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25-03-28 14:46:55

在吴思珊祭出必须对全体员工负责的论调之后,段凌桀只得重回工作岗位。

只是临走前,他仍不忘对女友三申五戒,不准她胡乱走动,还规定最远只能走到段家面店。

唐嘉乃笑笑点头,为了不让他担心,自然是一口允诺,但就在他上班之后,她随即打开自己关机多天的手机,才发现手机上显示多通来电未接,全都是金在威打来的。

想了下,她回拨出去,联络上他,和他约了地点见面。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见到金在威,她没有嘘寒问暖,劈头就问:为什么在盛唐对你伸出援手之后,你竟然反咬盛唐一口?金在威微诧,但也不过只有瞬间。

只见他不疾不徐地从公事包里取出一只牛皮纸袋,里头有不少A4大小的文件,还夹了几张照片。

整理完后,他将文件转了个向,递到她面前。

不是我要反咬盛唐一口,而是盛唐恶名昭彰,需要人制裁。

唐嘉乃看着上头的文件和照片,发现原来那是一件件的案例,全都是被盛唐并购的企业,里头详载盛唐如何用卑劣的手段欺骗他们上当,最终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甚至有人因而家破人亡,举家自尽……她不禁想起第一天上班时,有人上门闹事的事。

珊曾经跟她提过,凌桀的手段很脏,但是她无法想像所谓的脏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步,毕竟她和凌桀一起长大,太熟悉他的个性,知道他再坏也不可能坏到哪去,然而这些文件让她发现,这五年里,凌桀是个可怕的陌生人。

不仅冷漠无情,还近乎丧失理智,要不然不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她愈看,眉头跳颤的不安愈剧烈,总算明白盛唐为何可以在短短五年之内成为屹立一方的集团,而她身上又背负了多少的罪孽。

嘉乃,我跟你说过,这才是段凌桀的本性。

不是!嘉乃!我跟他一起长大,会不知道他的个性?他会变得无情,那全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他的!她抬眼,泪水在眸底打转。

深吸口气,她企图将所有泪水都逼回。

在威,我现在想问的是,为什么在盛唐帮助宏亚渡过难关之后,你就马上落井下石?不是我要落井下石。

而是他罪有应得,难道经由他的手间接死了几条人命,不该向他讨回吗?金在威推了推金框眼镜,向来儒雅的眉眼有点变调。

在我眼里,段凌桀是个杀人凶手。

紧抿着嘴,唐嘉乃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如果凌桀是杀人凶手,那么我就是幕后唆使者。

根本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硬要往身上揽?他板起脸来。

怎么可能会不关我的事?唐嘉乃笑得凄恻。

难道你会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面对她意有所指的指控,金在威有点不自然地瞥开眼。

如果凌桀有罪,那我才是真正的罪该万死。

垂下长睫,她将桌面的文件看个仔细,把每个人名记得详实。

凌桀犯了错,我会跟他一起面对,请宏亚不要再介入,我不想看我最爱的男人和我最感谢的大哥为了我交恶。

面对金在威,她很矛盾,只因她的命是他救的,然而他却背地里对付凌桀,让她感到很不舒服:……在我眼里,我只是你最感谢的大哥?金在威苦笑。

对,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唐嘉乃直睇着他。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心里喜欢的只有一个人,他叫做段凌桀,除了他之外,我这一辈子不会再考虑其他人。

如果伯父不允许呢?提起父亲,唐嘉乃防备地看着他。

之前她央求父母让她回台湾一阵子,表明了五年过去,人事早已全非,她不可能再和凌桀再续前缘,在她请求了一两个月,并开始动用绝食的方法之后,父母才总算答应让她回台湾,却也要求她不能在台湾待太久,必须在定期复诊的日子前回去。

两天前我跟伯父联络上了,我跟他说你和段凌桀藕断丝连,所以他们马上搭机出发,今天下午两点到,你要陪我去接机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颤着声。

因为我不允许你和段凌桀在一起,我讨厌那家伙。

就因为你讨厌,我就必须改变我的人生?唐嘉乃气愤地站起身。

因为你讨厌凌桀,所以你就对付他,甚至联络我的父母带我回加拿大?为什么要为了我这么做?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我更讨厌你吗?她急吼,在咖啡厅里引来注目,她却管不了那么多,更管不了突如其来的晕眩。

为什么?她只是想跟所爱的男人在一起,为什么没有人要成全她?我是为了你好。

他沉声说。

不对!那不是为我好,那是……话未完,无预警的黑暗便铺天盖地罩下,她身子顿时一软,眼看就快要倒下,是金在威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她扯入怀里。

嘉乃?金在威抱着浑身凉透的她,神色一凛,立刻掏出手机,请宏亚医院的救护车马上赶来。

看着怀中面无血色的女人,他更是决定,绝不让她再留在台湾。

☆☆☆ ☆☆☆ ☆☆☆当唐嘉乃张开眼,熟悉的白再度映入眼帘,让她嫌恶地又闭上眼,想着自己怎么又回到了医院。

醒了?在威?她张眼,看见他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我怎么会在这里?金在威满脸不苟同。

你连自己昏倒都不知道?唐嘉乃轻呀了声,想起方才的事,不禁疑惑怎么接连两天都出现同样的症状,更糟的是,她今天居然还无意识地昏倒。

你为了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了?耳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她小声反驳。

我……我是经过评估才回台湾的。

喔?如果你的身体真的没有状况,为什么会无预警昏倒?金在威无奈地叹口气。

我这么用心救你,你却不珍惜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对不起我?唐嘉乃嗫嚅着。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顶多是头和身体有点重,有种甩不开的疲劳罢了。

都昏倒了,你还没感觉?我应该有什么感觉?她发现他话中有话,瞧他闪躲自己的询问,心底更是爆出不安。

我怎么了?你没事,只是台湾的空气品质太差,还是回加拿大静养比较好。

我昏倒跟空气品质有什么关系?她圆亮的眼直睇着他。

我到底怎么了?金在威推了推眼镜。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当初伯父伯母会答应让你回台湾?唐嘉乃不解。

回到台湾,你就很有可能又跟段凌桀在一起,而伯父伯母那么反对你们交往,为什么他们会答应让你回来?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我爸妈最疼我,所以当我一直请求,他们一定会答应。

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你撒娇就有效,为什么他们反对你和段凌桀结婚?唐嘉乃皱起眉,没有血色的唇抿得死白,脑袋中已经有某个想法成形,但是她不愿自己吓自己。

然而,金在威无情地告诉她答案。

嘉乃,你的父母只是想让你完成最后的愿望,才让你回台湾的。

深吸口气,唐嘉乃眼睛一阵酸,眨也不眨地直瞪着他。

我讨厌段凌桀,如果不是他,你今天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金在威哑声道。

你骗我……晶莹的泪水从她眼尾滑落。

嘉乃……不可能……她抿紧唇,不相信老天会这样对待她。

如果,她努力五年,不是能得到永远,就不该让她有机会回到台湾,让她有机会再伤害凌桀一次?嘉乃,回加拿大吧。

等一下我去接机,明天你就跟伯父伯母一起回加拿大接受治疗好不好?不要!我不要回去,我要待在台湾。

你要让他再痛苦一次?唐嘉乃伤心欲绝的望着他。

你不要逼我……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我不要……她紧闭上眼,泪水从眼尾不断滑落,拉紧被子遮着脸低泣。

不该是这样的……她想要穿上婚纱,成为他的新娘,她已经等待好久好久,为什么连这个心愿都不愿意让她实现?他们已经约定好,这次她不想再失约了。

你休息一下,我去接机。

金在威轻拍她的肩头,叹口气后离去。

她无声低泣,好半晌,突地掀开被子,坐起身,扯掉手上的点滴,抓起私人物品偷偷溜回家。

她曾答应凌桀的,不管发生任何事,她都必须告诉他,所以她不能待在医院里等爸妈到来,把她带回加拿大。

然而,也许真的是祸不单行,才刚搭计程车回到家门前,唐嘉乃便看见苏怡霈在门口徘徊。

怡霈?下车,她看着神情憔悴的苏怡霈,心里隐隐不安。

我有话跟你说。

苏怡霈直瞅着她。

想了下,她掏出钥匙开门。

进来吧。

走进屋内,她转进厨房倒了两杯果汁出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当她才坐上沙发,离她几步远的苏怡霈便幽幽开口。

你能不能成全我和凌桀?成全?她难以理解地重复咀嚼这两个字。

成全,必须建立在所谓郎有情妹有意的状况之下,不是吗?那天,你看到我和他一起上班,就该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不一样了。

苏怡霈深吸口气说。

唐嘉乃微皱起眉,不敢也不能想像段凌桀曾经用抱她的方式拥抱眼前人,但是——我离开他五年,当然不可能要求他守身如玉,毕竟他以为我死了。

她不退让。

她宁可当坏人也不退让。

五年的时间,她努力让自己活回来,回到他的面前,奢望再续前缘,如果凌桀已经不爱她,她会干脆地退让,但是他爱她,一如往昔。

她也曾经挣扎,甚至误解,历经波折,他们终于才又在一起,就算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到终点,她也要跟他一起走到最后,绝不会因为别人几句话而让爱情崩解。

可是……我怀孕了。

唐嘉乃顿时倒抽口气,仿佛身上的血液瞬间被冷冻,一股寒意噬心而上。

我求求你,成全我们好不好?我……握紧拳头,她强迫自己冷静。

怀孕几个月了?能不能做羊膜穿刺?如果可以,应该可以验DNA,确定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凌桀的再说也不迟。

你以为我会让凌桀以外的男人碰我吗?苏怡霈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吼。

是你不好!是你丢下凌桀五年不管,凭什么回来再得到他的爱?你既然已经消失,就应该彻底消失,不该回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唐嘉乃十指紧握成拳,指节泛白。

凭我叫做唐嘉乃,凭我是他最爱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很残忍,竟然可以为了一份爱情恶意贬低别人的人格,甚至出言相讥,可是……这是她的幸福,他们约定好的幸福,谁都不能再拆散他们。

你!告诉我怀孕周期,我可以安排验DNA。

苏怡霈咬了咬牙,不知道你晓不晓得,盛唐能够顺利并购一些公司,全都是我把消息卖给凌桀?……我知道。

她听凌桀提过。

现在宏亚正在找盛唐的把柄,如果我亲上火线,说我是卖出消息的人,你想盛唐还能在台湾经营下去吗?没关系,我已经打算跟凌桀商量,分配盛唐的资产,对当初一些企业主做出赔偿或者弥补,尽可能地减少对方所受的伤害。

她毫无畏惧,腰背挺直,不让上一步。

你……苏怡霈很是丧气,不懂为什么不管她使出苦肉计,甚至是口出威胁,她都能不为所动。

你知道吗?我一直很讨厌你,讨厌你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眼,讨厌你一旦确定目标就勇往直前的个性——因为那是她所没有的。

……抱歉。

我真的很讨厌你!她转身就走,绝不在情敌面前掉泪。

听到大门重重关上的声响,唐嘉乃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离,软倒在沙发里,浑身不住颤抖。

不,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勇敢,她也有疑惑恐惧的时候,也有想要逃避的时候,但是凌桀的爱都会在后头支撑着她坚强,让她不会旁徨无助。

只是……怡霈真的怀了他的孩子了吗?如果真的有,她该怎么办?如果,她的生命真的快到尽头,是不是该先替他将接下来的幸福安排好?可是期包做的安排会是他想要的吗?想了下,她决定打电话给他。

嘉乃?手机那头很快接通。

怎么了?怎么会打电话给我?你在忙?还好,你呢,吃饭了没?……吃了,你呢?她撒谎,她根本半点食欲都没有,只想听听他的声音,让她的心可以安定下来。

还没,谁要你交了思珊这种朋友茶毒我?唐嘉乃闻言,不禁低笑,会不会哪天一个不小心,你就爱上了珊?……就算我哪天脑袋不清醒,或者是活腻的时候都不可能。

那么怡霈呢?怎么会突然提起她?没啊,随便问问。

她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自然一点。

段凌桀正要斩钉截铁地否认跟苏怡霈之间的任何可能性,吴思珊却在门口喊着会议时间到,他没好气的轻啧了声。

抱歉,我要开会了,晚上我会早点回家,你先到妈那边等我。

……好。

按掉手机,甩不掉的疲惫像股压力沉沉地将她压入沙发里,沉沉地压上她的眼皮,几乎让她睡去,但她却紧抓着最后一分意识,不断思考她和他之间该要怎么走、怎么做,他才能真正开心快乐。

她不要再见他像失去她的五年里,变得残酷无情,不要再见他半夜起床守着再也不会亮灯的那扇窗……不知道过了多久,外头响起的争吵声让唐嘉乃猛地清醒,才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睡着了。

看向外头,天色还亮着,她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段凌桀,你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见到你!外头熟悉的声音,教她不由怔愣。

爸?伯父,我不懂,为什么你会这么讨厌我?凌桀?她认出他的声音,倏地起身,不管晕眩再次袭击,踉跄着脚步赶紧往外冲,只为了阻止两方吵起来。

然而,门才刚打开,话都还没说,她眼前便一黑。

嘉乃!她眼一闭,软倒在熟悉且让她安心的怀抱里。

赶快把她送到医院!在场的唐家父母急喊。

☆☆☆ ☆☆☆ ☆☆☆唐嘉乃迳自沉沉睡去,压根没发现病床旁正酝酿着两股低气压,直到隔天天亮,她才舒服地张开眼,看见的人却不是她最爱的男人。

妈,凌桀呢?你这孩子,这么久没跟我们见面,现在一醒来只想找他?唐母不悦的低骂,然而慈祥的面容上却是满满的宠爱。

我现在还在台湾吧?她左看右看,始终没看见心上人,但目光所及都是中文字体,这才安心一点。

嘉乃,跟爸爸回加拿大好不好?唐父出声。

爸……我想见凌桀。

她扁起嘴,泪水已经在待命中。

你为什么就非要他不可?唐父连苛责她都做不到,只是心疼。

爸,我爱凌桀,真的很爱他,我不能没有他。

泪水滑入耳际,隐没在纯白枕头上。

爸,就当是完成我最后的心愿,你让我见他嘛。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最后的心愿?唐父不悦她竟说出这么晦气的话。

你想见他随时都可以,他就在外头。

唐父使了个眼色,唐母尽管不愿,还是乖乖去打开病房的门。

门外的段凌桀随即走向前,一见她已经清醒,大步走进病房。

嘉乃。

他哑声唤。

你还好吗?唐父瞪他一眼,最后还是将最靠近女儿的位子让出来。

嗯。

一见到他,她立即破涕为笑。

你怎么看起来有点憔悴?被你吓的。

他勾起苦涩的笑。

医生帮你做了检查,应该等一下检查报告就会出来。

闻言,她不由得垂下脸,很怕检查报告会让他伤心。

怎么了?没,只是你刚刚怎么会跟我爸妈他们——刚刚?他扯了扯唇。

是昨天的事了。

昨天?她睡了这么久?昨天你打电话给我,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所以提早回家,却刚好在家门外遇见金在威和你爸妈,结果他们说你不见了,找我要人。

段凌桀轻声解释,长指轻拭去她眼角的泪。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想跟我说你爸妈来了吗?不是。

不然呢?唐嘉乃想,晚一点她的检查报告就会出来,到时他也会知道她的状况,也许父母会强行将她带回加拿大,那他……该怎么办?再三思索,她压低声音说:怡霈说她……怀了你的孩子。

不管了,先将最小的事处理完再说。

嗄?又怀孕了?两道声音同时回应,段凌桀错愕的看向唐父。

你这混蛋家伙到底打算怎么玩弄我的女儿?五年前搞大怡霈的肚子,五年后竟然还来一次!说着就动手挥拳。

段凌桀快手接住,一头雾水的问:伯父,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还想装傻?五年前,在嘉乃回加拿大之前,怡霈找上我们,说怀了你的孩子,要我们成全你们……混蛋!难不成这五年来,你根本就没对怡霈负责?好歹是好几年的街坊,怡霈当初更是到唐家作客过,他自然是认识的。

没有!我根本就没有跟她发生关系,她怎么可能会有我的孩子?段凌桀见他不信,急忙道:伯父要是不信,我的父母、我的朋友,甚至嘉乃都可以作证!对啊,爸,你说怡霈五年前就找过你们?唐嘉乃急问。

就是因为她那么说,我才不允许你嫁给这脚踏两条船的家伙,我们是怕你受伤害!可是,如果怡霈五年前就怀了凌桀的孩子,她可以直接抱着孩子跟我说就好,何必到现在才跟我说她怀了凌桀的孩子?唐嘉乃尽管身体虚弱,但脑袋还是十分清醒。

除非……她说谎。

唐父一脸错愕。

怎么可能?一个女孩子的清白有多重要,她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名声当赌注?八成是因为那时我们决定要结婚,所以才不顾一切地想阻止吧……唐嘉乃推敲一阵,唇角浮现恍然大悟的笑。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一知道我是谁之后,会吓得落荒而逃了。

怡霈不是一个坏透了的女孩,想必她遇上空难也造成她些许的内疚,只是渴望得到爱情的心,吞噬了她的愧疚罢了。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伯父伯母这么讨厌我了。

段凌桀顿时哭笑不得。

五年后,终于真相大白。

唐家父母一时语塞,作梦也没想到苏怡霈竟然会捏造谎言,而他们还未经查证便信了她的话。

病房内突地静默,直到主治医生敲门进来。

唐小姐醒了?感觉如何?中年医生扬起令人舒服安心的笑。

还不错。

她苦笑。

该来的还是来了。

就算知道怡霈并没有凌桀的孩子,但最大的伤害就要到来,她不怕自己痛,就怕他不能承受。

那就好,你太瘦了,应该好好调养身体比较好。

唐嘉乃一头雾水地看着医生,身旁的段凌桀更是急问:请问检查报告出来了吗?她到底怎么了?是生病了吗?不是,她只是怀孕了。

众人原本愁眉深锁,但在医生话落之后,难得有志一同地静默几秒,接着异口同声地惊呼。

怀孕?对,才刚成为胚胎着床而已,唐小姐的体质相当特殊,才刚怀孕,害喜的症状就全都出现了。

医生笑呵呵的。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身体养胖一点,大致上没什么问题。

简单地说完一些该注意的事后,医生便先行离去,留下病房内还处在重度错愕中的四个人。

怀孕?唐嘉乃难以置信。

段凌桀更是五味杂陈,想开心地抱着她大叫,但碍于她的父母都在场,所以只能苦苦压抑自己。

怎么会这样?我之前昏倒,在威送我去医院后跟我说,我是因为已经活不久,所以爸妈才会答应我回台湾的,怎么……她像是自言自语,痦哑的声音听起来模糊难辩,但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威那孩子在胡说什么?你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调养得更好。

唐父不悦的低斥。

我们希望你再静养,可是你却一直说要回台湾,你这样拗,还说要绝食,我们能不答应吗?……爸,对不起,唐嘉乃装可怜的低下头。

那是在威骗我喽?他八成是想要把你骗回加拿大,毕竟他也不希望你和段凌桀交往。

唐母叹了口气。

我听在威说过了,段凌桀在台湾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还搞得人家家破人亡。

段凌桀乌瞳一缩,唐嘉乃却挺身扞卫他。

妈,不是这样的。

她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解释这五年来他的变化,说穿了一切都是为了她。

妈,要不是在威挑衅,他不会傻得拼命工作想换得我的骨灰,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会害得别人家破人亡,那是我的错,不关他的事。

嘉乃,那是我的错。

段凌桀低哑启口。

他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尽管那些企业主也不是什么仁人君子,但他的做法确实是太残忍了些,他曾经有过后悔,但终究是被心中那份恨意给彻底腐蚀,如今就算想要弥补,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那是我们的错,所以我们要尽一切能力去弥补,我们可以重新配置盛唐的资产,或者成立基金会,有很多方式可以让我们补救,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嘉乃……他爱怜地轻抚她的颊。

所以说,我们不能去环游世界了。

没关系,你就是我的世界,只要有你为伴,在哪里都一样。

可能连蜜月都没办法去喔。

她丑话说在先,免得他翻脸。

蜜月?我怀孕了,你不负责喔?她故意说得很大声。

段凌桀马上意会她正在逼婚,而且要让她的父母知道,她是非嫁他不可。

唐家两老对看一眼,也明白女儿这么说的用意。

当初反对,是因为误解,如今真相大白,又得知这男人用这种方式爱着自己的女儿,生要相守,死要骨灰相伴,相信绝对是女儿可以倚靠的丈夫。

当然要!段凌桀马上附和。

凌桀。

唐父低唤。

伯父。

他恭敬起身。

还叫伯父?段凌桀错愕地看着他半晌,才勾起难以置信的笑。

岳父。

嘉乃就交给你了。

唐父伸出手,与他交握。

很抱歉,五年前没经证实就误信了怡霈的话,要是我们没有阻止,你们不会浪费五年,你不会经历这么多波折,这都是我们的错。

不,岳父,别这么说,只要能够和嘉乃在一起,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曾经做过的事,他从不后悔。

那么接下来,就是准备婚礼了?是,我会马上着手安排。

你们慢慢聊吧。

唐家父母随即离开,将空间让给他们小俩口。

段凌桀坐回她身边的位子,笑得阖不拢嘴,像是不敢相信终于美梦成真了。

你在笑什么?唐嘉乃取笑他。

她的喜悦比他更多,因为她才刚从地狱爬上天堂,所谓否极泰来就是这种滋味吧。

他坏心眼地勾弯唇角。

其实,你是骗我的吧?骗你什么?生理期啊。

嗄?你说没有生理期,所以我半点防护措施都没做,要不然你怎么会怀孕?是医生说的啊!她多想喊冤啊。

就说你很想嫁给我,第一次向我求婚,第二次直接挟子逼婚,我不得不说,这真是高招。

你胡说什么?啊啊,好想打他呀!为什么要把她说成心机深沉的女魔头?彻夜不睡做坏事的,明明就是他啊!好啦,承认吧,反正我本来就要娶你,放心,我一定会负责的。

就跟你说……话到最后,她顿了下,豁出去了。

对,我就是故意的,怎样?你咬我!等你生下孩子再慢慢咬。

他暧昧地眨眨眼。

你……她真的体虚,没力跟他斗嘴了。

只是,婚礼要怎么办?要先上车再补票,还是……当然先办婚礼。

还需要问吗?她爸爸都要求了。

何况趁着怀孕,她才能撑起那件马甲婚纱啊。

尾声山林间,烈日映亮满山纷红骇绿,纯白的教堂里,飘扬的并不是耳熟能详的结婚进行曲,而是同样五年前的那一首约定。

那份约定,终于在五年后的今天赶上了。

尽管歌声和五年前大不相同,但徜徉在字里行间的喜悦和幸福更甚从前。

红地毯的尽头,殷凌桀一身纯白燕尾服,等待着新娘到来。

然而,歌曲唱了一轮又一轮,却依旧不见新娘,只见段凌桀丢了个眼神给身为伴郎的康振平,对方立即领命而去。

前后不到三分钟,康振平迅速回报。

报告老大,听说婚纱依旧太大,所以正在休息室内加工。

段凌桀浓眉微扬,从怀里取出一件类似斗篷形状的蕾丝织品,塞到他手里,康振平又立刻赶往休息室。

就在他回到段凌桀身后没多久,外头便响起拉炮的声音。

回头,段凌桀看着红毯的那一端,他最心爱的老婆正挽着他的准岳父,朝他缓步而来。

一路上,两人动作僵硬,非常不协调,但这都不是让他笑容不断的主因。

直到准岳父将她交到他的手中,盖上蕾丝头纱的女人依旧眯紧一双水眸瞪着他。

怎么了?他笑问着。

你给我这件蕾丝斗篷是怎样?羞辱我?她扯着从肩头罩落的蕾丝斗篷,不敢相信五年前她决意不买的配件,他竟偷偷买了,而且一藏就是五年。

错了,是遮羞用的。

他可以想像她的马甲已经被拉紧到极限,甚至还动用了夹子固定,不拿件斗篷遮着,能看吗?你!谁要你瘦成排骨精?用力扁了扁嘴,唐嘉乃完全没有反驳的立场,被踩住痛脚也不能反抗,只能暗恼婚礼办得太快,就连怀孕也来不及让她长肉。

于是乎,当神父站在主祭坛前宣念,唐嘉乃小姐,你是否愿意与段凌桀先生一世祸福相依,不论富贵贫贱,牵手一生?只见她故作犹豫状,像是还在考虑,存心要身旁的男人焦急。

岂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段凌桀文风不动,始终笑睇着她,仿佛打从她出生那一刻就吃定她。

见状,她只能很无力地说:我愿意。

然后看见他得意的笑。

神父再问:段凌桀先生,你是否愿意与唐嘉乃小姐一世祸福相依,不论富贵贫贱,牵手一生?唐家凌微抬眼,见他神色严肃,像是在思考攸关一生的幸福,然而思考得太久,久到两方家长都面面相觑了,她不得不臭着脸开口。

你现在是想要反悔?她实在太了解他,太清楚他现在根本就是在报复她刚刚小小的恶作剧。

不,我只是在想,我们相恋十年,却分离五年,这五年别离,你要怎么赔偿我?他说得很认真。

……我赔你?她的声音微抖,难以相信他竟说出这么没人性的话。

难道她是故意遇上空难的吗?不然呢?他一脸理所当然。

只见唐嘉乃深吸口气,很忍耐的回答。

再跟你约定下个十五年,你觉得怎样?才下个十五年?他一脸嫌弃。

两个十五年?见他还摇头,她微恼低喊,三个十五年!你以为在拍卖叫价?他啐了声,掏掏耳朵,显然她的叫价引不起他的兴趣。

……永远啦!垂敛长睫,他勉为其难地说:这还差不多。

然后看向神父,露出狡点的笑。

我愿意。

在神的面前,我宣布两人成为夫妻。

现场响起掌声,两人交换誓约之戒,然而正当唐嘉乃悄悄弯起手指,决意不让他戴到底时,段凌桀却俯身吻上她的唇,趁她错愕的当下,将闪动光芒的紫水晶女戒顺利压到底。

回过神的唐嘉乃又气又恼,偏偏又拿他莫可奈何,谁要他说——就说了,你是为了嫁给我而出生在这个世界上,而我是为了得到你,才一路将你吃到底。

她能如何?佯怒地反咬他一口,她笑咧嘴,迎接着掌声和祝福,还有从天而降的幸福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