旅行马车能颠的人脑袋发晕,现在也不是没这个条件,林屿为了提前做准备,于是找工匠定做弹簧垫子。
有这个做缓冲,至少不会那么颠簸。
幸好他跟工匠们非常有默契,在他的瞎比划下,工匠们还是弄懂了他想做什么,正在慢慢调试中。
林屿砸吧嘴,如果有橡胶就更好了...固定在轮胎上,又能减轻颠簸。
这又是什么好东西?林屿正在试验第一批弹簧垫子的性能,神出鬼没的白老先生又钻了出来,幸好林屿心脏强壮,没被吓到。
这是放在马车里的垫子,没那么颠的。
真是好东西啊!我这把老骨头正适合。
白老先生抢先过去试用垫子的功能,软倒是挺软的,可棉垫子跟皮草一样的能够防震啊。
棉垫子只是看起来软,没办法减少震动力,而里面的弹簧能够在传导中减少这个...林屿看老先生越说越糊涂,干脆就不解释了,不然您亲自搭上马车,出去晃悠一圈就明白了。
不用你说我也要试试。
老先生兴致颇高,他平时到处跑,一把骨头都要颠散了,如果有这等好物,当然要给自己寻摸一个,谁也不喜欢受罪不是?两炷香后,老先生兴冲冲的回来了,好用,真的好用!颠簸真的减轻,舒适度提高了。
如果有橡胶能够在轮胎上裹一圈,效果更好。
林屿想到这里,师父是不是打算去寻找占城稻?不如一起把橡胶找来?一趟出行找两样东西,妙极。
白老先生习惯他偶尔的奇思,有时候利国利民,有时就是突发奇想,但这个橡胶如果真能寻来,别的不说,光是改进马车这一项就够了。
怀揣期待,白老先生急急回去写信告知他的门生。
有了这次的经验,白老先生暗戳戳的找林屿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聊,就是希望林屿又临时想起什么来。
不过可惜林屿没想起那么多。
不过老先生还一直在思考怎么哄林屿去玄州的事,然后意外得知,他们打算明年去参加斗画,正好地址在玄州。
这算什么?无心插柳?第一百八十七章白老先生一心盯着弹簧垫子, 每次新出一款,就会兴致勃勃的试用,并且点评它的优劣, 有他的帮手,很快就做出厚薄适中,又不会特别浪费的垫子。
以后再想出远门,必不可少。
因为今年的水灾, 一贯的送新面习俗也改了, 好多人都改成送挂面,表表心意。
而其余没遭灾的地方也晓得这里的麦子今年价格不低, 纷纷运送过来想赚个差价。
但囤货也是大家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大家都想囤货,所以价格也低不下去。
也是出于上次的教训,康安也想囤一些麦子,他算过,两家的库房加起来能放下十万斤的麦子, 如果能够便宜些, 也能省下不少钱。
他就想着出去找一个车队, 然后自己下乡收粮食回来,节约成本。
这样也行,康安你打算去哪些地方收?也不走远, 就附近的州城吧, 运输也是成本。
于是他自己找了一个车队, 带了护卫一起出门收粮食, 听说他要出去收粮, 村里人自告奋勇, 问能不能给个优惠价, 或者让他们搭个顺风车一起去。
康安答应的爽快,当下的风气也是同村同乡互相照顾,出门靠朋友嘛。
这一去至少也需要大半月才能回来,但路上多增加见识也是好的。
白老先生跟着林屿一起在村口目送康安远去,试探着说道:你弟弟看起来,也是做生意的好手。
提这个林屿深以为然,那当然!康安有一种敏锐的直觉,能够精准估算对方的底价,账本上任何小细节都瞒不过他,也是他现在年纪不大,不然放出去真是横杀四方。
不过,老先生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林屿转头过来看老先生,您问这个,是有什么缘故?白老先生欲言又止的,没,没什么。
有话就说嘛,您不问我怎么晓得您在想什么?林屿两手一摊。
我是想说,你弟弟长的跟你差不多,一样的高大,强壮。
扑哧,林屿笑出声,师父你的话题转的太生硬了吧?再说了,您在村里待了这么久,我不信您没听到几句闲话,关于我这个重组家庭的。
林家村人都晓得,也就只有外人可能不知道。
唉,白老先生反思了一下,他是习惯了拐弯抹角的说话,一句话能解读出三个意思,碰上这样直来直往的,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接招。
人跟人的感觉,除了天生的,还有后天养成的,那些收养的,难道就不当一家人了?林屿直接说道。
不过他心中有升起几丝可惜来,士农工商,商人的天花板太低,虽然日子过的富裕,但也绝了继续向上的路。
如果非要找一个依附的大家族,他自己也不乐意。
倒是老夫自己迷障了,一时没转过这个弯来。
白老先生叹道,果然是老了。
上次你给老夫看的那个什么基础化学,老夫看的迷迷糊糊。
活到老,学到老嘛。
林屿颇有幽默感的说。
不过等到这边忙完了,他又收到白知州的召唤,于是赶到州城去了一趟,本来还想把自己这段时间收集的商户案例交给他,却感觉白知州兴致不怎么高,一副心情非常不好的样子。
坐吧。
林屿把手里整理好的案例放在白知州案头,白知州开始问起长兴县的恢复工作,虽然觉得章县令肯定早就汇报过,林屿还是细细回答了一遍,但他的角度就是关注居民生产和物价等等小事,告诉白知州长兴县这次已经挺了过来。
白知州心情略微好转,兴致稍微高了点,也不谈正事,反而邀请林屿去花园里闲聊,既然对方想散心,林屿当然奉陪,两人天南海北的说着闲话,想到哪儿就是哪儿,白知州还说如果有时间让康平过来一趟,白子望哭着闹着说没人陪他玩。
林屿欣然同意。
临走前,白知州还说要送一盒茶叶给他,听说是颇为贵重,并且好喝的。
林屿虽然对煮茶汤敬谢不敏,但抵不过白知州的好意,还是进屋去拿茶叶。
茶叶就放在书桌上,抽出茶叶后,一本册子顺势掉了下去。
册子本来就被扔在边缘摇摇欲坠,所以略微松动就掉了下去。
林屿低下头去捡,眼神一扫过,册子打开,上面简短的文字映入眼帘。
堤坝溃烂,偷工减料,肆虐,虞家等等字眼,混合到一起,却让林屿一下子没办法理解其中含义。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手里捏着茶叶盒,就跟没事人一样站起来,先把册子重新归置放回原位,然后出门去跟白知州讨论茶叶的泡法。
白知州也喝不惯那种疯狂加香料的茶叶,自从有了清茶,他就一直坚持喝这个。
喝过茶水,林屿突然想起来,大人,白老先生最近过来了,你要不要去探望探望?毕竟是人家长辈的。
白知州恍惚了一瞬,目光一亮,真的?那的确该去探望,等我忙过这阵吧。
嗯。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因为白知州还有公务,林屿告辞。
白知州把林屿整理的案例集合到一起,放进专门的匣子里,也只有看见自己整理撰写到一半的商业案例,白知州的心情才能好一点。
但放下这一半的册子,白知州心情立刻又恶劣起来,实在是气不过!他展开那本被他扔了又捡回来的册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股郁气憋在心里快要爆炸。
可怜的册子又被他扔了出去,啪一声摔到墙壁边。
册子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就是回复前一封信件的。
白知州现在好赖也是一州之长,掌管一地民生,自己治下出了水灾的事情,除开长兴县城,还有附近的几个村子都被水淹了,经济停滞,民生,还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白知州去处理后续,收拾残局,更何况他先前也当过长兴的县令,怎么不上心,势必要追查到底的。
可是这一查就出了问题。
长兴的确靠近河道,如果说雨势过大一时被淹没也是天灾,但白知州自个记得清清楚楚,他还在任上,每年冬天都要组织人拓宽河道,挖深水渠,以往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再大的水势也是平安度过,在深入一查,白知州模模糊糊的找到了真相。
事实就是,在长兴县的上游,还有一个县城,而那个县城的堤坝说年年都修,实际上根本没人管过,于是在雨水冲刷下,堤坝彻底垮塌,让下游的人遭殃。
白知州知道这个消息差点炸了,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关他们长兴什么事!这事必须要给个交代!该撤职的撤职,该负责的就要负责。
然后白知州发现自己踢到铁板,因为那个县城的县令是朝中虞家的长房长孙,正在外出历练镀金的贵公子,履历上怎么能够有这样一个污点?对方表示一切损失都可以赔偿,但是罪名?仅仅止步于修建堤坝的包工头。
虞家长房,这位贵公子的长姐,还是二皇子的正妃,十足的皇亲国戚,哪里是白知州想撬就撬的动的?一想到这个,白知州火冲天灵盖,恨不得都快把自己憋出病来,又是憋屈又是难受,对方甚至隐隐透出威胁的意思来,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不然就是一拍两散。
白知州气了很久,最后只好狠狠的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笔赔偿,准备分配给受灾人民。
*林屿不小心看到的信息,他谁也没告诉,只暗暗把关键词语记在心里,并且利用自己的人脉,装做若无其事的打听消息。
毕竟两个地方虽然不属于同一个州,却不是很远,互相也有商业往来,很快,他就知道了册子上消息的真实性。
的确,在水灾过后,隐隐就传出了是上游县城堤坝的问题,毕竟堤坝那么多人看见,瞒是瞒不住的,最后包工头下了狱,事情就算了了。
显然真相不止如此。
林屿深吸一口气,只能暗中记下那位虞家公子的姓名,准备悄悄打听。
对于官场他不熟悉,不过白老先生应该非常清楚。
老先生给林屿科普了朝中如今的几大家族,都是一代代传承下来,根深蒂固势力非凡的,不论是哪个都得罪不起,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动不得。
如今平民想要出头,难上加难啊。
白老先生叹道。
我还没问过师父您的家族是什么样子呢?我家啊...老先生回忆着最初也是做生意,赚够了钱后就买地,不停的买地,然后到处延请名师,督促族中的弟子读书上进,直到出了几个人才,搭上其余大族的线,这才慢慢有了起色吧。
听起来,好像挺容易的。
林屿点头。
容易?小子,这中间一共花了两百余年,五代人的努力!这叫容易,世上就没有难事了!白老先生嗤笑,我们这些寒门子弟,想出头难于登天啊!作者有话说:解释一下,在没有科举的时代,寒门指的是门第势力较低的世家也叫庶族,并非指贫民阶级(来自百度)。
第一百八十八章这个话题显然起的不好, 白老先生想起了昔日的艰难创业史,神情也变的郁郁。
林屿暗叫不好,想要转移话题, 故意作怪说:那我可就差的远了,还要更努力赚钱买地吧?没个几千亩,都不好意思出门呢!哈!那可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了!老先生伸出手,揉了揉林屿头发, 也顺着他的想法转移话题。
林屿也顺利得到了虞家的信息, 顶流权贵,炙手可热, 行走的位高权重代名词,能够跟他们这些平民说上话都算是纡尊降贵了。
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且记下这个仇,等待时机。
林屿扬起笑容, 等着吧!出去购买粮食的康安很快就回来了, 也带回来一大批的粮食, 存在库房里,人也安心起来。
康安还说,这次出门买粮, 他又发现一个商机, 除了花钱买粮, 还有不少人问他, 能不能以物易物, 换一些布匹或者日用品等等, 哪怕价格高些也乐意, 只可惜他没提前做准备,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看机会错过。
果然出门长见识啊。
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每个地方风土人情都不同。
林屿说,如果想要赚这笔钱,不如做个准备。
我倒是没这个兴趣,一通忙活,其实赚的钱不多,不过,康安话锋一转,说不定狗蛋跟牛蛋有兴趣呢。
这两人分别是三叔家的大孙子跟二孙子,虽然已经起了大名,康安还是习惯叫小名。
他们两啊...林屿想起自己这两大侄子,让他们两练练手,倒也不错?反正不论车队还是渠道都是现成的,以现在的情况,拖着日用品过去,带着粮食回来,能赚两头钱。
那就是大哥也同意了?也轮不上我同意啊,只要狗蛋能够说服他爹,他爷爷。
林屿失笑,不过狗蛋挺机灵的,说不定真行。
康安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劝说的,反正狗蛋跟牛蛋还真拿到了批准,兴冲冲的组织了一队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一起出门去收粮了。
不管是成是败,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收割之后,大人们忙着重建蘑菇房,小孩子就被塞进了临时学堂,继续去年的学习。
去年教了最基础的数学跟常用文字,今年明显大家热情多了。
最初大家没当一回事,毕竟小学堂能学到什么?只要孩子不瞎跑不乱走,能被拘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就行。
可是后来,有人慢慢回过味来,自家孩子会算账会认字,怎么样都是好事。
尤其是,带着孩子外出时,孩子居然慢慢念出城门口的告示,虽然认了一半白字,但也吸引到其余人的艳羡,让大人挺直了腰板。
所以对于识字重燃热情。
林屿偶尔会去村小转两圈,看看秋菊的教学进度,目前她跟冬梅是村子的指定教师,两姐妹最初也担心自己的学识跟不上,现在更努力的增加自己的学识。
白老先生饶有兴趣的去村小旁听了一节课,自然觉得课堂上教的内容太过简单,教这些内容怎么能修身治国平天下?仓禀实而知礼节,一口气吃不成胖子嘛。
等到全天下都能温饱是,说不定人人都有书读,还能实现义务教育,凡是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会因为没钱读不起书,特别优秀的还能继续深造。
哈哈哈,你倒是有信心呐!白老先生看着自己面前简陋的,临时拼凑的学堂,怎么也想不出那样的景象。
林屿笑而不语。
关于教学的话题略过,这次白老先生待的时间算长的,他临走时,要走了关于水稻育苗的法子。
不管能不能找到占城稻,至少新式育苗法能的的确确增加产量。
老先生可说是满载而归,坐着新马车,志得意满。
林屿在村口送客,老先生再三强调一定要记得给他送反季蔬菜。
不然我就亲自来取了!安心安心,我一定会按照那个地址寄出去的,不过师父你也要记得按时查收,不然东西就放坏了。
老先生留的地址是京城,用快船送去还来得及,不过签收不及时,也会放坏的。
对了,师父这次怎么没去看一看白知州呢?好赖也来了一趟。
白老先生一僵,忘了。
他掩饰着,下次再说吧。
白知州那边,估计等的望眼欲穿吧,就是没想到长辈完全把他忘到脑后了。
林屿无奈,目送着马车慢慢消失离开。
老先生离开后,林屿也把不想上学的两个妹子送去继续教育,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说不定短短时间能给她们什么巨大的启发呢!这也是出于前辈的学习经验。
等到妹妹们送走后,白知州亲自过来一回,想要寻找老先生,结果老先生早就没了影子。
唉!时机不巧。
白知州垂头丧气,本来还以为说不定能寻到什么主意,结果人都不见了。
大人也别灰心,说不定下次就碰见了。
老先生日理万机,下次过来都不定是什么时候,也是我没福气。
白知州唉声叹气的,郁郁不乐的走了。
真是十分的不高兴。
林屿隐隐觉得白知州的态度,恭敬有余,亲近不足,这难道不是他的长辈吗?要知道现在,宗族之间,同姓之间本身就是最好的纽带,互相帮助互相提携也是应有之义,这种利益结成的关系非常的牢固。
说句不要脸的话,林屿觉得自己跟白老先生,都要比白知州更亲近。
好奇怪啊!等等,他突然发现信息相反的地方!老先生说过自己的家族是小地主逐渐转型的,而林屿也跟白知州闲聊说过他家族的特征,曾经辉煌后慢慢没落的,两人说的情况对不上啊。
难道是白氏家族先从小地主发家,曾经有过辉煌成就,然后又慢慢没落吗?倒也不罕见。
一个家族能不能发达,也要看后代子孙成不成才,老子英雄儿狗熊,或者歹竹出好笋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还有富不过三代的说法呢。
林屿把疑问压下,转身去操持反季蔬菜的事情。
有了去年的经验,他准备建一个暖棚,暖棚最佳的材料是玻璃,透光透暖,保温性能也强,但临时搞玻璃来不及,而且现在的玻璃价格昂贵,通常用在装饰上,未免有买椟还珠之嫌。
桐油纸也能达到差不多的效果,价格还便宜。
桐油纸就是平时用来做油纸伞跟窗户纸的材料,结实且透光。
林屿还特意把桐油纸的墙壁做出可开合装,方便透气。
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呐,啧啧。
康平咂舌,痛惜这些成本,但是一想到回报,也觉得值得。
毕竟是反季蔬菜,就是卖出再贵的价格也正常,他们还屯了好多炭火。
要不要再种一点呢?这些也够了吧?再多照顾不过来,暖棚的效果也不好。
林屿看着后院大概半亩的面积,觉得怎么样都够了。
他又不图卖钱,就是种来给亲朋好友吃而已,半亩够了。
于此同时,县城的粮铺。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粮商正在愤怒的摔账本,摔了还不解恨,上去踩了好几脚。
可就算踩烂了账本,也挽回不了他营业额大降的事实,从以前的门庭若市到现在生意零散,也不过才两个月时间。
尤其是前一个掌柜说自家出了事,慌忙辞职,新来的掌柜不熟练,更是拖延了他发现的时间。
等他反应过来,生意已经被抢走大半。
被那些他看不上眼的,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铺子。
小铺子固定在居民区,凭着这个优势居然抢占了大半的米面生意,怎么不让人生气呢?这时候,粮商完全不会反思是自己当初趁火打劫的想发水灾财的行为,他只觉得生意被人耍手段抢走了。
不光是县城,连村子也没放过,他们居然自己出门去采购便宜粮食,也不愿意上他这里买。
货物堆积,铺面仓库的成本等等,造成粮商每天都在亏损,如果不尽快找到办法,再这么拖下去,迟早关门大吉。
这时候,粮商派出去的人回来,鬼鬼祟祟的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得粮商喜笑颜开,拍掌称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这算盘打的倒快,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倒也难怪,两位大人都向着他,这么好的东西拿来送礼,换成是我也想要啊!粮商眼珠一转记上心上,没道理他能种菜,我不能,去,找个村子给我买上一百亩地,爷要种菜!只要他掌握了这门技术,也能投其所好,讨到上位者欢心,不比卖粮快多了?粮商摩拳擦掌的等着一展身手,为此下了血本,在某个村里旁边豪掷重金,还请了种庄稼的老把式,打算种蔬菜。
如果说是种白菜萝卜的,也没什么稀奇,这是冬天常见菜,可是他偏偏要种的是小黄瓜小青菜,香椿荠菜,那就显的稀奇,大家都当成热闹来看。
第一百八十九章毕竟这的确算的上奇闻, 如果冬天真能种出蔬菜来,难道不是好事吗?所有大家带着一半期待一半看笑话的心态,翘首等着后续。
倒不是那位姓金的粮商不想保密, 而是他的举动也隐藏不了。
先是大方挥洒金钱买下一百亩地,这么大面积肯定需要长工帮忙耕种,人一多可不就保不住秘密了。
消息传到康平耳朵里时,他神情有些古怪, 悄悄找了林屿说, 大哥,这人该不会是打算模仿我们吧?他们后院的半亩菜地, 已经发出嫩绿的小苗,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呃,也不是康平脸大,非觉得自家做的事情,别家就不能做,而是这个时机实在过于凑巧。
再者, 他们家前段时间还有过一次小偷事件。
在水灾时, 康平顺势提出把家里加固, 于是他们把墙头再加高,并且在上面加了许多碎瓷片,谁要是想翻墙, 非得刮下他几块肉不可。
不过依旧有人翻了后院的墙, 还留下半块衣角。
康平暗戳戳觉得, 这是金粮商在闹鬼。
唔, 可是别人想种菜, 也不是我们能拦得住, 总不能冲去人面前, 把他们的摊子统统搅和了吧?林屿托着下巴,而且对于竞争对手,我也不屑用这种手段。
想办法把对手拉下来然后自己上?不,事实往往没有这么简单,基本上两边斗的来劲,不可开交时,会被第三者趁虚而入,谁也没捡到便宜而已。
就算少了这个金粮商,难道就没有什么银粮商或者铜粮商来着?有那个心思去搞别人,还不如把这个精力花在自己身上呢。
康平听过后直点头,我懂了。
对嘛,再说我们的主业是蘑菇和蜂蜜,如果对方真能种出鲜菜来,说不定我们也能去买点,想想是不是高兴起来了?还真是。
康平一下子高兴起来,念叨着想要尝尝荠菜饺子,冬日里难得的美味呢。
于是金粮商种菜这事,只当风吹过,没了。
林屿更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因为下河村的花田不是马上能够恢复的,在此期间也就只能先借用外地的蜂蜜,而每个地方水土花朵不同,最后酿造出来的蜂蜜就也带着不同的风味,有的偏酸有的偏甜,还有的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气息。
经过反复的调试,最后他们选中了一家的蜂蜜,暂时作为替代,虽然香气不同,倒也别具风味。
说到蜂蜜酒,就不得不提到那位军中采购商赵德,他兴致勃勃的跑过来准备进行第二次采购,结果当时还没恢复生产,连一点多余的存货也挤不出来,赵德只能败兴而归。
为了维护大客户的交情,林屿另外给他介绍了其余的购货商,至少不会空手而归。
顺便还找赵德打听了一下玄州的情况。
斗画比赛的决赛地点,是抽签决定的,抽到那里就是那里,不容更改,而林屿想打听打听玄州城内的环境。
赵德挠了挠头:我就是一个采购的,我怎么知道这些?他两手一摊,不过城里有几个大商人,挺有钱的。
他分别说了那些商人的名字,以及经营的行业,林屿默默记下。
日子平淡如水的过着,天气越来越冷,需要的炭火也越来越多,甚至到了穿夹袄都冻的程度。
康安不情不愿的穿上厚重的棉袄,一整个脸缩在毛领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来,他还嫌冷。
跟他相比,康平就抗冻多了,大冷天的他站在院子里只穿了两件单衣,拿着一柄长刀舞的虎虎生威,不断有白气冒出来。
康平身手越来越好了,以至于现在付英都专注教导他怎么使用武器,甚至连怎么马上作战都教了。
总觉得这样发展下去,是不是不太对呢?康安看着眼前二人的互动,总觉得有什么问题?唔,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康安问:大哥人呢?在后院蹲着看那些菜呢。
康平收回手,现在每天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因为快开花了吧?二人默契对视,现在也只有他们三人知道,想要种出反季瓜果的关键--授粉。
每次都是他们亲自做,从不假手于人。
想到这里,康安顺手去拿了一只干净毛笔,准备过去帮忙。
结果到了后院,看到的不是小蜜蜂辛勤授粉的画面,而是...后院是经过改造的,用桐油纸透光,用稻草保温,然后点了炭盆提高温度,几项措施相加之下,后院说是温暖如春也不为过,只穿单衣也不会觉得冷。
可为了保持水分,也要经常浇水。
为了种出反季节蔬菜,也是煞费心思。
而康安现在很难形容自己面前的景色,林屿正在反复的伸手烤火,然后缩回去,再烤火。
是太冷了吗?康安试着提问。
不,我是在寻找生命的温度。
林屿深沉的回答。
噗!想笑就笑吧,笑之前先来扶我一把,脚蹲麻了。
林屿伸出手来,他为了寻找最合适的温度,已经折腾了一个时辰,始终拿不准。
大哥是想找什么?我或许能帮到忙?林屿从身边的棉布兜兜里掏出圆滚滚的蛋来,我想尝试孵蛋。
蛤?让母鸡孵不就行了?母鸡一次最多能够浮15个鸡蛋,并不能保证每个蛋都存活,再其次,也只有春夏等温暖的季节才能孵化成功,养鸡的效率不高,想要养鸡致富很难。
林屿转动手中的棉布兜,正好,咱们后院天天都点着炭盆,这不是刚好试一试人工孵化吗?然后冬天也能养小鸡?康安开始产生兴趣,也跟着蹲下,真的会成功吗?试试呗,反正炭盆也在这里放着,不试白不试。
林屿正在努力寻找38度的感觉。
人体的正常温度是36-37度,而孵化温度比这稍微高点,林屿正用体感来寻找合适的温度,然后把授精鸡蛋放在棉布兜里,准备试一试。
他说完后,康安也非常好奇,帮着他一起找到合适的地方放好,白天可以放在后院,晚上就放到炕上,一直保持温度。
我就等着看小鸡出壳了!从来没有这么好奇过,康安万分期待。
还要二十一天呢,还早,不急。
除了鸡蛋他还放了几个鸭蛋,一心盼着小鸡出壳。
最初几天鸡蛋看不出任何变化,还要每隔几个时辰去翻一次面,保证温度均匀。
过了三四天后,鸡蛋透光就能看到,表壳有淡红血管形成,很不明显却真实存在,他放下二十个蛋,其中有十六个长出了血管。
应该算是,有点小希望了?从前没孵过蛋的三人面面相觑,都想找个有经验的人问问。
不过暂时不急,等过几天再问。
不然显得他们好傻。
这边有过了几天,孵化的痕迹也越来越明显,林屿这次终于可以去打听鸡怎么孵蛋的,最后得知,目前来说,应该步骤没问题?那就先孵着吧,等到明年留着喝鸡汤。
一般鸡的养殖时间是6个月,6个月后增重会逐渐减慢,所以养殖场除非是留着下单,通常不会养很久。
不过林屿是为了做实验,倒不在乎这个。
他们一天天看着鸡蛋逐渐生长,然后破壳,最后二十个蛋一共养出十只小鸡,黄绒绒的毛,叽叽喳喳的叫着,十分的活泼。
不过为了防止它们破坏菜地,只能圈养在笼子里,每天用杂粮精心照顾,康平笑称这是小鸡养出凤凰的价。
不,这只是尝试而已,因为我们养殖的规模小,所以才费钱。
而母鸡孵蛋很累且效率不高。
人工孵化的好处就是可以批量生产,地点转移到炕上,一次能孵出多少小鸡?然后再把季节调整到春天,外面的野菜跟小虫子又省了一笔饲料钱,等养到冬天刚好出栏,周期短,耗费少,其实也算是一个不错的致富路子。
康平扳手指在算成本,康安已经迅速报出一个数字,其实消耗不大,赚的更多。
一只鸡的价格也不低啊,还没算上鸡蛋。
不过为了确保准确率,再孵一次!这次不仅要孵蛋,还在再精确记录数据,留作参考。
后院里的藤蔓晃了晃,经过授粉后,它们已经长成手指大小的瓜来,挂得到处都是,一眼看去就是硕果累累的景象,还有西瓜,也开始结出小瓜。
除了这两种瓜,还有一点荠菜和春日常见蔬菜。
话又说回来,黄瓜是蔬菜,为什么西瓜就是水果呢?搞不明白。
林屿开始馋那一口蔬菜饺子了,于是摘了不少荠菜洗干净切碎,然后做出饺子,美美的吃了一顿鲜菜饺子,不过鲜菜不耐放,就只给距离近的亲友们送去,别人暂时没有这个口福。
他算了算成熟的时间,如果加上快船的运送,还能赶在年前给师父送去,也让他一饱口福。
把蔬菜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小日子过的平静又恬淡。
如果要说不高兴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金粮商了吧。
作者有话说:淘宝甚至有卖孵化鹌鹑的套餐,好奇的宝子们可以一搜~第一百九十章金粮商在郁闷什么呢?当然是自己地里, 什么东西都没长出来。
他也学着这边搭了草棚,做了保温措施,但是土地里的种子, 长的始终慢慢腾腾,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好容易长出几片叶子,也是黄黄绿绿,营养不良的样子。
金粮商万分着急, 于是跑去责问那些请来的庄稼把式, 问他们为什么种出来的菜这副模样,说好的绿色蔬菜呢?把式们面面相觑, 可是咱们签的合同,只说了要种菜,没说一定要种出来啊!那剩下的尾款不想要了?金粮商威胁道。
尾款当然是想要的,但这钱想拿都拿不到啊!把式们从前也没试过天冷种绿叶菜,只能硬着头皮上,心里碎碎念叨。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 心里同时浮现一个想法, 糊弄, 先糊弄着再说。
金粮商看他们不再叫苦连天,冷哼一声,更加认定他们是不见钱不干活, 只是要价的筹码而已。
凭林屿一个少年, 家底更不丰厚, 他都能种出来, 这些天天围在地头打转的老把式, 难道还搞不过他?就没有这个道理。
金粮商每隔三日就要去地头看一遍, 检查进度, 也放着老把式偷奸耍滑。
不得不说这些老庄稼人都有两把刷子,在不怎么样的环境下,还是侍弄着长出叶片,缓慢生长着。
绿叶菜虽然长的慢,好赖还有点希望,相比之下,瓜果类始终长的不怎么样,焉哒哒的。
偏偏此刻,荠菜长好了,林屿给亲友送荠菜饺子,虽然旁人没吃上,不妨碍他们绘声绘色的形容,说的那叫一个鲜美好吃,竟然比春日的野菜还要好。
反季蔬菜的滋味当然不差,但肯定比不上正常季节的菜,只能说,有时候人的嘴巴也会被欺骗的。
林屿本意也就是给亲朋送点好吃的,完全没有打擂台的意思,可落在金粮商眼里,那就是嘲笑,炫耀,十足的挑衅。
金粮商无能狂怒了半天,最后又扎进地头,按着庄稼人的脑袋,非要他们尽快种出蔬菜瓜果不可。
倒不是他心急,而是天气一日日的变冷,生长需时,最好能在年前收获,赶上春节的好意头,还有宴会多,走亲访友多的机会,如果出门能提一把新鲜菜,倍儿有面子。
林屿才顾不上金粮商嘀嘀咕咕想什么,他正在细心照顾那些刚出壳没多久的小鸡仔,撒着欢的满院子跑,就像一朵朵黄色的小花。
刚出生的鸡仔保温能力不强,需要提高室内温度,并且注意饮食,食用之前要泡水泡软,混合菜叶,这样才能保证鸡仔能顺利长大,如果能养到二个月抵抗力增强,也就不用那么小心了。
头一回养鸡,林屿十分上心,奈何从前没什么经验,不得不到处请教养鸡大户,注意其中的细节。
经过半个月的饲养,小鸡仔们慢慢长大了,褪去了浅黄色的绒毛,从翅膀,背部上逐渐长出丰茂的羽毛,也能看出鸡是什么颜色。
鸡仔养了这么久,应该能挺过冷天,林屿就去给三叔家送了点,让他们养着,三叔还很惊讶,大冷天的,你哪儿来的小鸡仔?母鸡也愿意孵吗?这是我想了法子孵出来的,三叔先养着吧,看看能不能养活。
林屿含糊的解释着,先看看跟别的鸡仔有没有区别。
好,养鸡也不费事,回头养成了我请你吃鸡肉。
三叔爽快答应着。
鸡仔虽然孵出来,但是身体素质啊抗病性没有经过验证,所以林屿也不敢宣传,只等着第一批鸡养出来再说。
留下鸡仔后,林屿抬脚要走,他的大侄子狗蛋冒出一个脑袋来,小声呼唤着:小叔!小叔!干嘛啊?林屿停下脚步。
小叔,嘿嘿嘿,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帮忙啊!狗蛋搓着手,眼里冒出星星来,十分期待。
小鬼头!林屿敲了敲他的脑袋,赚钱有瘾是不是?嘿嘿嘿,狗蛋傻笑着,他当然想赚钱,家里虽然也开铺子,但是钱不从他手上过,再眼馋也无用。
但是上次他跟牛蛋一起出门去收粮,赚到的钱上交一半,留了一半,被银子亮瞎了眼睛。
狗蛋心里想着,如果再有机会,自己再赚一笔就好了。
林屿能猜到狗蛋的心思,不置可否,先不急,如果有事情要做,小叔一定会记得找你。
他还觉得缺人手呢,有些生意虽然赚头小,但是意义大。
狗蛋飞快点头,好好好,我一定会好好干,大姐现在腰包都比我鼓,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求娶呢。
绣红现在是高端簪娘,带着妹子绣紫一起做手工,攒下私房不知道多少。
她生的也好看,加上这么一门手艺,以后肯定饿不着,自然会有人心动上门提亲。
但是三叔舍不得大孙女,加上林屿有事没事闲聊到太早嫁人不好,所以绣红暂时还没定亲,大家都同意精挑细选。
略过这个,林屿回家后依旧慢悠悠的过着日子,照顾后院的蔬果,还有小鸡仔们,他发现在夏日黄瓜的挂果期只需要三十来天,而大棚里这个时间被延长到五十到六十天,堪堪赶在年关前面,再晚可赶不上最后一波快船了。
摘下水灵的小黄瓜,上面还带着小黄花,咬上一口,又脆又甘甜,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爽口感。
冬天能吃的蔬菜本来就少,加上气候干燥,吃什么都顺口,如果这时能够咬上一口新鲜黄瓜,那是多大的享受!林屿自己一边啃黄瓜一边做包装,用牛皮纸把每一根都单独包装,密封,据说用这样的法子能够保存到十五天左右,加上快船送到京城时,还能赶上最后一波的新鲜,些微的缩水也不影响它的口感。
除此之外,今年种的西瓜也全部不留,统统做成了西瓜蜂蜜酒,这样更好保存运输。
给师父,以及弟弟妹妹们的师父都送上几坛酒,还有其余的年礼一并送上,开始进入腊月的后半程。
又是除夕来临,家人们如约归来。
希希这边的事情比较简单,沈东篱已经给她报名参加斗画的初赛,参赛者需要根据命题先画一幅画,送到京城给评委们决定资格,毫无疑问希希通过了初赛,而复赛会在二月举行,通过复赛后最后才是决赛。
越是要比赛,越是要放松心态,回家去好好过个年,然后再参加比赛。
沈东篱是这么说的。
就是,就算这次比赛没有达成想要的结果,还有下次,希希年纪这么小,怎么着也能混个少年英才的名号。
林屿安慰着,让她尽量不要紧张。
希希默默说,斗画三年一次。
就算三年一次也不急嘛,科举还是三年一次呢!多少人皓首穷经,只为了求一个功名,三年而已嘛!林屿说着,又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一拍脑袋。
别人倒是习惯了林屿平时时常有异想天开之语,只有康安饶有兴趣的问,什么是科举?林屿搪塞着,是我自己顺嘴这么形容的,就是那些官学的考试,考过了就能授官。
但是官学的入学要求是父辈或者祖辈有五品官职,这一个要求就阻塞了平民想要上进的路子。
康安想了想突然语出惊人,要是平民也能这么考试就好了,我自问学的也不差,只可惜连个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是啊,比赛过输了也心甘情愿,只可惜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有,的确让人意兴阑珊。
好了好了,说点高兴的吧!楚楚故意活跃气氛,需要我报告一个好消息吗?什么好消息,说出来让大伙高兴高兴。
楚楚故意吊人胃口,然后兴高采烈的宣布,姚夫人说要收我做亲传弟子啦!真哒?是好事啊!的确是个好消息。
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楚楚味道都要翘到天上去,姚夫人那么多弟子,也就看中我一个,还不够说明我的厉害吗?希希却很担忧,那,其余的学生会不会不高兴?区别对待,其余弟子难道会开心?楚楚把胸脯拍的啪啪响,我是谁啊?我可是称霸整条街,人见人爱的楚楚哎!用大哥的话来说,亲和力点到满点,没人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有人不服气?我还能把她们管的服服贴贴呢!吹牛!吹牛也别拆穿啊!楚楚惨遭拆台,立刻把两个哥哥撵的跟小鸡仔一样,满院子的乱窜,根本停不下来。
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们可能稳重沉着,在家人面前却恢复跳脱本性,更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林屿托着下巴,心满意足的看着,这样才有过年的气氛啊!轻松愉快的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再回过神来,已经到了正月十五逛元宵灯会,章县令还是延续了这个习俗,并借此来展示长兴县虽然遭了灾,却没受多大影响,繁华依旧。
第一百九十一章街面上依旧繁华, 人潮汹涌,甚至还出现了不少外观装潢相似,但是又具有自己特色的铺子, 他们的产品大多数都有类似的包装,还挂了一个招牌,写明如果缺斤少两,少一赔三。
倒也有人想要尝试一下这个赔偿是否属实, 跑去购买了产品, 结果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自然没有得到赔偿。
康平看着街道上的铺子,油然而生一种,看这是我打下的江山的自豪感,毕竟当初联合小商贩的事情,大哥只负责出一个总章程,具体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他做的。
如今看到成果, 自然得意。
不过...也有好几家大型的铺子关门转让, 一问之下, 才知道都是粮商和面商,当初那波想要趁火打劫的。
康平幸灾乐祸的想,活该!做下了坏事, 当然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只是出让铺子亏本收场, 已经算是不错了。
他突然想到什么, 扯了扯林屿的袖子, 大哥我去打听点事。
说完已经窜的没了影子。
动作倒快, 那我们走慢点等他。
林屿扶着额头, 十分无奈。
结果也才一刻钟过去,康平已经高高兴兴的回来,脸上带着盖不住的笑意。
我得到一个好消息,你们想听吗?康平叉腰,三分得意三分幸灾乐祸。
快说,消息本来就是拿来分享的。
康平也顾不上语气不好,乐开了花,那个金粮商,彻底破产了!正在卖铺子卖地,准备卷铺盖回老家呢!众人其实都快忘了金粮商是谁,还要经过提醒才记得这人是谁,这也怪不上他们,过自己的日子都来不及,更何况是打听别家。
但康平心中还记得有人翻过他家墙头这事,总觉得金粮商的嫌疑最大。
不然为什么突然转行去搞什么反季蔬菜种植?这不是摆明了跟风嘛?心里不爽,却知道拦不住,康平也就没有继续关注这事,结果今天一打听嘿嘿嘿,金粮商赔本赔了个底掉,正哭唧唧的收拾家底,赔偿损失,估计没个十年八年的,恢复不了元气。
林屿好奇,不至于吧?凡是做生意都知道,要拿闲钱做投资,亏本也不至于伤筋动骨,金粮商脑子瓦特了?哈,他为了翻身,一股脑把全部的钱都投了进去,打算趁着冬天大卖蔬菜呢!康平忍俊不禁,结果这下可好,赔了个爽。
金粮商种出来的绿叶菜,叶片发黄营养不良,看起来就是一副不怎么好吃的样子,至于瓜果?更是光长叶子不长果实,等于白搭。
这样的菜品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白送人吃别人倒是要,想要卖高价?送礼人也不是傻子啊!加上搭进去的成本,炭火人工等等,还不赔够?林屿也没忍住笑,勉强板着脸说:做生意当然是有亏有赚的,不足为奇。
嗯,就是,很正常。
亏本的金粮商,本来咸鱼翻身,结果翻过劲,再次回归原点,只能处理产业,卖掉铺子,收拾东西回老家。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听过也就算了。
林家人的重心还是放即将到来的斗画上,毕竟这事也算是希希正式毕业。
时间再稍微往前挪一点,回到依旧寒冷的腊月二十八,京城靠近北方,自然还要更冷些,说滴水成冰丝毫不夸张,不少人碰到这种气候,采购好物资,宁愿在家猫着也不出门。
白老先生自然也不例外,裹着大氅烧着地龙,把室内弄的格外暖和,这才开心的拆开给自己送来的快递包裹。
小半筐用牛皮纸包好的水灵小黄瓜,还有八坛西瓜蜂蜜酒,以及一点荠菜干,搭乘着快船送到,又马不停蹄的送来白宅,所以蔬菜还新鲜着,透着一个让人舒服的水灵感。
哈!这小子还记挂着他师兄呢,给他师兄寄了点西瓜酒。
白老先生数了数数量,忍痛割爱,算了算了,我要是不分这小子又要闹腾,还是给他留点。
就是得搬到地窖收藏好,不然一个没留神就喝光了。
因为新得了蔬菜,白老先生心情好的很,洗干净后直接开咬,溅了满口的汁水,鲜美又清爽,在干燥环境下不亚于喝了一杯冰水。
哼着小调,白老先生打算先吃一顿过瘾的,他悄悄让后厨房准备羊肉汤锅,熬煮成奶白色的锅子,在点缀上一点绿色,美滋滋啊!就着冰镇过的西瓜酒,一口气能干掉三盆!白老先生正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吃什么好吃的?糟糕!吃独食被人逮个正着!老先生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一副哼唧哼唧不安逸的样子。
再一看来人是谁,心里只剩卧槽,这剩下的黄瓜跟西瓜,他至少要少一半。
倒霉啊真倒霉,只可惜这样的倒霉在别人看来,说不定还是恩典。
来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颌下留着一点修剪整齐的胡须,看起来就是养尊处优的贵人模样,就算只穿了一件花样简单的黑色锦衣,也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度。
中年人含着微笑,先生,美食当前,怎么不找人作陪呢?白老先生哼唧唧,自斟自饮也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现在。
说着偷偷的想把酒藏起来。
不料中年人早就眼尖看见,先生身体不好,怎么还饮酒呢?不对,这个味道是,西瓜?西瓜独特的清爽气味回荡在鼻尖,决定不容认错,再看锅里,那点嫩绿色,难道是?中年人上前一看,不由得讶异:大冷天的,先生是从哪儿寻来的黄瓜?来,先尝尝味道。
白老先生用一种肉痛的表情忍痛把东西分享出去,中年人不禁莞尔。
在羊肉汤里滚过一滚的黄瓜,有了肉类的滋味也还有自身的鲜美,真是清爽顺口,无比好吃。
筷子加快速度,中年人吃的很开心,本来这段时间食欲不佳,还碰上两个儿子的烦心事,更是吃不下饭,难得碰到顺口的,不禁多吃了点。
尤其是看到先生那副心疼的样,特别下饭。
好容易吃完一顿,林屿特意送过来的黄瓜就被造掉了三分之一,尤其是西瓜酒还要送出去两坛,白老先生控制住表情,开始闲话家常。
他一向如此,从不擅自插手什么具体事务,而是缓缓的用语言和事例来潜移默化,也让人如沐春风。
中年人还记挂着胃口不好的妻子,厚着脸皮要了黄瓜,然后问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准备多买点。
市面上找不着的,这是我的小徒弟,特意孝敬我,不远千里送来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白老先生露出三分得意三分警惕,打消了中年人想法,中年人哭笑不得:先生怎么时候收的小徒弟,我竟然不知道。
也有一两年了吧,我这小徒弟喜欢隐居山野,耕种为乐,天天研究农经器械,别的一点都不上心。
白老先生抱怨着,劝也劝不听,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再说了,一心耕种也是好事,如果能提高粮食产量,也能造福天下万民。
中年人对这个没见过面的小徒弟产生了好感,脚踏实地的人至少不坏。
唉,年轻人总是冲动的很,总要跌破了脑袋,才知道轻重,且让他自己扑腾去吧,自有自的福气。
中年人含笑听着白老先生的抱怨,却不得不认同他的观点,年轻人总要撞上几个跟头,才知道吸取教训。
中年人在白宅待到傍晚,这才慢慢回去,他上了轿撵,侧身对后面一个面白无须的侍者说,把黄瓜切好,给夫人送去,她最近吃什么都不香,看看能不能有点胃口。
是。
回去先进书房,我处理一点事情。
中年人说道,并且下定决心,让自己的二儿子接受迟来的社会毒打,涨点教训。
*这边的林屿正在紧锣密鼓准备斗画的具体事情,然后不经意得知一个消息。
隔壁县城,那个贵戚中的贵戚,虞家的大公子被撸去全部官职,贬成白身,已经要回归本家了。
咦?听到这个消息的林屿眨眼,心中猜测虞家公子到底得罪了哪一路大神,竟然连皇子妃姐姐也没保住他,这个大神后台一定很硬。
隔壁县城的居民都在悄悄庆祝,毕竟少了一个虞大人,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顶多跟现在持平。
一口郁结稍微平息了一点,至少犯错的人受了应有的惩罚,林屿转头把精力投入到更值得的地方,比如春耕,去年是来不及,今年想要恢复规模,在耕种上一定要用心,不过去年冬天大家都有意思的堆肥,休养过的土地想必能开出更美的花朵吧。
斗画的复赛在五百里之外的州城,林屿亲自陪着去了,倒是见到不少年少有才的画家,各有各的绝技,可要说起灵气来,希希依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果然,她很轻易就用一副寒梅图通过了复赛,名次不低。
第一百九十二章斗画比赛上, 林屿也见到了那位希希想要打败的目标。
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不论是风格还是技艺都相当不俗,画作更是出彩, 也幸好复赛不需要定名次,只用决定十个入围名额即可,不然那些老头子评委能吵个天翻地覆。
少年即使入了围,也没有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 淡淡扫视周围一眼, 收回了目光。
回程的路上,沈东篱一直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其实微微颤抖的手,攥紧的衣角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阔别二十年,再次回到这样比赛的场景,激动,惆怅,畏惧等等心情一齐在心里汇聚, 竟让沈东篱连场面话都说不出来。
他托着额头, 无比的惆怅。
在评委席上, 也有昔日不如沈东篱的画家,但如今已经成为被人尊敬的先生,大画家...沈东篱恍惚觉得, 自己错过好多的时光...希希笨拙的安慰着:先生, 我一定会打败那个人的。
到时候, 沈东篱也好名正言顺的提出挑战, 重新赢得自己的尊严。
嗯, 我相信你。
沈东篱放下手, 先归家去吧。
放心吧沈先生, 这段时间我一定会照顾好希希的。
林屿立了军令状,保证一定会好生照顾好妹妹的。
沈东篱怀揣着担忧回家去,林屿跟希希一起回去,态度轻松自然,跟平时一样。
毕竟考试当前,心态相当重要,过度紧张反而会影响发挥呢。
在这种氛围中,林屿安排好店铺的一切,雇佣了车队,开启北上玄州的路途。
为了安全走的是官道,还雇佣了不少护卫,一路驾车过去。
这时,弹簧垫发挥了巨大的重要,垫在马车里内能有效的降低冲击,坐马车再也不用颠的晕头转向。
希希新奇的摸着,可真是个好东西,以后长途跋涉再也不用担心颠簸了。
而其他人的目光更加注视在一路的风景上,路上的风景跟翠州是完全不同的。
好在路上的时间并不算太长,经过十二天的旅程,终于到达了玄州。
这是他们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新奇感和兴奋感充斥着身躯,跟翠州不同,玄州的城墙用大块大块的石头累积,一点花样也无,充满了肃穆跟坚硬的风格,而且修建的极高,比寻常的城墙还要高出三米多。
仰头眺望,只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他们站在城门口,楞是瞧了十分钟才回过神来。
林屿恍惚着说:我算是明白会有不到玄州非好汉的说法。
这里的一切是跟风骨,优雅或者精致完全无关,但别具一格的美。
光是矗立在那里,已经足够震撼人心。
是,是啊。
希希点头,并且快速拿出自己的速写本,开始绘画。
他们耐心的等待希希灵感爆发期过去,开始缓慢的逛起城内。
越过高大的城墙后,城内的建筑普遍比较低矮,材料也很简陋,只图牢固。
康安开始留神城内的店铺,缓缓摇头,实在太初级了,只有一些最简单的日常所需用品,根本没有其他地方的繁华,如果能够把常见用品引入此地,肯定会大卖特卖的。
康平留意的却是其他方面,这里在街道上行走的不论男女,大多数都高大健壮,隔着布料都能看到健壮的躯体,武德十分充沛。
林屿却想,玄州不愧是玄州,大有开放之风。
他们包了一个客栈的后院休息,安置好行李,林屿给车队结算了酬劳后,大部分人离开了,但还是留下了三个护卫,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个人多个助力。
不过现在才刚刚二月底,斗画比赛的决赛在三月二十五,时间绰绰有余,他们来的有点早。
反正要来一趟,就当是出来游玩了,而且,新到一个地方可能会水土不服,多留点适应时间不是更好?也好提前做点准备不是?大哥说的也对,那我们休息半天,明天出去玩?听说郊外的风景可好了。
康平怂恿着,说不定还能碰上什么特殊天气。
好啊,你们想去什么地方?我想去看日出和日落。
听说这附近有一个内陆湖,风景特别秀美,要不然去试试?不急不急,一个一个的来。
还有二十多天,可以慢慢看,等我去找个本地人做导游,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林屿安抚下他们的激动,准备好好的游玩。
在客栈里接风洗尘后,林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手里提着包裹,雇了马车朝着郊外二十里的方向去了。
那里驻扎着军队,而蔡元执驻守的也是这个地方。
作为财聚钱庄的少东家,未来继承人,蔡元执偏偏对从军情有独钟,费了好大力气这才进了军队,最初也百般不适应,好在他咬着牙憋着一口气,渐渐升到校尉的位置上,以他的年纪算快的。
因为假日少,蔡元执跟林屿只能通过书信来往,已经是好几年没见过。
既然难得来一次玄州,当然要见一见好朋友。
再说,林屿还有点好奇蔡元执变成什么模样了。
通报检查过后,林屿就只能在两个守门卫士的注视中,站在大门口等着,他淡定又有耐心,被人盯着瞧也没有慌张,一派镇定。
也是运气好,这天蔡元执不用当值,正在营内休息,一听说有人找他,一骨碌翻起来,八成是我娘的信要到了!差不多每隔一段时间,蔡夫人都要托人捎信寄点东西,蔡元执已经习惯,但听说找他的是个年轻人,还挠了挠头,难道是新来的?他并不迟疑,胡乱套好衣裳出了营帐,不料居然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林,林屿?蔡元执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
而林屿是真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天呐!这人真的是昔日的娇贵小公子,金尊玉贵养大的蔡元执吗?脸还是那张脸,带着精致可爱,但是这肤色黑的跟炭有一拼!不仅黑,还有干燥脱皮,凡是露在衣裳外的皮肤,浑然一体的黑!然后是猛窜的个头,现在至少比林屿高了半个脑壳!加上结实的肌肉,扑面而来的威势,如果非要一个词语来形容,那就非金刚哪吒莫属。
林屿把蔡元执现在的模样无缝替换到康平身上,突然体会到蔡夫人当初的心梗,换他他也心梗。
这边蔡元执还在惊讶,你怎么来了啊!陪着家里人过来游玩的,这不正好也给你送点东西来嘛,这是蔡夫人的信,这是吃的用的。
蔡元执顺手接过交给守门卫士检查,自己兴冲冲的想要拉着林屿详谈,奈何这里是军营,根本没有接待人的地方,连谈话也要在卫士的监督下。
两人只能简单的聊一些近况,听说林屿要在玄州待上二十来天,蔡元执兴奋的说,等我不当值时我来找你!好啊!我住在城内的云来客栈金桂小院,别记错地方。
林屿留下地址后告辞,蔡元执兴奋难当,哼着小调步伐轻快,准备去找上级申请出军营,上级详细的问过时间地点后,大笔一挥批准了。
林屿跟蔡元执约好时间后,就期待着那日到来。
第二天他们按照导游的指引,提前起床守着日出,果然看到了被人称颂的景象,一轮红日缓缓冒出地平线,在一览无余的土地上,尽情挥洒着光辉,在大自然之下,人类的存在变的很渺小细微。
众人被此等景色震撼,只觉得难以用语言形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美。
不虚此行啊。
因为具体观察落日的时间还早,于是先回城逛店铺。
不过玄州城内的物价也不低,大概是翠州的1.5倍,并且品种少花样少,对于见惯城市繁华的人来说单调乏味。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多做储备的。
康平不住的摇头,实在不应该啊。
还是距离限制了发展,大老远送过来的产品卖不上价格,久而久之,可不就是只剩下本地产物吗?康安接话说。
林屿也说道:而且土地不肥沃,粮食产量低,人力都放在满足温饱上,哪里腾地出手来搞别的。
肚子吃不饱,什么都是空话。
楚楚两手叉腰,你们是出来逛街还是出来做商业考察啊!职业病犯了嘛!林屿讪笑,顺嘴就开始聊,没事,继续逛街。
尽管有一万条想法,奈何没人听他们的,林屿跟康安互相苦笑了一下,开始调整状态逛街。
不过就算玄州如此贫乏,依旧产生了特色商品,就是石雕,被风化后千奇百怪的石头十分具有特色,形状怪异突出,用来做庭院摆件真没的说。
林屿就瞧上好几个石雕,不过都太大了,不好运送回去,只能按捺着选小的,准备到时候摆在家中。
希希自从到了玄州,灵感就跟泡泡一样疯狂外冒,根本停不下来,随身携带的图画本已经画满了一整本,这还不够,又开了一本新的册子,正在继续画着。
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用午饭吧,逛了一上午肚子都饿了。
康平捂着肚子,已经在咕咕叫抗议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玄州虽然在蔬菜上少了一些种类, 但是肉食还不错,肉质细嫩,肥而不柴。
不过为了荤素搭配, 还是点了几个素菜,尤其是那个名字叫火焰菜的,让人很是好奇。
本来以为是什么没见过的新鲜,结果端上桌来, 竟然是一盘红通通的普通炒菜, 口感倒是清甜,别的没什么出奇, 但大家走了一上午,体力消耗过多,不论什么菜色都吃的津津有味。
用过饭后在客栈休息,林屿刚阖上眼睛,就听到康平推门进来,轻手轻脚的躺在塌上, 在安静的午后一起午休。
休息了半个时辰, 就要出发去等候日落的美景, 路过厨房前的空地时,康平突然指着门口堆着的一堆菜蔬说,大哥猜猜那是什么?林屿定睛一看, 那不是红萝卜吗?翠绿的叶子, 嫣红果实, 就是最常见的红萝卜, 有甚稀奇?不不不, 这可不是红萝卜, 瞧着能有九成像是不是?但它是我们中午吃的火焰菜!是本地的特产。
康平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拎起一棵火焰菜, 外表更加像萝卜了,但扳开一看就能瞧出跟萝卜的区别,火焰菜内里都是鲜红的颜色,渗出浅红的汁水来。
还真不一样唉!味道也还不错,等咱们走时带点种子。
不过一点吃食,林屿当然点头同意,但心里总觉得有一点熟悉感,可这种熟悉感来自什么地方呢?!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在他们看完日落,回归客栈洗漱完毕躺到床上时,林屿霍的一下弹起来,终于想起来了!这个所谓的火焰菜,不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甜菜吗?甜菜能被赋予这个名字,自然说明它含有大量的糖分,能有甜蜜的感觉,能够压榨出糖来。
而现在最常见的糖来源就是甘蔗,产量并不高。
等到后世甜菜的作用被科普后,甜菜跟甘蔗各自占据了南北的半壁江山,有南甘北甜的说法。
不仅如此,甜菜里含有的甜菜红更是一种上好的天然色素,用在口脂上漂亮还健康,毫无副作用。
只是刚开始,甜菜只是被当做一味蔬菜来使用,直到17世纪才有人发现。
一想到这个事实,林屿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翻身起来去种上个几百亩的甜菜,然后统统化作原材料,最后变成金山银山。
不过壮志雄心消散于一声梦话,被他惊醒的康安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怎么了,林屿忙回没事,于是继续睡,再有宏图大业也要先睡醒。
第二天本来规划好再去其余的地方,但是蔡元执找上门来叙旧,他等不及休假,找人换了班。
蔡元执的亮相,惊倒一片,大家以前也是见过的,谁能想到蔡元执如今大变样?蔡元执笑的爽朗,哈!经常训练,大家都晒的很黑,一时倒不觉得,现在看起来我真是黑的透透的。
康平双眼发亮,主动把蔡元执照顾的妥妥帖帖,鞍前马后的,然后小心翼翼的问蔡元执训练的事情,蔡元执想了想: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训练,不训练就自个休息,没什么空闲。
其实无聊的很。
而且一军营都是大老爷们,练了一整天后那个味道啊,能把人熏的背气。
刚开始时,蔡元执十分不习惯,吃不香也睡不着,别人还觉得他娇气,暗地里嘲笑他,让他回家去过富贵日子,可蔡元执怎么可能甘心呢?他好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心里就过不去这个坎。
那时蔡元执唯一的倾述渠道就是给林屿写信,林屿也尽心尽力每次写很厚的回信,告诉他应该这么应对怎么反击,举一反三下,蔡元执慢慢掌握在军营里混的要决。
不管有理没理,先亮出拳头再说!蔡元执悟性高还练过武,刚开始吃亏只是观念没转过弯,自从搞明白后,迅速跟同袍们打成一片,以(物)理服人。
蔡元执说起往事,颇有一种云淡风轻式的淡定感,不管当时再难再险,总归是过去了。
众人听的向往,但各自的想法不同,楚楚跟希希觉得十分辛苦,康安觉得有付出有收获,熬过就是晴天,而康平双眼发亮,还悄悄比较自己跟蔡元执的差距,暗中捏着肱二头肌。
这样的景象落在林屿眼中,越来越发愁啊。
弟大不由兄啊,看此情此景,如果非要阻拦康平的梦想,他可能会伤怀忧郁吧。
唉,此时此刻林屿深刻理解到什么叫担忧。
不过团聚的时刻暂时不适合提到这个话题,叙过旧后,他们又出去逛了半下午街,买了许多肉干等等,让蔡元执能够半夜充饥。
训练活动量大消耗多,送别的也没有肉干实用。
蔡元执拎着包袱,隔着栅栏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离开。
他一回到营帐,同袍们如同饿老鬼扑过来,带什么吃的了吗?我快饿死了!别抢完了,给我留点。
蔡元执一撒手,一整个包袱瞬间就被搜刮到三分之二,再然后,只剩下各式各样的包装纸。
饿鬼投胎啊!蔡元执小声嘟囔,幸好还给他留了点,他也坐下,随便拆了一包肉干塞进嘴里。
他们平时都是这样,谁要是有多余的吃食就互相分享,然后再买。
填饱肚子后,蔡元执正要问起今日做了什么训练,他的上级过来通知,大将军找你,速去。
蔡元执连忙弹起来掸掉浮渣,立刻跑去军中主帐去面见大将军,生怕是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别担心,应该是因为你出营的事,最近每个出营的人都要问的。
同袍安慰他。
蔡元执心中稍定,去主帐里乖乖等着,没过半刻钟,大将军就到了。
即使已经见过大将军很多次,蔡元执也还是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不论是人品还是武力值,大将军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更别提他平易近人,礼贤下士,非常关心每一个士兵,甚至能叫出每个士兵的姓名。
蔡元执毕恭毕敬,详细的告知了自己今日的行动,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出于保密需要,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流程要做。
执行完流程,大将军气势略微一松,切换成关爱下属模式,含笑问着:旧友相聚,想必很是感慨吧。
是啊,我们很久没见,没想到这次能碰上他。
蔡元执有些感怀,当初如果不是林屿劝动了他娘,蔡夫人未必能答应参军,所以提起这个,他一直很感激。
这样看,也是个心境开阔的人。
大将军双手搭在下巴上,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能调休就调,你朋友来一趟也不容易。
是的大将军。
蔡元执行过礼后,离开主帐。
他打算寻个机会多见几次面呢。
至于林屿这边,跟蔡元执见过面后,继续逛了几次景点,林屿开始去了解火焰菜的事。
这里种植火焰菜就像他们种萝卜一样普遍,家家户户都有,面积特别的广,而且火焰菜一年可以种植两季,经济价值也很高。
林屿不太确定这种菜是不是能够达到榨糖的标准,亲自跑去收购了一批,借了炉子在自己小院里切碎熬煮,把一锅汁水熬成粘稠的锅底,产生了类似糖浆的触感。
起初弟妹们还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林屿把锅底端给他们尝了尝,康安十分疑惑,这东西不会有毒吧?看起来黏糊糊的,还有点黑红黑红的,黑暗料理了。
火焰菜都能吃,顶多浓了点,怎么会有毒?康安直接蘸了一指头,大胆放进嘴里,其余仨都用勇士的表情看他。
神农尝百草了!真正的勇士!康平哼了一声,舌头一卷尝到味道,疑惑着:甜的?而且是清甜味。
你别诓我,真是甜的?!康安有点跃跃欲试,伸出手指头去一搅,尝过后眼睛一亮,真是甜的!糖!要知道现在糖可是正宗的奢侈品,非常的精贵,产量还低,像蜂蜜这种天然的糖,一小罐就是一百文。
相比之下,至少从甜菜中提炼糖,容易的多。
康安已经在脑中过了三圈,怎么种田怎么搞糖怎么售卖,如果能够掌握这一门生意,可比别的什么都赚,还是细水长流的。
林屿看到康安的神色就猜到他明白了,缓缓点头,懂了吧?这事暂时不要传出去,只有我们四个晓得。
商业机密严禁外泄,我懂的。
楚楚做了一个闭嘴的姿势,这东西是不是很赚钱?当然赚了,现在甘蔗糖一斤要卖到三百文,赚头怎么不大?康安接话道,就是不知道这东西出糖率如何。
不清楚,等过些时候再去研究,现在保密要紧。
林屿感叹道,这次来玄州意外发现,真是赚大了。
四人都深知保密的要紧,于是谨守秘密,为了研究怎么出糖,购置了许多火焰菜用来熬煮。
其实切碎之后只要耐心熬煮,一定会出糖,但熬出来的糖都是深红色,暂时没找到脱色的办法。
研究卡住了。
与此同时,玄州城内陆陆续续多了许多人来往,参加斗画的,过来观战助兴的,稍微好一点的小院都被人租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这时就不得不庆幸他们提前来了几天, 租下的位置不错,去哪儿都方便,还给沈家人占了位置, 让他们不用去挤。
沈家人直奔这边来,本来想要叙旧,林屿忙说不用客气,舟车劳顿, 明明该先休息的。
沈东篱拱拱手, 那我也不客气了。
先回小院里打理自己。
沈家人忙着安顿,林屿看着特意留好的另外一个小院, 话说师父到底什么时候来呢?他不是说也要找机会过来凑凑热闹么?还是在路上耽误了时间?被林屿念叨的白老先生突然一声喷嚏,揉了揉鼻子,谁在念叨我?估计是那些人吧,先生不动声色仅凭三言两语就治了他们主子的罪,背后念叨两声也不过分吧?一只苍劲有力的手伸出来替白老先生倒了满杯茶,玄州气候干燥, 先生多饮茶。
白老先生揉过鼻子, 没好气的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玩意儿?凉不凉甜不甜的。
这是薄荷水果茶,价格便宜,物美价廉, 现在城内最受欢迎的茶水。
面前的中年人失笑, 自顾自喝的起劲, 这还是先生您的小弟子推荐的。
是吗?那喝的还不错, 爽口又清甜, 还兼具了性价比。
白老先生面不改色, 赞誉的话脱口而出。
中年人埋头闷笑, 这两面做派笑死个人。
本来就是嘛,既然要考虑到城内这么多的人需要,自然是价格便宜易生产,不然怎么供应的上?是给你送蒙顶还是紫笋茶啊?白老先生越说越理直气壮,没觉得自己哪里双标了。
中年人笑过后,重新调整好表情,说的我倒是好奇了,真想见一面。
现在人就在城内,想见就去啊,不然还找不到这样的机会。
白老冷哼一声,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中年人沉吟后说,再说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正有事情要处理,忙的晕头转向,实在挤不出那个空闲来。
又是粮食的事情?提起这个白老也犯愁,本地粮食产量不高,具体自给自足都还有一段距离,也造成粮价居高不下,就别提其他的生活物资了。
想要安居乐业,谈何容易呢?白老只能劝慰着,他已经派出人手去寻找良种了,倘若能够找到,肯定会大大缓解,就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嗯,我知道。
想到这里,中年人其实精神一振,有希望肯定比没希望好。
他们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天,中年人正要起身告辞,推开包间大门,正巧跟一人撞了满怀。
但中年人身形灵活,还没碰到先一转一扭,避开了撞击。
他没想到的是,对方也同样灵活,虽反应慢了一拍,但同样动作灵活。
呀,身手不错啊!中年人心想,难得碰见这么灵巧的,还是个少年。
康平没事吧?你冲这么快干嘛?康安落后几步,气喘吁吁的上了楼梯,正要过去拉住弟弟,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老先生您怎么在这儿?白老先生探出头来,好嘛,他本来还想躲人,这下被撞个正着,老先生还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准是这两兄弟单独出门呢?林屿慢了两步,现在也走到楼上来,此刻也吃了一惊,老先生?!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啊,真巧。
窝霍,希望彻底破灭,白老先生只能硬着头发打招呼,呵呵,真巧啊。
不是巧啊,我在楼下看到老先生的护卫,那个大高个,不是站在角落里吗?康平好奇的说,我猜八成老先生也在这里,所以上来寻一寻,这不刚好就找到了吗?说明他的判断还是挺准哒!白老先生扶额,万万没想到一路轻装简行,小心谨慎,结果最后居然败在护卫身上!而中年人目光微微一闪,收起刚才的轻视,郑重的看着面前少年。
白老的护卫都是军中好汉精挑细选,隐蔽的功夫数一数二,竟然被一个少年轻易发现,那必然是少年有过人之处。
这边厢,康平还不知道这个弯弯绕,转而热情邀请,老先生既然来了,也该去找我们啊!一早就准备好院子了。
康平不许胡闹。
林屿瞧着白老先生有些迟疑,想必还有至交好友没有拜访,且让老先生先干完正事。
白老先生借坡下驴,是啊,还有些事情没做完,等过些日子再去找你们吧。
好吧。
康平松开手。
林屿早就看到包间内的中年人,应该是今日老先生的客人,但老先生并无替双方引见的意思,于是点头示意算是行礼,两边人交错,林屿他们进了另外一个包厢。
这间茶楼风景好,位置高,如果要描绘街景,是最佳观景位置。
等到他们进入包间后,白老先生这才自豪地低声说:怎么样?不错吧?才说了几句话,怎么就不错了?中年人含笑道:倒是那个少年不错,相当敏锐。
没得到意料中的夸奖,白老冷哼一声,以后你就晓得了。
能教出成材的弟妹,自己能差到哪儿去?白老先生决心要让中年人心服口服,寻找这个机会。
林屿今天出门前也没预料到会碰见老先生,他纯纯是出来让希希寻找灵感的,既然这次斗画的地点设置在玄州,命题范围就会被规定在玄州内,多走走多看看,总不会吃亏。
看过街景后,五人再离开茶楼,准备回客栈休息。
人刚刚走到客栈的门口,竟在大门口碰到隔壁客栈停了马车,再次撞见熟人。
那个天才少年,沈东篱对头的亲传弟子。
小少年穿戴华丽不凡,一扭脸就看到希希一行人,立刻迈步过来,漫不经心的说:到了?嗯,到了好几天。
希希回答。
这次的第一,一定是我,你就等着瞧吧!彼此彼此。
少年放完狠话,转头就走。
莫名其妙嘛!楚楚等那人走远,还带赛前威胁对手的?希希,碾压他!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会努力的。
不不不,不能说努力,我们怎么能够长他的威风,当然是一定会赢,必须赢!楚楚狠狠的强调。
希希迟疑,我,我尽量?唉算了。
楚楚扶着额头,希希还是缺了一点霸气啊,必须趁着这个时候给她灌输一点能量。
林屿没留神两个妹妹的对话,他注意力都放在小少年的身后,少年背后站着的那人,沈东篱的老对头,一直用阴恻恻的眼神盯着这边,让人寒毛直竖。
以后我们屋里的饭菜,都直接去厨房端来,不要过小二的手。
林屿想了想对康平康安说,并且还打算悄悄去买些银针。
不,不至于吧?康平康安面面相觑,心里想大哥会不会太小题大做?防人之心不可无,希望只是我小人之心了。
但多防备肯定没坏处,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好吧,反正也没多少日子,小心些是应该的。
康平点了点头,都到了这个程度,肯定要小心谨慎。
林屿叮嘱过饭菜和饮用水的事情,又要去叮嘱希希凡事不可慌乱,那少年过来放狠话,是心理战术,搞人心态的,万万不可上他的当。
我明白的大哥,他想让我发挥失常,我不会上他的这个当。
希希郑重承诺,她还不至于这点风浪都禁不起。
林屿这才放了心,只要心态稳得住,凭希希的实力未必不能夺得头筹。
他们开始小心谨慎的过日子,期盼着比赛日子的到来。
相比之下,沈东篱就要忙碌的多,到处走亲访友,满城的交际着,中午用午餐,下午喝茶,晚上还要来一顿夜宵。
早年他的名气也算响亮,如今重新联络起来,多少还是要给个面子的。
夜已深沉,小二点起了大灯笼挂在门前,指引着客人归来。
没有污染的天空下,连月色都格外的明显,清辉撒在地上,格外的好看。
林屿闲心大起,坐在小院内的石凳上,欣赏今日月色,这样美丽的风景,也不是日日都能瞧见的。
正巧屋内的白老先生推开大门,准备欣赏月色,刚巧瞧见他坐在庭院里,笑道:有月无朋,岂不无趣?现在刚好,一起喝一杯?好啊!酒呢?林屿欢快应道。
白老先生变魔术一样举起一坛子酒,倒进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但林屿一看就乐了,这不是他们作坊里生产的蜂蜜酒么!这么远的地方还能喝到,人生乐事啊!白老先生珍惜的倒了一杯,原来二十文一坛的酒,送到这里一眨眼就涨到六十文,这喝的不是酒而是银子啊!林屿扑哧笑了,物离乡贵,理所当然。
就是太贵了,也不是人人都消费的起,就这样,还有人不乐意运送呢!白老叹道,玄州风景虽美,但什么东西都缺啊!借着这个劲儿,林屿神秘一笑,这还不简单?先生听说过盐引吗?作者有话说:盐引:古代官府在商人缴纳盐价和税款后,发给商人用以支领和运销食盐的凭证,但明代为了给边关送粮,规定商户可以自行运送粮食达到,然后凭粮拿到盐引,以此来保证供应。
第一百九十五章白老听到林屿提到盐, 唬的一跳,嗓门飚高后又勉强压下来,盐铁皆为国之基础, 专营专卖,你不会糊涂到打这个的主意吧?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生怕林屿回答一声对啊。
在民间,其实偷偷贩卖私盐的事情, 屡禁不绝, 在庞大的利润面前,没有人能够保持初心。
白老先生就怕林屿年轻沉不住气, 被利润迷住眼睛,自己走了绝路。
想什么呢!我哪有那个胆子!林屿很想翻个白眼,他想赚钱但更爱脑袋,抓住贩私盐直接流放的好不?林屿耐心解释道:我说的是盐引,指的是把贩卖盐的权利转化成票据,让各大商队先把紧缺的急需的物资送到玄州来, 然后换取应得的票据, 凭着票据兑换到官盐, 然后再去贩卖。
有利润可以赚取,再加上这是民间自发行为,反而比下令运送速度快得多。
为什么?直接运送物资一样可以赚钱, 这里头难道有什么区别?白老先生就是弄不懂, 为啥啊?嗯, 大概这就是顺序的重要?比如同一个事实, 他失去了一条命但是保住全部家产, 以及他失去全部家产但是保住一条命, 后者听起来就让人舒服多了是不是?林屿慢慢解释着, 还有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现在有权利贩售盐的商人,几代人都把持这门生意,他们互相串联勾结,掌握了定价权,焉知其余的商人不眼红不想分一杯羹呢?只要引进另外的商人,他们互相竞争起来,掌握主动的还是朝廷这边呐!想要打破垄断,自然要引进新的势力,这是一个百试百灵的招数。
白老先生眨眨眼,若有所思,引进其余的商户?怎么引?谁能拿到物美价廉的物资,谁就上呗!黑猫白猫,抓到老鼠才是好猫。
林屿两手一摊,老前辈说的很有道理啊。
主意倒是不错啊,就是不知道实施起来怎么样。
收回自己的呆愣,白老掩饰性的说着。
哈!先生您想想,不去做那就百分百不会变,去做了至少还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变好,对吧?为什么不勇敢尝试呢?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林屿都有点搞不懂这么直白的问题为什么要想这么久,难道白老还害怕失败吗?白老被这么一点拨,扶住额头笑道:真是老了老了,少了年轻人的一股锐气。
想当初,他可是敢十五岁独自上京城,自荐进入宰辅门下,怎么现在如此瞻前顾后?你说的有理。
白老很快想通,既然自己缺了这股锐气,他就去找有锐气的人不就好了?这时,白老变的郑重起来,我有一事想要征求你的意见。
酒瓶已经见底,林屿试过没倒出来,略带着一点迟疑的说,您讲。
其实我交游广阔,认识不少的人,相信你也看了出来。
上次的占城稻暂且不提,船队出发还没寻到,可这次你出这个运盐的主意,如此重要,如果我把主意递上去,必定会嘉奖于你。
我便提前问问你,想要什么奖励?不过随口一说,哪里值得上什么奖励?再说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不过翻阅古籍后偶尔所得,当不起先生的夸奖。
林屿正要推辞,也看出白老的认真,于是半开玩笑的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吗?尽我所能。
白老答的很谨慎。
林屿怔了一会儿,我想要的东西啊...数年前的一桩运粮案,先生您有人脉能够查清真相吗?白老翻阅记忆,终于从角落了翻出这么一桩小的不能再小的案子,这事?是啊,为此翻案,先生能做到吗?林屿同样郑重其事,我只想要这个。
白老沉吟后说到,这个,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想必你还不知道这事背后的缘由。
这桩案子其实很普通,但背后办案的人不普通,他便是如今二皇子的岳丈,虞家家主,当初亲自办的铁案,还凭着此案顺利升迁,他如今还活跃着,想翻案就等于让虞家主承认自己错了,他怎么肯?哪怕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会咬死不认的。
哈!林屿发生一声轻嗤,可笑相当的可笑,为了对方昂贵的面子,就要让无辜的人继续受苦受累?白老看着林屿的面色,继续说道:如果这案子涉及到你亲朋好友,讨个特赦令也行,但翻案难度实在太高。
林屿吐出一口浊气,真想直接来一句罢了,但考虑到还在褚州待着的周氏,硬生生把这口气憋了回去,先生可容我先考虑考虑?当然,这本来也是属于你的奖励,当然随你乐意。
白老按在林屿肩头,酒多伤身,少喝点。
嗯。
林屿嘴上答应的好好的,等白老一走,立马去找小二又要了一坛酒,对月浇愁。
在褚州那边,自从跟村长通过气,在加上拿银钱吊着后,周氏她们的情况改善许多,也称得上安定。
只要全村人都加入同一个阵营并且获得好处,其实村民也没有那么头铁非要去举报。
但能做一件事跟只能做一件事是截然不同的,如果可以,林屿当然想要把娘带回自己身边,让她过上几年舒心的日子,实际实惠跟面子实惠只能二选一时,又该如何选择?林屿越想越是犯愁,一坛子酒下肚,很快带着几分醉意,趴在石桌上出神。
也在这个时候,木质楼梯咚咚咚响了几下,有人急匆匆的踏着步子下来,站在屋檐下来回踱步,脚步十分沉重,似乎心情不愉。
来人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透过月色看到中庭里喝的迷茫的林屿,慢慢靠近,怎么留在这里?夜里降温小心着凉。
林屿抬眼一看,原来是沈明玉,他勉强坐直整理仪态免得失礼,是沈姑娘啊,吾在赏月。
说着举起酒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哈,好诗啊好诗!李大大永远的神!李大大是谁?李大大就是千古难见的诗仙!文能作诗,武能提剑斩妖魔,唰唰唰!林屿说着还比划起来。
确认过眼神,是喝醉的人。
沈明玉紧绷的嘴角略略放松,带着几分好笑,这么厉害的人吗?诗也做的不错。
对啊,李大大还能孤身上路,仗剑远游,游历便大半个国家,兴之所至即可上路,多么潇洒自在。
林屿极为羡慕这样的人生,只可惜自己做不到。
是啊,四处游历多么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就不行了。
沈明玉被勾起了几分愁绪,曾经她也是这样的自在,随着父亲到处踏遍河山,见识过广阔的风景。
但很可惜,她是个女子,也到出嫁的年纪。
父母一直尽自己所能,让她生活的舒适自由,但总归抵不过世俗的压力,终究要替她寻一个归宿,而未来的归宿能容忍她依旧这么自由吗?沈明玉不敢想这个问题。
这些日子,父亲到处走亲访友,也隐隐透出这个意思,让后知后觉的沈明玉跟父母吵了一家,她这才负气下楼来,心情也烦躁。
你不行?为什么不行?林屿想了想,凭什么不行!腿长在你身上,想走就走,谁还能捆着你?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超酷的!虽然听不懂酷是什么意思,沈明玉却能隐隐了解这是什么含义。
而且,前朝不是有女子,写过一系列游记吗?她最初是用山居客的笔名发行出版,被许多的人推崇膜拜,等到爆出她是女子,还不可置信,可见这些根本无关性别,只跟你敢不敢开始有关系,不做不可能成功,做了至少有一半机会。
林屿从脑子里翻出一个前人轶事,用做例子鼓励沈明玉,咦,总觉得他今天一直在劝人呢?是嘛,谢谢你。
沈明玉突然道谢,说得对,前任既有成功的例子,我为什么不可以?她好像想通了什么,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情也舒畅许多。
认真道谢后,她看了看林屿,需要我去喊人吗?外面也挺凉的。
不了不了,我再待一会儿自己也能回去,用不上叫人。
林屿摆手,他只是心情不太好,多吹吹风全当散心。
沈明玉点点头,准备先回房间,走上二楼拐角,却意外撞到了沈夫人,看样子,沈夫人已经站了有一会儿。
看着自己不好意思偏头的女儿,沈夫人常常的叹气,儿女都是债啊!不管长到多大岁数,总要为她操心担忧。
回去休息吧,有事明天再说。
沈夫人没有责备沈明玉,让沈明玉为自己的冲动更加羞愧。
她只能撒娇卖乖,哄的沈夫人露出笑颜。
送走女儿,沈夫人隔着栅栏望向楼下的人,心里觉得女儿的心思实在难以揣摩,这到底算是有意思呢还是没意思呢?真愁。
作者有话说:偷偷出现一下,然后迅速跑路。
第一百九十六章酒入愁肠人更愁, 可借酒销愁后,还要继续处理问题的。
林屿第二日先把两个弟弟叫了过来,斟酌着把白老的提议说了出来, 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到底要怎么选。
二人同时沉默,一时相顾无言。
实在做不出选择,怎么选好像都是对的, 同时也是错的。
最后还是康平勉强说:要不然, 咱先写封信去问爹娘到底怎么看?让他们来做决定。
那就暂时这样吧,问过他们也好, 去驿站寄最快的急件,一定要把这事问出来。
林屿最后一锤定音,这事也涉及到他们自身,由他们拿主意是最佳的。
暂时这么商量好后,林屿立刻挥毫写了一份信件告知此事,让周氏她们来拿主意, 封好火漆后正要出门, 康平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 探出脑袋来陪着笑脸,用含糖量破表的语气喊着大哥。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有多谄媚,林屿在心头叹气, 假作不知, 笑成这样, 莫不是闯祸了要让大哥来收拾?怎么, 怎么可能呢!我才不会闯祸!康平一噎, 不服气反驳, 我只是有件事想征求大哥意见。
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林屿想着,当然康平也没有过于掩饰,蔡元执过来时问的问题,还曾经主动去军营找过蔡元执,种种迹象就是瞎子都能瞧出来,更何况是日日相处的兄弟呢?你想参军是不是?我想参军。
两人同时说出口,鼓足勇气准备过来剖白的康平勇气一下子泄掉,原来大哥已经看出来了。
别说是我,就连楚楚希希也看出来了。
林屿无语,他把康平拉在凳子边,让他慢慢说。
康平束手束脚的坐着,又是忐忑又是紧张,他今日也是鼓足勇气,加上马上要寄信,这才过来提这事的,不管能不能得到同意,至少他要先提出来。
来吧跟我说说,是什么时候有这样念头的?林屿准备让他从头说起。
大哥平静的态度,以及一如既往的语气,让康平慢慢冷静下来,从头说起?又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其实也说不清什么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念头,如果非要追溯起来,大概从前打雪仗指挥狗蛋牛蛋时,他就觉得这些事情真有意思,在加上付英先生偶尔会提到跟同袍的轶事,更勾起他的兴趣,兴趣慢慢转着转着,就成了执念。
林屿在桌子下捏紧拳头,万万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付先生,还学会暗度陈仓这套了!他知道自己在迁怒,但好好的弟弟要投身军营吃苦受累,还不许他抱怨两声了?!林屿在心里一顿疯狂输出后,终于回到核心问题,你想好了?不改了?不改了。
康平坚定的点头,这就是我余生想做的事情。
如果说是其他的事情,不管是什么,你想做就去做,成功或者失败都没问题,但参军这条路,很明显是单行道,只许进不许出没有回头路的,我害怕你热情上头三分钟热度,到时候进,进不得,退,退不了。
林屿轻轻握住康平的肩头,你确定自己想好了吗?见过上战场的残酷吗?瞧过人头横飞残肢乱滚的场景吗?能把上级的军令执行到底吗?让你撤退时你能放下一切马上走吗?就算被你放弃的,里面有我有康安,甚至还有爹娘?康平一下子被这些问题问住了,他嗫嗫回答:不,不至于吧?当然至于,你当军营里是儿戏?实际上甚至比我刚才的问题还要残酷十倍百倍,并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决定的,好好想一想吧!林屿起身点了点呆愣的康平,让他好生思考这些问题。
康平愣愣的,真是他一时热度吗?他本来决定自己很坚定,可是被大哥一说,他的确产生了困惑。
这种困惑持续了一整天。
康平刚走一会儿,康安又敲着窗户,脸上带着难掩的笑意,一坐下,果然高兴的报喜,大哥,那个火焰菜提取糖分的事,成功了!这些日子都是他在忙活,如今终于有了收获,大大的好事啊!林屿是高兴己方多了一个筹码,便让康安把怎么熬制甜菜糖的步骤记录下来,自己也拿出纸笔,认真的开始考虑昨夜跟白老提过的盐引政策。
既然开了头,做事就做到完美,林屿开始提前写计划盐引计划书,把中间如何实施,如何召集人马,又如何的管理统统写了出来。
他一边写一边让康安帮着查漏补缺,两人花了大半日的功夫,终于写完了。
过几日白老如果带人来问,我也好有东西交出去。
林屿把纸张摆了一桌子等墨水晾干。
康安把甜菜笔记收拾好,欲言又止的想问点什么,最后他主动提到:大哥,要不要把甜菜的方子一起交上去,这样更稳妥呢?特赦令这种东西,不好拿吧?特赦令啊...林屿也不敢过于高估自己,你考虑的有道理,但是我们也不能一开始就亮出自己的底牌,还是需得讨价还价一番,装出十分不情愿的样子,不然开了这个头,下次再要东西,我们又能拿出什么来?做生意亦是如此,是我太过急躁。
康安也知道自己出的主意大失水准,可关心则乱,人面对长久渴望的东西,突然唾手可得,总会患得患失。
我何尝不是如此呢,如果能够换到家人团聚,就是倾家荡产又如何?当初我们靠着二十两银子起家,赚到现在的钱财,大不了再重来一回!林屿一点都不会舍不得。
嗯!康安也是心生豪迈,再来一回怕什么!坚定了信念后,就等着白老先生的消息,老先生动作也很快,几乎在次日就找来了专门负责物资的人,约了在茶楼先碰面。
林屿自己去了,没想到一照面,还是个老熟人。
这不是从前收购过军中物资的赵德吗?当初跟康平切磋还输了,不过不打不相识,后面好几次都有上门收购。
不过赵德不是正使,真正做主的是旁边那个男子,大概三十来岁年纪,只穿着简单的黑衣。
赵德介绍这是管着整个玄州物资的官员,能下决定的。
如果他觉得好,自然会逐层上报。
一照面,林屿只觉得锐气扑面而来,就像一柄长剑划过面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浑身细胞都不自在。
但谈生意气势如果被对方压住,那还谈个屁?而且设计到具体操作这还是他的主场,压住心底的异样后,林屿不亢不卑的坐在左边的位置上,黑衣男子在右,白老居中作为调停联络人。
三方人见过礼后,林屿就拿出提前写好的计划书,开始讲述整个计划,因为有白老作为中间人,他也没有藏着掖着,把细节和关键讲的清清楚楚,就算是完全没进入过同行业的人也能听懂。
赵德不停点头,猛拍大腿,现在听人深入浅出的讲一顿,只会觉得自个怎么没想到呢!可见人跟人还是有区别的!事情讲完,一直沉默的黑衣中年人终于开了口:如果要实施这个计划,三月内能不能做完?这,说不准。
林屿回答的很谨慎。
黑衣中年人眉头一皱,为什么?包厢内气氛凝结,就像冻住一般,赵德连呼吸都放慢了,眼睛都不敢转动,只能用眼角余光看着黑衣中年人,同时拼命给林屿使眼色,快回答啊!难道还要看着气氛这么僵硬下去?林屿恍若未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术业有专攻,不同人做事是不同的法子,您又没有说到底是谁做执行,我怎么能回答工期问题?他半开玩笑的说:难道让火头军去攻城,也要逼着他们进度跟先锋营一样?可没有哪家的大将军敢这样搞。
赵德已经傻眼,这种话也是能说的吗?他头皮发麻,呵呵干笑。
黑衣中年人却突然勾起嘴角,说的有道理。
那如果你来做,需要多长时间?我啊....半年之内吧。
林屿谦虚的说着,其实如果把他的人脉都利用起来,三月内时间有些紧,但四个月完全没问题。
可摸鱼的奥义就是先给自己定一个宽容的期限,进可从容安排,退可提前完工。
黑衣中年人盯着林屿,林屿淡定的回望,看什么看,他说的都是实话。
中年人把计划书收了起来,让赵德跟他一起离场,此事容后再议。
嗯。
这个结果林屿并不意外,涉及到一整个州的物资,随意决定他才奇怪,赵德跟黑衣人走后,白老落后几步,跟林屿低声说道:今天你觉得谈的有把握吗?先生问我?难道不是该问他们吗?林屿努努嘴,示意白老去看前面,那才是说话管事的人呢!第一百九十七章那边我自然回去问, 但你这头也要多了解了解吗?怎么样,你自己感觉能有几分把握?我都出马了,当然是百分百的把握, 怎么,先生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林屿笑着反问。
白老转换了话题:今日这个主事,瞧着很威严的样子, 说话也是咄咄逼人。
林屿哑然, 先生不带这么背后说人的,这位管事不是上次跟你一起聊过天吗?虽然只擦肩而过, 但林屿自认记性不差,加上对方气势特殊,他很容易就想起来。
白老翻了个白眼,为了成事我才问这个问题,你当我闲着没事吗?林屿连忙轻声安抚,好容易把白老逗的开心, 这才说道:我还真没觉得对方很威严, 大概是对方的行事策略。
那位主事应该只是挂了个名的正职, 具体事情都是赵德在做吧?自己又不懂又想管控手下人,可不就只有摆出威吓的办法?不过他对商业实在过于外行,一眼就被林屿看穿。
噗!白老笑的前俯后仰, 乐不可支, 他念叨着一定要把这个评价告诉他, 哈哈哈!真有这么好笑吗?林屿无奈挠头, 他也没觉得自己讲了什么笑话。
不, 不好笑。
白老止住自己的笑意, 你既然心里有数, 照着做就行。
我倒是想呢,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时间还早呢。
林屿想着,从衣袖里取出一张请柬来,先生要去看斗画会吗?他特意找参赛组委会要的请柬,参赛选手的家属都能拿到请柬,可以交给自己的亲友,让他们一起看。
白老打着哈哈,我早有请柬,肯定会去的。
那就好。
林屿只好把请柬收了回去,不过想来以白老的人脉,少不了他那张。
互相道别后,林屿先回客栈去了,时间还有几天,做做准备工作,打听物价。
白老等到看不见人影,这才回头去身侧的人说,怎么样?今天瞧见真人了?心里什么想法?他乐不可支的把刚才林屿的话讲了出来。
黑衣中年人摸了摸头,外行的有这么明显吗?但不管这么说,盐引的确是个好主意,拿着策划书又询问过不少后,黑衣人已经决定好择日实施。
时间一点一点的走过,具体斗画的正式参赛日期只剩下三日,这次比赛的场地安排在玄州最大的酒楼,玄武楼内,这座酒楼有足足三层,中央还有一个非常大的舞台,保证能够把所有参赛选手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也保证他们不会作弊。
当初刚到玄州,林屿已经带着他们去看过玄武楼的构造,美其名曰熟悉考场,适应环境。
毕竟人参加高考也要提前看考场啊。
不仅是看,还要记住玄武楼的构造,按照天圆地方的理念修建,在四个方位建了楼梯,方便进出。
作为参赛选手的家属,他们的包厢在一楼,位置好,看的非常清楚。
看过考场后,林屿带着弟妹们先回去。
临考前,从前患得患失的沈东篱,大概是终于想清楚了,特意去找了希希,跟她单独聊了天,等到二人从包间里出来,沈东篱带着柔和的笑意,从未有过的轻松,而希希还是一贯的表现,不紧不慢。
能保持平日的状态,这种心理就已经超过很多人,对此林屿很放心。
不过接下里的事情就没那么让人高兴,这日的午餐依旧是康平康安亲自去厨房端来的,但按照一贯的流程验过后,他们发现银针上面带着淡淡青色,装做什么都没发现,独自端着饭菜跑来跟林屿商量。
林屿一凛,只觉得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当初他就觉得天才少年背后的那人瞧着不对劲,果然等到对方出手。
这事过于恶劣,对方的手段也纯为恶心人,成功了搞坏身体,没成功搞乱心态,所以林屿没准备告诉希希,免得她被搅乱心思。
一边让重新要饭菜,一边商量这药是怎么下的。
康安沉思:应该不是毒药,不然就成杀人案,应该就是一些普通药粉。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药粉到底是怎么下的?我可是亲眼看着厨师炒好菜,盯着他放在托盘里,然后去取的。
康平百思不得其解,找到下药的手法,才能捉到下药人。
把银针给我。
林屿想了想,用干净抹布擦过盘子的外壁,然后撒了两滴水,接着再用银针一验,上面果然出现更淡的青色。
去找那个负责洗碗擦盘子的伙计,他嫌疑最大。
康平康安大受震撼,还有这种操作?下药下在盘子外壁?当然有,这种操作不仅隐蔽,而且还能模糊下药时间,最后找不到犯人,只要跟饭菜一混合或者吃过,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林屿叹道,先把伙计逮住,等事后处理。
这事就交给我吧!康安挽起袖子,露出一丝冷笑来,想动他妹妹?也要先过他这关!没一会儿,客栈老板点头哈腰的过来,不仅亲自把下药的伙计带来了,还不停的赔礼道歉,送上赔偿。
因为不欲把事情闹大惊到不知名的对手,林屿他们装做接受道歉,让伙计在证词上签字画押,还留下了物证。
等到事后,一块算总账!不声不响的解决这事后,时间已经跨越到正式比赛那天,可以说鸡叫头遍,大家就开始忙活起来,要准备笔墨跟马车,准备赶去玄武楼。
东西带好了吗?早就带好了。
马车呢?车夫昨晚就停在客栈外头,人正在门外。
希希的画笔颜料呢?大哥你都检查过三遍啦!林屿扶着额头,他是真有点焦虑,跟送孩子考试的家长差不多,总觉得错过了什么东西。
不过好在其余人还是很淡定,按部就班的收拾好东西,提前赶到玄武楼。
天色微熹,但玄武楼外已经汇聚不少的人群,有楼内的伙计在提前准备茶水,也有提前过来看热闹的观众。
按照包厢的号码找过去,林屿五人落座后,只是各自在包厢内休息。
要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但希希这些年还是参加不少比赛,见过苛刻的宽和的评委无数,所以心里很稳,再说这次评画是匿名,只要评委审美没出问题,她的把握很大。
沈东篱慢了一步到来,敲门对着林屿一招手,两人就单独靠着栏杆说话,沈东篱轻声道:这些日子我已经跟许多人联络后,几分薄面还是有的,至少他们不会使绊子。
画家之间也是有圈子的,就算不混圈内,至少不要得罪他们,不然他们稍微使坏,还不够烦的。
林屿深吸气:谢过沈先生了。
谢什么啊!都是我该做的。
沈东篱豁达一笑,等这次斗画结束,说不定还要在玄州多停留些日子,我也该重新捡起画笔。
多年沉淀,一朝顿悟,我就先预祝沈先生一鸣惊人了。
他们二人谈话声虽小,但一条长廊显然也没什么隔音,在拐角处一个人阴沉沉的盯着这边,目不转睛,林屿似有所感回头时,拐角处又没人。
我大概能猜到是谁,八成是霍家的老二,一贯的小人行径。
沈东篱冷哼,当初他跟霍家老大比赛,霍老二也是这么阴沉沉站在角落里盯着,妄图给人造成精神压力,同时背后耍阴招。
当初的沈东篱年轻也气盛,正是受了霍老二的激将法,这才封笔。
现在沈东篱豁出去不要面子也想复出,估计霍老二正气的跳脚吧。
就是可惜了那个天才少年范文章,画技也是好的,灵气同样十足,落到这样有才无德的师父手中,不知道以后境遇如何。
林屿得知对方姓名,猜到霍老二应该就是站在天才少年背后的人,新仇旧恨,下药的事情霍老二脱不了干系。
他心中更加警醒,对方应该是来查探对手情况的,没看到期待的场景,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新招数。
好在他们提前带了糕点跟干净水,决定不碰玄武楼准备的东西。
返回包间没多久,斗画比赛正式开始了,比赛分为两场,上下午各一场,上午时间短,就让选手们画一幅平生最得意的作品,以两个时辰为限。
十五名选手端坐舞台中间,各自拥着一张案几,所有行动都是一目了然,在评委宣布开始后,纷纷开始拿着笔作画,施展生平所学,就算第二场拿不到好名次,至少第一场要博个好彩头。
希希也同时开始研墨,但她谨记大哥提前传授的秘诀,借着眼角余光去观察评委。
自古都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除非是碾压式的胜利,不然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最佳画作。
如果只是单纯的作画当然画什么都不要紧,可是比赛自然要揣摩评委喜好,以及大众心中更偏爱的类型。
十五个评委,年龄参差不一,还有五个女评委,要画出什么样的画,才能算是把他们统统征服呢?托着下巴,希希的眼睛在评委身上慢慢转动着,直到落到最后一个评委身上,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后突然推开白纸,开始挥毫。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八章场上人全情投入的画着, 场下人连嗓音都放轻了,生怕打扰到他们,虽然几圈栅栏隔开, 根本听不到什么声音。
林屿一直盯着希希,看她专心作画连头都没抬,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其实希希简直要来斗画最大的愿望已经达成,沈东篱已经决定重振旗鼓, 不管什么名次都没问题。
但她毕竟学了这么多年啊!画秃了多少笔, 耗费多少纸,踏过多少地方, 只有家里人清楚,如果能够一举夺魁,至少证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康平放缓了呼吸,侧身小声说道:大哥,你觉得希希有把握夺魁吗?尽人事听天命,得失都不重要。
其实能走到最终决赛的, 哪个不是顶尖天赋加上日日不歇的练习?其中差距微乎其微, 但在赛场上, 心态才是决定能否走到最后一步的关键因素,如果不能发挥全部的才能,就只能在赛事上落败。
好在希希心态非常稳, 根本没被干扰, 非常让人放心。
同样的, 那个天才少年, 范文章一样发挥出色, 丝毫不为所动, 纵然旁人有人不断的擦汗, 翻动纸张或者磨墨,也没影响他发挥。
这场难分高下啊。
两个时辰台上在比赛,台下人盯的眼睛都酸了,起初还能聚精会神,顶多半个时辰就撑不下,开始四处走动,互相闲聊,康平就耳尖听到有人在猜测这次的头名到底是谁,他们甚至暗中开了盘口押注,来赌谁是第一名。
听到这个的康平:???满头都是问号。
谁知道大哥还托着下巴说,该去投范文章一注的。
为什么?怎么想也该是投希希的注吧?怎么可能灭自己威风!这才叫真正的双赢,希希赢了我高兴,范文章赢了我赚钱,怎么都不会输。
康平只能拱手,这才是真正的赢家,牛逼!顺利用玩笑缓和着气氛,同时也放松包厢内的神经,刚才康安紧张的好几次拿错杯子,现在发觉了悄悄把杯子藏好。
楚楚则干脆起身,去走廊旁边晃悠了几圈。
没过两炷香事情,她胜利回归,把剩余选手家人的消息打听的一清二楚。
收集信息的速度还是这么快,不过收集这些消息好像没没什么用处?怎么没用处?从他们家人的性格也能了解到几分他们自己的性格,然后就能猜到他们的性格。
楚楚强自嘴硬,比如台上左角落里那三个,估计是最先淘汰的。
楚楚说的那三人,显然受了影响,起初还画的流畅,越到后面笔越慢,显然不知道该如何落笔。
林屿正惊讶时,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原来玄武楼楼顶装饰着琉璃瓦,还有琉璃窗户,一方面是好看一方面是透光,但是那三人身处位置,刚好被光线汇聚,形成一块晃眼的光斑,平时自然不要紧,可在这种聚精会神的时刻,就像苍蝇一样烦人。
林屿叹息,座位号是抽签决定的,抽到这个位置的实在不走运,就跟科举考棚里,总有几个倒霉蛋会抽到臭号一样,必定会发挥失常。
果然,在评委宣布时间只剩下最后一炷香时,那三人还剩下一小半没画完,只能胡乱填补手忙脚乱,匆匆的填满画面。
选手们停笔,把自己的印鉴盖在空白处,然后由身后的小厮负责把画收好,并且把印鉴糊好,最后再放到评委的手里。
这个糊名的办法会匿名,能保证评委的公正性,是林屿挪用了科举糊名制,通过沈东篱的人脉递给评委会的,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当然采用了。
但并不是每个观众都知道这个,二楼的包厢有人好奇问,这个法子是谁想出来的?听说是斗画的评委听了旁人的意见,最终采纳的。
倒很有意思,也实用,我还挺想见见这人的。
等比赛完去打听打听呗。
台下的小厮们正简单装裱,等待墨迹干透,林屿一直眯着眼睛,狐疑望着其中一个小厮。
十五个小厮站在一起,动作整齐划一,其实看不出多大区别,但有个小厮的动作很奇怪,手上的花样非常多。
林屿不由自主的靠近,紧紧的盯着。
众目睽睽,难道还有人想要搞什么手脚?很快,画作就被送到评委手里,挨个传递,评委们对着手里的画作赞不绝口,传来传去,费了好久才定下名次来,定下名次后,就用字条在上面备注好,在当众撕下糊名的字条,宣布名次。
倒霉蛋三人自然没拿到什么好名次,落在十名开外。
而其余发挥不错名次也不错,逐渐靠近了前三名的宣布。
而这时,林屿终于抓紧了时间挤到前排,一直盯着前面的画作,寻找着其中的蹊跷,他不信刚才那个小厮的动作只是偶然。
面对前三的角逐,评委们实在拿捏不定,争论不下,十几个吵的快要翻天,不得不投票表决,他们的人数是单数,所以很容易就能抉择出谁是第一。
第二的画作一亮出来,希希就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肩膀怂拉,注意到她反应的林屿心里有了数,八成第二是希希。
果然,范文章骄傲的抬起下巴,得意的哼了一声。
他果然就是最棒的!名次已分出,画作也被挂出来欣赏,大家一窝蜂的挤到前头去,想要一睹第一名的真容,林屿反而拉着希希退下台来,温柔问她有没有累到。
希希摇摇头,心头难掩沮丧,手有点酸。
毕竟画了两个时辰,累是正常的,回去给你揉揉,先用过饭再说。
康平正准备拉着希希回包间,台上的某个评委下来,拉住希希问:这些是你的家人?是的先生,这是我大哥,这是五哥六哥,这是七姐。
希希认真介绍着。
康平好奇抬头看,这位评委刚才坚持要定希希画作为第一,是声音最大那个。
此刻评委面上满是遗憾,你们感情真好,难怪这副《家人》也画的传神,不管温柔的爱护,还是强烈的温馨溢出画作,只是...其余的评委也有自己的感想,他据理力争也没成功。
谢过先生。
希希生疏的行礼道谢,不管名次如何,至少这位先生是真心喜欢她。
评委先生说过话后,遗憾的离开休息。
林屿他们也回了包厢用饭,不管名次如何,下午还有一场,时间还只有一个半时辰,更要保持精力。
得意的范文章,还特意在他们包厢前晃悠了几圈,炫耀他们吃了什么,气的康平捏紧拳头想出去干架。
你别急,他越是这样,越是说明霍家人没底,想要激怒我们,如果真是胜券在握,何必搞小手段?康安拉住冲动的康平,等到比完再说。
希希虽然得了第二,但下午的场次未必不能反超,先保持好心态,等着下午的逆袭就好。
家人这么平静,刚才起伏的心境也逐渐平衡,希希吃过饭后放空脑袋,在包厢休息。
林屿重新去台上看画,这时大多数人在休息,画作前人很少,反而能让他看的更清楚,看完十五幅画,确认了他的想法。
林屿正要叹气,一扭头看到一个穿幂篱的声音,吓的差点没蹦起来,定睛一看,才发觉竟然是白老先生。
您穿成这样干吗?吓死我了。
林屿拍着胸口,人吓人吓死人啊。
咳咳,老夫面上生了一点痘疮,不想丢人。
白老回答着,随即问到:你瞧什么呢?我在瞧,人类的智慧总是发挥在别的地方。
林屿轻轻点了点画作上某个地方。
白老顺着他的手势一看,立刻凝固了,竟有此等事!不行,必须揭穿!先不急啊先生,现在揭穿他们,他们狡辩说只是失误,谁能否认,人又不是机器肯定会有出错的地方,可连续失误两次,就抵赖不得了吧?哼!白老勉强压下怒气,等待着下午场的到来。
休息过后,第二场比赛迅速来临,这次的画作主题是,对玄州的印象。
这种题目出的宽泛,从任何角度来切入都可以,但想要表现出一整个城市的内涵,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选手们开始犯难,从哪儿落笔好呢?根本找不到切入点啊,而且时间还缩短了,更是让他们没地下手。
更讨厌的是旁边那两,第一第二下笔如有神,丝毫不停顿,很快就做好构思,对方速度这么快,搞的其余人心态崩了。
这就是学霸的碾压吗?可心态崩了也要画,不然连个三名四名都拿不动,其余人也开始整理思路,重新创作,一时之间雅雀无声,林屿也在耐心等候着对方的动作。
如果真是偶然,那也是他以小人之心揣测了。
一个半时辰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很快就过去,接下来依旧是小厮过去糊名,等干,然后就是等候名次。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斗画三年一次,决定了后续画师们的形势,不管如何,第一名也会一朝扬名天下知,所以,最后到底会是谁呢?第一百九十九章事涉各方利益, 牵动最终结果,所有的评委不得不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评委们争的面红耳赤, 嗓门都放大,急起来还想挽袖子上,场面混乱,武德十分充沛, 可见文化人急眼了也是要上拳头的。
参赛的选手已经悄悄站在另外的角落, 开始淡定吃瓜。
希希退到角落里,手足无措, 对于力挺她的评委她很感激,但也没必要吵架啊!楚楚靠近上前,悄声道:别担心,他们哪儿是为了名次吵架啊!纯纯私怨好么!已经从学术争论变成人参公鸡,互相抖落彼此糗事,摆明是胡搅蛮缠嘛!画作交上去其实他们这些选手的事情已经完毕, 接下来耐心等候即可。
不过听他们吵架也挺有意思, 引经据典含沙射影, 骂人不带脏,笑看对方跳脚,一边刚占据上风, 另一头立刻找到另外攻击点, 指桑骂槐。
楚楚吃瓜吃的津津有味, 就差拿出瓜子来磕。
不过再怎么来劲也不可能耽误太久, 吵过半个时辰, 终于有人站出来主持场面, 让评委们投票表决, 不得反悔。
于是评委拿出手中的红纸条,贴到心中认可的第一名上。
第一个评委上去了,果断的往那幅《落日》上贴了纸条,第二人往那幅《春早》上贴,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每上去一个,众人的心就跟着抓紧。
因为熟悉希希的笔法,林屿已经看出《春早》才是她的作品,此刻他正全程关注评委,锁定其中两个目标,他们动作跟旁人不一样,别人第一眼落在画上,他们则落在裱画的卷轴上,然后再挪到画作上,啧啧有声的称赞,彩虹屁一波一波冒出来,同时,范文章腰板愈发挺直,得意洋洋。
一票,两票,三票,八票!最后选择了《落日》的评委有八位,八比七,最终还是《落日》摘得了魁首!撕下户名,一时之间,惊讶有之,懊恼有之,恭贺有之,形形色色的目光一起汇聚到范文章身上,范文章得志意满,掸掸衣角正要上去领取自己的荣耀。
希希垂下肩膀,已经准备上前去评委身边,却突然被大哥拉住衣角。
别急。
众人就看到一人突然两手一撑突然动作利落的翻身上台,站在台子正中间,中气十足震耳发聩喊道:我对结果有异议!要求复核!一嗓子先把评委镇住了,台下立刻开始议论:这人谁啊?先前也没见过?捣乱吗?怎么没人轰下去?干嘛呢这是?评委还没来得及反应,同样在台下站着的霍老二挺身而出,冷笑道:怎么输不起吗?现在自家输了就要闹事?想要更改比赛结果?说好的愿赌服输呢?护卫呢?把这人轰下去!说着他拱手对着诸位评委道:这人是台上选手的亲属,比画先比德,德行浅薄的人,画技再出众也只是个画匠,我提议,取消他们的名次!好一招连消带打啊!夹枪带棍,理直气壮,只用几句话就想毁掉对手,如果真让他得逞,那希希多年苦练和以后的前途,全都没有,还毁了名声。
可是林屿怎么可能让他轻易得手,他立刻提高声音说:怎么?我还什么都没提呢?霍二先生就先跳出来,想要我闭嘴吗?殊不知你跳的越高,越是显得你心虚,在场的不说评委们,就是观众也不乏才学出众之人,凭着你一张嘴就想颠倒是非吗?林屿直指他心虚,这才先声夺人,如果不让林屿说完,那不就验证了他的确想让人闭嘴?范文章冷哼,他夺得头名理直气壮,丝毫不虚,整个流程也是清晰透明的,他怕?笑话!他倒要看看,对方能扯出什么来?所以他丝毫不惧,反而过去拉住霍老二,二叔,咱们行的端坐得正,怕什么?让他说!霍老二回头,真想敲敲范文章的脑袋,已经拿到头名,现在让对方一闹,岂不是横生枝节吗?没风波也要生出风波来,安安稳稳拿到名次不好呢?但是霍老二的眼神完全没被接收,范文章对自己才学非常自信,才不会惧怕任何检验。
正主开口,林屿立刻打蛇顺棍上,立刻扭头对评委说:选手都同意了,当然没问题。
评委们面面相觑,年纪最大的正要开口答应,旁边立刻有人站出来,凭什么?刚才的结果公平公正,公开透明,你这么说,难道是质疑各位评委有点作弊?我还没去找你,你倒先自己跳出来挨枪子?林屿转过头去看,正是刚才那两个行迹鬼祟的评委,也对,自己心虚当然想要将危险按死在萌芽状态,所以才迫不及待跳这么高。
我不是质疑各位评委,我质疑的是你们两位!怎么,前赴后继的想阻止我开口?天理昭昭,公道自有天定,可不是区区宵小能遮掩的。
林屿指桑骂槐,把那两评委一顿的损。
对方勃然大怒,正要上演全武行,台下有人说道:我家主人说,让这位小郎君说完,谁是谁非,自有定论。
小厮站在台下微微一笑,不亢不卑。
评委问道他家主人是谁,他回身指了指某个二楼包间,评委们立刻没了异议。
这位小郎君,有什么异议你就先说吧。
评委们语气客气许多,对于刚才站出来的主人也充满了客气。
林屿按下对那位主人身份的疑惑,客气请评委先把今日的三十幅画作都找出来,按照姓名各自区分,统统陈列。
评委不解其意还是照做,让人下台去取。
霍老二心内一突,这小子不会真的看出什么来了吧?倒霉!但众目睽睽下,想做手脚也来不及,霍老二只能攥紧手掌,祈祷对方只是虚张声势。
范文章瞧出他的紧张,不解:二叔慌什么?我自认两幅画都发挥出众,夺魁也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要瞧就瞧好了。
霍老二捏紧手掌,低低的嗯了一声。
希希看着这个架势,其实也有几分紧张,她扯着楚楚的袖子,姐姐,如果...没有如果!如果真是你技不如人,咱们输了也就输了,愿赌服输不是?可如果是有人用了卑鄙手段,我们可不认这个怂。
楚楚理直气壮的说,对林屿充满信心。
台上,三十幅已经挂好,看起来满满当当,林屿先让评委们自行看过,实在没有看出任何问题,顺便重温了之前的画作,说实在的,两幅画伯仲之间,的确很难分出高下,评委们现在依旧这么认为。
那到底有什么问题?林屿寻了一个年纪最大的评委,先指了其中一幅画的卷轴,上面雕刻了几圈花纹防滑,同时缠了棕色丝线作为装饰,简约不失精巧。
林屿又指了另外一幅画,评委定睛一看,皱起眉头,眼神在两幅画中间来回逡巡,终于看出了端倪。
棕色的丝线缠了好几圈,但是,唯有范文章的画上,两幅画的右下侧,棕色丝线上多了一圈浅棕色的丝线,乍看非常不起眼,可在场都是画画的,分辨颜色那是基本功,怎么可能分不出棕色和浅棕色?一幅可能是意外,两幅总不能是意外了吧?那当然,怎么可能是意外?评委脸色一沉,来人,把负责装裱的小厮先抓住!他一声令下,在台下的小厮怎么可能没听到?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围拢的护卫,拨开人群想要逃跑,这一动更是不打自招,立刻被人按住脑袋反剪双手,牢牢的捆起来。
霍先生,救我啊!小厮一嗓门喊了出来,清晰传入众人耳中,更是石破天惊,惊呆众人。
这个进度真是转进如风,快的人眼花缭乱,同时也彻底讲明白,背后作祟的到底是谁?林屿悠悠的补了一刀:两位评委,不知道霍二收买你们,用的是黄金还是古籍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挽回你们两的损失?离了斗画协会,日子会很难过吧?他只是放嘴炮,不料那两人还真吓的瑟瑟发抖,跑去求其余评委,我,我也不想的,是霍二他拿住我的把柄要挟,我如果不听就让我身败名裂啊!我真的是一时糊涂,求大家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啊!人证物证俱全,霍二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贯好用的招数,怎么这次失了效?只有范文章楞在原地,全然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紧紧握住霍二的袖子,二叔,到底,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啊,你没有收买评委是不是?他的荣誉,他的才华,原来都是假的吗?霍二闭口不言,到了这种程度,他说什么都是狡辩,还不如不说,给自己保留一点体面。
霍二还有两评委,以及装裱小厮都被带到一楼的包间,评委们还要继续询问,并且决定这一场比赛到底是以什么为结果。
范文章颓废坐倒,脸埋进双臂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希希走下台来,一时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她固然觉得霍二作弊收买很不公平,但此刻全然否定了范文章的才学,对他也很不公平吧?她想走近些,却被林屿拉住衣袖,微微摇头,作为得利者,说什么都像嘲讽和落井下石,还是闭嘴少说话最妙。
而围观了一场大戏的观众们,只觉得今儿这场斗画波折起伏,层出不穷,大开眼界,至于谁是第一早就不关心了。
评委们商量了一炷香时间,只能出来宣布本次的结果作废,会择日重新再来比赛,勉强算是挽回一点声誉吧。
这个结果勉强说服了众人,但对于第二次比赛热情大减,毕竟闹出这种新闻,对他们斗画协会的权威性也是一种损伤。
折腾了这么久,外面天色已经全黑,观众们开始逐渐散去。
从包间出来的霍二,恶狠狠的瞪了林屿一眼,恨不得生啖其肉,如果不是这小子多事,怎么会平白闹出风波来!贱胚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林屿不闪不避,站直了身体,任由霍二看,他又不会少块肉。
笑话,加害者都不心虚,他们作为受害者怕什么?霍二瞪来瞪去,瞪着自己眼睛发酸,一点用没有,只能气咻咻的带着范文章离去。
上了马车后,无人注意到这边,霍二安慰着:没事的,你的功底摆在这里,就算拿不到第一也是第二,改日再比过就是。
范文章低着头,我不参加斗画了。
霍二还是滔滔不绝,我也是为了保险这才...那些评委也是真心觉得你的画作更出色,这才投了你的票...等等,你说什么?我说,我不参加斗画了。
范文章重新抬起头,露出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坚定无比。
第二百章台下, 收拾好东西,林屿拉了希希一把,让她先回过神来。
这快进如风的节奏, 已经彻底把希希镇住了,她恍惚道: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呢?算是整肃风气,警告别人不要妄图走捷径。
林屿答道,我们先从后门离开, 也该回客栈去整理一点东西。
他给康平康安使眼色, 二人立刻明了,该去料理下药小二的事情。
这事还瞒着希希楚楚, 康平连忙挤上前去,笑的格外夸张,哈哈哈就是,咱们走快点,一会儿客栈里没位置了。
客栈怎么会没位置?希希满头问号,却被哥哥们先拉走了。
林屿落后了几步, 等到人群走的差不多, 这才进了那些斗画协会评委的房间, 看得出,他们非常不欢迎林屿的到来,看他的眼神活活的刺头, 语言虽然客气, 但是态度摆明了不欢迎。
林屿也不在乎这些, 他只是简单的提出一个建议, 是否接受是他们需要自行商量的事情。
出了包间, 林屿换了一个楼梯, 准备悄悄离开玄武楼。
玄武楼四座楼梯, 分别通向不同的停车场,又以回廊连接,方便客人能够低调离开。
林屿走到一半才想起下错楼梯,不过下到停车场一样可以绕路过去,他就径直走着,刚刚绕过前面的拐角,耳边听着熟悉的嗓音。
白老先生心里有十二分的不耐烦,想要早点抽身离开,却不得不跟面前的官员说话,虽然他表现的非常冷淡,但对方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热情又激动,体贴还周到,让拉不下脸的白老先生只能时不时的回答两句。
好在马上就到马车上,再也不用应酬这人,白老松了口气,也怪他刚才图一时痛快,幂篱还闷不透气,所以他摘了下来,就被逮个正着。
下次一定不摘了。
好容易上了马车,白老正准备把人打发走,那位官员又绞尽脑汁的赞美马车,从车顶夸到车轮,实在找不到话题了,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白老先生,您慢走~临走前还要在炫一波存在感。
白老先生无语凝噎,赶忙放在车帘,正要催车夫快点离开是,站在墙角的人影正撞入他的眼睛。
是林屿!他站在角落里不知道有多久了,是不是听了个全程?!白老先生感觉头皮发麻,一下子不知道该打招呼还是装做没看见。
虽然林屿可能对他的身份有些猜测,但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提,现下撞在一起可好,该怎么解释?如果可以,白老非常想要假装不知道,悄悄溜走。
但是,以前不说可能是隐私,现在撞个正着还不说,那就是可以隐瞒了。
这倒霉官员,真是坑死他了!白老先生认命的调转车头,重新回到刚才的拐角,果然,林屿还在那里站着,不闪不避,勾起淡淡的微笑。
咳,我说这其中有误会,你信吗?白老开口就是这般,随即恨不得给自己两下,这算什么解释。
林屿一默,等待良久只听到这个,但他不慌不忙接话:您说,我听着呢。
所以有什么苦衷或者机密,总要来一个?白老一噎,他还以为会遇到狂风暴雨的质问,扑头盖脸的愤怒呢,就这?老实说,我刚开始的确不知道您的身份,只当您是个钻研学术的先生,毕竟您一身闲云野鹤淡然无谓的气度,非要说是权贵,不怎么像。
林屿慢慢解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当然了,白老拥有的古籍珍本实在多不胜数,很多压根就没在市面上流行过。
这在现代显的理所当然,因为全人类知识共享,好多渠道都能查阅到资料,而落在古代只有世家才有这个权利和能耐。
书籍的保管储存,以及收纳统统都需要银钱和精力,没钱没闲的,免谈。
林屿尽管察觉到不合理,还是自我开解,说不准是白氏家族很厉害呢?毕竟他们还出过白知州这样的官呢,有珍藏非常正常。
但瞧刚才那个官员的衣着,至少也是五品吧?怎么也不至于对一个闲散先生这么毕恭毕敬,礼数周到?他慢慢解释着,白老又是一哽,我不像官员?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紧接着他一乐,肯定是夸!既然林屿耐心等着,白老也能慢慢解释说:不错,你猜对了大半,其实我曾经官至宰辅,夸张点说也算是一人之下了。
霍,林屿没想到白老一抬手就放了个大雷,宰辅是什么概念?天天上新闻联播的,开口闭口都是国家大事。
唉,不过都是曾经了,老夫已经致仕十余年,如今倒是当真闲人一个,就像你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您别想驴我,我没吃过猪肉还看过猪跑呢,您人虽然致仕,难道没有什么门生故旧,亲朋好友?林屿只想翻白眼,他也不是傻的好不?白老哈哈大笑,二人之间气氛融洽,一如既往。
林屿突然喊着:等等!又什么了?到底,白知州是不是你的晚辈?白老抚着胸口,还以为会遇到什么刁钻问题,当初他扯的借口自个都快忘了,既然问到爽快回答:当然不是!只是恰巧同姓而已。
我就说嘛,怎么老是觉得白知州对您敬畏有余,亲近不足,还以为是错觉。
终于揭开一个疑惑,林屿恍然大悟。
白老先生......把人送走,林屿再调头去找自家的马车,这么一会儿功夫,康平康安已经七嘴八舌把下药小二的事情说了出来,楚楚气的要螺旋爆炸,恨不得当场冲出去跟人干架,希希显得有些恍惚,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人怎么能坏到这个程度呢?她很是想不通。
涉及到利益,搞下一个对手算一个。
康安唏嘘着,却不知道对手无穷无尽,搞掉一个还有一个,何处是尽头?还是把精力放在精进自身的好。
听过千万次的道理,始终没有这次实例来得震撼。
要论起范文章跟希希画作高下,康安自认很难区别,可范文章背后的人搞了这么一手,愣是把原本属于范文章的荣耀搞丢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了好了,咱们要处理事情,还是先回客栈再说。
林屿拍掌吸引众人主意,也忙活这么久,该好生歇息。
不说还好,一说浑身酸疼,毕竟天还没亮就起床忙到天黑,众人的确很累,急着回去填饱肚子。
林屿坐在窗户边,其实思考今日白老先生的坦白,说话技巧就是对想说的实言相告,不想说的轻描淡写略过。
很明显,白老虽然说了他的身份,但还有很多东西没说。
林屿虽然没混过官场,却也知道人走茶凉,而今日撞见的那位官员恭敬如初,只能说明要么白老另有门路,要么说明跟他极其亲近的人身在高位,或者二者兼有。
想想如果换成是他自己,外出交游也不会随意泄露身份,生怕给自己迎来麻烦,所以白老隐瞒身份的这点事,他也没那么郁闷了。
难得糊涂,人生智慧啊。
回到客栈吃过饭后,一口气就睡到第二天,紧接着就是把下药小二扭送到官府,证据都在,只等官府抓人。
沈东篱一块儿去的,看到小二被收押的时候,突然忍不住潸然泪下,泪洒长襟。
男儿有泪不轻弹,对面还算是长辈,林屿只能递上手帕,让沈东篱尽情发泄情绪。
沈东篱比试那场已是二十余年前,当初有没有什么猫腻或者手脚已经无从查证,但沈东篱一想到自己居然为了这等卑鄙小人,胆怯封笔,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打醒以前的自己!好在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物证都在,霍二名声也会臭大街,霍大这些年风光得意,他兄弟出了事,他也逃不掉。
沈东篱发泄完情绪,当即回了客栈闭关,沈夫人无奈表示,他这是想要做画表达喜悦。
沈夫人没吐槽的是,三天不练手生,沈东篱又何止三年?什么都不顺畅,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着急上火的,正在书房内发脾气,还有的折腾呢。
这段时间,沈明玉花了三日三夜,极尽自己所学,终于写出一篇《玄武楼观画记》,竟然把那日的事画作一篇文章,清晰表达出来。
她本来就文才出众,写的更是信手拈来,辞藻优美华丽。
让我雅正?林屿颇有些诧异,雅正算不上,我自己水平也一般,互相交流倒是可以。
他拿过白纸,拿出高考阅卷的认真来,一点一滴的说着:这里改成这个词语可以吗?还有这里,以及那个地方...沈明玉看到这些被改正处,并没有改变原先含义,只是更觉直白,且多了几分情肠动人娓娓道来之感,让观文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倒是沈明玉有些失落,她的辞藻虽华丽,但以情动人这点她还有所欠缺。
林屿收起笔,我只能改到现在这个程度了。
如果要堆砌辞藻,他当然也会,只是没有沈明玉的灵巧秀美。
真情实感才是最动人的,这样已经足够。
沈明玉收起纸张,她还打算用来打动文人,然后给她爹站台造势呢!第二百零一章另外一边的客栈。
霍二被衙门扣留, 因为小二指证他收买下药的事,霍二一直不肯吐口,坚称自己没做过这样的事, 事情僵持,衙门这头没放人也不能收监,只能保持目前的状态。
范文章独自住在客栈,闭门不出, 连平日的饭食都是书童亲自送进来。
范文章的书童从小跟他一起长大, 也是亲眼看着范文章怎么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勤勤恳恳提升技艺的, 面对自家小郎君的遭遇,恨的牙根发扬,恨不得把当初捣乱的林家人抓出来暴揍一顿,才能平息怒火。
可这也不能挽回小郎君的伤心呐,书童急的在门口团团转,好声好气的跟范文章说话, 偶尔得到两句回应也高兴的很。
脚步声传来, 从外头回来另外一个小厮, 附耳在书童耳边说了什么,书童一听急的快要蹦起来,他们敢?还要赶尽杀绝吗?怎么不敢啊, 都在东城门口摆上了, 咱们快点出去想办法吧!小厮愁眉苦脸, 你再去劝劝小郎君, 我去雇佣马车, 咱们马上赶过去, 总不能任由他们嚣张!没错!书童挽起袖子, 气势汹汹,准备好好教训对方一顿。
他硬是把范文章拖了出来,一行人朝着东城门赶去,准备看看林家人还有什么把戏。
那就统统来吧!而这时的东城门,靠近城门的方向,早早被清理出好大一块空地来,现在经过简单的清理,布置了一些宽松的栅栏当做装饰并做分割,形成一个简单的步廊,然后,在栅栏上分别挂上了几十幅画作,门口的门童正在热情邀请大家伙进去瞧一瞧,看一看。
又不要钱,随便看!门童祭出四字真言,成功吸引了围观群众的注意,对啊,反正不要钱,不看白不看。
抱着别人吃亏就是我赚了的心态,还真有人带头进去看了一圈。
步廊每隔五米远会有一个门童站在旁边,进行一点最简单的介绍,赏画赏画,要懂得欣赏才算是赏画,配合上解说才能理解其中含义。
等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看完几十幅画,出口的门童询问对哪副画印象最深觉得最好看,观众回答之后,就在对应的画作上画上一横,记上一票。
第一个看完的回答完问题后,果真没有收取一文钱,径直让人离开,这个成功案例立刻鼓舞了剩下的人,他们蠢蠢欲动想要凑个热闹。
毕竟平时哪有这样的机会!那些高雅画作无一不是需要门槛的,画家们宁愿束之高阁空守寂寞,也不会拿出来于人观赏。
现在一饱眼福,当然要去。
但等观众准备一哄而上时,门童再次拦住他们,微笑道:这个步廊是临时搭建的,不太牢固,所以一次不能进去太多人,也免得大家看的不够尽兴,所以限制三十人,出口出来一个观众,入口才能进去。
那也就只有排在前头的幸运三十人能够进去,他们立刻迈步进去,小心的逛着步廊,同时,一旦有人出来,马上会有人欢呼一声,高兴的往里走。
当然会有人等不及提前离开,但门童既不懊恼,也不催促,就这么含笑的站在门口,询问每个观众的看法。
等到范文章赶到时,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他跟书童小厮面面相觑,这是要干嘛?书童咬着牙说:肯定是想要羞辱小郎君!他们故意把小郎君的画放出来给这些贫民看,贫民懂什么呀!连颜色都分不清,只有文人雅士才懂欣赏画作,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看着。
书童麻溜从马车里出来,并且扯着小厮,咱两一块儿去!看他们搞什么把戏!等他弄明白,立刻就要开始反击。
小厮被连拉带扯的离开,徒留范文章待在马车内,但这个位置只要竖起耳洞,其实能听到众人的议论。
书童掸掸衣裳理理帽子,昂首挺胸的直奔步廊而去,但他面临的一个关卡就是---排队。
限额三十个人!书童气鼓鼓的等着,一直等到他进去,他这才走进步廊,为这简陋的环境而痛心疾首,暴殄天物啊!竟然把他家小郎君的画挂在这种地方!不过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了小郎君的才华!书童跟着范文章一起学习,闲暇还会教他几手,不说别的,书童本身眼光和欣赏水平还是很高的,他正准备化身喷子大喷特喷时,先被第一幅画镇住了,呀!这不是现在斗画协会大评委的成名作吗?要知道当年大评委参赛时,神仙打架,个顶个的厉害,大评委经过几轮苦战,终于摘得桂冠,一直都是大评委生平的得意事,逢人都要吹嘘的。
如今竟然肯把自己的得意作挂在这里?书童越看越是眼花缭乱,也越是心惊,能挂在这里的,光书童认出来的几幅,都是参加斗画比赛决赛的画作,不是第二就是第一,被称为群星荟萃真的不过分。
书童看的心惊肉跳,连呼吸都放缓,生怕呼吸把画作喷坏了。
能让这么多人把自己的得意作拿出来,这背后的人,该厉害到什么程度?所以在看到本次斗画决赛的十五幅画时,书童感觉人已经麻了,鉴赏水平大大提高,如果非要选的话,也只有他家小郎君跟那林家姑娘的画作,勉强能够比拼一下,其余的都是菜鸡。
不行不行,他怎么能够动摇?书童勉强镇定下来,走到出口处,在门童问他哪副画最好看时,毫不犹豫的回答《落日》。
他家小郎君描绘的是玄州城外的落日,一轮红日缓缓下沉,面前的风景一览无余,舒朗广阔,大气蓬勃,到底哪里不好看呢?书童昂首挺胸正等着对方质疑自己,没想到门童只是点点头,在代表《落日》名下多画了一条杠,啥也没问,倒让书童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书童纳闷的回了马车,等小厮也回来,就把所见所闻都告诉范文章,范文章若有所思,再也不肯待在马车内,我要出去!书童苦苦阻拦,三人闹成一团。
这时已经有人快步上前,在他们争执时站到了门童的旁边,协助他一起做登记,如果有人回答最欣赏哪幅画,还会顺势问一下原因。
那是一个青衣姑娘,细眉细眼,说话轻言细语的。
观众的回答五花八门,令人哭笑不得,有人说画作热闹喜庆的,有人说画的像真花正草的,甚至还有一个说,因为画里人下地的姿势跟他一模一样的。
一看就真的下过地!观众振振有词。
青衣姑娘忍俊不禁,勾起的嘴角就没放下,但手下没停,认真的在《春早》上面画了一横。
那为什么不喜欢那副《落日》呢?希希还没放下笔,已经听到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她略抬了抬眼睛,果然啊,是他。
《落日》?是哪一幅?喔,你说的是那一副啊!其实画的也还挺好的,跟我们天天见到太阳下山时简直一模一样,但是呢,我们种庄稼的,看到落日是很高兴的,因为忙活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嘛!总觉得画画的人,显得孤孤单单的,真没趣儿!好像他不论处在什么环境,就他一个人似的!观众小声嘀咕着,可落在范文章耳中如同惊雷,怎么连一个普通人,都能看出他心中所思?画画时,范文章已经在上半场拿了第一,他心里自傲,觉得头名如同探囊取物轻松自在,落笔时自然带了些高手凌绝顶,四顾全无人的孤芳自赏感。
等到霍二事发,他无可辩驳,哪怕自己真的不知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作为既得利益者,谁也不相信他的辩驳,这时再想自己的作画,范文章觉得那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一捧青莲落淤泥。
此刻再想想自己的作品,跟同行业大佬们同年龄段相比,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算不上什么,并且,那副《春早》也的确出色。
生机盎然的春天,万物萌发,农人正在下地耕种,包含着对未来的期待,那种激动跟生机勃勃,都透过纸面显出来。
再看身旁的女孩,范文章长长的出一口气,性情疏朗,不亢不卑,对待他的态度一如既往,没有倨傲和鄙视,更没有同情和担忧,让他非常放松。
希希偏头去看范文章,看他若有所思于是主动邀请,你能帮忙一起做个登记吗?小张有点忙不过来。
竟然还邀请他留下?是觉得自己担心吗?范文章心生感动,点头答应。
于是他们两一齐站在出口,一同记录。
正在不远处观看这一切的林屿,放下一半的心,倒是楚楚担忧:他们两不会打起来吧?虽然不是自家的错,但保不齐对方迁怒啊!安心,他们两正处于英雄惜英雄的氛围里,怎么会打起来?再说咱们就站在这里呢!范文章这小子,还不够我两拳的!康平展示自己结实的肌肉。
讨打,做什么怪样子。
林屿笑道,你们先站在这里维持秩序,我去买点茶水,然后让人换榜,一直站着脚受不了。
这些画作是他出面去借的,但斗画协会的人也答应的异常爽快,还主动派人过来帮忙,倒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白老先生肯定有个大大大后台!还得是那种实权后台!他正要去茶楼买茶水,就跟人迎面一撞,不过还没有真切的挨上,对方已经灵活的闪避开。
第二百零二章啊对不起是我没看路。
林屿以为真撞到人, 连忙道歉,对方却是轻轻摆手,没事。
真不好意思, 我请你喝茶吧。
林屿直接邀请着,边跑边说:就这么说定了!他还要赶着去茶楼买水。
如今的茶摊不仅买茶水还搭配着卖小点心,方便路人饿了垫吧肚子,林屿也没管菜单全部都照着点了一份, 盯着店家把碗碟重新洗过一边后带过来, 没想到那人居然还站在原地,耐心跟康平聊着天。
康平正眉飞色舞的跟人说话, 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聊什么呢?大哥你不知道,这位李大人,懂的真多!李大人?林屿定睛一看,原来是又是熟人一个,这不是上次来商量过盐引方案的那位主官吗?只是这回他没穿黑衣,更没有那么压迫性的气势, 林屿这才没认出来。
原来是您啊。
林屿看对方摆出闲散的样子, 就跟着没有拉开距离, 怎么,李大人也是过来凑热闹的?李大人矜持点头,当然, 东城门有画展的事, 现在已经传遍了, 我当然要过来看看热闹。
说话时, 楚楚已经过去分发茶点, 并且让门童跟侍从分批休息, 不过希希跟范文章显然正在兴头上, 一只眼睛盯着喝水,另外一只眼还要分去议论画作优缺,根本停不下来。
楚楚正好奇的统计画作的票数,还悄悄给自己喜欢的画投了一票。
康安捧着茶水喝了两口,突然惊讶道:咦?这是薄荷茶?大哥你能喝出来产地吗?我可没这个本事,但是你看叶片,应该是橙州那边的薄荷。
康安一边喝一边若有所思:所以说,赵大人把茶叶运送过来,还有空余分给别的商家吗?不然总共就那么点产量,哪里够?李大人插话道:这倒不是,赵德采购的茶叶只够军中饮用,但是大家喝着都好,于是其余商户也跟着订购,慢慢流行。
康安略一点头,就是价格定的高,赚头也大。
他只用推算一下,就能报出这其中有多少利润。
李大人诧异看了康安一眼,这少年看着寡言少语的,没想到算术这么好!林屿却早就习以为常,你要是有兴趣,在本地雇人种薄荷然后制茶,也不费力。
那算了,太远,本地虽然人工便宜,但是我不清楚气候土壤,万一养死了呢!钱是赚不完的。
康安摇头,再说了,他们还有一门隐藏生意没说,如果能够制糖,薄荷茶的三瓜两枣他可看不上。
康安看话题都扯远了,因为有客人在旁,连忙收了回来:李大人来都来了,何妨也去看看画儿?你家孩子教养的很不错。
这位李大人点点头,等会儿去看。
他问出最好奇的问题,怎么想到要办这个画展?尤其是,依旧把姓范的小子拉了进来。
对于这问题,林屿已经跟斗画协会的人解释过一回,为了挽回他们协会的名誉,以一天为限,以东城门的人流量为限,看看经由普通人选出的画魁,到底是谁。
当然这个法子会有人想要钻空子,所以还选了其他人的画作作为干扰项,并且票数只占最终评分的50%。
具体是谁得冠,还是由评委们自行决定。
关键是这个举动显得斗画协会大度得体,慷慨豪爽,就算偶尔犯错也勇于承认,并不是死不悔改的人。
还不止吧?对范小郎君也有好处。
李大人突然说道。
李大人,您知道什么叫看破不说破吗?林屿无奈,保持默契就行了。
这桩事故里,受害的不仅仅是被挤下名额的人,还有范文章,他属于污泥上身解释不清,毕竟谁信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什么都不知道呢?可根据林屿观察,范文章这小子最大的毛病是傲,傲的上天,如果用旁门左道得了第一,依他性子第一个气的跳脚,还会嚷嚷难道凭真本事他赢不了?也只有他们先表态不追究责任,范文章以后才能继续立足,不然他只会成为画坛流星,一闪而逝。
林屿行事之前专门询问过沈东篱,沈东篱沉默不语最终同意。
现在看来,效果很理想,至少正在门口观战的几位评委,对范文章的态度没那么鄙夷了。
李大人显然也发现这点,所以才刻意点破,眼神在范文章跟林屿之间不停扫视。
他突然发现,他家先生的目光,意外的不错,先前摆出的种种例子,竟然也不是哄他玩儿的。
他勾起笑容,有点期待派出去的船队能够早日回来,寻到良稻种。
这时有斗画协会的人前去统计数据,林屿道了一声失陪,李大人正要转身离开,康平悄悄拉了一把。
李大人有空吗,我想问两句话,就两句。
康平有些紧张,但他心中疑惑许久,一直找不到人解答,倒是去问过蔡元执哥哥,可惜他自个都是糊里糊涂的,无奈下康平只能抓一个算一个,连不太熟的李大人都要逮住问两句。
李大人低头,饶有兴致的说:你问。
李大人应该也是军营的人吧?当初你是为什么参军呢?*快到傍晚时,城门口人流逐渐减少,于是这些人忙着收拾东西,小心收好那些画作,然后把工具统收好,林屿压根没去看统计票数的纸张,只对着斗画协会的人道过辛苦,然后就带着家里人先回去了。
他说到做到,既然不准备背后活动,就连票数结果也不去看。
回到客栈后,希希还有些意犹未尽,她今日跟范文章聊了许多,各自有擅长的地方,也正好取长补短互相进步。
你要是喜欢,多跟他互相学习也可以。
林屿没打算干涉她们交友,全凭自己心意。
倒是楚楚想到了什么,大哥,这边的事情能告诉谢怡然吗?说不准他们有兴趣掺和一脚盐引的事。
这个呵呵,靠衙门做事的速度,至少还需要半个月吧。
林屿干笑,半个月还是他缩短后的预计,毕竟走流程非常耗时间。
楚楚撅起嘴,慢也没法子,只能等着,大不了就当他们集体出来旅游,半个月还是等得起。
然而人不要轻易的立flag,这才刚刚断定需要半月之久,林屿就听到白老传信,说是差不多定了下来,需要他再去详细讲解一回。
行叭,做事的才是老大,他只是出主意的,当然要先听甲方安排。
但是这安排的地点,是不是有点不对?林屿只带了康安做策划小秘书,怎么一路走啊走,走到玄州衙门旁边的院子?白老振振有词,这事涉及到官盐,还有本地物资供应调配,不去衙门又去哪里?倒是让林屿没处反驳。
一连讲了两个时辰,上次聊过后,林屿还跟康安一起做过物价调查,根据波动水平来制定了具体的兑换比例,保证商家能有钱赚之余,物资还能形成稳定供应链,一举两得。
讲的太吓人纷纷恍然大悟,努力记笔记。
林先生,这里是什么意思?有人连忙举手提问。
忽略到那点不适感,林屿耐心解答,然后暂且把康安留下继续解答疑问,自己退出房间,独自去找白老先生。
铁定有问题!白老正在旁边屋子悠闲喝茶,可是林屿一进屋立刻留心到茶桌上摆了两杯茶,还有喝过的痕迹。
白老装傻:这么快就说完了?怎么不留下多说一会儿?我只是出主意,解释清楚,执行的另有其人,两个时辰怎么说不完呢?林屿也跟着装傻,我弟弟还在里头解说答疑,顶多还有一个时辰就能说完,等说完事情,我们还要赶着回翠州,许久没回去,那边肯定是乱的不成样了。
怎么会呢!都是熟人熟事的,完全不需要操心,你就留着呗。
玄州虽好,终不是故乡。
林屿很是坚决,而且我回去了,先生您一样可以来寻我。
你不能走!白老先生急了,终于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眼看这就要吵起来,气氛僵持,藏在屏风架后面的人终于转了出来,还是我来说吧,你需要留下来,作为整个计划的执行人,管控方方面面。
总算把实话逼了出来,林屿今日就觉得,那些人对他的态度过于恭敬讨好,类似长官的恭敬,他一届白身,又什么好讨好的?原因一准出在白老先生身上。
这已经是第四次碰见李大人,在结合他跟白老先生亲近的态度,林屿提出自己的猜测,您是玄州知州?实权官员,这才值得斗画协会还有那些官员如此作态。
对面的李大人一默,白老先生正要张嘴解释,李大人阻拦,不,不是知州,我是信王,如今驻守玄州边关大营,兼任大将军。
林屿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嗡一声炸了,信王那不是当朝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吗?还是手握实权的那种,他现在非常想要瞪白老先生两个大白眼,这一把真是坑死人啊。
第二百零三章当时气氛就是尴尬, 非常的尴尬,林屿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当场咣咣咣来三个响头,还是继续僵持下去。
好在这时白老先生终于想起自己的职责, 勇敢背起了属于自己的锅,这事怨我,是我先前故意没有透露。
本来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说清楚,结果先被林屿找到破绽。
这事也不能怨先生, 我的身份本来就不能随意透露, 是我要求先生保密的。
李大人,不, 现在该叫信王了,连忙来打圆场。
在场两位年纪都比他大,全当是尊老敬老了,林屿准备把面子塞进兜里,顺着台阶下:身份敏感我能理解,只是我讨厌隐瞒, 善意的隐瞒也是隐瞒。
就这么爆好大一个雷, 讲真, 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硬,当场表演一个撅过去好么?林屿小声抱怨着,白老心头一松, 既然还能讲玩笑话, 就是说还有慢慢解释的余地。
他便慢慢解释道从头到尾的由来。
其实事情说来也简单, 就是白老闲来游历东逛西走, 于是跑到了长兴县, 发生一系列的事情, 刚开始不知道怎么解释, 后来就更说不清楚,然后,信王是他的开山大弟子,白老先生就一门心思想要拉着二人见面认识,这才有后面发生的种种。
林屿狐疑:真的?当然是真的!白老昂首挺胸,能说的他都说了,剩下不能说的星象和天机,他也准备一直闭嘴带到墓里去。
林屿看白老这么理直气壮,勉强信了七成,剩下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没问题个鬼啊!全都是问题好么!林屿真的很想捂脸,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算了,事到如今,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我先回客栈去了,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不要找我。
说完摇摇晃晃的离开这间屋子,径直去找康安准备一起离开。
信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被白老先生阻拦:也罢,先让他冷静缓冲一下。
突然揭露事实,总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林屿闷头带着康安回了客栈,一路上长吁短叹,心烦意乱,康安看出他心情不好,硬是憋住了什么都没问。
让我自个待会儿就行。
他对着康安露出安抚的笑容,然后独自进了房间。
康安只能无奈耸肩,好吧他先去忙自个的了。
楚楚探出头来,五哥,驿站还没回信吗?肯定没这么快啊,一来一回至少也要四十多天吧。
这还算少的,毕竟玄州跟褚州分别位于一南一北,路程实在遥远无比。
唉!大哥在生气什么呢?今天你们两不是去做计划宣讲吗?难道实施有问题?不,不是实施的事。
康安自己也充满疑惑,我总觉得,今天这些人态度恭敬的过分,为什么呢?他们两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始终没有猜到重点,最后无奈放弃猜测。
对了,康平呢?他啊,最近又开始练武了,现在正在后院忙活着。
楚楚无奈,可以说康平都不掩饰他的想法,充满了想要参军的渴望。
他们可是都看了出来。
真是事多繁杂,千头万绪。
本来林屿还准备继续在客栈当两天蘑菇,可是沈东篱的事打破了他的计划,斗画的事情已经结束,沈东篱准备先去一趟京城,重新把昔日认识的同行联络起来。
独木不成林,我想要重回画坛,必然要跟人联系,然后在图谋其他。
沈东篱如今瞧着容光焕发,好像年轻十岁,整个人充满精力。
他着急要走,但是沈夫人偏偏还想留着看看风景,所以沈东篱暂且把沈夫人留下,托林屿照顾。
这当然没问题,您就放心去吧。
林屿拍胸脯保证着。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咱们这算是交换人质。
沈东篱开着玩笑,希希我就带走了,斗画协会那边还要她去认识人呢。
这场比试的最终结果是希希第一,她不同意,非说范文章更厉害,范文章又拒绝,闹到最后无奈下,斗画协会只能说,二人并列第一。
这可是这么多年头一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一睹第一的风采。
结识同行取长补短,顺便享受属于自己的荣耀,林屿举双手赞同,自然要让希希走这么一趟。
事不宜迟,第二日沈东篱就去了。
大概是受了鼓舞,林屿重新找上了白老先生,问他到底需要自己做什么。
就是主持盐引这事嘛!毕竟你最清楚过程,还能顺势查漏补缺,别人又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做。
白老说,而且他总觉得林屿心里还有好多主意没说出来。
行,这事我答应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林屿叹道:您就是看准了我心软,是不是?白老不答,嘿嘿直笑。
这事其实不算太难办,只要放出消息传递到对应的人手上,他们就算自己没兴趣,拿来当做人情转交给对应的商户,他们必定会前赴后继的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
林屿只是写信交给了蔡夫人以及新兴隆的谢怡然姑娘,凭着她们在各自行业的地位,只要漏出一点风声去,必定是蜂拥而至。
而这段空余的时间,林屿也没闲着,开始检查他手下的能耐。
这些人大半都是从衙门里抽调的账房,算账的一把好手。
林屿曾经私下问过,从衙门调人,难道知州大人能乐意?白老神秘一笑,他不乐意也不行啊。
因为玄州这块地,属于信王封地,全部的税收都拿来供养军队,知州等于是个吉祥物。
啊这?林屿不明觉厉,大开眼界。
然而被派过来的账房,打的一手好算盘,但是算账的速度还是跟不上林屿的要求,看着他们一手账本一手算盘,林屿无奈叹气。
这个手速,要算到什么时候去?底下账房不服气的说:林先生,不是我自夸,这城里想要寻到一个比我算的还快,还准确的账房,那是真的不好找。
算账本应如此,一笔一笔都要清晰明了,光图快是没用的。
林屿叹气,我知道,但是的确是慢啊。
这个速度,算起账十足费劲。
他看账房还不服气,偏头去看旁边的康安,我也不欺负你,你就跟我弟弟比试一番,自然明白什么是快什么是慢。
康安微笑上前应战。
听说两边人要比赛算账,别的账房也坐不住了,纷纷要来凑这个热闹,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特意挑了一本老账,让账房跟康安一起比试。
那个姓张的账房一抖算盘,信心十足,康安也从随身笔记里拿出石墨笔来,推开草稿纸。
那就算算,就从账本第一页到第十页,比谁算的快,比谁算的准。
林屿叫了一声开始,张账房立刻开始动作,十指如飞在算盘上划过,噼里啪啦清脆的声音响个不停,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节奏感十足。
张账房敢冒这个头,当然是有几分本事。
再看康安这边,动静小没气势,只是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对吧,账房这个职业,越年老越经验丰富,张账房至少干了二十年,对面的小少年才学了几年算术?可没一会儿,康安先抬起头来,最终结果是十三两二钱八文。
验算了吗?林屿习惯问道。
验了,反过来验了一遍。
康安回答。
而这边,张账房才算到第八页,他脑门冒汗,手上动作加快,隔了一会儿还是算完,同样公布答案:十三两一钱九文。
出现了两个答案,就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对的。
林屿拿起册子交给旁边观战的其他账房,自己也拿起一本,开始验算,没一会也得到答案,然后冲着康安一点头。
算的快不算本事,准确才是本事。
有账房小声安慰着张账房,最终答案才是最重要的嘛。
就是就是。
但是那几个验算的账房此刻无奈的抬头,最终的答案,是十三两二钱八文。
也就是说康安的答案是对的,张账房输的是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就是这个答案啊!张账房满脸颓丧,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了,速度跟答案同时输了,让他这样的老账房情何以堪呐。
这倒不是你的问题,是账本。
林屿正好站在张账房旁边,一眼瞧出背后原因,你这本账本,书脊有一行字被墨汁染透了,你没瞧见,其余的账本是正常的。
他举起账本给其余人看,如果加上那一行,其实张账房的结果也是对的。
好歹跟他留点面子嘛。
但速度这一点,康安赢的毫无疑问。
其余的账房看过这一场比试后,心服口服。
作者有话说:一写到朝堂,感觉脑壳好痛。
第二百零四章张账房颓丧了不到半天, 立刻就打起全幅精力,拿出做小伏低的架势,想要学到这么快速的记账办法, 表现就是天天围着康安打转,磨也想要磨到办法。
康安哭笑不得的:本来也打算教大家的,早晚的事。
只是这法子跟大家从前学的完全不同,需要从头学起, 现在时间来不及。
专心去学新算术, 谁来做事啊。
张账房一听,胸口拍的啪啪响, 大不了就利用休息时间来学,早一步学会早一步帮忙嘛。
他厚着脸皮说:俗话说得好,磨刀不误砍柴工,只要小先生你愿意教,我保证,点灯熬油也要学会!还有我的同僚!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 康安觉得先教些基础也无妨, 他点头:我回去跟我大哥商量商量。
张账房就欢天喜地的走了。
康安觉得早晚要教的, 账房们这么积极主动还是好事,就扭头去跟大哥商量,结果回到客栈后, 看见大哥苦大仇深的坐在凉亭内, 盯着院子里正在比武的二人。
说起这个, 康安还觉得分外难以置信, 那个成日乱晃, 偶尔还发点小孩儿脾气的老先生, 竟然是前宰相?并且那个瞧人一眼, 就觉得十分吓人的李大人,竟然是王爷?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康安肯定得说一句异想天开,莫不是戏看多了?可轮到自家身上,就显得恍恍惚惚,有种不真实感。
比如现在,这王爷也忒不讲究,直接下场去跟十来岁的小孩比武,凭借着体力跟经验优势压的人无从反击。
这倒没有,下棋有指导棋,比武也有指导武。
林屿说,他虽然只学了点强身健体的功夫,眼力却不错,如果信王真想赢,康平顶多能在他手下走三十招,但现在二人一口气过了一百来招,还颇有余力的样子。
林屿越看越是想瞪眼,他又不瞎,怎么看不出来,康平刚刚熄灭的从军之心,又被加了一瓢燃料,熊熊烧了起来,还越演越烈?加上面前还有现成的榜样例子,心思已经飞远了,现在成日就想多打听点关于军中的事,跟在旁人屁股后头转悠。
这头又过了几十招,体力耗尽的康平终于停手,跑去里头擦汗换衣裳,而信王则是一屁股做到林屿旁边,低声道:康平天赋很不错,学什么都快。
这我当然知道,他是学什么都快都好,但年纪也小,心性没那么稳定,真的做好一辈子做事的准备吗?到时想要回头,可未必能行啊。
信王淡然一笑,谁又敢说自己做好了这个准备?几岁时只想着吃喝,十几岁到处乱走,等到二十来岁成家立业,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许能遇上什么截然不同的风景呢?罢了,你说的也对,走一步看一步。
林屿把心内的各种纠结收了起来,终于松了口。
再说,拦也拦不住啊。
偷偷在二楼拐角打听动静的康平伸出半个脑袋来,用眼神示意询问结果,信王学着他的样子,大拇指跟食指搭起,其余指头竖起,OK!康平欢天喜地的去写信了,他过了头一关,还要过第二关得到爹娘的同意,但只要挥舞起大旗,加上适当的修辞,肯定能成功哒!林屿自然看出康平的欢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大概就是缺乏社会毒打的孩子,还一门心思想要往外跑,且让他好生扑腾吧。
这边厢,康安答应了要教账房们新的算术,得到同意后也就认认真真开始备课,其实这些账房基础都相当牢靠,只是一下子思维没转变过来,这才导致速度慢,等他们习惯心算和笔算后,自然会发觉比算盘省事多了,毕竟算盘那么大一个摆桌上,又要算又要写,两手都忙不过来。
林屿在心里计算着商行回复的时间,按照路程算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说不定正在商量该怎么过来。
虽然林屿在信王面前胸脯拍的巴巴响,可毕竟是第一回 搞流程,再如何笃定也要等到人来了之后才见分晓。
利用这个见缝插针的时间,林屿还去打听过市面上火焰菜的种植,发现玄州这块土地更适合种植,因为土壤疏松,晴天多,并且昼夜温差大,非常有利于糖分的累积。
有利糖分?林屿一拍脑袋瓜,突然想到一个更佳的主意来,既然如此,玄州难道不是种瓜的好地段吗?同样利用糖分累积,说不准种出来的瓜更甜!那还等什么呢?开干!只可惜玄州压根买不到西瓜种子,还只能请人快马加鞭的回老家去取种子,顺便给亲友们写信告知暂时不回去的消息,让他们安心。
现在种瓜肯定迟了,但气候好的话,晚上市也是一种优势,林屿心里琢磨着,还要去买个二十几亩地,请人去种植。
就是没想到玄州的人工如此便宜!以前他请人种地,工钱是三十文一天包一餐,没想到这里竟然只要二十文还不用包饭。
林屿突然搞懂为什么好些大型工厂都要把产业线迁到人工便宜的地方去,光成本这块就省了大钱。
不过太抠门生意做不长,他没打算改待遇,依旧还是三十文。
不过田还没买好,种子还没到,旁的人先到了。
首先是蔡夫人,也是正好遇上她人待在翠州,还打算过来瞧儿子,一接到信件,只花了一天时间安排好一切就风风火火的赶路过来,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一,倒把林屿一惊。
蔡夫人要不您先去休息休息?赶路累了,先去洗漱一下。
休息不急,你先给我说说那个盐引到底怎么回事?蔡夫人心急火燎的准备问个明白。
林屿就简单说了,商户定期运送定额物资过来,然后换取票据,可以去各地盐场换到官盐。
现在盐价还稳定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之间,利润其实很大。
蔡夫人一算之下就知道到底有多大赚头,立刻想要拍板,我能加入进来吗?当然可以,这次的盐引是先到先得,派完即止,但是物资也不能糊弄,否则没有情面好讲喔。
林屿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蔡夫人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先把正事聊完,这才说到其他,林屿本以为蔡夫人看不上这点小利,毕竟运送物资的确赚,但要跟钱庄比起来,看不上眼啊!蔡夫人只是笑:家大业大,攀扯也大,依附着生存的人更多,不给他们寻条路子还能怎么办?再说了,盐商这块牌子,那可是响当当的啊!林屿才懂了,说来说去还是盐商听起来就觉得门路宽有面子,所以蔡夫人才如此热衷。
在公事上,蔡夫人是非常拎得清,虽然非常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么有油水的差事,但硬是忍着没问,抽出时间去见过蔡元执一面后,马上风风火火的走了。
毕竟她领了十万斤粮食,两万斤油,以及其余杂七杂八物资的定额,约定好会在一月半内送到。
契约上写明,按时送到按时交付,如果晚到,换取的盐引也会打上相应的折扣。
第一回交易,当然要开门红。
蔡夫人刚走,新兴隆的徐夫人就到了,她如今做到大管事位置,也是响当当人物,弄清楚交易规则后,同样领了任务走人。
陆陆续续还有一些林屿认识的小商户,跑过来喝肉汤,把整个定额完成的七七八八。
这个定额是林屿根据玄州人口以及往年消耗算出来的,说是定额,更精准的叫法应该是二季度定额,堪堪满足温饱,以后还会根据需求逐渐增加和减少种类。
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这事慢慢传了出去,自然会有商行闻香而来。
因为不设门槛,不限种类,总有人会为了利润心动。
运送物资需要时间,而现在至少一个月内不会忙,林屿把进展回报给白老先生,白老大手一挥,交给长宁,我不管这事,再说了,你不是还挂着一个官儿吗?该往你的正经上司那里回报。
的确,开始统筹不久,林屿头上就挂了一个长史的官名,他弄不太清到底是做什么的,只当自己是个管家,该汇报该指点时,从不懈怠。
不过这些日子,他也没提过先前白老跟他承诺过的奖励,一直在安心做事。
固然有周氏还没回信的原因,其次就是在重新磨合。
白老平时老是念叨着这是你师兄,但林屿可没那么大脸硬要蹭上去,他保持着一个公事场合公办,私下场合放松又不失礼仪的态度,正在努力揣摩该怎么应对。
所幸信王行伍出身,没那么重的讲究,所以两人相处的还不错。
正在这时,从褚州来的信件终于到了,驿差第一时间就给送来。
依旧是五封信,林屿分发完,迫不及待的拆开。
周氏这些年有了闲暇,偶尔还练练字,笔迹看起来好了很多,信上先是担心林屿是不是付出了别的代价,这才换来这个恩典,如果有什么额外的条件,她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上一封信林屿只是简单说明,他给一个人脉很广的先生出过两个很要紧的主意,于是对方答应帮忙,但能帮到什么程度,其实林屿自己也不太肯定。
周氏说完这些后,这才话锋一转,提到如今她们在褚州的日子已经好过许多,村长吃人嘴软,加上一整个村子都要靠着进货赚钱,实际的日子过得不差还安心,所以她们几个商量后,决定是暂时留在那里,等候大赦,更加名正言顺。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看完信件,楚楚第一个出声,褚州条件本来就不好,哪怕是换个环境也好啊。
这时,康平把另外一封信递了过来,大哥,这是爹专门写给你的。
林屿不防还有一封信,急忙拆开,原来这是赵先见特意写信解释,他更懂得官场底层的弯弯绕,一般的恩典并不是说无罪释放,而是向上禀告此人身亡,接着改名换姓,或者假装人还在当地蹲着其实已经跑了,并不能算真正的解脱。
他甚至还劝林屿,如果真有这么好的机会,不妨为自己某个小职位,然后一步步的向上走,这样才能更好庇护一家人。
林屿看完信后沉默,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真真是个永远不过时的话,他从赵先见的信内还读出另外一层意思,就是不想因为他曾经的罪名影响到孩子的前程。
他把这层意思一说,三人都沉默了,楚楚的眼泪在眶里打转转,硬生生忍着不肯流下来,她带着哭腔说: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大哥?当然是顺着他们的意思,也免得他们担忧,只是我们做起事来,也该更加主动积极了。
哪个穿越者没有想过大显身手一展宏图?曾经林屿也这么幻想过,只是现实不允许,有钱而无权,就如同小儿抱金入闹市。
他小心的保持着这个平衡,小富即安。
如果显的过于拔尖,很容易吸引到更多大族注意,他们只要一张嘴,林屿就不得不奉上全部身家,只求有口汤喝,现在面前有一根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啊!林屿把心中酝酿的想法一说,立刻得到了全票通过,擦干了眼泪,楚楚眼中露出汹汹斗志。
大哥你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那我呢?我能干点什么?先别急,你的用处还在后头。
林屿安抚她,现在咱们先进行第一步,牢牢的把那根金大腿靠上。
康安去小院内准备道具,而林屿立刻重新写了一份新的计划书,准备用来说服金大腿的。
信王平时非常忙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很多,所以林屿找过去时,他正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如今林屿混成熟脸,获得了进军营等候的许可,他们可以站在空地上等待信王归来。
站在此处的康平眼神惊人的亮,一直渴望的注视着那些正在训练的精兵,林屿知道,这种亮,通常被叫做野心。
他如果照起镜子来,想必跟康平如出一辙,就连康安也是如此。
信王处理完公务,当着亲兵的面很是严肃,略一点头示意他们仨进营帐,意外发现今天的三人都绷着一股劲儿,眼神跃跃欲试。
坐啊,有什么事情?难道是盐引那边出了事?营帐没有外人,信王也没绷着礼仪,很是随意。
而林屿反而祭出最郑重的态度,王爷,有一笔生意要谈吗?日进斗金的那种。
不是开玩笑?信王有些诧异,愿闻其详。
林屿抛弃了之前小打小闹的想法,准备在玄州修建一座糖厂,利用玄州最常见的火焰菜,把它们变成市面上,能够卖到一百六十文的糖。
现代人已经吃腻了糖,甚至搞出代糖这种有甜味低热量的东西来,但在古代,糖还是名副其实的奢侈品。
常见的糖来源就是蜂蜜跟麦芽糖,因为涉及到养殖和面粉,而面粉是用来充饥的,所以糖的价位一直居高不下,只有逢年过节百姓才会乐意消费。
现在,有了甜菜这个出糖的植物,虽然出糖率赶不上麦芽糖,但是它高产一年能种两季,残渣还能用来做甜菜酒以及甜菜红,一物三用,效率高。
信王对于商业运作是一窍不通,但他懂的用人,也看出林屿的真诚,只是手一摆,成,这事就这么办,你如果要人或者要钱我都出了,你去找王府的管家要,他会安排的。
成了!扔出这块探路石时,林屿也知道没人会不答应,但此时心头大定,准备开始忙活。
对了,记得跟管家说,有你两成的纯利润。
信王好像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不不,我不需要。
林屿本是打定主意过来献策的,怎么能要利润?他是巴不得信王痛快收下,以后才好提条件。
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如果你不收利润,以后谁还敢帮本王做事?吓都吓跑了。
信王板起脸,周身气势惊人,压的人抬不起头。
康安连忙低头。
随后信王一笑,再说了,欺负小师弟,回去要挨师父的教鞭的。
恩威并施,林屿也就收下了。
他们仨出了军营,互相对视一眼,扬起兴奋的笑来,第一步成功了!同时也能看出来,信王并不是那种性子严苛的类型。
趁着这段时间,他们几人分头行事,一边去招人,一边去收购原材料,一时之间竟然闹的原本一文钱一斤的火焰菜涨了价格。
收购到足够原材料才好开工,不过现在并不是收获季,存粮不多,林屿正琢磨着该怎么扩大产量,王府那位神通广大的管家冷不丁冒出一句,要火焰菜?没问题,五百亩够不够?啊?王爷有个田庄,田庄还有佃农,如果需要种火焰菜,他们完全可以胜任。
管家严肃说着,反正火焰菜种起来不麻烦。
暂时够了,先这么种着。
市场需求到底有多大,林屿暂时不清楚,先把第一批的糖弄出来再说。
办作坊他们都是熟手,选场地招员工还有管理,都是信手拈来,就算扩大了规模也一样。
而经过切碎,过滤和熬煮的甜菜汁水,终于变的名副其实。
出糖了出糖了!员工高兴喊着,林屿伸头往罐子里一瞧,粘稠的褐色固体,可不就是糖吗!继续脱色,一定要做出雪白的绵白糖来!白糖能用在糕点里,价格又比普通饴糖翻了五倍,林屿打算一半做成普通糖一边做白糖,高端低端包揽市场。
第二百零五章桌面上摆着一盘雪白的糕点, 比那天上的云还要洁白,同时散发着香甜的滋味,让人一闻就食欲大开, 恨不得把全部糕点卷进嘴里。
白老就是这样,要不是上了年纪不能吃太多甜的,他是恨不得一口气吃上三盘绵白糖糕。
这东西,真有这么好吃吗?信王疑惑掂起糕点, 他左看右看只觉得, 这就是普通的糕点啊!那是你平时不爱吃甜的,绵白糖糕因为用到了白糖, 价格可比平常的糕点贵三倍,就因为卖相和味道。
盘子内糕点全部都吃完,白老遗憾放下手。
罢了,我只需要知道东西好卖就行。
信王摇摇头,先把第一批的货送到京城去。
如果真好卖,他也不用发愁军费的事了。
虽然本州赋税任由他取用, 可本来也没多少。
那你可就瞧好了。
白老信心十足, 就等着用事实来证明。
林屿在糖作坊内忙活这么久, 终于有了成果,因为白糖产量不高,定价很高, 所以适宜定到高端市场, 让消费力高的客户去购买。
剩下就是让作坊里的人按照工序, 慢慢的生产, 因为有足够的原材料, 这门生意就能细水长流, 稳赚不赔。
林屿还另外发现一个在信王麾下做事的好处。
一般作坊招聘的工人, 前期总要想办法磨合培训,用待遇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可这回糖作坊一说招工,全是一窝蜂挤过来应聘的啊!刚开始林屿还以为是被待遇打动的,结果等干了一段时间后闲聊,工人们这才老老实实的说,都是听说信王的作坊招人才来的。
肯定不会坑我们的嘛!工人们心里这么想的。
林屿想,至少他选的这个合作者,品性还算是过关?正想着,工人说门口有人找他,林屿换掉工衣出门一瞧,没想到竟然是沈姑娘,正在作坊门口翘首以盼。
沈姑娘怎么来了?沈明玉站直了,勾起一抹笑来,怎么,不欢迎?怎么会!当然欢迎,不过作坊里杂乱的很,担心吓到你而已。
沈明玉两手一摊,我又不是没见过!从前酿酒作坊难道很杂乱?我还不是一样的进去。
她反驳道,不过我今天来是有正事的,能参观一下制糖作坊吗?嗯?林屿有些迟疑,如果是他自个的作坊,他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可这里不是啊。
沈明玉看出他的为难,连忙补充:我在外围瞧一瞧就好了,主要是想看看工人的状态。
她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张,很是苦恼,我写的《制糖说》,已经改过七八遍,总觉得差了一点什么。
纸上已经是她改过的文章,不管怎么修辞,始终欠缺一点。
沈明玉觉得闭门造车不太行,这才厚着脸皮过来想实地考察。
上次沈明玉所写的《玄武楼观画记》,已经被沈东篱一并拿去京城,在场亲历过事件的人,赞不绝口,夸奖这篇文章是辞藻朴实,情真意切,妇孺皆知,因为流传颇广,引得洛阳纸贵,也顺利把沈明玉的名气传了出去,就连玄州这等偏僻地方也听说了。
但沈明玉并没有因为一时名气自得,反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写文章上,在这段时间里又写出一篇《鬓间花》和一篇《杯中物》,现在又把新文章的内容定到了甜菜糖上。
如果能够顺利传播,对糖类销售当然是有利的宣传,这种好机会林屿肯定不能放过,他考虑后就答应了沈明玉的请求。
制糖作坊不算大,但各种材料跟工具都收拾的很整齐,因为是食品行业,干净最重要,林屿一贯是注重卫生,在作坊门口摆了足够的水,凡是进出的人都要再三清洁。
起初工人不习惯,但在强力的督促下,最终还是慢慢适应。
沈明玉一瞧,悄然点头。
东西干净,吃起来才放心。
走马观花看过作坊后,林屿又从生产线上抽调了三名工人,让他们来听沈明玉念之前写好的文章。
工人们不会华丽的修辞,但对工艺顺序门清,有没有写错有没有错漏,他们一听就知道,在林屿再三鼓励下,终于开口指出其中不足。
沈明玉认真倾听着,恍然大悟的在文章里修改,她之前的版本虽然好,也始终是空中楼阁,悬浮着不接地气,听完工人意见,恍然有种茅塞顿开感。
林屿想起以前听过的闲闻轶事,有位非常有名的大诗人,在每次写完诗后都要找邻居的老奶奶品鉴,直到老奶奶也能听懂为止,他的作品才算完成,所以他的诗句通俗易懂,街知巷闻。
传闻真假不论,至少这个法子挺好。
沈明玉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版本,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纸张收好,今日不虚此行,她的文章改的非常好。
林屿准备把沈明玉送回城去,作坊在城外人烟稀少,不好找马车。
车里,沈明玉珍惜的把纸张收拾好,准备回去再誊抄修改,如果没有大问题就能定稿。
林屿想起之前,沈姑娘瞧着兴致不高,而现在,她情绪饱满精神振作,连眼睛都在闪闪发亮。
果然啊,拥有自己的事业后,不管是谁都会精神焕发。
林屿也替她高兴,在高兴之余也想把这份兴奋延续下去,忍不住提议说:沈姑娘有没有考虑过,把自己的文章收集出版?沈明玉一愣,忙不迭摆手:我怎么敢!只有名家大作才有出版的资格,她不过写了几篇文章,哪里敢奢望这些!这又有什么不敢?难道沈姑娘还要等到功成名就那日才敢?每个名家在成名之前也是寂寂无名的小子,并不出奇,倒是书籍加快了他们成功的脚步。
有书籍售卖扩大名气,不管是夸是骂总归是一种回馈,再根据回馈来修改进步,不比自己天天闷着头琢磨强多了?!林屿一番话,成功说服了沈明玉,她其实正苦恼于这点,她身边有相同爱好的朋友很少,自己一个人闷头研究,始终没有跟人一起讨论进步,不禁心动起来。
沈明玉真答应下来,到家后就开始收集往年的文章,准备凑齐一本就出版,沈夫人不仅没有反对,还跃跃欲试起来。
沈夫人自己才学同样出众,但这些年忙着家事,倒把这些都忘了,如今有这个机会,还默写出自己早年的文章,准备一起出版。
沈明玉心愿得成,就憋着一股劲想要好好做出一本文章集来,经过再三比较,发现玄州的人工更便宜,就决定在本地印刷,然后再运送到京城去。
沈东篱还在京城待着,因为斗画协会的人非要搞什么联谊,一直走不掉。
沈东篱自己也想恢复往日旧交,耐着性子应酬。
这对希希也是好事,如果能交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对她的发展也好。
如今希希一举成名天下知,想要目睹她技艺的排起长队,好在她还稳得住,只参加必要的聚会,再加上有沈东篱这个前辈指点,表现的不亢不卑,让其余的老前辈更是高看一眼。
制糖工艺日渐成熟时,林屿也没忘掉自己的老产业,甜菜红也是一种天然色素,做成的口脂会格外好看,正好推出新品来。
不过现在,林屿能用的人手变少了。
希希待在京城,康平进了亲卫营开始训练,每日被训的鼻青脸肿还要假装没事,为了照顾他幼小的自尊心,林屿还只能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让康安悄悄的去送药粉药油。
既然选了这条路,哭着也要走完,这是林屿希望康平能够学会的东西。
不过遭遇了社会的毒打,康平反而迅速成长起来,伤养好之后,行事更加稳重妥帖,好在那股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没丢,还迅速跟亲卫营的其余人混熟了,勾肩搭背的一起出去玩。
剩下能调用的人手就是康安跟楚楚,考虑到需要核酸成本,他本来是想康安去做的,没想到楚楚自告奋勇接下这个任务。
既然是口脂,当然是我最在行。
楚楚保证着,大哥别担心,我也是熟手。
既然如此,林屿就把提炼过的天然色素交给她,让她回翠州一趟,先把新的口脂做出来。
楚楚领命而去,这边林屿已经把西瓜种了下去,换到适宜的环境里,瓜苗长的极好,根苗健壮,连虫害都减少了。
在他记忆中,新疆的哈密瓜葡萄大枣,一直都是一绝,换到类似的气候,没道理长不好吗?不过唯一可惜的是,以现在的交通条件,种再好的瓜也运送不出玄州,顶多是快马加鞭,少量作为奢侈品送到京城,让有钱人尝个新鲜。
摸着瓜藤,林屿十分可惜。
以前是一骑红尘送荔枝,怕不是要改成一骑快马送西瓜?怎么,这作物长的不好?身边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不,是长的太好了,我可惜其他地方的人尝不到。
林屿顺势回答,等说完回头一看,尴尬发现竟然是信王。
糟糕,被老板逮到工作时间干私活了!作者有话说:快要完结了,开始疯狂挠头怎么写。
第二百零六章林屿若无其事的起身, 拍掉手上的泥土。
开玩笑,干什么私活?他这是出来考察市场做调研好么?为了摸清土壤的性质,引进更适合的作物, 方便更好的发展本地特色经济。
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结果信王压根没问,反而饶有兴趣的追问,面前这些作物都是什么。
林屿只好解释这些都是西瓜, 等到成熟时滋味甜美, 解暑解渴,本是夏日美味。
就是可惜不耐放, 除了本地人和附近州城,其余人尝不到。
可惜了!信王也跟着遗憾起来,他还记挂着过年时尝过的美味,充满着夏日的清甜气息,那两罐子西瓜酒被他一口气都喝了,还嫌不过瘾呢!就算这两罐, 还是他拼命抢下来的, 不然白老先生会全都昧下来。
说起这个, 信王十分郁闷,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哈!林屿想起白老先生偶尔会这样,扶额笑道:老小孩老小孩, 越老越像小孩, 先生只是想要耍个赖, 让一让就是了。
对付小孩子嘛, 他最拿手。
他正要传授几招, 突然一拍脑门, 我想到办法了!既然西瓜运不远, 那就全部做成西瓜酒好了!风味不变,还解决了储存问题!并且延长了销售期,降低成本。
生鲜类产品运送一直都是难题,所以本地人民也会应运而生发明出许多的衍生产品,比如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所以应运而生产生了一种叫做荔枝好郎君的蜜饯果子,方便随时吃到。
想通这个问题,林屿再看面前的瓜田,换算成银子还不知道是多大一片,太棒了!而且不光是西瓜酒,还有葡萄酒蜜瓜酒等等,这可是一片未经开发的蓝海啊!林屿摩拳擦掌,已经准备去打听瓜果的事情。
信王看着他从沉思到兴奋的过程,并没有打断,估摸着又有新主意了吧?通过糖作坊的事,信王也算是见识到了一门不起眼的生意能赚到多少钱,让平日不重视商贾之道的他好好震惊了一回。
而且信王能看的出来,林屿的脑袋瓜里还装着更多的主意,等待慢慢施展。
难道这就是启明星的能力吗?果真不同凡响。
信王脑中已经转过无数种拉拢和亲近的办法,最后落在白老的警告上,白老说,顺其自然。
好吧顺其自然,或许白老是对的,信王暗暗想到,他难得体会到有个忘年交是什么感觉,对方真得谈笑自如,跟他说话轻松自在,时不时还会有奇思妙想冒出来,完全不会拘谨或者再三思考。
林屿并不知道信王脑子转过什么念头,开始一心筹备打听葡萄的事情。
*与此同时,沈夫人终于收到从京城来的回信,回到房里迫不及待的打开。
早前她一直冷眼看着,想要弄清楚女儿的心意。
毕竟从前那些故交亲朋家年龄合适的孩子,也给明玉介绍过,但明玉只保持着最周全的礼仪,最疏远的态度。
也不是沈夫人自夸,女儿的容貌才学品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同龄人中的翘楚。
但是,那些青年才俊似乎更在乎容貌和背景,对于女儿看了什么书做了什么诗完全没兴趣,在他们眼中,才学有固然好,没有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操持家庭生儿育女就好。
唉,可是沈夫人怎么忍心让女儿过这样的日子?她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难道非要折断翅膀做廊下的黄鹂吗?在沈夫人自个看来,林屿有一样最最要紧的好处,就是从来不拦着女儿想要出头的心,沈明玉想要出版散文集,他还能帮着一起打听印刷作坊。
光凭这种尊重,明玉的日子就差不了。
有时候,尊重比爱更难做到。
沈夫人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终于下定决心去给沈东篱去信,等他回来之后,商量能不能去提亲?好机会可是要自己抓紧的。
总算等到回信,沈夫人看着上面的回信,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来。
*希希终于回来了!在京城晃悠了许久,天天跟那些画界前辈一起交流,就算希希是个不爱抱怨的人,也忍不住觉得解脱!终于不用天天在各种宴席之间转悠了!也为难这些人了,这些年画技一点进步都没有。
沈东篱私下吐槽着,当年我走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岁数都白长了,技艺一点没变成熟。
沈东篱一吐槽,希希也没忍住点头,真的,她还是觉得待在自己家里好,宴席纯熟浪费时间。
不过这次混个脸熟,还给了一块代表身份的木牌子,以后拿着牌子就能证明身份,也不用到处跑了。
然后呢?希希在京城没看到什么达官权贵吗?我好好奇喔,告诉我,告诉我呗!楚楚缠着希希问个不停。
希希想了想,我见到了陛下。
呃?!真的真的?陛下长什么样子?是不是跟戏台上一模一样?楚楚八卦心起,非常好奇希希见到的情景。
只是远远的看到。
希希解释着,那天斗画协会举办的宴会一贯的无趣,所以她就提前离开,不过她年纪也小自称精力不足也没人质疑,直接放行,于是在大门口,刚好跟某个中年人擦肩而过,希希远远觉得此人气度不凡,多看了两眼,事后才知道原来陛下也去了斗画协会凑热闹。
要是你没走,就能看到陛下的真容了呢,真可惜。
楚楚遗憾的说。
也不用遗憾,斗画协会为了给陛下庆祝五十五岁寿诞,每人都要提前准备画作,如果画的好,说不定有机会得到接见呢!听说还有这种机会,楚楚马上兴奋起来,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到底画什么才好。
林屿看她们讨论的热烈,慢慢走出房间,准备去感谢沈东篱这些时日对希希的照顾。
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毕竟希希也是我的弟子,更让我重拾勇气。
沈东篱一直记挂着这点,同时,他也准备先试探。
这种事情本来是双方父母来说更为合适,但其中一方的父母还在千里之外,他也只能先失礼了。
不知道这些日子,我家明玉有没有给你添麻烦?怎么会!沈姑娘很好,非常有能力,与其说照顾,我都没帮上什么忙呢。
好多事情沈姑娘自己都能解决。
这一听就是有门啊!沈东篱开始围绕着沈明玉东拉西扯,聊的话题都是沈明玉小时的趣事,甚至连她的生辰都聊了起来,还说道如今的沈明玉没有取字。
起初林屿还好奇,怎么突然聊起这个?毕竟他们平时虽然关系亲密,但男女大防也要遵守,再看沈东篱面上的那些神秘微笑,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女子的字,一般是由父亲或者丈夫来取,而没有取字也有一层引申含义就是没有婚配,同样是待字闺中这次词语的由来,要是再反应不过来,他就是傻子了。
沈东篱看他领悟的这么快,含笑点头,双方点到为止。
林屿毫无异状的下楼回去,准备接风宴。
他正在跟厨房确定菜色,背后突然传来一串轻盈脚步声,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菜色清淡,多加两个汤,没有忌口。
林屿跟厨师确认完后才回头,沈姑娘怎么来了?早知道你在确认菜色,我也省了这趟,还免得花费时间呢。
沈明玉道,他们一家人有什么忌口的食物,对方记得很清楚,也不需要额外确定。
厨房油烟大,我们出去说话。
林屿略一伸手指着外面的院落。
平心而论,沈姑娘是个出色的人,不光是那些外在的东西,更让他欣赏的是那种,永不停歇的精神,想要做什么事情就勇敢去做,不为世俗所动。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层欣赏慢慢变质,他开始想要看看,如果沈姑娘坚持下去能够走到什么地步。
现在被沈东篱揭破这层窗户纸,他才意识到他投入的关注度,早就超过普通的朋友关系。
不过他不喜欢勉强别人,至少在他回复之前,先弄清沈姑娘是怎么想的。
沈夫人靠在二楼的回廊上,重重叠叠的木栅栏挡住她的身影,这个距离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能看清他们的神态,沈夫人亲眼瞧着自己女儿的脸腾一下红了,嘴唇慌张抖动,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放的样,跟之前游刃有余处变不惊的样子,完全是两个人。
落花流水皆有意,这回还不成?作者有话说:马斯洛需求里,尊重排在爱的前面。
所以亲密关系中要注意这点喔~第二百零七章林屿通过对面的反应得到了答案, 也不知道怎么地,万年老脸皮也跟着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饭菜要做好了, 可以提前让楼上休息的人下来。
嗯。
沈明玉微微点头,低着头上楼去喊人。
一顿接风宴吃的宾主尽欢,然后就是各自散去,分离的人们开始分享最近的见闻和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林屿在房内写信, 准备将此事告知周氏, 虽然他觉得恋人是谁是自己的事,但出于社会习俗跟尊重, 也需要作出对应姿态来,但想来周氏也不会拒绝阻拦,毕竟知根知底的人家,以后相处也更方便。
一封信写了又删,删了又写,足足折腾了一下午, 他才勉强满意, 觉得信中措辞得体, 能够描述出心情一二,然后用加急准备送去。
然后,楚楚就发现大哥最近心情非常好, 总是面带笑容, 不急不躁, 偶尔在无人处, 还会露出迷之笑容, 嘿嘿自己笑的起劲。
难道是最近又接到什么大订单吗?楚楚满头都是问号, 她悄悄的问过希希, 希希挽起袖子,慢慢研墨,你没发现吗?发现什么啊?既然你没发现,我也不能乱说,且等着好消息就是。
希希装起了闷嘴葫芦。
不过保密期也没有多久,很快他们全都知道,原来是沈姑娘要跟大哥定亲了!那可是大喜事啊!他们都跟沈姑娘接触过,彼此了解品行,对人品非常放心。
既然要决定定亲,肯定是需要按照流程去请人上门,然后告知亲朋好友,也是出于对女方尊重。
林屿本来是打算请个假会翠州一趟,以示隆重,结果被沈东篱拦了下来,一来一回这多耽误时间!两个月都不够,还不如从简行事,就在玄州办吧。
可这会不会委屈了沈姑娘...林屿犹豫,毕竟婚事这种东西,一生仅有一次的热闹,简办也太委屈。
嗨,定亲简单一点也行,等到成亲时,再隆重也不迟。
沈东篱倒没那么在乎这些,先把名分定下来更要紧。
既如此,老夫也不推拒,这孩子的亲人都远在他乡,唯有一个先生是老夫,老夫便厚着这个脸皮做个证婚人也好。
白老捋着胡子,笑吟吟的说着。
这个提议正中下怀,沈东篱想,有了师父作为见证人,这小子以后要是想起什么花花肠子,光是师门这关就过不了,又加了一层保证,欣然同意。
于是一个虽然简单但是礼节没有缺少的定亲仪式就这么举办完毕,礼成之后,林屿跟沈明玉也算是有了正式的名分,能够正大光明的走在一处。
沈明玉本以为,二人相处会变的十分拘谨,没想到他的态度一如往昔,轻松自如,渐渐也就抛开那些心思,以一种亲近又不会失礼的态度继续相处着。
不过沈明玉的散文集终于出版了!因为印刷量小,于是只给京城以及翠州的书坊送了些去,打算以文会友的想法,价格是算了成本。
没想到第一批书才刚刚运送到京城,就被一抢而空,书坊老板连夜写信让他们继续加印。
得到这个好消息,沈明玉兴奋不已,但她并没有打算趁着热度马上再写,因为写散文也是需要灵感的,言之无物空洞的东西,她不想写。
索性玄州此地是个好地方不仅风景秀美,山河壮阔,进一步能看到士兵们热火朝天训练的场景,退一步是乡民们努力开垦荒地,建设美好家园的勤恳,让她倒是不用发愁题材的问题。
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肯陪着她上山下海,到处采风的人。
沈明玉有种鸟归山林,鱼入大海的畅快感,迅速融入整个环境里。
沈东篱有时会待在玄州,有时去京城,每次再跟女儿相见,都有一种惊讶感,这人是谁?!绝对不是他昔日那个大家闺秀一样的女儿!如今穿着方便行动的骑装,头发扎成一束,什么饰品都不带,跟乡野儿女毫无区别。
沈东篱一连揉了好几次眼睛,瞪大眼,难以置信。
可是你不觉得明玉现在很高兴吗?沈夫人拦住她,她喜欢现在的生活,自由自在。
过的比在闺阁中还要快乐,眼睛也更加明亮,性子更是活泼不少。
原来女儿喜欢的不是刺绣持家,而是纵情河山中。
唉,沈东篱长长叹息,心里酸溜溜的,只要女儿开心,他也只能认了。
突然从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沈东篱推开窗户一看,原来从城门口有一队马车慢慢走进,车上装着满满的货物,数一数能有几十辆。
这是...沈东篱还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沈夫人见怪不怪,商队送平价货物来了。
她早就听说了这事,只要商行愿意送货过来,就能拿到盐引。
商人逐利,自然愿意送货物过来,并且,这些货物都会放在衙门所属的商铺下头,以最平价的价格面对平民出售。
虽然限购,凭着户籍购买,可满足日常所需已经足够。
以后玄州,会发现的越来越好吧?商行一来,林屿立刻忙碌起来,这回虽然是蔡夫人的手下,但走流程依旧必不可少,先要检查损耗,然后登记入库,结算盐引,最后出售,样样都是事,虽然不需要他亲自上手,但是统筹管理依旧需要。
好在衙门提供的一班账房,经过这段时间的培训已经上手,做起事来也麻利不少,并不需要林屿去操心。
很快那些货品就开始摆上货架,以低于市面三分之一的价格出售。
如今商铺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这时才觉得,以前开过超市的经验,还是挺有用的。
康安用手里的石墨笔记下数据,好给下次的货品制定计划。
是啊,这些东西看着杂乱无章,其实全是生活所需,非常有用呢。
林屿说道,走,咱们再去谈一笔生意。
除了盐引,他们还可以合作做糖引嘛,绵白糖也是奢侈品的一种喔~更何况现在西瓜还有一个月就会成熟,定价昂贵的西瓜酒,一样能够作为销售产品。
跑一次玄州,赚两回钱,何乐不为?蔡夫人手下人也算是精明能干,这笔账不会算不过来,更何况,随着一篇《制糖赋》的流传,用了绵白糖的搞定正成为新的流行,他们当然要采购一些去。
顺利的把绵白糖销售一空,林屿只用瞄一眼账单,就知道这回赚了多少银子,美滋滋啊!蔡氏商队才离开没多久,陆陆续续又有一些小商队过来,大商队吃肉小商队喝汤,小商队也愿意做这种风险小回报高的买卖。
不过他们一来,就把库存的绵白糖全部收购一空,因为白糖储存不太方便,只能让工人们轮换三班,加大生产量。
楚楚还自告奋勇,去研究怎么储存白糖保证干燥,石灰虽然能除湿,味道却大,非常影响白糖的味道。
不过最近通过混合配比,楚楚隐隐摸到一点门路,只要加以改进,应该能研究出更好的干燥剂。
她正在实验室内忙碌,有人轻轻敲门,楚楚姑娘,有人找你。
楚楚手一抖,材料加多,一叠子干燥剂毁了,楚楚啊啊啊一串狂叫,发泄完情绪后洗干净手,准备会一会那个人,哼,到底是谁居然敢打扰她试验?楚楚满腹的怒气在看到门口人时就都泄了出去,变成难以自持的兴奋,怡然!你怎么来了!一个飞扑,楚楚抱住谢怡然,差点把谢怡然晃个趔趄,谢怡然连忙稳住身体,这才多久没见,你变的好大方。
换成以前,肯定做不出这样的动作,。
是嘛,我自己还没觉得。
楚楚听完不好意思的挠头,玄州人都热情大方,我看着也学了点。
身处类似的环境,楚楚也不知不觉受了感染。
毕竟以这里的情况来说,不开朗大方都不行。
好友许久未见,自然有好一番的贴心话要说,楚楚把人带回客栈,他们现在长期租下那个小院。
怎么你这次跑到这里来了?你爹爹也肯吗?有什么不肯的?早前是徐夫人来跑这一趟,但路程和人手都是熟的,她又忙的脱不开身,自然只有我来了。
谢怡然也不客气,自己端起茶杯,再说,听到你们在这里做盐引搞的热火朝天,风生水起,我怎么能不来看看?做生意的人本来就该嗅觉灵敏一点,机会错过可不再有。
所以,谢怡然推开之前繁杂的事务,硬生生挤出时间来,跑了玄州一趟。
她一通夸耀,倒把楚楚说的面红起来,哪有这么厉害!不过是做点小生意,方便大家而已。
不过你来的不凑巧,前一批的需求跟货刚刚定了出去,你可能需要等上半月才能拿到新货。
谢怡然倒是不担心拿不到货,不说以前的老交情,就是光凭着跟楚楚的关系,也不会少了她那份儿的。
能多待一段时间也是好事,还能瞧一瞧如今玄州发展到什么程度。
楚楚自告奋勇要来做向导,带着谢怡然到处转悠。
以前空旷无人的郊外,如今完全是旧貌换新颜,在依靠着河边的地方,先是修起一座制糖工坊,销售量增加后,原先的作坊还需要扩大规模,建筑工人正在忙着修砌厂房。
旁边是另外一座作坊,有人正忙着搬动大缸,以后要用来做酿酒的坛子,这些坛子都有一人多高,能装五百斤酒,产量不低。
西瓜酒可以作为高端产品销售给大户,而甜菜榨糖剩下的根须也可以酿酒,卖给本地人驱寒取暖。
再旁边,还有一座在建的房子,有两个人拿着图纸,正在商量该怎么修建。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一定要储备足够的水预防失火,这里是晾晒台,这里是通风口...身着青衣的青年正在跟工人商量如何修建,时不时还会跟身侧的蓝衣姑娘说上两句话,姑娘虽然听不懂,但神态认真的侧耳倾听着。
楚楚光看见背影就是眼前一亮,两手汇聚成喇叭:大哥!看这儿!林屿一回头,发现是楚楚,也同样挥手示意他听到了。
两边人靠近,楚楚问道:大哥这是在干嘛啊!谢姑娘也来了。
隔着老远林屿就看到妹妹身边有其他人,但没想到是谁,看到是谢怡然还点头问好。
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楚楚看着面前的作坊,神神秘秘的,如果是商业机密我就不打听了。
林屿一想这也算不上机密,而且过些日子还需要造势,跟老客户提前泄个底也无妨。
这里是肥皂作坊,以后会开始生产肥皂,比胰子更好用,也是凭着货物来领取。
林屿介绍着,怎么样谢姑娘有兴趣参与这门生意吗?提到生意,谢怡然马上认真起来,有样品吗?当然有,林屿越是改进完配方后才想到生产的,现在作坊内就放着肥皂样品。
虽然现代成天嫌弃皂基洗过干燥,但以如今的水平,皂基却是清洁的不二之选。
林屿打算让肥皂同样作为高端产品,还做了花香跟奶香两个款式。
反正本地养了不少牛羊,奶的来源很好找。
林屿把人领到作坊内,让楚楚做个示范。
楚楚听话的去摘了几根野草,揉碎后手掌多了一股气味以及淡草绿色,还挥舞两手等到汁液干透,这才用肥皂去洗手。
肥皂搓开后,出现绵密的白色泡沫,不仅把草液洗了个干净,还带着一股淡淡花香气,楚楚爱不释手闻了好几遍,真的一点异味都没有。
看,好用吧?谢姑娘也能自己试一试,而且这款肥皂还能定制大小,图案,花样,送礼也是不错的选择,如果你有兴趣,看在以前的老客户,可以特殊定制。
林屿深知想要卖上高价,就要凸显一个与众不同,高端客户才愿意掏出钱袋。
谢怡然也是生意好手,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直接就下了订单,一口气先定了一千块。
作坊还没修好先接到第一笔订单,林屿异常得意,吩咐人先去定做特殊模具,以后就是新兴隆商行的专属模具,接着邀请她们一起回城去吃饭。
用过饭后,楚楚还要继续缠着谢怡然叙旧,两人聊了很久,谢怡然终于试探着问出自己的问题,今天怎么沈姑娘也在?因为沈姐姐,以后就是我的未来嫂子啦,他们两都定亲了。
楚楚随口回答。
谢怡然沉默,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也该补上一份礼物。
几个月前吧,礼物就算了,以后送也是一样的。
接下来楚楚细细碎碎到底说了什么,谢怡然都没听进耳朵里,只能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她迟来一步啊。
晚了就是晚了,商场上都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还是错过。
第二日,收拾好心情的谢怡然,抹去脸上的异色,依旧做着商业考察计划,去掉心里的一点绮思,她依旧是金州首屈一指的闺秀,万千人追捧的谢大小姐。
*林屿除开肥皂外,还在研究更高端的产品,想要做出洗面奶来,如果说肥皂能卖一两银子,加入各种中药精华的洗面奶就能卖到十两,不仅是洗感更好,还有美白和滋养等等功效。
高端产品也更能打开市场,获得贵妇人青睐。
等到产品在本地打开市场后,甚至还能顺利敲开邻国的市场大门,而这个新计划的执行人,楚楚就是不二人选。
第二百零八章一年之后。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老树发出新芽,花丛冒出娇嫩鲜艳的骨朵,一切美好都在预示着春天的到来。
出游踏青, 约定聚会自然成了老老少少最爱的活动。
崔国是一个小国,位置刚好在陆国跟李朝接壤的地方,三个国家各有优势,互不干扰。
但当邻居当的久了, 彼此的习俗自然有相通之处, 李朝有花神祭,崔国也不例外, 甚至还相当隆重。
到花神祭正日,人人都要翻出压箱底的好衣裳,穿戴一新盛装打扮,用以迎接花神,并且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
如果有打扮格外出众的女子,说不定还有飞上枝头的机会。
比如三年前, 一个小户之家的女儿, 别出心裁梳了一个牡丹花神的发髻, 硬是被崔国的皇帝陛下看中,纳入宫中为妃子。
别家姑娘不敢奢求这样的天降好运,但是偷偷求一个如意郎君还是可以。
所以, 现在市面上的高端胭脂水粉都快卖出天价, 还是没拦住大家的热情, 所有人都想在花神祭上艳压群芳。
那些老字号的水粉店已经挤满了人, 排都排不上号, 剩下的闺秀姑娘不得不把眼光投入到另外的店铺上, 比如这家才开业不到半月的, 叫做玉香雪的铺子上。
真的好用吗?她们充满疑惑。
玉香雪的掌柜也是个年轻姑娘,脸上堆满盈盈笑容,见之可亲,亲和力满点,面对旁人的质疑不慌不乱,您别急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脂粉好不好,一上脸就知道,等下我们这里有个试用会,姑娘留下来看个热闹可好?一番话说的极其体贴周到,不由得就引着人留下来。
有好几个官家闺秀都留在店内,好茶水好点心的伺候着,等着掌柜说的试用会。
大概等了两炷香时间,台子搭好,掌柜的上了台子,随意在台下点了三个姑娘,那三个姑娘就上了台,惴惴不安的等着掌柜发话。
女掌柜搬来一架屏风挡住他们的具体动作,但保证台下人能看清,他们没有中途换人,更没有使花招。
半个时辰后,竟然成屏风后面走出三个天仙样儿的人来!各个都是杏眼桃腮,含情脉脉,三分人才变成十分姿色,美的人见之忘俗,如果不是原来的衣裳没换,围观群众还以为是换了人。
不过掌柜还是细心的给姑娘们戴了一身披帛,一是遮盖原先的衣物,二是多添几分美丽,还让这些姑娘下了台子走一圈,方便大家观看。
走进一看,姑娘们更美了,隐隐有种艳光逼人感。
女掌柜站在台上,热情的说,我们玉香雪铺子既出售脂粉,也出售这样的形象设计服务,会根据每个人的特点设计出最适合自己的妆容,服饰,还有色彩搭配。
但是人手有限,只能接待前三十位顾客,各位贵客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提前预约,然后试妆。
女掌柜又在介绍试妆到底是什么服务,但剩下的闺秀们已经没心思听了,纷纷掏出钱包,马上就要定下来。
这样好的服务,这么明显的效果,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还等什么?等着被人抢走吗?这场试用会很快就被传播了出去,毕竟效果有口皆碑,而三十个名额自然是被哄抢一空,连个渣渣都没剩。
女掌柜轻出一口气,前头都是开胃小菜,她等着真正的大鱼上门来。
这天他们正在接待女客,给客人们推销各种护肤品,就听到一阵急急的马蹄声,然后二十个身穿黑衣的护卫把整个铺子门口挡住,铺子里的正不不知所措,而店内的客人明显认出了什么,开始从侧门溜走。
伙计们面面相觑,这又有什么意思?这时女掌柜站了出来稳定人心,别慌,我们先把东西收拾好,等着迎接贵客。
也只有一些特别有权力的夫人不愿意跟人一起共逛店铺,所以才有人提前清场。
而他们玉香雪作为一家脂粉铺子,能犯什么错误?不过是照常接待客人而已。
有了女掌柜的承诺,其余伙计安定下来,开始收拾刚才用到一半的护肤品,并且清理店铺。
黑衣护卫们站在门口岿然不动,不过领头者露出一分欣赏来,不骄不躁不亢不卑,很好。
等店内收拾干净,果然来了一辆豪华精致的马车,远远都能闻到一股香气。
从马车上走下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来,带着幂篱遮住面容。
女掌柜站在门口迎接,笑着把贵客迎进了包间内,并且让护卫都守在门口。
贵客可是想要做形象设计?我们店内提供好几种模式,端庄,娇艳,可爱,明艳统统都可以,客人喜欢哪一种?摘下幂篱的女人懒懒托着下巴,听说你们店内可以根据客人自身特点来设计?那你就看着办吧。
提出这种要求纯属为难,不提出要求怎么回答问题。
吃饭时有人说随便,但其实心里早就有了定论,不过等着对方猜中自己心思而已,如果猜不中那就是己方无能。
女掌柜定定神,并没有因为这种为难而退缩,反而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那我就放手一试,如果客人不满意就告诉我,咱们再来改。
竟然丝毫没把这个为难放在心上。
包间内需要的工具一应俱全,热敷净面然后涂上清爽的膏脂,把皮肤打理到最佳状态后,再用炭笔描绘根根分明的眉毛,在眼线笔让眼睛显的大而有神,并且不失威严,层层叠叠的晕染眼睛,看不出突兀的色彩,但是很神奇的让眼睛变大变明亮,流转之间全是威势。
最后,女掌柜拿出一只正红色的口脂,涂抹好之后宛如画龙点睛,神奇点亮了整张面部,让镜中人拥有勃勃气势,分外摄人。
贵客一直闭着眼睛,任由女掌柜在面上涂抹,直到女掌柜喊停这才睁开眼睛,对上镜子中人的眼睛。
整个妆容威严不失美丽,仿佛脱离了凡夫俗子的想象,成为世间最美之人,并且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对了,是权力,是大权在握的味道,是稳操胜券的感觉,是野心勃发的势头。
如果非要下定义,就像女王的登基盛典,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王座。
贵客盯着镜中自己愣神,这,真的是自己?良久,她沉声道:擦掉。
咦,要擦掉吗?非常好看啊!女掌柜看出贵客的心思,好吧,我们的宗旨是为顾客服务,既然客人不满意,咱们再换一个。
女掌柜从梳妆台上拿出一瓶油脂,用干净棉布小心蘸取擦掉妆容,把狭长的眼线眉毛改成圆滚滚的样子,眼睛也朝着圆里幼态画,口脂只用了最浅的水红色,只添气色没有浓妆感,显得人天生就是这么好颜色。
贵客再睁眼时,只觉得镜中自己平白减了好几岁,硬是有一种重归少女的感觉,不过也是,她本来年纪也不大,现在才二十二岁。
这样可以吗?其实客人这样打扮一样很好看呢!女掌柜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
再换一个。
贵客还是不满意,面对这么挑剔的客人,女掌柜并没有撂挑子不干,反而试着又改了一个妆容,但不管哪一个,无一不是美丽动人。
折腾了一下午到天黑,贵客也没有选到一个想要的妆容,最后懒懒离开。
黑衣护卫们在柜台上放了一个匣子,女掌柜并没有马上去掀开,反而站在门口恭送客人。
贵客想了想回头一望,你叫什么名字?回客人,我叫楚楚。
女掌柜露出可亲的笑容,显得腮边的酒窝格外可爱。
等到贵客走后,楚楚才去看柜台的匣子,差点被里面的光芒闪瞎眼,全都是银子!怕不是有几百两!这里头肯定还包含了封口银,不过好在从头到尾只有楚楚接待了这个客人,其余时候客人戴了幂篱,并未露出真容,只要楚楚管好自己的嘴巴就行。
她就放心大胆的收下这些银子。
花神祭的时间越来越近,而来找玉香雪想要设计妆容的姑娘也越来越多,好在这次楚楚来崔国做生意,把熟手都调了来,还额外的藏起十个化妆师,这才堪堪满足需要。
没办法,初来乍到,虽然申明只接待三十人,碰上得罪不起的客户也只能接待,故而她提前做好准备。
果然有备无患,到了正式花神祭那天,那位贵客最终还是去而复还,让楚楚给她梳妆,最后画了一个显的娇嫩可爱的妆容,搭配一身绣杏花薄衫子,春天的氛围显露无疑。
等到花神祭结束后,玉香雪也算是在崔国站稳了脚跟,正式进入贵妇人们的圈子里,并且有了自己的名气。
作为玉香雪的女掌柜,楚楚顶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呆在崔国,其余的时间都在外出采风,研究原材料,以及宣称学习妆容中,所以她悄然离开,并不会引起重视。
边境处,林屿按照约定时间,早早守在十里亭中,翘首盼着楚楚能够早点出现,直到视线里终于有了马车影子,这才提着一颗心等着。
马车渐渐靠近,车帘掀开露出熟悉的脸来,大哥,我在这里!他才安心下来。
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就走了三个月,林屿又帮不上忙,比那热锅蚂蚁还要急,也只有看见真人并且过了边境线,他才能安心。
二人碰了面也不多聊,直接继续赶马车,直到彻底安全了这才开始叙说别情,林屿这头自然是一切安好,楚楚也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情能有多危险。
就是正常化妆,经营铺子,大哥你不知道,崔国的小姐姑娘们出手阔绰,我还赚了不少的打赏呢!她笑嘻嘻的,把自己收拢的打赏露出啦,有金瓜子还有银锭子,零零散散的收集起来还不少。
也只有见到真人,林屿才能放下心来,出门这趟可是担心坏他,生怕楚楚遇到什么事情。
好在现在一切平安,楚楚顺利完全目标。
以后可千万别再搞这些,全家人都担心坏了!楚楚反而正色道,大哥,正是为了安全,我反而还要再去崔国几趟,不然一个掌柜把铺子一扔就跑了,是个人都会反映过来不对劲啊!反而摆出认真经营的架势,能迷惑别人。
你还去?想急死我啊?不是,我也是从大局考虑嘛。
楚楚小声撒娇,摆出以前想要吃糖,于是小心翼翼卖乖的模样。
林屿一声长叹,妹妹性子变野,管不住了!还是回去找说话管用的,比如信王。
崔国之行本来就是楚楚自个争取到的,为此还费尽心思说服了信王,这才拿到这样的机会。
崔国的皇帝年老,年过六旬,但继承人还没定下来。
先前大皇子造反,被二皇子灭了,本来三皇子要捡漏,又被四皇子的毒蘑菇害死了,一窝全端。
剩下的只有大公主,以及才刚刚会爬的五皇子。
崔国皇帝人老心没老,还试图造小人,结果...呃呵呵,报应来了,中风了。
信王担心崔国内乱,会影响三个国家之间的平稳,万一老皇帝再发个颠来个鱼死网破,大家都别活,所以才想派人去打听个究竟,而且出发的人马也不是光楚楚一组,还有另外一组专门售卖奇珍异品的货商,不过货商完全没有任何收获。
反倒是你这边得到了情报,这算是术业有专攻吗?信王扶着额头,哭笑不得,他精心训练的情报刺探人员一点用没起,真是白瞎了。
楚楚得意昂头,就是因为他们专业,所以才没起作用。
专业的人身上会有一股难以说明的气势,寻常人可能没察觉,但是对那些王亲贵族来说,分外明显。
反而是我这种散户,一看就是门外汉,能让人不起警惕。
在加上我专业的化妆手法,一看就是正经生意人。
林屿接口:而且,我们的玉香雪本身也是老牌子,经营多年,只要稍微一打听就知道整个发家史,完全没有可疑之处。
两厢叠加,楚楚身份也是真实的,怕什么?不过楚楚也再次提出她的意见,她还准备再去几趟崔国,哪怕是为了给她的身份描补呢,说不定有用上的一天。
出于专业角度,信王同意了,毕竟这样也更保险周全,而且信王觉得,楚楚这姑娘身上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自带好感度加10的buff,不管打听什么消息,都比旁人容易,留着这条线,万一哪天用上了呢!楚楚得到专业人士建议,更加兴奋,得意看了大哥一眼,看她的想法更专业是吧?林屿偃旗息鼓,罢了,楚楚既然喜欢这么做,他只能尽量做好兜底,让那家脂粉铺子显得更加专业。
回家吧!大家都在等你。
信王也点头,对,先回去洗尘休息。
他还要分析楚楚带回来的情报。
林屿先把楚楚送回家,看着她吃着饭都能睡着,不由得失笑,把人引到卧房内休息,自己又转身回了信王的府中,临走时信王做了一个手势,他自然还要倒转回去,怕是有事情要商量。
对外他好像只是个钱袋子,每日勤勤恳恳的赚钱,通过一系列的作坊替信王赚取军费,只有守在书房的亲卫知道,他出入信王书房有多频繁,甚至在书房外有一个专属的客房。
林屿跨过大门,正巧遇到执勤的是康平,虽然所有亲卫穿戴一样,他还是一眼能认出康平在哪儿,路过时一个眼神瞟过去。
康平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轻轻眨了个眼。
林屿跨过门槛,轻车熟路的进了书房,果然信王正在看手里的文书,林屿没做声自己寻个位置坐下,耐心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信王终于是一声长叹,把面前的文书递给林屿,林屿接过一看不由得瞳孔地震,一连串的卧槽就要冒出来。
第二百零九章当初信王随手拿过来, 林屿没多想就接过来看,这才瞧了两行字,理解到其中含义后差点把文书扔出去, 这是他能看的东西吗!信王揉了揉皱起的眉头,看吧,事情早就在京城传遍了。
因为事情闹大,受害者很多, 稍微消息灵通的人家都得到消息, 也就是玄州隔得远事情还没传过来,等过上半月, 还不定传成什么样子。
他都这么说了,林屿这才安心的继续看文书,一连串的惊叹都不知道该这么表达,因为这事实在太......事情发生在半月之前,正巧是二皇子大宴宾客,为了长女庆祝满月。
当时来的客人非常多, 并且兴致颇高, 饮了不少的酒, 闹到下午还没散,当时在花厅里坐落的宾客,吃过酒席后纷纷觉得头晕目眩, 于是靠在花厅和回廊休息, 准备酒意散了再回家。
也恰好是这个时候, 二皇子东倒西歪的出来, 提着剑开始追杀一个侍妾, 边追还边骂骂咧咧, 嘴上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那位侍妾被追的求救无门, 只能在花厅内连滚带爬哭的凄凄惨惨,就算这样也挨了两三剑,血渗的满衣襟都是。
要教训侍妾,哪里用的着这么大张旗鼓呢?在场有人试着劝阻,就冷不防就挨了一剑,紧接着,二皇子就跟疯魔了一样,嘴上念叨着不尊不敬的话,满场的追杀官员和女眷。
又因为他是皇子没人敢动粗,所以闹腾许久没停歇,直到后来王妃出马,这才勉强把局面控制住,但是,在场的围观群众何止上百?人多嘴杂,消息已经越传越离谱。
林屿估摸着,这文书肯定有修饰成分,真实的情况还不知道多过分!而且二皇子追杀时骂的话也不清不楚的,多半都是些大逆不道的语言,难道二皇子突然失心疯了?放下文书,林屿在脑中整理信息,总之这事发生的很蹊跷,必然有阴谋诡计藏在里头,但因为线索太少看不出来,最佳选择就是别搅和这趟浑水。
我也是这么想的。
信王叹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说来说去也是家事,想小题大做可以,想大事化小也可以。
他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得了!该尽的本分也要尽到,除此之外当个哑巴聋子最合适。
不过说回来,那位侍妾着实有些倒霉,平白无故就挨了好几剑,也不知道伤养好没有,林屿想起刚才看到的资料,好像是金州某个商户家的女儿?姓玉对吧?真是遭罪了。
*虽然极力阻止,可八卦是传播的最快的,没多久已经传到了玄州,成了最新的热门话题,并且根据之前的故事,逐渐衍生出七八个更加夸张的版本,在故事里二皇子俨然成了恶鬼附体,青面獠牙大杀特杀,血洗全府,从东花园一路杀到西门...林屿听得津津有味,充分见识到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不过对他们来说,远在天边的皇帝老儿家事,毫无真实感,跟戏台或者话本子差不多。
不过在巡逻的工头来了之后,他们又纷纷闭上嘴,开始忙活手上的事情。
现如今,能够进入肥皂作坊里当工人,是个再好再好不过的活计。
每个月的薪资准时发放,并且普遍比市面上要高,足够养活一家三口。
活也不累,比种田栽菜好多了,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
而且,进了作坊里还发工作服,就是平日干活穿的衣裳,耐脏耐磨,连衣裳钱都能省下来。
这还不算,中午时还包一顿饭,一荤一素一汤,吃完了还让人休息两刻钟,然后再上工。
方方面面的条件和福利能概括大半生活所需,如今想要挤进去做工的人,都能抢破头呢!不过比较可惜的是,不管制糖作坊还是肥皂作坊,挑人都很严格,并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八卦虽可贵,工作更高啊。
不过没八卦可听了,林屿遗憾摇头除了作坊。
两个作坊当时设计时位置就挨的很久,后来过往的客商多了,更是增加了一个共用的办事处,用来商谈订单。
平时这个办事处总是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从来没有停歇。
林屿路过时看了两眼,不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办事处门口上活动。
那怎么瞧着有点像何货郎呢?他不是待在翠州好端端的做生意吗?心里疑惑一起,林屿就没忍住慢慢靠近,结果越走越近,听着嗓音也越来越熟悉。
那个像何货郎的人,正在打听怎么进货肥皂,办事处的人正耐心解释着,因为现在肥皂供不应求,想要提货都是需要提前排号的,来的晚的,能一直排到两个月之后。
啊?那怎么办?我好容易跑一趟玄州,还要等这么久?何货郎傻眼了,二个月他可等不起,有那个时间,他都能来回跑好几趟了。
办事处表示爱莫能助。
林屿站在后面,低声说:我看看预约单。
办事处的人忙不迭站起来,毕恭毕敬的把登记册子递过去。
而何货郎扭头一看,眼睛差点脱窗。
何货郎倒是听过,说林老板去了玄州做生意还赚了大钱,在他的想象中,赚了大钱就能吃一碗倒一碗,财大气粗,可现在的林老板怎么说呢?多了一股气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站在他面前只觉得腿肚子转筋,嘴巴都张不开,说话都结巴,让何货郎想起自己头一回在知州大人面前露面的场景。
怎么了?何老板不想下订单了?林屿手里拿着登记册,正在考虑该怎么给何货郎开个后门,结果何货郎反而不开口说话了。
林屿勾起嘴角,在何货郎面前晃了晃手掌,这才让他反应过来,何货郎倒退两步,从头到脚的打量,乖乖,这才一年没见,林老板大变样啊!如果走在大街上,何货郎都不敢认的,也就是刚才笑起来,冲淡了这种疏离感。
有朋自家乡来,别添几分感动,林屿邀请何货郎去作坊里待一会儿,逛一逛。
何货郎老早就听说了肥皂的名气,毕竟现在是个稀罕货,卖的可贵了!只有有门路的商行才能拿到货,不仅去污能力强,泡沫细腻雪白,洗过还带着香气,正在各户人家之间流行,只要能拿到货,都是抢着要,没有卖不出的。
何货郎如今的杂货店越做越大,还逐渐开了分店,有了本钱何货郎当然想要做点别的生意,这才千里迢迢的跑来玄州,打听肥皂的事情。
这事林屿能做主,老交情了,先带着何货郎去参考厂房验看货品,等到何货郎确定数量后,到时候再托镖局给他带过去。
倒不是不给何货郎插队,而是肥皂作坊里真的没有余粮,以前只要做好一批,商行想要拿货大显神通走关系,什么法子都用过,最后不得不祭出预约制度,谁来都是这样,这样才算是勉强稳定下来。
何货郎千恩万谢,一个劲邀请林屿去吃饭,林屿笑道:我才是东道主,不该替你洗尘吗?最后楞是带着人去了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兴尽而归。
如今,西瓜酒以及葡萄酒,都成了玄州的特产,摆上了千家万户的餐桌,给亲朋好友们分享着甜蜜的味道。
就连不怎么爱喝酒的何货郎,也乐呵呵干掉了半瓶。
二人选的是酒楼二楼的包间,能够看到街面上的风景,街上还有不少摆摊的小贩,买自家做的小菜,如果有酒楼的客人看上什么小菜,使两个铜钱让他们送上来即可。
二人也有一年多没见,碰上聊个没完,正说在行头上,突然看到从城门口方向,过来一队车队,马车上盖的严严实实,不知道藏了什么东西。
而随行人员个个黑的跟炭差不多,都能去冒充黑人了。
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林屿想了半天,没有那家商行能对上号。
如今整个玄州所有来往的商行都要在他面前过目,不至于会有他记不住的商行。
不过这事不急,既然到了玄州,总有碰面的一天。
林屿把何货郎在客栈安顿好,径直去了衙门旁边的商务办事处,结果那些人都说完全没有听过有商队到来。
不过这个谜题,在傍晚时分揭开了,一跨进白老如今住的侧院,他眉飞色舞,激动的难以自控,正在挨个挨个的拥抱那些黑人。
林屿还没理清思绪,白老已经过来熊抱,爆出一个惊人的消息:他们找到占城稻了!啊?!林屿瞬间明白了白老的激动,换成他也激动啊。
这事过去一年多,一直没有动静和消息,林屿想着寻找良种这种事,急也急不来的,耐心十足的候着,没想到一下子惊喜不就来了吗!白老也是如此,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一边让人去找信王,一边没忍住就是泪光盈盈。
总,总算是找到了!找良种的人倒不是不尽心,而是目标模糊,只听说要朝着南边去,于是一路慢慢的摸着过去,平白耽误了许多时间,也走了好多冤枉路。
不过好在最后还是找到了,于是采购了好几车,再一路慢悠悠的送来,这才走了一年多。
林屿上去验看了种子,米粒比现在的大米短,颗粒小,但是能产量高抗旱以及热带能一年两熟的有点,完全能抵过缺点。
如果能够全国推广良种,饥馑年也能混个温饱,实在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现在播种了也晚了些,但是挡不住白老的热情,他已经让人去开垦良田,准备先种下一批种子作为试验。
试验种子本来就是需要时间的,林屿倒觉得白老做的挺好。
虽然寻良种的人已经在当地看过问过还尝过,但万一挪到本地来水土不服呢?更妥当的办法就是先种了再说,不然先给人希望最后失败空欢喜一场,反而落人埋怨。
因为播种时间晚,试验田还做了一个对照组,一组是原先的种植法,另外一组是先育种再移植,来看哪一组产量更高。
再过上几个月,就能知道这种稻子,到底是不是传说中能够亩产两三百的种子。
地里已经洒下种子,有一些小苗开始冒出头来,嫩绿的颜色,看起来十分瘦弱,谁也想不到未来能长成什么样子。
信王蹲下摸了一把泥土,也不嫌脏,很有几分老农的架势:土地肥力不错,旁边也有新挖的储水渠。
林屿接话,温差虽大,但对这种品种影响不大。
以后会变成粮仓吧?信王的面前,似乎已经出现了谷满仓稻满船的景象。
而提到粮仓,信王瞬间想起另外一件事来,看如今气氛正好,于是顺势提了出来。
当初那项粮仓贪污案子,真相已经查明了。
林屿一时没想起到底是哪个案子,静静听着。
信王继续说:证据已经让人递交上去,人证物证俱在,而那位虞大人也是焦头烂额力不从心,想来也没有精力阻拦。
一家团聚的日子,不远了。
他说完这句,林屿才从脑中找到对应的信息,心愿达成,一时竟然喉头梗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感谢的话才好。
信王淡然一笑,这不是该做的吗?回去好好准备吧。
谢了,师兄。
林屿也同样一笑,并且换个一个更加亲近的称呼。
回到暂住的小院后,林屿突然觉得自己该去买个大院子,并且还要布置成家的模样。
时间从春来过渡到暑热,然后是收获的秋,地里的稻子压弯了腰,沉甸甸的,一望无垠。
从南边来几辆普通的马车,普通的青蓬,上面挂了一盏福字灯笼,摇摇晃晃越来越靠近城门,而守在城门口的六人,也越来越激动,眼泪情不自禁留下来。
终于,终于等到了这天,圆满了.....作者有话说:作者也圆满了,还差两个番外就完结啦,撒花~第二百一十章每个人的出生新手村都是随机的, 运气好的投胎到富贵繁华地,风调雨顺物产丰富,只要勤勤恳恳做事, 最差也能混个温饱,运气不好的投胎到了苦寒酷热地带,就是从年头忙到年尾,还要勒紧腰带, 勉强过日子。
以前玄州就是这样的地方, 土地不算肥沃,白天热的要死, 晚上就温度骤降,以至于玄州人民养成了早穿棉袄午穿纱的习惯,以适应气候。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很少会有外来人口,毕竟日子再差肯定还是留在老家强,最近却迎来了一批移民热潮。
外地的人前赴后继的往玄州赶。
最近, 城里人口变多了啊。
坐在茶摊休息的市民, 听着各地口音, 纳闷的很。
哈!你没听说吗?现在知州发布了新政策,招揽人口呢!愿意去作坊做工的,提前预支三个月的月例, 愿意来开垦荒地的, 按人头每个发五亩地, 在二十年内不交税!如果是女子, 还能额外再加一亩地, 送上衙门的良种。
说话的人不住摇头, 咱们怎么就没赶上这好时候呢!背井离乡的, 肯定得要点利益才能驱动,多半也是没家没落的才愿意过来,换成是你,愿意抛弃现在的一切跑去江南吗?最早开口的市民挤兑他,怕是舍不得吧?那人只是嘿嘿直笑。
不过衙门说的良种我倒是挺好奇,产量真的那么高吗?高啊!我小舅子就在衙门搞这个,我还能骗你不成?以前的水稻大约亩产一百二十来斤,新品种差一点都能有二百斤产量,照顾的精心,更是三百都不止,以后说不定米面会降价哩!真降价,对所有人都是好事,毕竟衣裳能省,饭却是每天都要吃的,如果能少花钱吃到饱,当然是好事。
真的?那人喜出望外,又有点狐疑,你别是蒙我吧?你要是不信,就等着,这几天不是大晴天吗?衙门也贴了告示,让所有人去围观看稻米收获,现场收割现场收割,这总做不了假吧?真的?当然是真的,不过,嘿嘿嘿,想要去看也是要走门路的,你,加油!这人得意的笑着,他因为小舅子的关系,抢破头这才拿到这个机会,当然要炫耀一下。
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是人人都能抢到的,早早就被消息灵通的人选完了。
到了收获那天,一大早就有人去围着那片试验田,等着看成果,挤挤挨挨的人群围在外头,等着见证奇迹。
在焦急的等待中,有个身穿青衣的青年站了出来,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跟大家伙介绍这些种子的栽种区别,听的众人晕头转向,完全搞不懂这中间的区别。
不过青年话锋一转,表示这种方法等到实验成功后,会把方法按照批次,一点点告诉所有人。
关系到自家饭碗的问题,大家立刻聚精会神瞪大眼,伸长脖子等着看效果。
马上有一队人成后面出来,挥舞着手里的镰刀,按照着田垄的位置,开始快速的收割起来,人多力量大,一亩地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把稻杆放倒,再由人用一种没见过的奇怪车子开始脱粒,最后把所有的谷粒汇聚到一起,上称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秤杆等着结果。
看称的老汉揉了三遍眼睛,颤颤巍巍的报数:一共,一共三百斤!哗,三百!这个数字已经超过大部分的谷子了,谁能不心动呢?众人灼热的眼神汇聚到那些凌乱散落的谷子上,此刻谷子在他们心中不亚于救人性命的灵丹妙药。
有人哭有人闹,甚至还有跪地哭泣的。
就连负责看称的老汉也没忍住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
他想起了几十年前,恰逢大旱,贫困的祖辈只能吃树皮啃草根,瘦成皮包骨,硬生生熬下一条命来,也落下不少病根早早去世。
如今有了良种,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了!呜呜呜......紧接着,就是那些人去衙门排队登记,到时候会随机抽取一些人,让他们领到种子,然后种进自家地里。
城内热火朝天讨论着这些话题,人人都在期盼,早点轮到自家。
消息先从玄州辐射到临近的城市,再通过商队和亲友间慢慢传到外地去,再后来人人都晓得,有了良种啦。
玄州地广人稀,最缺的不是土地反而是劳动力,所以传出类似的消息后,不少没田没产的民众,心动了。
反正也不会更糟,对吧?陈二丫就是这其中的一个,她听说这事,鼓足了勇气带着亲娘,一边问路一边徒步跋涉,靠着一点微薄的积蓄终于赶到了玄州,在看到玄州高大城墙那一刻,差点腿软的倒在路边。
陈二丫勉强站起来,目的地是到了,但是还没有问清田的事,她还不能倒下,拖动着酸麻的腿脚,准备挪到城门口问清楚。
等走近才看到,城门口搭着好几处摊子,排了好多好多人,还有人维持秩序,这边这边,新来的人想要领土地的,这边排队,拿出文书资料来,提前拿在手上!喊了三遍后才停下,把想要插队的人拉下去。
陈二丫看出自家娘手脚都没力气,于是把人扶到墙角坐着,自己去排队。
排队的也至少有十几个人,陈二丫等着等着,就觉得手脚发麻心脏猛跳,眼冒金星后咚一声,突然就不省人事。
等她醒过来时,只觉得嘴里甜津津的,一股甜水正顺着喉咙往里留,陈二丫跟着咽下去,这才缓缓张开沉重的眼皮。
她这是,怎么了?你没吃东西,饿晕了。
陈二丫扭头,看到自己半靠在一个天仙样儿的姑娘的怀里,破烂的衣裳把姑娘的水蓝衣裳蹭出几个灰色手掌印,无比醒目,陈二丫脸涨的通红想起来,这衣裳一看就很贵,她怎么赔得起?你现在还晕着,别那么快动作,来,把剩下这点糖水喝完。
姑娘温柔说道。
陈二丫砸吧嘴回忆那股味道,甜滋滋的,比她们自家的红糖还好喝,红糖放久了发酸,这个糖却是纯正的甜味,陈二丫不舍的推开碗:给我娘喝,她也没吃东西。
她也有,你看。
陈二丫侧头,果然她娘正在狼吞虎咽的喝着糖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喝了糖水也有了力气,陈二丫勉强爬起来,跟自己娘靠在一起,千恩万谢的感激恩人。
没事,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蓝衣姑娘笑了笑,你们先在旁边等一会儿,等轮到你们再去登记。
陈二丫又是讲不完的感谢,然后耐心的坐着,伸长脖子去看登记处。
蓝衣姑娘看出她的焦虑,于是干脆给她解释,迁了户籍后又该怎么去开垦荒地,如何的落户等等,如果有一技之长,还可以顺便做个登记,一旦同行业缺人了,会有人上门来问愿不愿意去做工,什么技艺都没有但是肯吃苦的,还可以去各处作坊应聘,总之在玄州只要肯卖力气,总能寻到一碗饭吃。
陈二丫不住的点头,把这些信息牢牢记住,打算到时候再商量。
这时陈二丫才看到,蓝衣姑娘背后还站了一个男子,正含笑的看着她,安静等候。
等到蓝衣姑娘说完了,二人这才转到旁边,低声商量着什么,陈二丫能听到几个音节。
我觉得,这个地方还缺个休息区,万一再碰到长途跋涉的,可以先喝口热水,然后坐着休息休息。
这个的确很需要,就是不累也会渴,另外登记人员也是,每隔半个时辰提醒他们一次喝水。
还有,我觉得可以把绢花作坊也挪一个过来,给女员工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糖坊跟肥皂坊需要的能干活的,但是绢花作坊更需要心细的女性。
可你要是把绢花作坊转过来,路上的运费就占了大头,不亏本吗?肯定会少赚,但是除开玄州外的几个城市,同样也有市场,再说了本地女子就不能爱美吗?蓝衣姑娘低头,那随你。
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咱家的事情当然商量着来,你可是主人唉!蓝衣姑娘瞪他一眼,但是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陈二丫看不懂的情绪。
他们又在登记处站了一会儿,看到有条不紊排队的人群,转身离开,二人一起拉着手说说笑笑,背影慢慢变小变淡,却是说不清的永恒。
第二百一十一章一千年后。
从马车再到铁路, 再到高铁,以前要花一个月时间的路程,如今只需要十多个小时的飞机, 就能达到目的地,路上还平稳,成了大家出门旅游的首选,所以一些很偏远的景点, 也成了新兴的网红打卡点。
比如以前版图上的玄州城, 是目前国内保存最完好的古城镇,听说里头的建筑和城墙, 都是一千年前保留下来的,经历风吹雨打褪色变化却不倒,甚至还保留了一些特别漂亮的古建筑,正好是新晋的汉服拍照景点,当地政府为了发展旅游行业,还特意搞了祭典活动, 吸引游客, 恰逢暑假, 那人流量就别提有多少了。
天气虽热,但旅游的人却更加热情,一早就起来逛纪念馆, 跟着导游的脚步开始从第一站巡视。
导游小哥长了一副帅气的脸蛋, 一米八几的个头, 笑起来又有点可爱, 只穿着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 身上背了一条写着导游的红带子, 在人群里格外醒目。
大家的第一站就是制糖工坊, 现在我们要看的是厂房,从洗菜切菜再到提炼,每一次的工序都经过不断改良,用来提高效率。
而以前,糖的价格能卖到一百多文,折合现在就是需要一百六十多块一斤,是不是很贵?只有富贵人家才享用的起,平民都是用不起的,但自从这个制糖工坊出现后,糖的价格逐渐降低,从一百多降到一百出头,再慢慢降到几十,可以说玄州的糖供应到全国,共享甜蜜。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亲自上手去试一试,也可以买一点古方糖,当然现在只需要二十块喔~导游小哥娓娓道来,语言活泼幽默,偶尔穿插一点小故事,把整个旅行团的气氛调动的非常好,再说纪念品也不贵,买点也没问题啊!于是好多人都买了纪念品。
逛完了制糖坊后,还有肥皂坊,绢花坊,制盐坊,不过女孩子最喜欢的还是非绢花坊莫属,一朵精美的花朵要不了一百块,却能多添几分好看,何乐不为呢?这一路逛下来,人人都提着几个袋子,买了不少东西。
接下来,导游把人引导休息处,大家如果累了渴了,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喔,这里还有各种古方饮料,不论是紫苏水还是薄荷茶,都能解暑解渴。
站在休息处的青年微微一笑,现场表演了一个怎么冲调茶水,一杯带着淡淡紫色的茶水被冲泡出来,在细腻白瓷杯的承托下,倒不像是茶水,而是水晶了。
更关键的是,负责茶水的,也是个帅哥!穿着一身店员小哥的衣服,也没耽误他的颜值,不仅是他,旁边的女孩也非常好看,梳着简单的马尾,腮边带着两个甜蜜的酒窝,至于那嘴巴更是了不得,很快就跟在场的女孩达成一片,让她们心甘情愿的掏钱买茶水。
不过这茶水也不贵,买个高兴又何妨?等到大家休息足够后,这场游览也只剩下最后一个节目,琴棋书画表演。
在舞台上会有人轮流上台,分别做表演。
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孩坐到台上,面前摆满了纸笔,开始安静的作画,与此同时,从侧面走出一个宽袍大袖,玉树临风的男子来,手握书卷,吟着一首诗词,在台上踱步,台下还有那么多人,他却丝毫没被打扰,缓缓而来。
随着他的节奏,众人仿佛进入了曾经那个群星璀璨的年代。
当初的玄州,是个文采风流之地,不仅仅有最先进的工业,还有最灵气横溢的画家,一马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军,还有三言两语退去邻国军队的女外交官,还有生意做到四海皆知,辐射广泛的商人,以及写的一手好散文,被称为一只笔杆抵千军的散文家,群星璀璨,偏偏还聚在同一个时代,不由得让人想到,难道天才之间真的互相有感应,总是争先恐后的冒出来?台下人小声议论着,我喜欢这人的扮相,不是说长相,而是通身气质,就像那个年代走回来的一样。
就是,跟画像上像了八成!其他人也慢慢出场了,每一个都好像啊!啊!这个女孩扮演的是不是我特别喜欢的沈大家?应该是吧,我记得沈大家平时不喜装扮,有一次好友到来,一着急就用毛笔挽发,看那女孩头上不就是戴着一只毛笔?舞台上的女孩,的确在青丝上挽了毛笔,明明就是个普通羊毫,看着就跟和田玉一样精美耐看,不由得让人感叹,女娲毕设也就这样了。
泥点子只能嘤嘤嘤。
她们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开始凝神去看舞台表演,台上的人来来去去,共同组成精美的画卷,落在一个定格的pose上,然后大幕一遮,演员散去。
台上掌声如雷,都在感叹这次小表演不仅形似还神似,充分还原了千年前的风流人物。
等到掌声完毕,导游小伙站了出来,告诉游客们游览完毕,但是玄州古城还有很多能看的地方,比如造型精美,充满了当初建筑风格的林氏庄园,以及当初画家希希与人谈诗论画的玄武楼,还有楚楚先生谈笑间退去敌军,跟人唇枪舌战的十里亭等等,都是好去处。
跟着简易地图就能找到方向,说完后游客们才慢慢散去。
院子里又变的清静起来,刚才的导游小哥一伸懒腰,从刚才的精神小伙变成了一滩趴在桌上的软猫猫。
猫猫打个滚,故意喊着:好热好渴啊,谁来给我送杯水啊?被柜台后忙碌的女孩笑嘻嘻的,诺,还剩半杯薄荷水,能喝就喝。
有的喝肯定比没的喝抢,还是我妹子心疼我,初初,上次你想要的新手机,这次暑假工赚了钱,给你买。
叫初初的姑娘一笑,他们合伙开茶摊虽然租金很高,但是赚的也多啊!古方茶水的招牌一打出来,每天客人络绎不绝,虽然累了点,但绝对比导游收入高啊!不过嘿嘿嘿,哥哥既然要出血买手机,便宜当然要占!所以楚楚根本没反驳。
不过这次暑假实践,我的课题能过吗?总觉得好悬....导游小伙小声的抱怨着,大热天的他们跑来古城做暑假工,也不全是为了赚点零花钱,主要还是导师要求,原话是,感受文化的熏陶。
他只感觉到热气的蒸腾好么?难道不是我更热吗?这一套古穿下来,还要带头套,我快热中暑了!刚才还在台上写意风流的青年,已经顾不上仪态,看着周围无人,直接用一根发带一捆,把长袖子全都挽了起来,方便活动。
大哥!柜台边的三人齐齐喊道,青年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兮兮呢?兮兮估计还在后台卸妆呢!女孩子的妆容肯定要麻烦点。
被三人叫做大哥的青年林与已经全无仪态的瘫在椅子上,穿古装真的太麻烦了。
不过大哥穿起来很帅喔!你看西瓜视频,现在的热搜视频就是大哥舞台上的动作,我来念一念评论,都在夸你帅的。
救命,康平饶了我吧,不然芭比城堡我都要给你扣出来了!你扣啊,我还能收个门票展览呢!不过这么宣传也是好事啊!刚才的茶水摊主也坐了过来,咱们专业本来就冷门,报的人少,这还不多吸引几个学弟学妹?吸引他们来挖泥巴?康平立刻接嘴。
我们五个本来已经是历史系的门面,还怕吸引不到人?初初不服气的说道。
不过啊,最近的学弟学妹们虽然人数少了,但是质量高了,不少人都是对历史感兴趣才报考的,还有一定的学识基础,可比门外汉强多了。
这倒是啊!比如这次的学妹,本来读其他专业,硬是转到我们专业来的,还跟我抢前三名呢!康平碎碎念抱怨着,卷不动了他。
是谁啊?诺,就是刚才扮演沈大家的女孩啊!大哥你没看见?叫做沈愈。
这名字我听过,还以为是男孩呢!刚才在后台卸妆的兮兮姗姗来迟,换好衣服这才过来,挺厉害的。
是吗?我刚才上台太紧张,没看清,等会儿倒是可以交流交流。
林与说道,对于所有喜欢历史的,他会自动好感+10.不过沈愈好像演出一结束,就先走了,没看见人。
五个人嘻嘻哈哈东拉西扯谈天说地,消磨着时间,除了下午还有一场游览和演出,他们就没别的事了。
忙碌一天后,太阳下山,街边点起灯笼,把气氛烘托的极其到位,到了祭典时间,街上人更多,还有各色纪念品和小吃,人也越来越多。
林与挤在人群里,随波逐流,没多久就跟弟妹们挤散了,他也索性不挤了就站在街边,等人群散去。
总不能一直这么挤吧?他才站进角落,就跟原先等在街边的人一撞,林与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清。
没事,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该开心才对。
被撞的人展颜一笑,并不在乎。
可是林与一抬头,撞见那抹笑容里,只觉得天上月亮都不及笑容灿烂,星辰也不足以形容其中的美妙,跟傻子一样楞住了。
沈愈就看着对面的青年完全没有动作,跟傻子一样愣住,不由得又是扑哧一笑,怎么撞一下还能撞傻的吗?跟今天台上的样子完全不同。
不过倒是显得更加真实可爱。
走了,去看花灯吗?沈愈主动邀请。
看,怎么不看!林与回神,机会都送到眼前,不看他就是大傻子!二人融入人流,渐渐的背影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撒花花!这次真的完结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