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张彧停下脚步,头转向右边:叔公,有事?,喊他的正是张贵友,他右手提着一个鱼笼,鱼笼轻微晃动。
张贵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今天中午你园叔得了一只兔子,走,上我家吃饭,他几天没听到大嫂的骂声,很不正常,心有些慌。
问大哥,大哥说没事,问大侄子,大侄子吱唔,有些慌张,问建东几个,一问就摇头,也不说话,很奇怪。
不了,多谢,我回去了,张彧谢过,继续往家里走。
进院门,到房间里间就顿住,放两个小罐子的地方,两个小罐子不见了,他又看放蜡烛的地方,半截蜡烛也不见,就连他做好的竹杯也不见了。
张彧心里火气蹭蹭往上涨,放下书包,退出里间,眼睛扫过外间,他给林三丫一小截蜡烛也不见了。
张彧猛冷下脸,大步出房间,来到堂屋,直接问张贵山:老爷子,我房间里的东西呢?。
东西不珍贵,可他讨厌自己住的地方被人肆无忌惮闯进去,随意拿走东西。
张贵山眼神闪烁,说:你房间里什么东西?,他知道老婆子下午进铁蛋屋里搜东西,就不知道拿走了什么,老婆子这几天被铁蛋气狠了,也憋狠了,想要出一口气。
张彧冷冷说:两个小罐子,两个竹杯,一截蜡烛,东西呢?,林三丫胆小,不可能把东西拿走,没有顾忌闯进房间搜走东西的只有王大花。
张贵山定了定神说:我不知道,张彧冷冷看他一眼,转身向东间房门,推开门就进去,一眼就见自己做的两个竹杯摆在柜子上。
炕上的王大花见张彧推开门,叫嚷:铁蛋你做什么?。
张彧不理会她的叫嚷,大步跨进去,手抄起两个竹杯就大步走出来,把两个竹杯扔在张贵山前面,用右脚踩两下,啪两声,两个竹杯裂成几片。
两声清脆的啪声,让张贵山心脏一抖,总觉得事情失控了。
张彧语气变更重,说:你们把我惹火了,说完转身快步出走出堂屋,向后院去。
张贵山惊回神,慌了,说:他要干什么?老二老三,快去看看。
怒火中的张彧自己没注意到,他冷下脸,怒火往上窜时,前世在战场上杀敌多年攒的煞气泄露出来。
张贵山刚刚觉得铁蛋很像在外面打仗,第一次回家的大儿子。
旁边五个人更是感觉到了巨大压力,觉得眼前的铁蛋很可怕,张铁木和张铁河听到亲爹的叫声,腿脚磨蹭跨出堂屋。
张彧走向后院,穿过小菜园子,来到后院角落,这里是鸡棚,鸡棚下有一个木头做的鸡圈,一个竹编的鸡笼。
竹编的鸡笼是放养两只母鸡的窝,这两只是政策允许养的,现在两只母鸡还没回笼。
木头鸡圈里偷偷养着三只下蛋母鸡,这三只母鸡下的蛋,全供给县城里的张铁程,喂鸡的几个姑娘鸡蛋味都尝不到。
张彧来到木头鸡圈边,抽出木条,手伸进去,抓出一只,手一拧,鸡脖子断了,快速拧断另两只,把三只鸡提上,转身回前面。
半道上碰到跟他后头来的张铁木和张铁河,直直越过他们,走进堂屋,张贵山见张彧返回来,提着耷拉脖子的鸡跨进来,心里一抖。
张彧跨进东间,把拧断脖子的三只鸡扔到王大花身边,和她说:下一次再惹我,我就废了张铁程的两条腿。
他冷冷看向随他后面进来,腿软扶着柜子、两眼瞪着死鸡的张贵山,说:我决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你们尽管试试。
说着转身出东间,在他吃饭的位置坐下。
这过程很快,张建设从惊吓中回神,他小声和张彧说:三哥,我不知道奶奶去你房间拿东西。
张彧心头火气消下来一些,看他一眼说:你也上学,又不是时刻在家,你别掺和进来,他又看向张建东和张建西,两人又像鹌鹑一样缩起来。
随后进来的张铁木和张铁河也被吓到了,他们想不到铁蛋这么硬气,直接就拧断了鸡脖子。
东间,张贵山和王大花死死盯着断脖子的三只母鸡,久久不能回神,许久,张贵山哑着声说:老婆子,你想要老五腿废了,你尽管作吧。
张贵山只觉得全身无力,心里也无力,老婆子劝了不听,铁蛋淹河里一回,觉察到老婆子多年来的心思,变了,变得可怕。
这顿晚饭,除了张彧和张建设知道饭菜味道,其他人像木偶,吃完饭回房间,很久都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说:17、既惊且怒王大花心里既惊且怒又憋屈,吃不下饭,愣愣看断了脖子的母鸡,心里抽疼,这三只母鸡悄悄养着,喂好东西,每天收三个鸡蛋,隔几天,就能给老五送去,现在被死崽子拧死了,同时清楚地认识到,死崽子她控制不住了。
废了老五的两条腿?之前她只当死崽子做张做势,现在她不认为了,死崽子是认真的!自己再做什么,他真会把老五的腿废了。
张贵山出来胡乱吃了晚饭 ,回房间里,心乱如麻,想到刚才铁蛋怒火中的气势,他心里一颤,太像了,像大儿子打完仗回来那回,那是杀过人后的气势,铁蛋发火的时候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心里埋怨老婆子沉不住气,等老大回来让他们父子自己解决不好吗?非要现在弄出事。
天快黑的时候,张贵山长叹一声,开口说:老婆子,如果你想老五腿好好的,别去惹铁蛋了,他有几回差点死了,现在恨不得弄死你,连我也恨,安生等着吧,等老大回来解决。
脱离父子关系也好,自立门户也好,他都不管了,等老大回来解决。
张彧拧鸡脖子这么一出,不仅张铁木几个吓到,家里的几个媳妇姑娘们更是受到惊吓,说话都不敢大声,走路也轻手轻脚。
她们怕铁蛋,也非常害怕王大花发飙,把火气撒在她们身上,她们都知道王大花一发飙,折腾起人来毫不手软。
两个小罐子张彧不想去找回来了,回到房间,晒外面的衣服林三丫帮他收回来叠好,放炕上,他拿起衣服,取出肥皂,出来提个篮子,衣服肥皂放进篮子,来到河边。
河边不少人在洗澡,都是男人,天还亮着,晚一点人更多,他来到人少的地方,脱下衣服,把脏衣服泡湿,搓上肥皂,放鹅卵石上,下水游,水有点凉。
游一圈,回来身上打上肥皂,搓着背后,有人向他走来:铁蛋,你身上搓的是肥皂吗?借我搓搓。
这是村里爱占别人便宜的张铁方,张彧看来人一眼,说:你先借我十斤八斤粮食,肥皂我就借你。
十斤八斤粮食,张铁方心里呸一声,见占不到便宜,他压下声音,贼兮兮地问:铁蛋,你奶奶不给吃饱饭?。
张彧冷脸冷眼看着他眼睛:你一天哪顿能吃饱?。
哪顿都吃不饱,铁蛋冷眼一瞪,和他爹一样吓人,张铁方呲一声,转身离开。
张彧搓洗衣服,又洗出不少黑水,这身衣服布料更不好,补丁更多,洗时要更小心。
洗好衣服,又来回游两回,天暗下来,穿上干净衣服,搓一下裤衩子拧干水,肥皂悄悄收起来,提着篮子回家。
晾上衣服,天完全黑了,院子里静悄悄地,张彧回房间,和坐黑暗中的林三丫说一句:不用担心,我出去一下,多的安慰话他不会。
张彧出了门,快步来到之前煮蛇肉汤的地方,点上风灯,风灯快没油了。
手电筒好用,有了手电筒,晚上能做更多事,只是买手电筒的钱够,工业票不够,还得换。
他取出早上打的两只兔子,快速地剥皮掏内脏,清洗分放。
收拾好后,灭了风灯收起来,摸黑回去,这路走熟了,不再需要用灯照。
这次回来得早,黑暗中张彧能感觉到他进屋时,林三丫松口气。
次日大清早,天还没开始亮,张彧又去对岸山脚下的麦地里打兔子,到了地方,天灰灰亮,能模糊看到东西,今早时间较多,打到五只灰兔收起来。
打完回来进院子,他洗下手,和在刷牙的建设说:你进厨房和我娘说一声,我早饭午饭不吃也不拿了,现在就走。
张彧说完甩一下手上的水,疾步回房间,提上书包就大步走出大门,嘴里有牙膏沫的张建设没来得及说话,人已经出去了。
三哥真是走得飞快,张建设吐出牙膏沫,快速漱口洗脸,然后进厨房和林三丫说:林大娘,三哥去上学了,他说早饭不吃,午饭也不拿了。
林三丫脸上有些担忧,随即又想到两次吃到的肉汤,放下一半心,嗯一声回应张建设。
厨柜开着,张建设一眼就见一只杀好的光鸡,看颜色,是煮熟了,他问在烧火的亲娘:娘,鸡不是三只吗?还有两只呢?。
赵红霞冷笑:你二伯天没亮就给你五叔送去了。
张建设嗤笑一声,三只鸡,五叔四个人就送去两只,家里十几个人,就留一只。
作者有话说:18、坏孩子张彧疾步来到公社,在一个偏僻地方,将书包收起来,把五只灰兔放一个麻袋里,提进黑市,一路看过去,在一个摊档侧前方停下。
摊主是个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削瘦男人,摊上摆卖的是鸡蛋和几样干货,还有烟丝。
张彧来黑市两次,观察过几个摆摊的人,决定找上这个人。
他从侧边靠近男人,提起一只兔子,压下声音问那个男人:兄弟,收吗?。
削瘦男人看到兔子,眼睛亮了,看他手里提的麻袋,小声说:收,小兄弟,你有多少?。
张彧说:五只,三十上下,这个价,不讲价,说着他张开五指,这个手势是五毛钱一斤。
削瘦男人眼神一闪说:兄弟,有点贵,便宜一点。
那就算了,我去找别人,张彧说着提脚就要走。
小兄弟,等等,削瘦男人小声喊话,从侧边跨出两步,抓住张彧的麻袋小声说:小兄弟,你也太心急了,生意是讨价还价的嘛。
张彧淡淡地说:我出这个价格正合适,一句话,要不要?。
削瘦男人当然知道张彧出的价格正合适,在这里混的谁不想多挣点,就想压压价,现在见张彧坚定的语气,只好说:要,肉啊,这么多肉,怎么能错过。
削瘦男人拿秤过来秤兔子,三十三斤八两,兔子拿出来,称麻袋,麻袋四两重,减去四两。
三十三斤四两,张彧心里算了算,说:十六元七角,削瘦男人也算出来了,同一个数,说:没错,说完把钱付给张彧。
然后说:小兄弟,我叫吴小军,往后还有再来找我,给你价格绝对合适,也绝对不欺秤。
再看吧,张彧说着拿了钱直接走人,来到偏僻的地方,取出书包,两个小竹篓,提着篓子和书包,来到和凌江相约的地方。
凌江盯着一个方向看,突然间被拍一下肩头,吓一跳,转头见是张彧说:吓我一跳,你怎么从那个方向来?。
张彧把两小竹篓递给他说:去一趟黑市。
凌江接过说:时间不早,我马上拿回去,先走了,凌江提着两个小竹篓往家赶,心想张彧这小子来得真早,都去一趟黑市出来了。
凌江一走,张彧借着书包遮挡,拿出两个馒头吃下,然后走去学校,边走边想,挣的钱票还是少了,想去国营饭店吃个早饭,票都没有,中午去换工业票,买回手电筒。
今天星期五,后日休息,有了手电筒,今晚和明晚多弄些肉,后日去县城探探,看能不能换到粮票。
第一节课下课时,凌江推一本练习本过来,张彧拉到前面一看,上面写着: 下回还有肉,和我家换啊,要什么票,我家人尽量去筹。
张彧没有橡皮,没擦掉字,回凌江一个好字,和他家换一部份也行,和他换些工业票也好,以后离开那个家,要置办不少东西,一个铁锅好像要十二张工业票。
吃了香辣味够足的炒菜,不是很想吃肉汤了,红烧肉啊红烧肉,红烧鱼啊红烧鱼,唉。
中午放学,凌江拉张彧的手说:走,去我家,我奶奶退休在家,她做好红烧兔肉了。
张彧听懂了,说:行,不过我得先去门市买个罐子,拿罐子去装。
凌江爽快地说:我和你一起去,走。
于是,张彧和凌江结伴出了校门,一个腿长,一个走得快,两人很快到供销社旁的门市,这里专卖水缸,陶锅,粮缸,酒缸类的。
两人进大门,三十来岁的售货员便开口:凌江,要买什么?,还是认识的。
凌江笑着说:张姨,我同学买个煮东西的罐子,你帮忙挑一个。
不是凌江买,售货员看向张彧问:同学,你家大人交待买什么样的?。
张彧看向煮食物的各种罐子,指着其中一个说:大姐,那样的,那是一个中号,两边有耳的大肚陶锅,黄褐色,看着顺眼。
售货员呵呵笑说:小同学,这个比较贵,一元两角一个,确定要吗?。
小同学听着不太舒服,自己可不小,张彧倒也没纠正对方的称呼,说:大姐就要这个。
张大姐说:好,我给你挑一个好的,小同学一叫我大姐,我感觉自己年轻好几岁。
凌江说:张姨,那只是你自己感觉,实际上一点没变,女人就是喜欢骗自己。
张大姐挑着锅的手一抖,骂一声:坏孩子,说句好话会死哦。
作者有话说:19、满足售货员挑出一个罐子,张彧付了钱,买这些不用票。
付了钱,张彧抱着罐子和凌江出了门市部,由凌江带头,向凌家走去,他们从旁边小巷过去,越过一个交叉路口,继续朝前走。
走到第二个交叉口向右转,走过去七家就到了,不远,推开门进去,里面是个老院子,不是住楼房,一眼看过去,正房三间,两侧各三间,都是青砖瓦房,院子不算小。
空气中飘着肉香,凌江抽一下鼻子:好香,张彧点头,是挺香的。
凌江带张彧来到西间厨房门口,在门口叫:奶奶,我同桌张彧来了,来拿肉。
哎,快进来,凌奶奶叫他们进去,凌江和张彧进去,张彧开口:凌奶奶。
凌奶奶面色红润,微笑说:哎,好,来看看,这个大盆里就是。
张彧看过去,一个小方木桌上,一个大盘,装大半盆的熟肉,香味不断从那里飘散出来。
凌江咽回口水说:把罐子洗一洗,装进去,他不开口请张彧中午和他们一起吃饭,因为开了口,张彧如果答应留下和他们一起吃,肯定会拿出一些肉出来一起吃,这就违背本意。
张彧看了份量说:凌奶奶,那一半你留出来了吗?,肉看着好多。
凌奶奶微笑说:留了,孩子你放心,我是按说好的留出半只,她不会占人便宜的。
张彧听出凌奶奶话外的意思,说:凌奶奶,我不是那个意思,盆里肉这么多,我担心你留少了。
原来他是这意思,小江同桌心眼正,凌奶奶笑着说:你拿来的兔子肥,肉就多。
外面有推自行车回来的声音,伴有说话声,是凌家大人下班回来了。
张彧在凌江的帮忙下,打水洗干净罐子,把肉装进罐子盖上,装兔肉和下水的两个竹篓,凌奶奶洗干净了。
张彧把罐子放一个竹篓里,提起来,和凌奶奶说:凌奶奶,多谢,我走了。
凌奶奶说:你这孩子客气,我家也得了惠,下回再和小江一起来玩啊。
好,张彧客气应道。
出了厨房门,短时间内,院子里多出六个人,凌江给双方介绍:这是我爸,我妈,我二叔,二婶,我姐,我哥,我同桌张彧。
凌家好像不止这这些人,不过张彧没问其他人,他跟他们点点头,你们好,凌家人眼含善意,凌妈妈说:小同学,常来家里玩啊。
好啊,张彧客气应,又和凌江说:我走了,多谢,说完和大家点点头,向门口走去。
凌江送张彧出去,又转回来,他爸和他说说:你同桌瘦小,你姑父说他打人手法老练,看不出来。
凌江还没说话,他二叔就说:大哥,我们吃到嘴里的兔肉又不是假的,野兔哪有那么好抓的。
吃饭了。
出了凌家,闻着罐子里传出的缕缕香味,张彧提着竹篓疾步如飞,很快就城隍庙后面树林里,来到老位置。
坐下来,张彧急切地把罐子抱怀里,手里出现一双筷子,打开罐子盖,吃起红烧兔.子肉。
肉质鲜嫩可口,辣的程度刚刚好,他猛吃十几块,才拿出两个馒头,一口馒头一口肉,真是过瘾,馒头吃完,又吃了些肉,才停手,把罐子竹篓收起来。
张彧提着书包站起来,抚一下肚皮,几天了,终于能饱餐一顿,也好长时间没吃得这么满足了,他在树林里找一下,揪下几片树叶嚼嘴里吐出来,用水漱漱口,嘴里肉味淡了,从树林里出来。
张彧来到黑市,找到倒票的黑小子,问他:有工业票吗?。
黑小子看了看他,说:有,要多少张?,这个人前两天和他换过肥皂票。
张彧问他:你手里有多少?。
黑小子说:十六张。
不少,张彧又问:怎么换?。
黑小子回答他:两角五。
倒是比肥皂票便宜点,张彧心想,十六张共四元,他小声说:我都要了。
爽快,黑小子心喜,把十六张工业票数出来给张彧,张彧接过,当面数一遍说:没错,他从书包里数出四张一元,递给黑小子。
黑小子接过说:我姓纪,兄弟有需要再来找我,这小子是个学生,敢来黑市,胆子不小。
张彧微笑不回话,把工业票收书包里,提脚走人,左前方看见眼熟的面孔,是和赵大良一起堵过他的两个小混混,两人在不远处见了他,马上闪到一边去,没两下就看不见人了。
20、新奇碰见那两个小混混,张彧没在意,他想找买些白面,拿去华明伯家,叉一条鱼作为辛苦费,请明伯母帮忙做二合面馒头。
可是转遍了整个黑市,运气不好,没碰到有卖的。
从黑市里出来,转到供销社,来到卖手电筒的柜台前。
张彧靠近柜台和售货员说要买手电筒和电池,这个售货员态度不错,拿出一个手电筒,一对电池,给他演示电池怎么放进去。
演示完了还提醒他:手电筒不用的时候一定要把电池拿出来,不然这电池你用不了多久,电池放里面久了,也会坏掉。
多谢提醒!,张彧道谢,他的道谢,令售货员心里有些意外,他演示提醒不知多少次,几乎没有人会道谢,这个小伙子前两天拿个棍子来买布鞋,看起来很不好惹,没想到这么有礼貌。
开单时,张彧得知买电池不用票,他多买了一对,拿单去收费处付钱票。
付清钱票,张彧接过手电筒和电池,把电池脱出来,看了两端,放进去,按一下开关,前面小小的灯泡亮了。
他往手心里照一照,大白天的,亮度不明显,天黑用照才显亮,这东西手拿着方便,也不怕风吹,这可比气死风灯好用太多,张彧虽然心里很惊奇,面上却不显。
把手电筒和多买的一对电池放入书包里,出了供销社,张彧把手电筒和电池都收入储物空间里。
经过新华书店,他走进去,来到放小人书的位置前面,快速全看过一遍,挑出: 海岛哨兵,一篓子弹,夜航,铁道游击队两册,红日两册,付了钱收书包里。
回到学校教室,时间还早,教室里没几个人,他继续读书对认简体字,五天了,这简体字看得还不太习惯。
张彧,张彧抬头,这个人好像叫:沈秋阳?,全班男同学就数这个人长得最好看,白面书生,穿的衣服虽然也一般,但没有补丁。
沈秋阳听出张彧语气里的不确定,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同学快两年了,自己是不是叫这个名字都不确定。
但想到对方很少和人说话,独来独往,心里那点不舒服退去。
沈秋阳在张彧前面桌坐下,面向张彧,小声和他说:同学,你是不是有肉和凌江换?也跟我换点怎么样?一样价。
张彧定定看对方一会,沈秋阳被他看得不自在,正要解释说早上他去买油条时,看到他给凌江两个竹篓,自己猜到的,就听对方低声说:可以,只有兔子肉,要吗?。
沈秋阳心喜:要!明天有吗?,不枉他提早来学校悄悄地问。
张彧:可以,要处理好的还是整只?想怎么交换?。
沈秋阳马上说:要整只,明早上学前,在供销社旁边的巷子里换,明天有肉吃了。
张彧说:我没有秤,看来很有必要置办一杆秤。
两人小声交谈,确定沈秋阳要两只,商定好交换的价钱和粮票,沈秋阳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凌江来时又见张彧埋头读书,心想好几天了,同桌一直这样认真学习,看来是想考去县城读高中,去县城读高中要住校,学校住宿环境不好,吃的更不好,自己要不要去?下午两节课很快就过去,张彧出了学校门,拒绝了张清宁三个去叉鱼烤鱼的提议,健步如飞。
抄小路回到村边,没进村,转去他之前煮肉汤的地方,坐下来,把小人书拿出来,先看铁道游击队的飞车夺机枪。
铁轨,火车,枪对张彧来说都很新奇,很有吸引力,他看得津津有味。
铁蛋,听到叫声,张彧抬头,见是叫叶昆的下乡的知青,便说:我叫张彧。
这个叶昆是过年后下来的那一批知青中的一个,听说常旷工,口袋里有钱,想来现在也是旷工。
张yu,哪个yu?,叶昆在张彧身边坐下来问。
有文采的那个彧,张彧低头看向小人书。
好名字,不过名字中间怎么没有建字或者清字?叶昆看他手里的小人书,很新,一看就知道是刚买的,农村的孩子是没有零花钱的,家长更不会舍得花钱给小孩买小人书。
叶昆整合了知道的信息说:张彧,你是不是去黑市卖东西了?卖什么?如果是卖鱼或卖野兔野鸡,悄悄卖给我如何?放心,我绝对不透露出去。
张彧抬头说:你们不是常去国营饭店吃吗?,他不经意碰到几次了。
叶昆蔫蔫地说:粮票用完了,没法去了,张彧想了想说:可以,你们有酒吗?。
听张彧问酒,叶昆意外,看他说:没有,我们也想喝,只是兄弟你还小,过两年再喝。
作者有话说:21、哭什么张彧看身材高大脸上青涩的叶昆说:你也没多大吧,几岁喝酒?。
几岁喝酒?他六岁就偷爷爷的酒喝,十六岁正式和大人喝酒,铁蛋,哦,张彧现在好像是十六岁,叶昆面不改色地说:我今年十八,今年过年开始喝酒。
张彧心里嗤笑,这个人一看就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人,真是过年才喝酒,他就把头割下来当蹴鞠的球踢。
张彧把小人书放书包里,把书包放草丛上,脱掉衣服,只穿条裤衩,把衣服挂小树上。
哎,兄弟,你要洗澡?,叶昆问,等着,张彧说两个字,走到河边,向河里走去。
叶昆站起来一头雾水,看张彧扑通一跃游出去,心里有点紧张,张彧淹河里的事他听说了,心想,自己游泳一般,如果出事,能救他上来吗?很快他发现,自己胡思乱想了,只见张彧游回来,到岸边站起来,左手提着一条大鱼,哎哟喂,这是徒手抓鱼,好本事!叶昆走近,发现张彧的两个手指抠进鱼鳃,就这样提起鱼,问他:你之前淹河里是怎么回事?,有这样的本事还淹河里,开什么玩笑。
上回是肚子饿狠了,没力气游回来,张彧说,折一段树枝,把鱼从腮穿上,递给叶昆,说:听说你是京城来的,和我讲一下京城历史,还有好玩的地方,好吃的食物,这是报酬,怎么样?。
怎么样,当然好啊,好得不行,叶昆接过大鱼掂掂说:这交易哥应了,嚯,这条鱼起码有四斤多重,他多和张彧来往,熟悉以后吃肉就不愁了。
张彧冷哼一声说:别在我面前称哥。
有鱼吃,被冷哼一声,叶昆也不介意,他好脾气地说:好,就直接叫你张彧,京城的历史你想什么时候听?,他想把鱼提回去做红烧鱼了。
张彧挤着裤衩的水说:现在讲半小时。
叶昆看一下手表说:好,就半个小时啊,剩下的以后给你讲,放心,我说话算话。
裤衩挤了水,张彧没急着穿上衣服,听叶昆说本朝国都的历史:京城的历史,就从明成祖讲吧,话说明成祖朱棣从侄子朱允炆手中夺到皇位,就计划迁都北京……。
差不多时间,叶昆停下看表说:半小时了,我这就回去,下回有时间再给你讲,说着提着鱼走了。
张彧穿上衣服,他对叶昆能讲得这么详细有些意外,比历史书上讲的还细,没想到这个人表面上看着痞样,没个正经,脑子里倒有些东西。
张彧提着书包回到村里,正是下工时间,他和之前一样,见到令他尊敬的人才开口叫人。
不过,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多起来:铁蛋,你奶又骂人了,这么大个人了,少让长辈少操点心,这个壮实的妇人就是五谷丰登四人的亲娘。
王老太正常了,挺顽强的老女人,张彧面无表情地说:你家的饭好吃,下回我再去吃,连吃一个月,说着扬长而去。
哎……,好心没好报,去。
张彧走到家附近,就听到王大花的骂声,骂儿媳妇和孙女,陪钱货,短命鬼…,什么难听的话都骂。
张彧进院子,王大花坐堂屋里,见他进大门,骂得更大声。
脏耳朵,张彧皱眉,走到正堂前,和蹲在堂屋大门旁边抽旱烟的张贵山说:老爷子,老太太疯病这么严重,你和二叔三叔带她去市三医院治吧,我听说那里专治疯病。
咳咳咳,张贵山没想到张彧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猛咳起来,心里涌起一股悲凉。
张彧的话,距离很近的王大花也听见了,死崽子竟然说她是疯子,怒火上涌,嗷一声张牙舞爪跨出堂屋门槛,向张彧扑过来,要跟他拼命。
张彧移动两步,王大花砰一声,重重跌地上,随即嚎啕大哭起来,张彧猛沉下脸冷冷地说:张铁程没死,你哭什么?。
嗝,王大花哭声猛停,打了一个嗝,她心里害怕起来,沉下脸的铁蛋就像阎王殿的阎王,冷嗖嗖的,还说老五没死,什么意思?张贵山愣愣看脸上冷漠至极的铁蛋,瘦小的他站在那里,竟然像座大山,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铁蛋,你怎么把你奶奶推倒了?,张铁木下工回来,老娘在骂人,就躲到屋里,听到老娘大哭,犹豫一下才出来,一出来见老娘趴在地上,这里就三个人,他以为老娘跌倒是张彧推的,就说他。
张彧冷冷说:二叔,你是将要做爷爷的人了,不知道话不能乱说的吗?你亲眼看见我推人了吗?张口就污蔑我,你什么意思?。
这个…,听铁蛋的意思,不是他推的,张铁木把老娘扶起来,问老娘:娘,你是怎么跌倒地上的?。
作者有话说:22、背后发寒张贵山回神,怕老二也卷进来,赶紧说:你娘自己摔倒的,不关铁蛋的事,扶她进房间去。
哦,怪错铁蛋了,想到这个侄子这几天的行为,张铁木的心有些慌,扶着脸色不好的老娘进屋。
张贵山心里无力又烦躁,老婆子肚子里的火气憋了几天,今天骂人把火气发出来,他下工回来就没阻止。
铁蛋回来时老婆子骂声提高一些,就被铁蛋说成疯子,他对他们两老真没有一点情面了,老婆子大哭,只有老二出来看,家里的其他人像聋了一样,张贵山背后发寒。
张贵山随后进房间,向张铁木挥挥手说:你出去,张铁木闷不吭声地出去,还带上门。
儿子出去了,张贵山开口问:你干什么又去惹他?。
王大花眼里还有惧意,闷声说:我骂儿媳妇,没惹他,她憋了这么多天,骂骂怎么了?张贵山气闷:他一进门,你就抬高声音骂,这不是惹他是什么?还有,你没发现吗?你一哭,只有老二出来看你,家里这么多人,像聋了一样。
听老头子这么说,王大花脸色变了变,她平时骂儿媳妇孙女骂得狠,可是对儿子和两个大孙子都不错,老三和建东建西,人影都不见。
特别是老三,她怀胎十月生下来,一手拉大的儿子,对她不闻不问,想到这里,王大花心里又涌起一股火气。
终于消停了,张彧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把书包放下,拿出小人书,在小窗口边上看。
吃晚饭时,桌上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说话,张老头看上去有些颓丧,这回不是装的了。
之前闹那一出,吃完饭天已经暗下来,张彧回房间把衣服和肥皂收储物空间里,出到外间,在林三丫的柜子上放一支完好的蜡烛和一盒火柴,走出大门。
这个时候的村子热闹,吃过饭的男人们出来吹牛,小孩子打闹,妇女骂孩子的声音,充满了人气、烟火气。
张彧来到河边,上石桥,快步来到对岸山脚下,为防踩到蛇,他取出鹿皮靴换上,用两条小绳绑脚踝那里,这样鹿皮靴就不会轻易脱下。
手电筒拿手里,打开开关,很亮,张彧左手拿着手电筒,右手握着一支完好的红缨枪,沿着小路上山。
走得不快,走了一段路,遇到一条较大的蛇,右手的红缨枪疾如风,枪尖头钉入蛇七寸,他收进一个麻袋再收进储物空间里。
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一处兔子洞,堵住其他洞口,点火熏烟,没多久就收获两只大兔子三只半大的,之后约一个多小时里,他又找到两处兔子洞,又收了四只大兔子,五只半大的。
时间不早,张彧快速下山,来到石桥,河边没人,他把鹿皮靴换下来,来到河边洗澡,洗衣服。
回到家里,借着月光把衣服晾晒,回房间,林三丫没有点蜡烛,黑漆漆的,他到里间取出一支新的蜡烛和火柴,点上,屋里亮起来。
在炕上盘腿坐着,拿出小人书继续看,上面画的枪令他心痒,却也知道平常人摸不到,除非去当兵,就算有机会,这辈他不会去当兵了。
上辈子,为了脚下的土地和身后的百姓,战死过一回,这辈子就好好地享受生活。
早上公社旁边的巷子里,张彧提着一个麻袋见到沈秋阳,他看了四周说:换个地方吧,时不时有人经过,怎么称。
沈秋阳点头说:跟我来,张彧跟着沈秋阳走一小刻,来到偏僻的地方,他把麻袋递给对方。
沈秋阳高兴接过袋子,没心里准备,身体晃了晃,麻袋差点掉地上,出糗了,刚刚看张彧提着很轻松的。
他把麻袋放地上,打开一看,是两只大兔子,喉上的血很红,刚死没多久。
沈秋阳用铁钩钩起麻袋,打秤,看了看白点,眼晕,昨晚学看秤,现在忘了,他尴尬说:我忘了,你来。
张彧挑眉,看过去说:十一斤六两,麻袋称过,重四两,还要称吗?。
麻烦,沈秋阳摆手:不用,十一斤二两。
沈秋阳带来三张粮票,每张一市斤,一市斤粮票是五角,毛兔按五毛一斤算,张彧拿到四元一角和三斤粮票。
麻袋拿来给回我,交易完成,张彧说。
好,沈秋阳提着麻袋就走。
手里有粮票,张彧心里高兴,脚步轻快地来到国营饭店:枪杆出政权,同志,一碗三两骨汤面,二十个二合面馒头,馒头用油纸包着。
面条好了,张彧去端到桌子上,满心期待,夹起面条吃嘴里,一连吃下几大口,心想,汤面果然比馒头好吃上太多,面条吃完,带骨头香的面汤也喝干净。
张彧抚一下肚子,好想再吃一碗。
作者有话说:23、不干净吃一碗面条,是吃不饱的,张彧还想吃油条,只是粮票只剩下几两了,只能做罢,留着明天去县城备用。
二十个二合面馒头包成五份,他打开一份,又吃下一个暄软的馒头,才满足。
去学校的路上,他找个偏僻地方把馒头收起来,来到教室,沈秋阳已经来了,冲他笑得灿烂。
张彧扯一下嘴角,坐下来读书。
课间时间,张彧低声问凌江:我想明天去县城,你知道怎么去吗?。
之前他没出去过,只大概听说过坐班车去县城要四十多分钟,早上七点钟发车,其它时间好像还有过路车可以搭。
下午三点班车开回公社,有没有其它班车他就不知道了。
他去县城,不光是换更多粮票,也想亲眼看看听说的消息,听说县里有百货大楼,里面有自行车,收音机,手表等贵重东西卖。
听说县城很大,有很多新奇的东西,他想亲眼看看。
凌江听了说:知道,正好我明天也有事去,一起吧,七点钟开车,七点之前你到车站,车站在哪里你知道吗?。
真是正好,张彧说:知道。
认真读书学习,时间就过得快,第四节课铃声一响,老师一说下课,张彧就见沈秋阳冲出去,真快,吃肉的魅力真大,一般家庭吃肉是晚饭时吃,中午能吃肉,想来他家庭条件应该很好。
中午张彧还是去老地方吃饭,吃完这一餐,罐里的红烧兔肉没几块了,用馒头沾着罐低的汁,还勉强能吃一餐。
张彧吃完中午饭就回学校教室读书,他想尽快把所有的字认透,其它课程也了然于胸,就能悠闲过日子了。
下午放学他就慢悠悠走回去,张清宁三人又在前面等他:彧哥,今天要不要去烤鱼?。
张彧想到河流转弯的地方,芦苇出去的河水缓,那里鱼多,下水抓些鱼,明天在县城卖,于是说:去,走吧。
既然去烤鱼,就不能慢悠悠走回去,于是四人加快脚步,没想到了地方,已经有三个半大孩子在了,也刚到,还没下水。
三哥,张建设见到自家三哥也意外,这几天三哥放学后不见人影,吃饭时才回家。
张彧严肃看着他说:你爸妈不让你来这里吧,有人在这河段出事过,一般家长不让小孩来这里玩,但这里有野鸭蛋可以捡,也容易叉到鱼,禁是禁不了。
张建设吐一下舌头说:我偷偷来的,张彧说:你还小,以后不要来了。
张建设说:三哥你现在都不带我玩了。
我有事,张彧说。
张建设看三哥严肃的脸,心里有点怵,说:好吧,以后我不来这里玩了。
张彧眼神扫过另两个人,那两人身体抖了抖,比张建设大一点的结结巴巴地说:铁…蛋…叔,我…以后也不来了。
另一个和张清宁一样大,不读书了,也说:铁蛋哥,我以后不叫他们来了。
张彧眼神看他眼神变凌厉: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我保证!,呜呜,铁蛋哥的眼神好可怕,比他爹还吓人。
彧哥,张建辉递来一根竹子,张彧接过把书包塞给张建设:给我拿着。
张建设抱着书包迷糊,就听清宁哥和他们说:你们去捡柴火,不用去叉鱼了,几个人迷糊,不过还是听话去捡柴火。
张彧挽起裤脚,拿竹叉进芦苇叉鱼,这回多叉三条,速度依然很快,叉够数量,他和杀鱼的张清宁说:我下水游泳一会,鱼腌着,我上来再自己烤。
张清宁听说他要下水游泳,紧张地说:彧哥,听说水里不干净,听说有水鬼 ,他们最多在芦苇里叉鱼,捡鸭蛋,不敢下水,太阳落山之前就离开。
没事,张彧脱下衣服,跳水里,张清宁紧张看水面,看见他在芦苇外面游,就低下头杀鱼。
这片水区,鱼确不少,大鱼更多,张彧凫在水下,手抓了很多条大鱼收起来,不知到收了多少,反正不少。
约摸过了一刻多钟,不到两刻,他游回岸边,他们这个位置又来了五个和他差不多大的人,都姓赵,正在叉鱼,双方相安无事。
三哥,鱼都是你叉的?,张彧一上岸,就听张建设兴奋的声音。
张彧拧着裤衩的水说:是。
张建设兴奋得差点蹦起来,三哥打人厉害,现在叉鱼也厉害,哎呀,真高兴。
张清川出声:建设,翻啊,你的鱼快糊了。
哦,张建设回头看鱼。
鱼烤好,吃完了就回去,姓赵的那几个叉了鱼提着走了,几个人回去半路上,迎面来满脸怒气的张铁河。
他一来就问儿子:你们去河湾烤鱼了?。
张建设不敢说谎,蚊声说:是。
张铁河转向张彧说:铁蛋,你怎么带他去危险的地方?。
张彧不耐烦地说:三叔,事情搞清楚了再说话,我们去时,他们已经在了,怎么和张铁木一样,张口就把锅往他身上扣,烦人。
张清宁三个做证:我们从学校放学直接去,他们三个自己去,比我们早到。
张建设不满:爹,你怪错三哥了,是我肚子太饿,想去弄鱼吃。
24、县城张铁河一时尴尬,站着无语,差不多下工时间,听说儿子和人可能去了河湾,担心儿子,他没等到下工,和小队长说一声,就急匆匆赶过来,半路上刚好碰到他们,铁蛋比较大,就脱口责怪他。
但要他一个叔叔跟侄子道歉,他做不到,张彧轻哼一声,越过张铁河快步走回去。
其他人也越过张铁河,都跑走了,才不留下来被铁河叔责怪。
张清宁跑出去一大段路,回头看了看,心想,铁河叔都这样了,经常听见贵山奶奶骂人,彧哥在家里肯定不好过。
张彧回到家,没听到王老太骂人,他心里满意,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好吗?非要折腾,浪费力气。
拿出夜航小人书,刚在小窗口下,翻开看两页,三哥,小窗外传来张建设的叫声。
张彧开口:进来,窗外张建设小跑到前面,推门进房间:三哥。
进来,张彧眼睛不离开小人书,心想现在的船真先进。
张建设进里间,见三哥看小人书,想到之前他爹错怪三哥,于是说:三哥,我爹他错怪你了,对不起。
没事,张彧眼睛还看小人书,一只手从书包里摸出他看过的一本塞张建设手里,张建设看手里的书心喜,对着小窗口,也翻看起小人书。
吃饭了~,书没看到一半,院子里响起王红杏叫吃饭的声音,张建设不舍地把小人书放炕上,张彧说:拿去看吧,小心点,别扯破了。
张建设听了喜出望外,说:三哥放心,我会小心不让书破了。
经过昨天一事,晚饭饭量没有减少,张彧猜是老爷子的意思,按老太太的性格,肚子里憋着火气,给他们喝碗糊糊算好的了。
晚饭吃得安安静静,离开也是安静离开,张彧心里满意,但张铁木几个就满心不安,最近家里的气氛太不正常,昨天奶奶(老娘)一骂人,以为能正常了,结果不是,今天家里更安静了,所以吃完饭马上走人。
天还没黑,张彧回房间把之前吃完馒头,留下的油纸,包了一个二合面馒头,放林三丫小破旧柜上,拿上衣服出去。
他还是去河对面的山头,天没全黑,这次他走远一些,比昨晚收获多四成,时间差不多,回到河边洗澡,洗衣服回家。
这时候不过九点多,不算晚,他是可以半夜才回去,只是他知道,他回去多晚,林三丫就等他多晚,挣钱也不是那么着急,就算了。
张彧把衣服晾晒回房间,屋里漆黑,他去里间点了蜡烛,才出来问林三丫:我明天和同桌去县城,你要买什么吗?。
林三丫蚊声说:针线你奶搜去了。
那我重新买回来,张彧说,随即又问:还有吗?。
林三丫:有碎布买一点,声音还是很小,她听人说供销社有时有些不要票的碎布卖,能做鞋。
张彧说:我知道了,他也不问了,这个女人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少,他看着给买就是。
他刚要转进去,想起一事又说:我给你吃的东西,你自己吃完,不要拿去给任何人吃。
林三丫应声:好,儿子真的长大了,真好。
张彧回里间,插上门,对着蜡烛盘腿看小人书,八百多年后的世界,新奇的事太多。
次日一早,张彧出门,在路上吃下两个馒头,提着一个小麻袋到车站时,已经有三个人在等,他到一会,凌江提着两个不大不小的袋子来。
这么早,吃东西了吗?,凌江见了张彧老远打招呼。
张彧说:吃了,什么时候了?。
凌江说:我提早十分钟出门,应该差不多十分钟后开。
两人站着说话,凌江和张彧说县城的大致布局和在县城需要注意的地方,说得比较详细,张彧都能听明白。
一阵子后,司机和售票员来了,开了车门,等的八个人上车,上了车才买票,两角钱一人,张彧觉得不贵。
车开了,张彧新奇,他们就坐司机身后两排,他就盯着司机手握的方向盘看。
凌江见他这样,小声问他:你想学开车?。
张彧反问他:你不想?。
凌江说:想!,但能学开车的机会渺茫。
刚开始还好,车开得还算平稳,开出去一段路,车子东晃西晃,颠簸得很,和坐马车上差不多,张彧怀疑,班车这么大个,这样颠着不会散架吗?车开着,经过一些村子外面,不断有人上车,停车,人上车,这期间花费不少时间,张彧猜测,或者县城没想像中的远。
车开进县城下了车,出了车站,凌江笑着说:这回运气好,路上车没坏。
车经常坏?,张彧问。
凌江回他:是,又问:你想去哪里?。
张彧说:你走亲戚去吧,不用管我。
那下午三点记得来这里等车,凌江说完提着袋子走了。
张彧提着麻袋,站了一会,辩明方向,结合凌江给他说的信息,不急着去找黑市,先进百货大楼,用手里的工业票置办一杆秤,放麻袋里,然后出来把县城的三条大街走过一遍。
他走得不快,观看两边建筑,花去一些时间才把三条大街走完,小伙子,哎,小伙子,张彧的袖子被人拉住。
听声音是老年人了,他停下脚步,转头一看,拉他袖子是个提着篮子的老太太:老太太,有事。
老太太被他称呼吓一跳说:哎哟,小伙子叫大娘,随后低声说:别随便叫老太太。
张彧说:多谢,大娘,拉住我有何事?。
何事,小伙子看着从乡下来,说话还挺斯文的,老大娘心想,她低声说:我看你走过去,又转回来,你袋里是什么?是想换出去吗?。
张彧看了看她,低声说:两只兔子,新鲜的,他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胳膊被抓住,老大娘说:走,换个地方和我换,放心,不会占你便宜的。
那你也得有本事占我便宜才行,张彧心想。
25、尴尬两人向前走一小段路,拐进一条小巷,又走进去一小段路,巷子里没人,两人站定,张彧把麻袋口打开,把秤拿出来。
大娘蹲下查看兔子脖子上的血颜色,站起来小声说:小伙子,两只我都要了,什么价?。
这是个富裕的大娘,张彧低声说:五角一斤,他们公社离县城近,凌江和他说两边黑市价差不多。
差不多就是这个价,大娘爽快地说:好,快称,有人经过看见就不好了。
张彧打秤后说:十二斤八两,然后把秤提到老大娘面前让她看。
大娘看了说:对,这种麻袋是四两重吧,大娘还是个内行。
张彧说:是四两重,要称吗?。
不用,十二斤四两,是六元两角,大娘说。
大娘算得比自己还快,张彧心里惊叹,说:正是。
大娘拿出钱数给张彧这是六元四角,多两角,麻袋我提走了。
张彧接过钱查看,看她提着的篮子大小说:行,麻袋他之前在黑市买了两个,还有一个,之后再买备着就是。
他话音刚落,大娘提着麻袋飞快走了,腿脚麻利得让张彧一时愣住,而后失笑。
张彧和这个大娘的无意间交易提醒了他,不一定要去黑市才能把东西卖掉,于是他想起刚才经过的几个地方。
快速来到医院附近转了转,果然在离医院不远一条巷子里,有提竹篮,提麻袋的人,不少人小声交谈交易。
刚才转了转,张彧熟悉周围环境,去个偏僻的地方,拿出麻袋,装上十条鱼,大小都在两、三斤左右,怕拿大的出来不好卖。
转回交易的地方,鱼虽然是死的,但掰开鱼鳃就知道鱼很新鲜,十条鱼没多长时间就全卖了,也是五角一斤,交换到三张工业票,没得粮票。
从小巷里出来,回到医院正门,抬头看日头,中午了,本来想中午想吃顿好的,可是没换到粮票,心里提不起劲了。
快步来到国营饭店门口,看停在饭店前面的绿色吉普车,张彧振奋了,他只在远远看过吉普车,第一次能近距离地看。
他走近吉普车,转着车细看了一圈,又蹲下看车低下看了看,站起来,叹一口气,唉……,真好奇它是怎么开动的,能坐里面摸一摸就好了。
张彧来到饭店服务台,看黑色板上写的午饭供应,和服务员说:枪杆出政权,同志,要一碗三两骨汤面。
为人民服务,两角钱粮票三两,年青的女服务员说。
张彧把钱票递给去,拿到一张小票,转身看不算大的饭店,人快坐满,没有多少空位,心想,县城在外面吃饭的人真多。
他来到只坐两人的桌子,开口问:能拼个桌吗?。
坐着的两人穿着绿色军装,都是三十来岁,张彧知道,穿着这衣服未必是军人。
其中一人满脸笑说:小兄弟坐吧。
多谢,张彧坐下,然后向透明的玻璃窗外一看,愕然,坐这位置,能清楚看到外面的吉普车,这玻璃实在太透明了,刚才自己看车的蠢样被人看个正着。
他目光转回桌上,就听对面满脸笑的男人笑问他:小兄弟,你刚才转着车看什么?,这孩子挺有意思的,车底下也要看看。
张彧强压下尴尬,脸色如常,说:第一次这么靠近地看吉普车,失态了,车是两位开的吧,失礼,这简直是…,他也是要脸的。
脸比较严肃的人意外看张彧,桌对面的男孩没有被人逮着的不自在,还会说失态和失礼,说话和穿着不太相符。
这男孩有点不一样,他们两人穿着军装坐这里,没人想要来拼桌,这个半大孩子大大咧咧来了,面对他们坐下,没有一点拘谨。
笑脸男人问他:看就看吧,没事,小兄弟多大了?。
张彧说:十六。
还上学吗?。
上。
红烧鱼,鱼香肉丝好了,服务员叫号,对面两个男人起身去拿饭菜。
张彧吐出一口气,6号三两汤面好了,还好不用看着对方吃,他想,起身去拿面碗。
张彧吃着面,对面两人点的四个菜都上了,看着挺馋人的,对方招呼他吃,他摇头拒绝,快速吃完面条然后离开令他尴尬的地方。
走在街上,张彧心里算着时间,临回去前去百货大楼好好看看,还有一个多小时的卖货时间,不能到处逛了,下回再来。
张彧直接去打听到黑市交易的地方,提装满东西的麻袋进去,和公社不同,进去要交给看守的人一角钱。
麻袋里都是兔子,现在不管什么肉都好卖,不到一个小时,他往返一次,把两个晚上收获的兔子全卖掉。
卖完兔子,他在里面转转,买到三斤白面,少了,又买了几样,如麻袋,竹篓,竹篮等需要用的东西。
最后在贩票的中年男人买到五斤粮票和两张布票,五张工业票。
从黑市里面出来,张彧发现自己被三个人跟踪,懒得和他们费时间,他疾步如飞,没一会就甩开他们,找地方把手上东西收起来,来到大街上,进入百货大楼。
剩下的时间张彧把百货大楼两层转熟,在售货员白眼中看了自行车,收音机,手表,只能看不能摸。
慢慢转一圈,买了十根蜡烛,针线,没买到不要票的碎布,刚好手里两张布票,他看布鞋大小,给林三丫买一双。
张彧看上蓝白相间的回力鞋,可惜没票,买不成,不仅回力鞋,想买的东西太多,可都要票。
铁锅钱票都够了,只是生父张铁石没回来,情况不明,没必要现在就买。
快三点,张彧提着麻袋和凌江在车站汇合,他看对方不断打哈欠,问凌江:昨晚通宵看书?。
凌江打哈欠,生理泪水都流出来了,他擦掉说:不是,我中午习惯睡一觉,刚才在亲戚家没睡,现在难受死了。
还有这样的习惯,张彧说:一会在车上睡吧,凌江手捂着嘴说:我就是这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26、张铁程凌江上车买票就睡,车开出县城后,张彧也闭目养神,班车摇摇晃晃,如果不是隔段路停车有人下车,他都要睡着了。
售票员大姐看他们两个,心想,这两孩子心真大,在车上都能放心睡觉,也不怕手里的东西被人摸走,高瘦的孩子有点眼熟。
车停下,两人同时挣开眼睛看外面,车回到公社了。
凌江变回精神了,他们等车上的人都走到门口,才提东西起来,走到车门边,售票员大姐叫住他们:你们两个,下回坐车不要睡觉,东西被人摸走都不知道,明白吗?。
凌江走前面,回头看张彧,眼里意思是: 你也睡了?张彧说:多谢大姐提醒,我没睡,只是闭目养神,这大姐心地挺好的,还会提醒他们。
原来这样,售票员大姐说:那没事了,赶紧回家。
谢谢大姐,凌江走下车,张彧随后,出了简陋车站,两人道别分开。
张彧看了看日头,大约四点,和平时放学时间一样,想到早上逛的时间有点多,只在县城医院附近卖了十条鱼,还有不少鱼没卖出去。
他去个偏僻的地方,拿出一个有盖的篓子,放五条鱼进去,转去黑市。
没想到,快到地方,只见前面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地上有凌乱的烂菜叶,他快速转出来,在没人的地方收起篓子。
转到大街上,刚好不远处就是供销社,想到张建设,没有换到糖票和点心票,他进去买两大张包食物的牛皮纸,请售货员裁成小张。
张彧边慢悠悠走回家边想,这几天的交易太顺利,让他忘记了在黑市交易是有风险的,被抓到就是投机倒把,送去农场劳改,完蛋。
唉,为什么不能自由买卖呢?真是奇怪。
回到村口,就见张建设在树下,见到他就跑上前来:三哥,五叔回来了,我偷偷听到奶奶和他说了你很多坏话。
张铁程啊,今天星期日,他也是有休息的,张彧微微一笑说:没事,不来惹自己,他也懒得理,来惹他,哼!张建设:三哥,五叔他…,他对在县城上班的五叔也很讨厌,家里有点好东西全给他送去,他娘还让自己去讨好他,呸!张彧看张建设的脸色说:走吧,他打不过我。
张建设跟张彧身后面,边走边说:三哥,你今天一整天去哪了?,找哪都找不到人,问林大娘,林大娘说不知道。
和同学去县城。
三哥,县城好玩吗?。
一般。
三哥,你中午吃什么?。
骨汤面。
哇,张建设擦口水。
下回带你去公社吃,下午换到五斤粮票。
真的?,张建设惊喜。
真的。
……。
张彧进了院子,看堂屋里一眼,没人,和张建设进了房间,到里间,他从麻袋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张建设:没有糖票,买的二合面馒头。
糖不敢想,张建设接过:哎,三哥,还是温的。
吃吧,我们有,张彧说,这个时候吃也没什么,反正晚饭也不能吃饱。
听三哥和林大娘也有,张建设打开油纸,吃起馒头,咬一口,他心想,这馒头真软,和家里做的完全不同,好吃!放下麻袋,张彧见张建设吃二合面馒头,就像吃不得了的好东西,心里对王老太更厌恶了,家里多个壮劳力,加上张铁石每个月寄来的钱,差不多能让家里人每天吃两顿饱饭。
事实上……铁蛋,来堂屋一下,张铁木在外面喊。
张建设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担忧看向三哥,二伯喊三哥去堂屋,肯定不是好事。
张彧揉揉他头发:你就不要进去了,说着出去,张建设急忙跟上,他可以在窗口下看。
张彧来到堂屋门口,就见张铁程端坐在八仙桌正位,张贵山反而坐在侧边,他心里冷笑,家里另四个成年男人站一侧,挺像三堂会审的。
张铁程长得比在家的两个哥哥高大,留着中分头,凌江说那发型叫中分头,脸皮白,穿着白衬衣,像模像样,在脸皮黑的农民堆里,是显得高贵。
张彧跨进门,问站一边的张铁木:二叔,喊我有事?。
张铁木正要说话,张铁程开口:铁蛋,见到我都不叫了?。
嗤,张彧嗤一声说:你太恶心,叫不出口。
砰,张铁程手拍一下桌子,厉声说:铁蛋,你十六岁了,一点事也不懂,不知道尊敬长辈,孝顺长辈,尊老爱幼,你读书都学了什么?。
哈哈,哈哈,张彧哈哈大笑起来,绕几步快速跨过八仙桌,来到张铁程身后,把他的两个胳膊卸下来,抓住他的头发忘后拽。
他速度过快,其他人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把张铁程头往后拽了。
张贵山离得最近,猛站起来怒喝:铁蛋!。
张彧沉下脸,眼睛凌厉扫过每一个人,包括听到张贵山怒喝跑到房门口的王大花,说:都别动,我跟张铁程谈谈什么是尊老爱幼。
大家都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住,不敢动。
张铁程没反应就被侄子制住,两手动不了,头发被拽着发疼,心里怒火蹭蹭冒上来,咬牙切齿地说:铁蛋,放开我,不然我饶不了你。
哈哈,你想怎么饶不了我?,张彧把他的头又往后拽点,狠声说:我还记得七岁的时候,他转向张铁木:二叔,我七岁是哪一年。
六二年,回答他的是张铁河。
是,是六二年啊,我记忆深刻,那时肚子饿狠了就喝凉水,二叔三叔也一样,饿得受不了就半夜起来喝凉水,张彧停一下又说:不记得是哪一天,张铁程你拿着一个白馒头,在我和张建东张建西面前吃,我们三个就咽着口水看你吃完整个馒头,那倒罢了,吃完还向我们轻蔑撇一眼,来,张铁程,你来告诉我尊老爱幼怎么写?。
听了张彧的话,张铁木张铁河两个脸色变了,那几年的饿肚子他们当然记忆深刻,天旱减产,交公粮后发下来的粮食很少。
饿!饿!活着就这感觉,后来外面的消息不断传来,哪里都是大旱,好多地方颗粒无收,死了多少人。
村里人都庆幸,他们这边没旱得那么严重,可是过得还是很艰难,现在铁蛋告诉他们,那个时候老五有白馒头吃。
张铁木和张铁河同时看向张建东和张建西,张建东和张建西点头,表示铁蛋说的是真的,这件事他们早忘了。
因为奶奶看见了,给了他们各一小块馒头,叫他们不准说出去,说如果他们说出去,她以后有吃的不给他们吃,现在铁蛋一说,又想起来了。
至于摇头不承认,在铁蛋可怕的眼神下,不敢!张彧继续说:后来你变聪明了,这种事没再有,可是,张铁程,你眼神出卖了你,你看不起我们,包括你的两个亲哥哥,张铁程,你来算算,你亲爹爹亲娘一年挣多少钱?你上学花谁挣的钱,买新衣服在同学面前穿得体面,是谁挣的?买工作的钱,结婚买自行车,手表,买家具的钱,你来告诉我,花谁的钱?你娘给你送去的白面,鸡蛋,肉,是谁挣的?家里就你吃得最好,穿得最好,来,和我们说说,工作这么多年,你是怎么孝顺你父母的?说!。
最后一个说字,张彧大喝,屋里全部人被震了一下,身体抖了抖,张建东和张建西缩到墙角了。
张铁程忍着头皮痛,一个字也不说,张彧放开他,继续说:我就说你恶心啊,吃着二叔三叔他们辛辛苦苦挣的白面,他们自己一年到头都没吃到几口,吃着家里姑娘们养的鸡下的鸡蛋,回头来看不起他们,是恶心没廉耻。
你是最没资格说我的人,对了,我写信给你大哥了,你爹娘肯定和你说了,等你大哥回来,记得在他面前跪下,喊一声爹!没有他的钱,就没有你今天的风光日子!。
张彧转到侧前边,看张铁程的眼睛说觉得耻辱?不甘心?恨我?恨我剥开事实,让大家看到你的不堪?没关系,我心里对你是有恨的,恨不得你死!。
这是他没想起前世时的想法,现在,谁生谁死不关他的事,好好享受当下的和平生活才最重要,当然,谁让他不好过,他就让谁不好过。
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死!张贵山头嗡嗡作响,王大花在东间房门口瘫坐地上。
张铁木和张铁河心情特别复杂,他们不是不知道父母偏心太过,可是爹总是说兄弟要相互帮忙,老五好了,将来反过来拉拔侄子。
现在想想,做梦呢,吃他们挣的,回头看不起他们,拉拔侄子,可能吗?张彧把张铁程的胳膊接上,说:张铁程,你尽管来找我报仇,看我们谁先整死谁。
谁先整死谁,屋里所有人听了这话都被吓住,张贵山张了张嘴,一会,才说出声:不会,铁蛋,你五叔不会记恨。
记不记恨,只有他心里知道。
27、好笑死了张铁程心里恨张彧吗?恨啊,怎么可能不恨,他现在心里充满愤怒,憎恨!自从有了工作,户口转进城里,成了城里人,在家的两个哥哥对他恭敬,两个嫂子恭维他,侄子侄女们看他的眼神羡慕。
他在这个家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觉,他提的意见,父母多数时都听他的,在家里人面前,他维持着好儿子,好弟弟,好叔叔的形象。
现在,铁蛋把他不光彩的事说出来,剥开他靠用大哥的钱,用家里的物资过好日子的事实。
也让大家都知道,他有好工作,能娶城里媳妇,靠的全是大哥的钱,显得他特别无能,虚伪。
张铁程此刻非常想上去暴打羞辱他的铁蛋,可经过刚才的事,他清楚知道自己打不过,自己上去打他,只会被他压着打。
因为钱和东西的事,两个哥哥和两个大侄子很可能的袖手旁观,更耻辱!这个侄子真的变了,完全不一样了!爹中午说铁蛋知道了娘隐秘的心思,完全变了,对他们两老没一点感情,做事情完全没顾忌。
老娘隐秘的心思他隐约知道,她太讨厌铁蛋母子俩,老娘恨不得他们去死的眼神他见过!张铁程思忖间,就听铁蛋和他爹说:老爷子,你在外面和人谈起张铁程总是很骄傲,说说这个令你骄傲,让你长脸的儿子,是怎么孝顺你们二老的?家里没分家,他工作以来,往家里交过多少钱?买了什么好东西孝顺你们?来,说给我们这些人听,好让我们有个孝顺的参照。
然后他就听他三哥说:爹,我也很想知道,老五是怎么孝顺你们的?说他能拉拔家里,爹,老五工作不少年了,你总说他不容易,他在城里几乎顿顿吃白面,时不时还能吃顿肉,家里的鸡蛋也全是他家四口人吃的,他怎么不容易?他具体为家里做了什么?爹,你给我们说说吧。
张铁河心里是怨恨的,都是儿子,凭什么老五四口过着人上人的日子,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因为饿肚子去危险的地方叉鱼烤鱼吃,如果建设出事,他该怎么办?只想想就受不了。
张铁木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可脸上的表情显示,他也想知道,老五工作以来,交给了家里多少钱?张铁河说话后,场面极度安静,张贵山被张彧和张铁河这么一问,就被问住了,小儿子交给家里多少钱?小儿子工作后就没往家里交过钱,过年的时候就给老婆几十元,老婆子高兴得什么似的。
买什么东西孝顺?过年回来时就买些过年的糖果,这些糖果还是村里独一份,拿去走礼很有面子。
交钱的事以前张贵山从没有想过,因为大儿子当官,小儿子是城里工人,是很荣耀的事,他在村里非常有脸面,常受别人的恭维。
别人每次恭维他,露出羡慕嫉妒的眼神,他就特别高兴,骨头都轻几分,也让他忘记小儿子花了很多钱,工作后却没往家里交过钱。
张贵山看看老二,再看看老三的脸,都黑瘦黑瘦的,说不出话来。
嗷,王大花拍腿嚎叫起来,张彧知道王老太想蒙混过去,猛然间脚踩一个凳子,砰,凳子四分五裂,王大花嚎声骤停。
他冷冷看向王大花:王老太,说出张铁程工作后交给你们多少钱,再嚎!。
场面又变安静,气氛压抑,过一会,张彧说:不说,那就是张铁程工作后没往家里交过钱,也没怎么孝顺你们,尊敬长辈,孝顺长辈,尊老爱幼,张铁程要用这些理由来教训我?哈哈,好笑死了!。
哈哈,张彧又笑两声,转身出去,直接去厨房对王红杏说:二婶,把我娘和我的饭分出来,我们拿回房间吃。
王红杏马上应:等等,我给你分,铁蛋有些话说得大声,她们在厨房也能听到一些,铁蛋说的话让她心里痛快,她感觉,经过这一遭,婆婆威风抖不起来了。
二伯娘,也分出我的,我和三哥一起吃,张建设过来说,听三哥对五叔说的话,太爽了!王红杏应:好,心想,自己两个儿子真没用,胆子还没建设的一半大。
赵红霞听了儿子的话,怒瞪他,又瞪了林三丫一眼,儿子亲近这对母子,令她恼怒,她又不敢惹铁蛋,只能瞪林三丫。
张彧和张建设把三个人饭菜端走,林三丫跟上,三个人回房间,把那个小破柜拉出来,点上蜡烛,小房间亮堂起来。
晚饭有两个炒菜,一个腊肉炒蒜苗,一个韭菜炒鸡蛋,烙的玉米饼,玉米饼颜色较浅,一看就知道加了差不多一半白面,张铁程一回来,饭菜就会好。
饼不够,张彧进里间拿出两个二合面馒头,递给林三丫一个,说:建设刚才吃过一个,这是我们的。
林三丫听了接过,张彧在炕边坐下,他把菜拨成三份说:一人一份,不要让来让去,吃饭,不这么做,林三丫肯定不夹菜吃。
张建设应声:好,林三丫默默点头,她知道儿子的好意。
张彧吃着腊肉炒蒜苗,感觉味道挺不错,秋天时自己想办法多做些放着吃。
买猪肉难,吃羊肉更难,不过比起能过安稳的生活,这点没什么。
张建设忍不住问张彧:三哥,大伯回来五叔真会叫他爹吗?。
张彧看他说:不会,你以后不要随便偷听别人说话,这个习惯不好,尽管这孩子偷听张铁程和王老太说话,来告诉他是好意,但如果以后他偷听成习惯,很不好。
张建设委屈:三哥,我悄悄听了能告诉你啊。
张彧说:我知道你好意,但这个习惯真的不好,以后不要特意去偷听别人讲话,特别是在外面。
张建设尽管不理解,还是说:三哥,我知道了。
张建设很好奇三哥离开后堂屋里发生的事,吃完饭后就找他爹去了。
张彧今晚不打算进山了,吃完饭去河边洗澡,回来就在房间里练写字,小人书已经都看完,白天在县城忘记买了,明天再买。
次日是星期一,张铁程早一步去公社坐车回县城上班,张彧起来时没碰到他。
张贵山在堂屋门口坐着,看张彧的眼神复杂,经过昨天的事,老二和老三心里对他和老婆子都有很大意见,这个家,人心彻底散了,聚不起来了。
上第一节课下课时,凌江很小声和张彧说:最近黑市查得严,小心些。
张彧真心道谢:多谢,手里有些钱票,他挣钱没那么迫切,暂时不去了。
凌江写一行字给他: 抓到兔子或野鸡、鱼和我家换啊,我家人多,亲戚多。
张彧拿来一看,回他: 行,后天早上看看有没有,粮票、工业票我还要。
他心想,过去几天放学回去,晚上一直忙着,今天就轻松过一天,明天晚上再进山,手电筒电池用得好快,才用两㛄婲个晚上,就没开始用时那么明亮了。
凌江拿来一看擦掉,回他: 粮票我只能说尽量。
张彧: 好。
中午,张彧把剩下的红烧兔肉沾着馒头吃光,他看着空罐子发呆,一直让别人帮做也不是办法,让他每天中午都肯着玉米饼更不乐意,如果自己学会……,随即又想,一个大男人学做什么菜,丢人。
转又一想,饭店的厨子全是男人,他为什么不能学,心里纠结一阵,张彧收了罐子,来到新华书店,问店员:枪杆出政权,同志,有学做菜的书吗?。
店员说:为人民服务,同志,有一本中国菜谱。
张彧:我看看。
店员给张彧拿来一本浅蓝色封面的书,封面竖印中国菜谱四个字。
多谢,张彧接过翻了翻,又在小人书的位置,挑了四本小人书,一起付钱后离开。
回到教室,他把菜谱收到储物空间里,拿小人书出来看,小人书有很多种,他买的都是关于三十多年前于战争的小人书。
现在打仗和他原来打仗完全不一样,一些武器令他大开眼界,虽然没兴趣去当兵,但不防碍他去了解,并喜欢。
下午放学张彧直接回家,回到家,家里安静,他放了书包,想了想,出来去厨房看水缸,水缸里有半缸水,他担着水桶出去。
村里有口深井,全村的人吃喝的水都从那里打。
铁蛋,又来挑水了,好几天没见你挑水了,一个看孙子的老太太叫他。
张彧回:之前淹河里,没力气来挑。
老太太一脸不信,没力气怎么打那些混混,刚又想说什么,人已经走过去了。
张彧回答几个人的问话,来到井边,提水上来,倒满两个水桶,挑回去,以前他挑水很勉强,现在就很轻松。
提早回来做饭的王红杏见张彧挑水,一时惊讶,随后说:铁蛋今天挑水了。
嗯,张彧应一声,问她:二婶,现在上工都做什么?。
王红杏说:玉米地里除草。
张彧轻松把水倒水缸里,又去挑三次,水缸差不多挑满,停下回房间。
张彧回房间还没摸出小人书,就听建设在外面哭喊:三哥不好了,大娘被野猪追。
作者有话说:◉ 28、啊啊张彧回房间还没摸出小人书, 就听建设在外面哭喊:三哥不好了,大娘被野猪追。
张彧一惊,马上转身出房间, 在门口问粗喘着气的张建设:在什么地方?。
张建设脸煞白, 惊慌地说:杏花坳, 太吓人了,放学他和小伙伴们去山边找野果摘,找着找着,就见几只野猪从山里出来, 冲向山坳里的玉米地,小伙伴们都腿软, 只他能跑动。
张彧听了跨几步去柴棚下面,抄起斧头就冲出大门,杏花坳离得不算远, 他抄近路, 从一条条小田埂稳稳飞奔过去, 遇到水溪拦路, 顾不得多想,没去较远的地方走木桥, 直接跨越过去,这水溪宽度不小,一般的人越不过去, 还好没人在附近看见。
越过水溪,田地是像梯子一样一阶一阶地上,他上去四五个阶梯, 就听到嘈杂声, 不远处山脚边, 一群男人拿锄头远远驱赶着一只大野猪,山坳里还传来女人的惊慌大叫声。
张彧迅速向山坳里跑去,山坳里的玉米地也是一阶一阶地上。
越靠里,女人叫声越响,张彧喘着气,来到现场,看眼前的情况,松了一口气,站着平稳气息。
女人们聚集在侧边高的一块地里,林三丫也在上面,那块地只有一条小路上去,几个男人拿锄头在小路上守着。
张彧向玉米地看过去,一只母野猪带五只小野猪在玉米地里窜,不停踩断半人高的玉米,吃着玉米叶子。
建设跑回去叫他,他跑来,这就费不少时间,玉米被祸害了不少,女人们就是因为不断被踩断的玉米叫嚷起来的。
男人们拿锄头在远的地方赶,没用,张铁万擦了擦汗,突然见张彧手拿斧头向母猪方向走去,大惊:铁蛋,快回来!,这小子不要命了?张铁万一叫,大家都看到了张彧,不少人大叫他转回:铁蛋,不行的,回来!,小队长的声音,小孩子呈什么能啊。
铁蛋,那是大野猪,快回来!。
铁蛋,快回去!。
铁蛋…。
林三丫双手紧张握着镰刀,死死盯着儿子。
张彧没回应,再拖下去天要黑了,更难搞,他慢慢走近野猪,观察周围地形,这块玉米地还是比较平,里面没有石块。
母野猪发现了有人进了自己的地盘,猛冲过来,张彧双手握紧斧头,在野猪距离他三尺远,他向右侧闪身,同时手里的斧头砍向野猪颈脖。
斧头从上砍下,斧头被张铁木磨得很锋利,顺利砍出一道长血线。
斧头划到下面,张彧马上抽出斧头,快速退离大野猪,啊啊啊啊,女人们尖叫声不停。
大野猪被砍一斧头没马上死,凄惨嚎叫起来,还能带血到处冲,血流出来更快,没几下就脚步不稳了。
那五只小野猪也嚎叫四处乱窜,被外面围的人拿锄头打死,大野猪他们打不了,小的还打不了吗?铁蛋厉害了,胆子更大。
让开,快走!,外面传来大叫声,大家转头一看,那只公野猪冲出另一波人的包围圈,向母野猪跑过来了,在附近的人马上跑开。
公野猪跑到母野猪身边,母野猪已经倒下,一抽一抽的,叫不出声了,嗷嗷,公野猪嗷嗷冲向站着不动的张彧。
不少女人不敢看,捂起脸,林三丫还是死死盯着儿子。
这个公野猪有一对獠牙,张彧没等它跑到近前,而是跑迎上去,轻轻跃上野猪背,快速转身,双手握斧砍向野猪脑袋正中间,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斧头深深砍入公野猪的脑袋,张彧马上从野猪背上跳下,飞快跑开,果然,公野猪也没马上死,折腾一好会才倒下。
呜呜,有女人哭出声,好多拿锄头的男人都呆掉,两只大野丽嘉猪都死了,被铁蛋一个人砍死了!啊啊啊,大野猪死了,一个妇女激动紧抓着林三丫的手:死了,铁蛋砍死了,那副模样,还以为是砍死人了。
林三丫眼热热的,泪水流下来。
小队长张建英擦擦汗,稳住自己嘭嘭跳得飞快的心脏,走近张彧问他:铁蛋,还行不?,这孩子,太虎了。
张彧轻轻甩下胳膊说:半夜胳膊可能会疼,斧头砍下时用了大力,胳膊不行。
那一会去卫生室拿点药油,睡觉前揉一揉,张建英说,小子真行,这胆子,忒大!张建英转向激动说话的男人说:好了,天快黑了,赶紧把野猪抬回去,杀猪吃肉!。
听到杀猪吃肉,大家因害怕软绵的腿脚有力了。
张彧和小队长说:建英哥,分给我的那份肉,单独分出来,我自己领,腩肉多分一点,按规矩,他出了大力,他能另分到一大份。
他收起来慢慢吃,决定了,去买个铁锅回来,自己学做菜,方便。
张建英定定看张彧的脸一小会,说:行,贵山叔来找他,挡回去就是,就铁蛋这胆子,他站他这一边。
张彧说:放心,没人去找你麻烦,没人敢。
张建英听了心里诧异,看张铁木那边一眼,没问,哪家没点破事。
女人们也陆续下来,张彧站一边等着林三丫下来,早下来一步的妇女热情打招呼:铁蛋,来等你娘啊,她就下来。
铁蛋,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跟你爹一样,张彧冷下脸,我跟他不一样!说话的人被他冷脸吓一跳,赶忙走开,哎哟,铁蛋一听他爹脸色就不好,也是,当官了也是个陈世美。
铁蛋,你真厉害,你胆子是怎么长的?。
铁蛋……。
张彧感觉,大家看他目光都不一样了,林三丫下来,他上前扶她,林三丫小声说:我能自己走。
张彧放开手,默默走在她身后,不少妇女看到这一幕,有点羡慕了,没有男人又怎么样,有个厉害又贴心的儿子,多好。
回村半路上,村里好多人迎上来,三哥,三哥,两只大野猪都是三哥砍死的,张建设兴奋得不行,在张彧身边蹦来蹦去。
全村能跑的小孩都跑出来了,追着抬野猪的人,热闹非常。
张彧带着两个人,直接去大队部卫生室,消息也传到这边来了,赤脚医生笑容满面说:铁蛋你可以啊,来拿药油吧。
张彧扯嘴:是。
赤脚医生拿出一小玻璃瓶递给他:一元,记账还是现给。
现给,张彧掏出一元给他,赤脚医生接过钱,心里有些诧异,很多大人身上别说一块钱了,一角钱也不轻易能有,铁蛋随意就掏出一元。
拿了药油,出卫生室,第一次来大队部,张彧本想看看,可天快黑透了,只好回去。
回到家里,大部份人吃过饭,都去以前的小队食堂看杀猪了,王红杏把他们饭菜拨出来。
三人快速吃了饭,张建设兴奋跑去看杀猪,张彧去河边洗澡,洗衣服,整个人干干净净了,才提个竹篮去小队食堂。
到了小队食堂前面空地,两边点着好几个火把,还有不少人在排队,肉分去一半了,张彧排队排最后,前面的人奇怪,说:铁蛋,你爷刚刚领肉走了。
张彧说:我来领我自己那份。
听张彧这么说,周围听到的人都惊讶看过来,一个孩子,来领自己那份肉?铁蛋,你自己领肉做什么?,有人问。
张彧:做来吃啊。
你这孩子说笑呢,你爷领不一样么。
张彧:不一样,我领了自己能吃,别人领全进别人嘴里,我能吃到一块,算运气好。
铁蛋,你一个孩子不懂,肉哪能一顿做了吃完,放着慢慢吃的,一个老太太说,年轻人就是不懂事,好东西哪能一下吃个够。
张彧:我是不懂啊,每年年底我和我娘也能分到肉的,可我和我娘就年三十那天吃到一小块,其余的不知道去哪了,我也想不通,六叔婆你知道吗?。
呵呵,你家的肉我怎么知道。
四周听到张彧说话的人心里琢磨开了,隐隐听说王大花那婆娘对铁蛋很不好,很多人都不信,再怎么说铁蛋是她老大的大儿子。
她大儿子是当官的,多给家里长脸啊,就算铁蛋父母离婚了,张铁石有了新媳妇,铁蛋他还是张铁石长子,再怎么说也不能亏待。
可是现在听铁蛋这么说,再联想常听说这孩子常去河湾那地方叉鱼烤鱼吃,王大花对铁蛋很不好很可能是真的。
这是为什么?很多人想不通,不少人又想到前阵子王大花在村口哭诉铁蛋一个半大的孩子不孝,都觉得王大花对铁蛋的态度很有问题。
张彧不理会周围的人眼神乱飞,到他时人差不多走光了,张建英坐在凳子上:你怎么这么晚?。
张彧:早来晚来没什么区别,肉肯定留好的给他,没必要早来和大家挤着,个个一身汗味。
吃肉都不积极,张建英从旁边提出一个麻袋给他:你的,看看,他能争取的也就这么多。
张彧打开麻袋,是他要的腩肉多一点,有十多斤,肥肉也不少,十斤左右,瘦肉,骨头也有,还有两个小猪脚。
可以,我想提麻袋走,要给钱吗?,集体的便宜不能占,这点他懂。
张建英挥挥手:拿去,你杀了野猪,也有点工分,具体多少,村干商量出来再告诉你。
还有工分?张彧说: 建英哥,多谢。
客气,你该得的。
作者有话说:◉ 29、说笑吧张建英看铁蛋提着麻袋走入黑暗中, 最近大家都说他变了很多,自己是个壮年人,整天上工, 和铁蛋没什么接触, 路上都很少碰见。
听说了没什么感觉, 今天出了这事,果然是变了很多,不仅是胆子变大,整个人明朗起来, 不再阴沉寡言。
今天铁蛋给大家的冲击实在太大,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敢拿刀上前去杀。
铁蛋一个半大孩子提着斧子就上去, 一斧头砍死母猪,他跳上公野猪转身砍下时,更是让人难忘, 到现在, 他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衬着他们这群大男人很没用。
张彧提着麻袋回去, 不少人家传出肉香味, 天黑了也煮肉,等不及到明天。
回到家, 厨房黑呼呼的,各房有隐隐地说话声,正房东间透出微弱的光, 看样子家里分到的肉都被王老太收起来,明天送大半去县城。
此时正房东间里,张贵山吸着旱烟, 王老太看着煤油灯发愣, 心里想着老二和自己说铁蛋怎么拿斧头砍死两只大野猪的事。
想了许久, 她大盘脸上微微扭曲,说:老头子,铁蛋淹河里时,不会是给河里的水鬼趁机上身了吧?。
要不然怎么能变得这么厉害,野猪是那么容易杀的吗?张贵山不耐烦看王大花:家里人心彻底散了,不仅老三怪我们,现在老二心里对我们也有怨言,你是不是搞到家败人亡才甘心?你再搞出什么事,作出不能挽回的后果,百年后不要进入我张家祖坟!。
他不相信什么水鬼上身的事,鬼上身哪能在大太阳下面走,老婆子这么说无非是想找个理由整治铁蛋,把这阵子憋心里的气发出。
王大花身体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一起过了大半辈子的男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百年后不许进祖坟是犯大错的人!张贵山理解她,又说:你真的以为铁蛋说废老五双腿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信不信你再去招惹他,老五的双腿马上被废,到时候老五媳妇马上离婚改嫁,老五和两个孩子一辈子只能在泥潭里挣扎,如果这样,我不许你埋在我旁边!。
昨天晚上,张贵山想了很多事,才猛然发现让他长脸的小儿子是个很自私的人,他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回来只会和他们二老说好听的虚话。
半点实际的表示都没有,回来家里的家务活从来不搭把手,跟个地主婆似的等着吃,指望他们养老,那是做梦!这些他以前鬼迷心窍似的没发觉,即使这样他也不想老五被铁蛋废了双腿,下半辈子给毁了。
老大不在家,老三心里对他们一直有怨,能给他们养老的只有老二,可是昨天铁蛋一番话,老二现在心里对他们有很大的怨气。
张贵山吸两口烟又说:老婆子,你有没有认真想过,过几年我干不动,又分家了,我们要跟谁过?谁愿意养我们?。
分家?想都不要想,王大花马上说:谁敢说要分家?。
张贵山说:我说的,再这样下去,老五众叛亲离,老三早看不惯他,老二对他也有了意见,老大,铁蛋不想认他这个爹,你觉得老大真不认这个儿子?。
老大认铁蛋这个儿子,对花光养铁蛋钱的老五能没意见?张彧不知道张贵山为了张铁程起了分家的心思,林三丫俭省,没点蜡烛,黑漆漆的,他提着麻袋进里间,点了蜡烛,就把麻袋收起来。
又转出来洗把手,才回房间,拿出新买的小人书看,本想今晚不进山,过悠闲轻松些,没想到又出事。
没看太久,睡觉前他用药油搓手臂,搓了又搓,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酸软,还好还能使点劲,洗脸刷牙没问题,提昨天分的肉也还行。
张彧又给两条手臂搓一回药油,没等着吃早饭,午饭也没拿,在张贵山几人的复杂目光中,提着装肉的麻袋出门,转弯出村,在没人的地方,把麻袋收起来。
他早出来,就是为了收起麻袋方便。
来到公社国营饭店,犹豫一会,张彧买两根诱人的油条,点三两的骨汤面。
香脆的油条确是好吃,吃了还想吃,想吃到饱,可惜不行,他在吃面的时候,张彧,张彧抬头看出去,就见沈秋阳提着饭盒笑嘻嘻看他。
早,张彧说一声早,沈秋阳提一提饭盒:我买早餐回家吃,晚些去教室找你,说完就走了。
找他又想买肉吧,张彧继续吃面条,边吃边想肥肉可以卖出去一半。
等身体再养好一些,自己可以进深山找野猪踪迹,挖陷阱逮野猪,就现在这臂力,储物空间里的弓箭用不了,先用陷阱。
凌江进教室,经过同桌后面时闻了闻,坐下来问他:张彧,脚扭到了?。
张彧回:昨天手臂用力过度。
没事吧?,凌江关切地问。
张彧说:没事,过两天就好,随后写一行字: 明早兔肉没有,今天有两斤肥肉多的野猪肉,要吗?凌江拉过练习本一看,心喜,擦掉字,回一个字: 要!张彧: 放学后我去拿,直接送去你家。
在外面交易确是危险,凌江自然应承。
沈秋阳是在第一节课下课时来的,张彧也和他换两斤肥多的肉,沈秋阳告诉他家里的位置,和凌江家离得不远。
中午放学,张彧去城隍庙后面树林里吃下三个馒头,只吃干吃馒头没有菜,让他起了赶快学炒菜的心思。
拿出两条肥多的肉,放进有盖的篓子里,回到大街上,正想拐进小巷,就被迎面来,穿仿军装的三个红小兵叫住:干什么?篓子里是什么?。
张彧停下说:去亲戚家借东西,篓子是空的,这些人真是人见人憎,走街上大家都远远避开。
中间那个高个子叫他:打开。
张彧打开竹篓盖子,三人一看,是空的,右边那个瘦子嫌弃挥手:走。
张彧提着篓子进巷子,快到凌家两条肥肉放进去,敲凌家的门,门马上就打开,凌江在里面说:快进来!。
张彧进去问:你紧张什么?,凌江马上合上门说:今天那帮人又疯了,到处查人,你碰见了吗?。
院子里没其他人,张彧说:见了,我避开,你不是要午睡,拿秤来吧,快点交易完走人。
凌江说:我们家堂屋也住了人,我们进厨房,我给你倒水。
张彧说:不用倒水,我不渴。
两人进厨房,凌江拿秤来钩起竹篓打秤,拿出肉后又秤竹篓,最后算出肥肉刚好两斤。
凌江说:肉切得真准,白折腾了。
这一回凌江付一元钱加一张两尺的布票,交易完成,张彧离开,又去沈秋阳家,张彧到他家附近时,他正在门口探头探脑。
见张彧来,沈秋阳裂嘴笑:等到你了,两人进院子,小院和凌家院子差不多。
沈秋阳把他带进堂屋,堂屋里坐着两位头发斑白的老人,沈秋阳说:这是我爷爷奶奶,爷爷奶奶,这是我同学张彧。
张彧开口:沈老爷子,沈老太太好,沈老爷子坐着也能看出身板高大结实,脸肤色黑,还很健壮,沈老太太面色红润,身上有一股文气,从他们脸上气色能看出这家人吃得比较好。
沈老爷子说:叫沈爷爷就行了,叫什么老爷子老太太,坐下吧。
张彧改口:沈爷爷,沈奶奶,他把篓子递给沈秋阳:东西在里面,沈秋阳接过拿去秤,张彧坐下。
沈奶奶端杯水放他前面:来,喝水。
多谢,张彧谢过,端起杯水不疾不徐喝完水。
等张彧喝完水,沈爷爷问他:你家里打野猪还是村里打的?。
张彧回答:我打的。
沈爷爷一愣,随即问:你一个人进山打野猪?。
张彧平淡说:不是,昨天傍晚野猪从山里出来吃玉米,我拿斧头砍死的。
沈爷爷更愣了:你们村里男人不少吧?怎么是你一个孩子砍啊?,这个村的男人怎么回事,都胆小怕事。
张彧又说:他们不敢杀野猪,想赶它们回山里,但赶不动,我就拿斧头砍了。
你是怎么砍的?,沈秋阳提着篓子问张彧,语气兴奋,张彧人瘦小,真是人不可貌相。
张彧说:我力气比一般人大一些,砍野猪颈脖,一次就砍中了。
沈爷爷注意张彧说的它们,就试问:你砍了几只?大的还是小的?。
张彧:两只大的,一公一母。
沈爷爷说:你是不是练过武?,不练过能杀两只大野猪,讲笑话呢。
张彧说:没有,看过说唐,自己瞎比划里面的招式。
沈爷爷听了一脸黑线,这孩子说笑吧。
沈奶奶怪看沈爷爷一眼:问这么清楚干啥呀。
干啥呀,这口语和叶昆一样,老太太也是京里人吧,张彧心想,沈老爷子明显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他也不在意,要去查,也查不到什么。
奶奶,好奇啊,沈秋阳说,他又说:张彧,能说详细点吗?我好奇死了,砍死野猪,还砍死两只!这没什么不能说的,他不说,这地方小,过两天也能传到镇上,于是张彧把昨天他怎么杀野猪的事简要地说了。
沈秋阳听了震惊,砍颈脖还好,跳野猪身上转身再砍,听着怎么一点也不真实,张彧又不像是说假话。
沈爷爷听了觉得更离谱了,这孩子,年纪小小就说大话。
◉ 30、紧张害怕张彧和沈秋阳换的都是票, 布票两尺,粮票一市斤,工业票两张。
张彧走后, 沈爷爷和孙子说:你这同学年纪这么小就好吹牛, 以后和他来往注意些。
他见过很多喜欢吹牛的人, 也不是说喜欢吹牛的人品行就不好,只是不够踏实,他还是比较喜欢踏实的人。
沈秋阳也不太相信张彧说的话,主要是不相信他跳上野猪背, 转身砍下斧头,但还是说:爷爷, 学校也有他们村里的人,他是不是吹牛我下午去问问就知道了。
张彧出了沈家,直接回学校进教室, 他一进教室门, 和他一样在中午带饭来吃的几个同学刷地看向他, 眼里惊奇。
张彧和他们不熟, 不在意,走到自己座位坐下, 拿书出来看,有个同学磨蹭过来问:张彧,听你们村的张清川他们说你昨天杀了两只大野猪, 是真的吗?。
张彧点头:是真的,这几个人在学校把他的事传出去了。
这个同学两眼马上亮晶晶,跑回去和伙伴兴奋地说:听到了吗?他说是真的!, 野猪啊, 他们也是村里的, 知道野猪多可怕,有獠牙的野猪更可怕,张彧一个人就杀了两只,神人!张彧不管他们议论,认真学习,午休结束,回家吃饭的人来上学,这几个同学只要有人进教室,就把张彧杀野猪的告知,有些人不信,来亲自问张彧,张彧都回答: 是。
同学回座位上又叽叽喳喳。
于是,下午上课前,全班都知道了,张彧昨天拿斧头杀了两只大野猪,有一只有大獠牙。
可能不止全班知道,还有其他班其他年级的学生来教室外,从窗户外看张彧,对他指指点点。
凌江也是到了教室才知道同桌的壮举,激动和张彧说:张彧,你早上说手臂用力过度,就是这个吧,行啊,瞒得挺紧。
张彧淡定说:是,倒不是特意瞒你,我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他不习惯自爆私事。
凌江诧异说: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说没什么可说的?,杀野猪这不是小事,好吗?一个人还杀了两只,同桌竟然轻飘飘地说没什么可说的。
张彧认真看他:那我该说什么?。
凌江: 说你自己杀野猪的英勇事迹啊!不过看同桌十分认真的眼神,这话凌江没说出口,也许张彧他自己真没觉得那事没什么可说的。
沈秋阳快上课了才进教室,坐下后同桌就告诉他张彧怎么杀野猪的事,他愣了愣问同桌:你怎么知道的?。
他同桌兴奋地说:张彧自己不说,他同村说的啊,上午其他班有不少人知道了,他可以啊,干了大事吭都不吭,如果是我,我肯定炫耀。
沈秋阳正想再去问问张彧,上课铃声响,就暂且算了。
上课时,张彧发现,平时对学生不在意的老师看了他很多次。
第一节课下课,沈秋阳过来问张彧:张彧,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彧抬头看他,点头:真的,对他不相信倒没有生气,这样的事一般人是不信的。
沈秋阳见他脸上神色正常,心里佩服,说:厉害,正如他同桌说的,如果是自己,早上一来就忍不住炫耀了。
张彧心态真好,在教室整个上午不吭声,他在自己家说实话,爷爷还当他是吹牛呢。
下午放学回去,张清宁三个就跟张彧身边,说了不少佩服的话,看向他目光更是充满崇拜。
张彧时不时不经心嗯嗯回应他们,懒洋洋看路两边的风景,分心想着,麦子越来越黄,快收麦了,收麦后要在村里和人多换些麦子,还是白面好吃。
回到村里,没有去上工的人,见了张彧,老人小孩都是一脸笑容,铁蛋,铁蛋哥,铁蛋叔叔,一路不停地叫,张彧一律回应: 嗯。
受欢迎也不是好事,要应付的人多,烦人。
回到家进院子,王大花意外地坐在堂屋里搓着麻绳,嘴里含糊骂着,张建设拿着小人书,站在在自己房间门前,见他进来,高兴跑过来:三哥。
张彧眼里含笑说:今天不去玩了?,边说边进房间,张建设跟他身后说:不去了,我爹不让我上山找野果了,三哥,奶奶今天又骂人了,骂我娘和二伯娘,还有我姐她们。
王大花憋了这么久的气,早攒一肚子火,不骂人简直要她命,安静了这么多天,已经是忍到极限,骂就骂吧,只要不冲着他骂。
张彧说:你奶奶得了不骂人就活不下去的病。
哦,张建设哦了一声,对三哥说你奶奶的话不在意,如果换成他差点死好几次,他也不认这样的奶奶。
张彧把新的小人书给他,把他还回来的收起来,说:你就在这里看吧,我去砍几节竹筒来做竹杯,这么多天了,屋里一个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好,张建设应。
张彧出了房间,去柴棚下拿柴刀,来到屋子外侧,之前扛回来的竹子外皮颜色有些发黄了,他拿柴刀砍下三节竹筒,砍出的竹筒不高,也就他巴掌长。
去堂屋前面拿个小凳子,带三个竹筒进房间,只在外间,门半开着,张彧坐下来,手里出现黑色匕首,刮着竹青皮,这回他不煮泡,直接刮。
匕首在他手里非常灵活,没人在旁边,张彧速度很快,竹屑扑扑掉地上,刮了外面一层,把两端修得光滑,再刮里面,没多久,一个竹杯就做出来,竹子里还有水份,他没那么讲究,洗洗就可以用,水每次喝完,让它慢慢干透就是。
看手里光滑的竹杯,张彧想了想,拿刀的手又动,在竹杯外面阴刻上两片竹叶,他倒想刻上兰草和梅花,担心惹出麻烦,刻两片竹叶就好。
铁蛋,是赵大队长的叫声,张彧快速把匕首收起来,竹杯放炕上,开门走出来,语气尊敬:大队长,大队长旁边有一个人。
这人三十来岁,高瘦,国字脸,脸很严肃,穿着半旧的中山装,衣服板正,整个人看着刻板。
他对大队长的娘没好感,但对大队长本人是尊敬的,赵明兴当过兵,是在边境线上负伤退伍回来,做事公平。
铁蛋语气里的尊敬,赵明兴能感觉到,心里是高兴的,自己的侄子对他没有什么尊敬,这令他心情好。
他笑笑说:这是公社的周干事,昨天你杀野猪的事情重大,我上午去上报公社,公社派周干事来查实,查清了事实,想来看看你。
昨天的事对他们冲击不小,他们村干得知消息,赶到时,铁蛋已经一人解决了两只大的。
张彧看向周干事:周干事,你好,他看堂屋一眼,王大花回房间了,又说:进堂屋坐。
周干事打量张彧一周,开口说:不了,我在地里见过你的家人,我就来看看你,小同志,你很英勇,挽救了人民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个少年瘦小,如果不是查清楚,他真不相信这个身体瘦小的少年能单独一人杀了两只大野猪,真是人不可貌相,这话用这里太贴切了。
张彧听了牙疼,扯下嘴,装着很不好意思,有点无措的样子,呵呵笑两声,他英勇跟张铁石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总是把自己和他扯到一块,烦人。
周干事看前面不好意思无措的少年说:事情属实,我回去上报,介时在公社开表彰大会,小同志到时候上去讲两句,说说心里的感想。
张彧脸色微变,小声说:周干事,对着这么多人,我紧张害怕,说不出话来,我不善和人说话,不信你问问大队长,他才不上去讲话,给那么多人当猴看。
赵明兴点头:铁蛋平时话很少,除了路上遇见叫人,几乎不和别人说话,听说最近好些。
看赵大队长确认,周干事也知道有些人很能干,但嘴笨不会说话,看面前脸色不好的少年,说:这事我会报给主任,主任人好,不会为难人,不过表彰大会是要开,奖励品也会有。
他看赵明兴:赵大队长,不早了,我这就回去。
赵明兴说:那就走吧,铁蛋我们走了,张彧送两人出去,临走前,周干事拍拍张彧的肩膀:好小子。
张彧看他们走,心想不知道周干事说的奖励品是什么,如果是自行车就好了,唉,这贵重大件,想也知道不可能。
三哥,张彧回头,就见两眼亮晶晶的张建设,张彧弹他额头:又偷听。
张建设说:没有偷听,是光明正大地听。
张彧看两个竹筒,赶他:进去看小人书。
哦,张建设不情不愿进去,他还想问三哥很多事,三哥为什么不想上台讲话啊。
在吃晚饭前,张彧把另两个竹筒修成竹杯,一个给了张建设,张建设拿手里翻来复去地看,欢喜不已,开心说:也有我的,三哥,这两片竹叶刻得真像,三哥懂的越来越多了。
张彧说:平时杯子里不要泡着水,不然用不了多久就发霉。
知道了,张建设回答,这么好看的杯子,他不拿来喝水,喝水拿碗来喝就行了。
吃晚饭的时候,张彧看今晚的菜色,意外挑眉,酸菜炒肉片,蒜苗炒肉片,肉片出乎意料的多,还有一个泛着油光的炒青菜。
张彧注意桌上,张老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其他人的注意力全在肉上了,有肉吃,谁还能去想其他事,期间,也没有人问他早上把肉提去哪里了。
作者有话说:◉ 31、一直大家默默吃完饭, 这吃饭的过程,不提也罢,张彧正要起身离开, 张贵山出声叫他:铁蛋, 下午周干事去找我们说话, 赞扬你勇敢,我们家自己的事在家里解决,就不要捅到外面去了。
张彧说:我在外面什么都没说,不然王老太的恶毒心肠早传出去了, 张铁程所做所为也人人知道,我为了家里未婚姑娘和在说亲中的张建西, 没把事情闹大,你该感激我。
这道理,张贵山当然明白, 他脸色变了变说:你昨天晚上去拿你自己分到的肉, 当时你说的话, 让村里的人议论我们家。
今天他去上工, 就有很多人去问他,老婆子是不是待铁蛋很不好?虽然是事实, 但被人问心里很不痛快,更不能承认。
张彧看向张贵山,反问:难道我回答别人的不是真话?是不是真话, 坐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心知肚明?。
张建西听了铁蛋的话,心里感激,如果奶奶想要做的事传出去, 他能找到什么媳妇?带孩子的寡妇、傻子、没人要的丑女, 想想就可怕, 两个妹妹过两年到说亲的年纪,也找不到什么好婆家。
张铁木和张铁河脸色也变了,张铁木有张建西和两个女儿没结婚,张铁河大女儿去年刚嫁了,还有两个女儿比建设大,想到自家老娘的做为被传出去的后果,两人冷汗连连。
他们之前被老娘的心里吓到了,老娘这段时间反常的安静,令他们每天都担心老娘什么时候爆发,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大家心里当然知道铁蛋说的是真话,他们比他好一些,多分几块肉,其他的肉做成腊肉,除了农忙时能沾几筷子,其他的都进老五四口嘴里,想到这里,他们对二老和老五更加不满了。
今天这一餐肉,如果不是铁蛋昨晚在外面说的话,分的大部份都会送去老五家,他们最多也只吃到两三片。
张贵山一个一个看过去,两个儿子几个孙子,天开始暗下来,但还能看清他们脸上明显的不满,他知道,这个家真不得不分了。
天黑透了,张彧提着三斤白面和半斤肥野猪肉去敲张华明的门,开门的是华明伯最小的儿子张清峰。
见是他,张彧开口:清峰哥,我找华明伯。
十八岁的张清峰身高中等,比较斯文,干净清爽,他笑了笑说:进来吧,我爹在堂屋,铁蛋真是一鸣惊人。
张华明听到敲门声,把正看的书收起来,端坐八仙桌后,见是铁蛋进来,露出微笑,说:铁蛋来了,过来坐,手臂还疼吗?。
张彧说:华明伯,还有点疼,打扰了。
铁蛋说话这么客气了,张清峰边倒水边说。
张彧笑笑,张华明说:臭小子说什么话,铁蛋,找我是有什么事?。
张彧把面粉袋和油纸包的半斤肥肉放桌子上说:布袋里是三斤白面,我还有十八斤玉米面在你家,我想请明伯母和大嫂子帮我把三斤白面加三斤玉米面做成二合面馒头,剩下的玉米面我现在拿走,半斤肥肉是辛苦费,华明伯,不知明伯母和大嫂子方不方便做?。
剩下的玉米面他还是趁天黑拿走收起来,留在这里让他们常掂记自己什么时候来拿也不好。
张华明想了想说:方便,肉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只是铁蛋,做那么多馒头,现在天热,放不了几天,他倒没想铁蛋是要拿去卖,二合面馒头能卖什么价。
张彧说:要的,做那么多馒头要费不少时间和力气,我现在饭量很大,这些馒头吃不了多久。
张清峰忍不住问:你力气怎么突然变大了?。
张彧说:不是突然变大,我力气一直有,只是以前吃饭不要说吃饱,连三成饱都没有,只能说不饿死,最近常找到东西吃,每餐都差不多能吃饱,力气就变大了,反正他力气是不是一直大,没人知道。
张清峰心想,原来是这样。
想到昨晚铁蛋去领肉时说的话,张华明说:行吧,肉我收下了,馒头明天就给你蒸,你明天晚上过来拿。
张彧说:多谢华明伯,麻烦明伯母和大嫂子了。
张华明笑说:你来我往,这才好嘛,你以前闷不吭声的,那样容易吃亏,清峰,去让你娘称十五斤玉米面给铁蛋,上回他用兔子和我们家换的。
好的,张清峰起身出去。
张华明又和张彧说:铁蛋,你再抓到野鸡兔子之类的,再来换啊,家里孙子孙女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太亏了。
张彧说:华明伯想多少天换一回?。
张华明说:五、六天吧,你上山时小心些,山上毒蛇多,不要仗着力气大就乱闯。
张彧说:我知道的。
两人又闲扯一些话,一会,张清峰一手提一袋玉米面,一手拿秤出来,和张彧说:十五斤,你再称称。
张彧说:不用,布袋过两天我拿回来,现在布袋也很不好买,储物空间里有装粮食的缸,现在都是空的,他回去把玉米面倒进一个小缸里,就能腾出来,把之前装三斤的小布袋也一起拿来还给人家。
张华明心想,铁蛋一个男孩子挺细心,家里确也没几个装粮食的布袋,布料太难买了,他就说:好。
张彧回去半路就把玉米面收起来,到家进房间的时候,林三丫出声问他:铁蛋,你手臂还疼吗?。
张彧回答她说:有点,没事,明后天就全好了。
他说完进里间插上门,就把一个小缸取出来,把两袋玉米面都倒进去,空出了布袋,都收拾好,拿数学书来算一会才睡觉。
张彧没想到杀两只野猪影响这么大,第二天上午全校开表扬大会,主持表扬大会的就是昨天中午拦住他的红小兵。
叫他打开竹篓盖的那个,叫王卫红,正在台上喊话,语气激昂:张彧同志不怕死,勇敢,胆大心细……。
张彧站在一侧,心里茫然,王卫红说的是自己?就很离谱。
王卫红说了一大通表扬的话,后又念一长串的语录,批判一通牛鬼蛇神,下面不少学生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出去大干一场。
张彧看得心惊,不过维持一贯的沉默,他看出来,也有些学生敷衍跟着喊话。
王卫红又批判一通,呼啦啦带着人走了,从头到尾,这个表扬大会,张彧没说一句话,他被这个姓王的借事发挥,心里头不爽。
凌江拍他肩膀,小声说:忍着!。
张彧看身边的人都散了,不少学生出了校门,今天的课是没办法上了,他看向凌江,压着声音说:和我说说,这个姓王是什么人?,这么嚣张。
凌江小声说:王卫红家里是红山大队,他叔叔是县里革委会主任,心黑手辣,批倒了不少人,没人敢惹他,王卫红跟着他,嘴里喊无产阶级万岁,暗地里干了不少坏事,二班那个叫陈国强的,他大姐就是被他祸害,远嫁了,一辈子给毁了。
张彧沉下脸:是不是不止一个?,他最憎恨的就是祸害姑娘家的恶人。
凌江被他沉下脸吓一跳,拍一下胸口说:是,没人敢出声,同桌沉下脸太吓人了。
张彧看凌江的脸,一会说:你知道他们常活动的地方吗?。
凌江眼珠一转说:知道,你想做什么?。
张彧说:他借我的事发挥,心里不痛快,怎么教训王卫红,等了解更多情况后再说。
凌江说:那我和你说他们常活动的地方吧,王卫红一个月有半个月去他叔叔家住,半个月回家……,他也不担心同桌冲动行事,同桌不仅武力强,也是有脑子的。
张彧回到教室,不上课了,他也没出去,而是拿数学书来算,凌江也没地方去,坐教室里无聊,见同桌又努力了,不由问:张彧,你是想考去县城读高中?。
张彧头都不抬,说:不是,我不像你,老师一说就听懂了,我担心成绩太差,上不了高中,凌江这脑子他是佩服的。
凌江说:你这成绩也可以,政审更没问题。
张彧转头看向他:你闲着无聊,不如教我?,改天烤只野鸡带给他便是。
凌江爽快说:好啊,来吧,哪里不懂?。
很多地方不懂。
哎,哎,张彧,你之前好像没这么差吧,凌江疑惑。
一直就是这样,张彧理直气壮。
……。
午饭张彧又忍不住去国营饭店点了一碗三两骨汤面,吃着面条,从书包里掏出从家里带的两个玉米饼,一口玉米饼,一口面条,汤也喝光。
吃完出来,迎面碰上王卫红三人,他们后面跟着五个人,笑得谄媚,都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中有两个女学生,张彧目不斜视,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没走出几步,张彧就听身后一个女学生说:真是个木头疙瘩。
王卫红哈哈笑:乡下人都这样,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乡下人。
下午两节课也没老师来,张彧又请凌江教他物理,从头教起,凌江教得内心泪流,同桌问题太多,有时候理解方向也很奇怪。
放学后,张彧去了公社大街,来到卖水缸之类的门市部,买一个和上回一样的中号煮罐,售货员张大姐还记得他,说:怎么又买一个,那个坏了?。
张彧回:罐子很好,家里人多。
张大姐说:那我再帮你挑一个好的。
多谢!。
你这孩子真有礼貌。
作者有话说:◉ 32、奇妙的感觉罐子用绳绑得结实, 张彧提着罐子,正常步子走回去,进村路上碰到人, 打招呼时不少人问他:铁蛋, 你奶让你买的罐子?看着不错。
张彧就回:不是, 我自己买的,放房间里烧水喝。
听的人都疑惑,铁蛋自己有钱买东西?他把分到的肉拿去卖了?也是,分到那么多肉, 一时吃不完,现在天又热, 放不了两天。
张彧回到家里,王老太还是在堂屋里搓麻绳,嘴里含糊骂人, 做饭的还没回来, 张建设可能又玩去了, 不见人影。
他进房间里间, 放下书包,回到外间, 把绑罐子绳子解开,去厨房提些水来,往罐子里倒满水。
听说刚买回来的罐子泡水一天再用, 不容易裂开,把收储物空间里的那个也拿出来倒满水,再重新收起来。
把水桶提回厨房, 水缸里的水够用, 没去挑水, 出了院门,向村尾方向走去,快到村尾,停在一座小院门前,院门开着,张彧站门外向里面喊一声:洪伯公。
东边一个房间传出一个老人声音:谁呀,进来,张彧走进院子,来到房门口:洪伯公。
张贵洪坐在小凳子上,抬起头:铁蛋,有事?。
张彧说:洪伯公,我想和你换个泥炉子,有现成的吗?,记忆中这个老人做泥炉子手艺很好,老两口自己住个小小院里,两个儿子就住旁边。
张贵洪说:有的,说着就站起走出来,张彧侧开,张贵洪出来,开隔壁的房间门进去,张彧在门口,一眼便见地上摆着六个土黄色两层泥炉子。
张贵洪指着地上的泥炉子说:你自己挑。
张彧不懂怎么挑好的,他只看大小,在两个中号中挑出一个顺眼的,说:洪伯公,要这个,怎么换?。
张贵洪说:一元五角,张彧从口袋里掏出钱,拿出两张给他。
张贵洪接过说:回去不好用就来换,有点担心贵山他那个婆娘找上门来。
嗯,我回去了,张彧应一声提着炉子走出去。
张彧,听出是叶昆的声音,张彧停下脚步转头向右看:什么事?,这个人又早下工。
叶昆从侧面小路走过来:我答应给你讲京城的事没讲完呢,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讲完了京城,他还有很多地方可以讲,和张彧混熟,以后吃肉更容易,看不出来,张彧人瘦小,胆子居然这么大,本事不小。
张彧想了想说:不如就现在,我把炉子放回去就有时间,就在我家院子讲,你现在有时间吗?。
叶昆笑说:有,走。
叶昆虽然穿着普通的蓝色上衣,黑裤子,裤子上还有泥点,可他人长得高大,五官端正,脸肤浅麦色,比较好看,起码比三家里大队九成五的后生好看。
这个时间不少姑娘打猪草回来,回家做饭,于是,两人走回去,姑娘们频频回头看叶昆,叶昆目不斜视跟张彧后面。
有两个胆子大的,开口打招呼:叶知青,你跟着铁蛋干什么?。
叶昆一本正经地说:找他有事。
回到家里,就见大队长和张建设在院子里,张彧和叶昆双双叫:大队长,大队长。
大队长看叶昆说:你又早下工!。
叶昆摸着自己头发嘿嘿笑,大队长无奈叹一口气,转向张彧说:铁蛋,下午周干事来和我说,既然上午你们学校给你开了表扬大会,公社的表彰大会就不开了,给你奖励不变,明天下午放学后你去公社找周干事,他发给你。
表彰大会不开,这正合他心思,张彧说:好的,麻烦大队长跑来一趟,进堂屋喝杯水?。
大队长摆手:不了,我还有事,明天放学记得去公社拿奖励,说着他就向外走。
多谢,我会记得,张彧把大队长送出去,大队长一走,张建设马上出声:三哥,叶知青,三哥,你买了炉子啊。
张彧应:嗯,接着吩咐他:你去拿三个小凳子来我房间前面,张建设应声走去堂屋门口。
他和叶昆说:我放下炉子。
叶昆说:好,这泥炉子挺好用的,他也买了一个,如果有炭更好用。
张彧把炉子放进房间外间,竹杯他没用过,拿竹杯去厨房洗洗,又去堂屋从暖壶里倒一杯水出来,递给坐小凳子上的叶昆:喝水,不好意思,没有糖,也没有茶,热水是早上烧的,现在也不太热。
叶昆右手接过竹杯说:白水就好,哎呀,你这竹杯好光滑,竹叶也刻得好,是哪家做的?,村里用杯子喝水的人家很少。
已经坐下的张建设说:我三哥自己做的。
不知道叶知青来找三哥是什么事?叶昆向张彧伸出大拇指,喝一口,水还有点热,没再喝,说:上回给你讲到园明园被英法联军军抢烧,现在接着讲……。
不止张彧听得认真,张建设也听得眼亮晶晶。
叶昆没讲得太仔细,只讲大事件,从八国联军入侵讲到北平和平解放,名字改回北京。
张彧听了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金国的中都,经过几百年的变迁,现在成了国家中心,曾经的他,和他一起惨烈覆没的整个先锋营,连历史尘埃都称不上。
家里大人陆续下工回来,叶昆停下,说:时间不早,下回再讲。
张建设嘴快问:叶知青,下回什么时候讲?,叶知青讲得很有意思,比他们老师讲得还要好。
叶昆笑说:看你三哥的时间。
张彧一时恍惚,听叶昆的话回神站起来说:看情况吧。
晚饭王老太还是窝在房间里吃,饭桌上安静,大家吃完放下筷子就走人,张彧也一样。
泥炉子小,烧的柴火要劈得短小块,吃完晚饭张彧就用斧头劈柴火,心想等有时间了,在山里弄个小小的炭窑,自己烧点炭用,泥炉子还是烧炭方便。
张彧在柴棚里嘭嘭劈柴,没人管他,劈了一些,觉得差不多,天也快黑了,张彧停下,把小柴火抱房间里,拿衣服去河边洗澡。
洗澡洗衣服回来,林三丫还没做完家务回房,张彧用油纸包一个二合面馒头放柜子上给她,进里间点蜡烛,练写字。
等再晚一些,他取出一个新的竹篓,擦了擦收起来,出来和林三丫说一声:我出去一下,便开门出去。
快到张华明家,他把新竹篓和两个粮食袋子拿出来。
叩叩,张清峰开门,清峰哥,进来吧,,张彧随张清峰进堂屋,里面就张华明一人。
张彧心里有点奇怪,昨晚也是华明伯和张清峰两人在堂屋,今晚也是,不过他没问。
华明伯,张华明笑笑:来了,他指着八仙桌上的大篮子说:在那,你拿篓子来装啊,那你自己倒腾。
好,张彧先把两个布袋还给他:布袋我拿来了,给。
张华明接过塞小儿子手里,张彧把馒头倒腾到自己的竹篓里,馒头基本上是二两重,有四十二个。
张彧倒腾完馒头说:多谢华明伯,我这就走,等过几天如果有野兔野鸡收获,就拿过来。
张华明说:好,铁蛋,你如果去黑市,要特别小心。
张彧:我知道,走了。
回去半路上,张彧就把篓子收起来,回到家,进房间里间,点上蜡烛,插上门后,他把篓子拿出来,拿起一个馒头吃,馒头是凉的,味道还不错,虽不如饭店买的暄软,也很不错了。
第二天和往常一样,上学放学,课间张彧有时也问凌江一两个问题,有凌江帮忙解惑,一些关键点理解透了,不少问题也迎刃而解,不再是摸不着头脑。
下午第一节课课间,张彧问凌江:凌江,你喜欢吃什么肉?。
凌江眼睛不离开书桌下的三国演义,说:红烧肉。
烤野鸡呢?,张彧问,烤野鸡他烤得还不错,这个星期六中午就回去,直接进山里下套,星期日大清早进山去收,套到多少只烤多少只。
凌江抹一下嘴角说:兄弟,别说了,馋死人了。
张彧没有再说,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套到野鸡,星期六之前,去供销社买较细的尼龙绳,这种绳子比麻绳好用很多,再弄些辣椒粉,酱油。
放学,张彧出了校门,去大街,来到人民公社门口,有个黑脸大爷守门,张彧上前出声:大爷,我来找周干事。
大爷看看他,眼里迟疑问:三家里大队的铁蛋?。
张彧点头说:是。
大爷说:那你进去吧,周干事在左手边第三间办公室。
多谢,张彧说着走进大门,里面布局简单,他轻易找到左手边第三间。
门开着,一眼就能看清里面,房间里有三个办公桌,三个人两男一女,三人都在埋头写字。
张彧轻轻敲门,周干事抬头见是张彧,严肃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铁蛋放学了。
张彧称是。
听到敲门声,房间里的另两人抬头看,听周干事的话,很是惊讶,年青的女同志说:小同志瘦小,能杀死两只大野猪,真了不起。
如果不是了解周干事的为人,她是不相信的,眼前这个少年实在瘦小。
张彧又听到瘦小两个字,心里无奈,希望现在吃好喝好,个子能窜高。
另一个人也赞道:小小年纪,真了不起,子随父。
谢谢,后面三个字听不见。
两人称赞完继续低头写字,周干事拿奖品出来,和张彧说:张彧同学,秦主任本想见见你,可中午有事去县里,他让我转告你,说你是个英勇的好学生,好好学习,奖品是一个搪瓷缸,两条毛巾。
搪瓷缸是带盖的水缸,外面印有为人民服务四个字。
张彧接过搪瓷缸和毛巾说:多谢秦主任的鼓励,多谢周干事,那我回去了,告辞,人家一看就很忙。
周干事说:好 。
◉ 33、踏脚石两条毛巾摸起来很柔软, 倒很不错,刚好他和林三丫一人一条。
毛巾放书包里,出人民公社走一小段路, 张彧停下脚步, 端详搪瓷缸, 手指敲了敲,他感觉没什么特别,可这东西很难得,村里也就几个村干部有。
半路上张清宁三人又慢走等着他, 彧哥,这是公社奖励你的?, 张清宁看他手里的搪瓷缸问。
张彧说:是,你们等我有事?。
张清川笑说:没有,就想看看公社给你发什么奖励。
张彧看他们三个脸上好奇的表情, 把搪瓷缸放张清宁手里:看看, 还有两条毛巾。
张清宁三人轮流小心拿搪瓷缸看了看, 张建辉最后看了, 交给回张彧:谢彧哥,有个搪瓷缸多有面子, 羡慕。
张彧拿回搪瓷缸说:我去叉几条鱼带回家,你们也来吧,他说完提脚就走。
三人相看一眼跟上去, 四人快步来到河湾,张彧放下书包,拿竹叉去芦苇里叉鱼, 半个多小时, 叉上六条鱼, 分给张清宁三人一人一条问:你们家谁有姜?。
张清宁马上说:彧哥,我家有,回到家我给你送去。
张彧说:好,建辉,借你小刀用用,明面上还要想办法弄到一把小刀。
张建辉从书包里掏出小刀递给张彧:彧哥给。
多谢,张彧接过,张清宁手里还提有三条鱼,他拿过来,折根树枝分出两条,让他先帮忙提着,留手上的是一条约两斤重的花鲢,用小刀快速杀了,清洗净串起来。
把小刀还给张建辉,提起书包拿着搪瓷,接过张清宁手里的两条鱼说:回去吧。
四人提着鱼回去,在村口外分开从几条小路各自回去。
张彧提着三条鱼一路回去,路上遇见的人看他手上的鱼,都羡慕张贵山,铁蛋现在不仅能杀野猪,叉鱼也厉害了。
回到家,张彧把两条鱼放厨房一个菜篮里,把杀好洗干净的花鲢放进一个空篮子里,提回房间,进里间放下手里的东西。
出来去厨房担上水桶去挑水,走到门口,迎上张清宁:彧哥,去挑水啊,给你姜。
多谢,张彧接过,彧哥,我走了,张清宁说着就走。
张彧把姜放到房间再去挑水,挑三担水把水缸挑满,赵红霞也回来做饭,看到两条鱼就问他:铁蛋,这两条鱼是你自己做着吃的?。
她回来的路上就有人说铁蛋叉到三条鱼,虽然两条放厨房明显是给家里的,但现在的铁蛋不敢惹,还是问清楚的好。
张彧:不是,给大家吃的。
他回房间把昨天泡罐子里的水倒掉,清洗干净,装入半锅多的水,端回房间放泥炉上,把花鲢放进去,姜掰下一半,洗干净丢入罐子,房间门大开,生火煮鱼汤。
水开了,用小火慢煮,他拿小人书在一旁看守着,没多久关注一下火,添一块小柴。
时间过去,香味透出来,陆续回家的人都知道铁蛋在煮鱼汤,张贵山坐堂屋门口吸着旱烟,看向东厢,心情复杂,这两天在他面前赞扬铁蛋的人太多,刚才下工回来路上,又有不少人羡慕说铁蛋抓到鱼,又夸他能干。
如果是以前,有人这么夸铁蛋,他会很高兴,现在…,心里不是滋味。
家里从来就没人能私自煮东西吃,从山上,河里得来的,都是拿出来做大家一起吃,这是大家心里肚明的规矩,村里所有的人家都一样。
吃饭的时候,张铁木忍不住开口说张彧:铁蛋,我们家还没分家,得来的东西做来大家一起吃,你不能自己煮吃。
张彧看他一眼说:二叔,同一个爹娘,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矮?张铁程为什么能长这么高吗?,张铁木和张铁河都不高,张建东兄弟只比两人高一点点,村里大部份人也差不多是这身高。
张建设嘴快:为什么?,桌上其他人悄悄竖起耳朵听。
张彧淡淡地说:因为你二伯和你爹长身体的时候,没有吃的,张铁程有吃的,够他长身体,二叔,我不想长得像你这样的矮个子,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得来的东西、家里的东西大家一起吃,这规矩家里从来没有过,平时张铁程吃什么?大家吃什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特别是张贵山,脸色特别难看,心里恼怒,他觉得铁蛋现在像条疯狗,逮哪咬哪,也像个炸弹,一不小心惹到他就爆,他辛苦维持多年的一家平和被铁蛋闹几回,全崩蹋了,往后再怎么补救都没用。
张贵山心里放弃了,昐望老大赶快回来,回来解决问题,他心里担忧,老伴的性子他了解,受了气不能不发出来,他担心她忍不住去惹怒铁蛋,造成不能挽回的后果,今晚还要嘱咐她,千万要忍着,忍到老大回来!以前老娘(奶奶)悄悄煮东西给老五(五叔)吃,没人不知道,碍于老太太的凶悍,大家装做不知道,老五(五叔)进县城工作后,家里有点好的东西全给他送去,所以得来的东西做来大家一起吃不过是句空话。
张铁木和张铁河对踏脚石这三个字很触动,他们可不是老五的实实在在的踏脚石,爹总说兄弟齐心,日子才能好过,狗屁的兄弟齐心!事实就是老五拿着他们的流血流汗挣的东西过上好日子,张铁河心里骂一句:狗东西!张彧又说:所以,家里没有不能私自煮东西吃的说法。
除了张彧和张建设,所有人瞬间觉得桌上的大盆鱼汤不香了。
天黑透了,张彧和林三丫还有张建设三人,又在房间里美滋滋喝起乳白的鱼汤,吃着口感有点渣样的鱼肉,三人把半罐的鱼汤肉吃个干净,还没觉得很饱。
张建设拍一下肚皮说:三哥,今晚吃两顿,幸福。
张彧说:以后常吃,你往后放学不要再去玩,浪费时间,回来练习弹弓准头和手臂力,用不了太久,你也能用弹弓打到野兔。
张建设惊喜:真的?三哥,手臂力怎么练?。
张彧和他说:你去找块能单手拿起的石头,经常拎着,最好是时时拎着,这是目前他能用的简单方便方法,其他的以后再教。
这就行?感觉很简单,张建设有点怀疑,林三丫细声说:建设,听你三哥的。
张建设愣愣点头:好。
张彧进里间,拿出搪瓷缸和一条毛巾递给林三丫:给你用,林三丫比他上辈子死的时候大不了多少岁,娘这一声,他现在当面说不出口。
林三丫欢喜接过,拿着搪瓷缸和毛巾爱惜摸了又摸,张彧又说:我给你买的布鞋穿上,坏了再买。
林三丫觉得儿子之前说养她的话和刚说的话,是她这辈子听到最好听的话,眼里湿润,细声说:我穿。
第二天,张建设觉得拎块石头一点也不简单,拎时间长了,手累得不行。
张彧在星期六中午之前,和沈秋阳换到一张解放鞋票,买到一双解放鞋,又买了六条十米长的尼龙细绳,找张建辉要了些辣椒粉,张建辉还多给了有一包花椒粉,说烤东西时抹上这个更好吃,他刚弄到的。
星期六上午,班里起码有三成以上的学生不来上学,中午放学,张彧和凌江说一声:我下午有事,不来上课了。
凌江靠近他,小声说:同学,山里收获到好东西,送我家来啊。
张彧看他一眼,说:看情况。
凌江拉开两人距离说:我家有个叔叔,三个姑姑,我妈有三个兄弟,三姐妹,我爷爷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关系都不错,亲戚特别多,所以需要很多肉。
知道,张彧说,心里佩服凌江的两家祖父辈,在那个年代,能养活这么多孩子,很了不起。
出了校门,张彧清点了手里的粮票,留下一市斤,剩下的全买了白面肉包,买了十二个,最近他时不时来吃面,之前还买两次二十个二合面馒头,微胖的服务员大姐都认识他了,麻利地用油纸把肉包包好给他。
张彧谢过接走包子,去老地方把肚子填到八分饱,回到村外换上解放鞋,按听来的消息,选择条小路,疾步进山,小路走不到半个小时就没路了。
他停了一下,看方向继续走,这时没路,草木茂盛,就不太好走,他取出一把大刀,砍掉档路的树枝,速度就慢了,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在一个地方停下来。
张彧抬头看日头,从村外走到这里花了一个小时多一些,这里还不算是深山,前段路他用行军速度赶路,脚程快,一般人来到这里要三个小时,很少有人来这里。
他观察周围地形后,再往下走一段,取出尼龙细绳,下套,他做套的速度很快,用了四条尼龙细绳,套子不算少,没有再继续。
仗着山里没人,回去时他拿出一把少年用的弓箭,这把弓箭是一个随家人南迁的少年送给他的,弓身和筋都是用好材料做,这箭头的力度不能射穿透野猪皮,射野鸡野兔还是没问题。
张彧边往外走,边打猎,走到有路的地方,打到一只野鸡,一只野兔,看到小路,他把弓箭和野鸡收起来,提着野兔快步走回去。
而这时,他寄出去十几天的信,刚到张铁石手里,张铁石拿到信,看到信封右下角寄信人的名字,很意外,第一次,他收到这个儿子的来信。
作者有话说:◉ 34、你好不知道铁蛋信里写什么, 张铁石怀着好奇拆开信封,打开折的信纸一看,字写得整整齐齐, 不错。
看开头, 张铁石同志, 儿子直称呼他名字和同志,不悦皱眉,越往下看,眉头越皱越紧, 看完信,他呆住。
儿子要和他脱离父子关系?脱离家里?自立门户?如果他不放心上, 不是他们母子死就是他老娘死?张铁石被信里写的话惊到,愣了许久,怀疑自己看错了, 擦擦眼睛又接连从头看到尾两次, 这是真的!老娘怎么会有那样可怕的心思?可是铁蛋信里写得有理有据, 老娘的动作太明显, 让他信上几分。
老娘会有这样的心思,就只因为自己妻子和孩子们没有回过老家?这个理由, 张铁石揉揉眉间,陷入沉思。
回去半路上,张彧捡一小捆柴, 把野兔夹柴里背回去,回到家,厨房里是林三丫在做饭, 他快速把野兔剥皮, 兔肉交给她做, 兔皮他提到房间里收起来,以后一起硝。
晚上又有肉吃,除了张贵山,大家吃得开心。
次日天刚亮,张彧出门进山,来到下套的地方,检查套子,下套的位置不错,收了六只野鸡,四只野兔,收获不少,他花点时间把套子都解了,尼龙绳收起来。
在附近找到一个小水潭,用鼎烧开水,把六只野鸡放血烫毛,清理干净,下水丢进一个竹筐收起来。
洗干净的野鸡抹上盐和花椒粉腌上,张彧去找些枯柴,这个季节枯柴不多,只找到一些,不够,他整理出一个空地,升火烤野鸡,烤好一只就收起来,柴火用完,用煤,到中午烤好最后一只,拿出两只放凉。
有花椒粉和辣椒粉,味相还不错,他吃下一整只,放外面的两只变温,他用两张油纸包好收起来。
拿出大刀去砍松树枝桠,下回来才有枯柴用。
傍晚张彧还是和昨天一样背一小捆柴回家。
天黑透,房间里点上蜡烛,张彧和林三丫张建设在分吃一只温的野鸡。
张建设吃着鸡腿,小声问张彧:三哥,烤鸡还是温的,你什么时候去烤的?,好好吃!张彧脸色如常说:给你就吃,不要问那么多。
哦,张建设嘴又啃向鸡腿,他拎石头几回就不想拎了,现在吃到鸡肉,心想等自己能打兔子,想吃肉就吃肉,以后继续拎石头,不能停!这段时间真幸福,吃好几次肉了。
次日星期一早,张彧提着书包在凌江附近路边等着,出门上班的人都看看他,见他提着书包,就越过去。
凌江从家里出来,走出不远,看到站路边的张彧,很惊讶开口:张彧?。
张彧从书包里拿出油纸包的烤鸡,塞他手里小声说:烤鸡,你教我功课的谢礼。
张彧说完就走,凌江咽咽口水,见张彧几步就走远了,他跑回家,把油纸包交给奶奶:奶奶,烤鸡,张彧给的,说是我教他功课的谢礼,他塞给我就走了,闻到了,好香!香味凌奶奶也闻到,她马上说:你去拿些糖,饼干带去给他,快去,上学迟到了。
哦,凌江跑去屋里,往书包里塞些东西就走。
第一节课下课,凌江小声和张彧说:你的书包给我一下,张彧看向他不解他要自己书包做什么,凌江见他没动,又说:我带来些糖,饼干给你,快点。
张彧顿了一下,把书包递给他,凌江拿过去,两个书包靠一起,把糖和饼干放进张彧书包里,还给他。
张彧接过打开书包,十几粒大白兔奶糖,他吃过,油纸包一小包,应该就是饼干,大白兔奶糖不便宜,凌江能给他这些东西,肯定是凌家长辈的意思,这凌家真不错。
他拿起一粒糖剥开纸,放进嘴里抿了抿,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样,唯一吃过一次就是张铁石回来,王老太当着他的面给过一粒,当时的王老太笑得很和霭。
张彧心里嗤一声,抓一粒糖塞凌江手里,书包放回桌里,凌江看手里的糖,笑了笑,剥开纸。
傍晚,吃过晚饭,张彧叫来张建设:去把莲花她们四个叫来,张建设心里疑惑,还是去把姐姐们叫来。
一会,家里四个姑娘过来,被王大花骂多了,都有些畏缩,都黑瘦,最大的是建设二姐月季,十五岁。
张彧给她们每人分一粒大白兔奶糖说:现在就吃进嘴里,拿回去指定吃不成。
最小八岁的张莲花听了三哥的话,马上剥掉纸吃进嘴里,眼眯起来,真好吃,果然和听说的一样奶香奶香,她被人笑话好多次了,大伯当官,五叔在县城工作,大白兔奶糖都没吃过,三哥人真好。
另三个姑娘迟疑一下,才剥开纸吃进嘴里。
平静五天过去,明天各大队开始收麦,学校也在明天开始放十天的农忙假,下午四点,铃声响,放学了,凌江整个人蔫蔫的,和张彧小声说:如果学校组织去你们大队就好了。
农忙假他们公社的学生也不能呆在家里,由学校组织,去一个大队支援收麦,收麦又痒又热又累,特别难熬,去年他就脱了一层皮,凌江光想想都觉得累了。
张彧说:去我们大队也不能偷懒,给那些狂热先进分子注意到就不好。
唉。
两人边说话边向校门走去,走出校门,两人站住,穿正装军服的张铁石提着行李,站在他们前面,张彧淡漠开口:你好,张铁石同志。
这是什么称呼,同桌的语气也太淡漠,凌江看高大男人脸色不对,赶紧说:张彧,叔叔,我先走了,说完就溜了。
张铁石看儿子淡漠的眼神,心里很不好受,铁蛋出生三个月后,他收到家里来信,得知有了儿子,特别高兴,提一瓶酒去请当时燕京大学毕业的政委帮忙起个好听好寓意的名字。
张彧不理会张铁石变脸,直接绕过他,快步回家,两人没什么话可以说的,有问题也是在家里解决,张铁石愣一下,提着行李跟上。
张清宁三个也在校门口,见了铁石叔(伯),本想上前叫人,就见父子两人先后快步走了。
父子一前一后走路上,张铁石走后面,暗自心惊,铁蛋走路走得很快,看步伐,他走得很轻松。
两人回到家进院子,张彧在他房间前面停下说:等人齐了,再一起说,说完推门进房间。
张贵山在拔草,听见有人喊:贵山爷,铁石叔回来了,和铁蛋哥一起回来,张贵山听了猛站起来,站起来太急,身体还晃了晃,站稳后就急急忙忙回家。
在附近的张铁木和张铁河听了,也急忙和小队长说一声,小跑回家,旁边的人都奇怪,回来就回来呗,以前张铁石回来也没见他们这么迫切。
张贵山回到家,进院子就听到老婆子哭诉:老大,我一个老太婆,马上进棺材了,还受你儿子的气,他诬蔑我,乱说话。
张贵山脸色变了变,急忙进去说:老婆子说什么,老大又不是糊涂,只要问老二老三建东他们就知道实情,否认哭诉没用。
张铁石脸色不变,叫一声:爹,看后面紧跟老爹回来的张铁木和张铁河,叫:二弟,三弟。
张铁木和张铁河慌忙齐叫:大哥,先后跨进堂屋。
王大花坐着继续哭:我一个六十岁的老婆子,被你儿子乱说,他是我孙子,我怎么可能想要他死,她又没有害过那对母子,不承认!在王大花一边站着的张铁石看向老爹,张贵山沉默不语,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张铁石本意是一家人吃完晚饭再一起商讨,但老娘一见他就开始哭,说铁蛋这段时间做了什么,说他不孝顺,对二老没有一点尊敬,没有一句好话。
他看向老二老三,张铁木和张铁河嗫嗫说不出话,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大哥铁蛋,他们也不好说。
张铁石看两个弟弟的表情,说:我问你们,两年前秋天,铁蛋生病发高烧三天,吃了卫生室的药没退烧,他说当时他娘向我们娘跪下,求她让你们送去公社医院,娘没应,他生生熬过来,躺炕上好久才好,这是事实吗?。
张铁石走到张铁木前面,定定看他:老二,你只要说是,或不是,见老大这样,张贵山闭闭眼。
在大哥压迫的眼神下,张铁木蚊声说:是,张铁石又转向张铁河:老三,是或不是?,张铁河回答的声音正常:是。
张铁石听了,没再问其它,看老爹回来的表现和两个弟弟回来时的慌张,儿子信里写的基本上是真的,同样,他列出老五用的钱账,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也是真的。
张铁石走两步,在一个凳子上坐下来沉默,回到家前,他还是不相信老娘能有那样的心思,猜是儿子不忿老五用了这么钱,自己胡乱猜测。
可是在学校门口,铁蛋看自己眼神淡漠,以前他看自己的眼里有骄傲,让他不得不重新正视问题。
◉ 35、爱查便查王大花也不哭了, 呆呆坐着,老大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这个事实令她很难受, 之前老大每次回来, 对自己都很恭敬, 没有反驳过自己,现在……张铁石心里恼怒,他知道寄来的养儿子的钱肯定不会全用在儿子身上,但他没想到一点都没用在儿子身上。
信里铁蛋说: 我不是你养大的, 我是我娘养大的,还列出他娘一年大概挣的工分, 大概能分到多少粮食,他们母子俩每餐吃什么,一年大概吃多少粮食, 他娘年底大概又分到多少钱, 足够交他的学费。
工分和分的钱都做不了假, 只要去大队一查就能查清楚, 说明铁蛋不是胡诌乱写。
张铁石看向老爹,开口问:爹, 铁蛋写给我的信里说,这些年我寄回来的钱都用老五身上,是真的吗?。
张贵山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说都不对,王大花回神,怒骂道:老大你当官有本事, 威风了, 回来逼死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来啊, 去拿刀来砍死我们!。
就知道会这样,一些老太太没理了就会胡搅蛮缠,张铁石皱眉。
砍死你,你觉不到痛,砍废张铁程让他下半辈子活得像条狗,你才会痛,砍废他,大不了我去农场几年,张彧站门口冷冷地说。
铁蛋!,张铁石大喝,他之前听老娘哭诉,说铁蛋威胁她,要弄废老五的腿,现在又来,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威胁弄废别人的腿。
张彧满脸不耐烦地说:我不想跟你们算以前的账,也不想跟你们扯来扯去,我就一个目的: 自立门户,带我娘搬走,可以什么都不要,脱离关系就不太可能。
在场的人都愣愣看着他,说笑吧,什么都不要地自立门户,他当是小孩过家家吗?这是胆大还是无知?小会,张铁石开口:铁蛋,我刚回来,事情也没有完全了解,等我全了解,再商定,我能呆在家十天。
铁蛋是认真的,什么都不要的话都说出来了,从自己在学校门口等他,回来到现在,他没叫一声爹,他也不想认自己这个爹?随意,爱查便查,张彧知道自己想要的没那么容易办成,也不急,只要张铁石没有一味地护着王大花,就好办很多。
张铁石回来第一顿饭吃得沉重,没人说话,大家吃完饭,放下碗筷提脚就走。
村里人都知道张铁石回来,碗筷刚撤下去,就有人来串门。
张彧回房间拿衣服去洗澡回来后在房间里看书,不理会外面的热闹。
等林三丫做完家务回房,他从里间出来,和她说:这个家我们呆不下去,我打算另立户口,带你搬走,有个自己的家。
住在这里太小,太吵,很不方便,想大清早起来练下枪都或打拳都不方便。
林三丫干瘦的脸上浮现惊喜,眼睛发亮,声音稍大问:真的?。
看林三丫发亮的眼睛,张彧点头说:真的,我们两个人的家,当然,我以后会娶妻生子,上辈子没机会娶妻生子,这辈子在和平的世间,当然要。
林三丫要是愿意,找到合意的也可以再成婚,这以后再说。
林三丫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张彧微微一笑,要搬到什么时候地方,他心里早有成算,转回里间,包两个馒头出来给林三丫:明天收麦,馒头你明早上工前悄悄吃掉。
嗯,林三丫应声接过。
串门的人都走了,张铁石拿手电筒去河里洗澡回来,进房间,他住进堂屋西间,以前是老五的专属房间。
昏暗的煤油灯下,张铁石回想别人说铁蛋拿斧头一个人杀两只野猪的事,这事老娘没说,后来爹回来后又有争执,直到有人来串门,别人称赞铁蛋像他勇猛,这才知道。
老实说,拿斧头杀野猪,他杀一只都有些费劲,何况是两只,但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这事假不了。
铁蛋怎么突然变厉害了,老娘口口声说他淹河里起来就变了,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暗指他是鬼上身。
鬼上身,扯淡吧,不如说他悄悄跟人练武,之前没表露出来,得知老娘的心思后,决定不再掩饰,这个勉强说得过去。
次日,天还没亮就开始上工,收麦,张彧分配到的活是割麦,和同他一样年纪的一起干活。
有记忆,割麦难不到他,开始时割得慢一些,后来割顺了就比较快,他还能割更快些,但没必要。
从凌晨天黑割到太阳出来,张建设给他送来三个玉米饼,旁边少年见他吃的玉米饼说:铁蛋,你爹回来,没做馅饼?。
张彧没回话,张建登说:有肉也是晚上吃,谁家能一大早吃肉。
张建登开口反驳,张彧有些意外。
三哥被人说,张建设不高兴说:又不是我三哥做饭,家里做什么就吃什么。
也是,吃什么由当家人决定,问话的人悻悻,啃着干巴的玉米饼,喝水。
割一天麦子,张彧觉得比打一场仗还要累,也幸好,开始干时没全力干,不然后面就无力了。
天黑下工时,个个有气无力去放镰刀,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家,这才是第一天。
晚饭有肉,饭量也够,除了张铁石体力好,精神还不错,其他人也都累得不行,默默吃饭洗澡上炕。
吃完饭,力气回来一些,张彧就没有去折腾吃的,洗澡回来就上炕打坐。
连干三天,张彧习惯了这劳动强度,林三丫看着也还好。
这三天,家里平静,晚上吃完饭,张铁石叫张彧:铁蛋,和我进屋里,我们两个谈谈。
张彧随张铁石进房间,里面只有一个椅子,张彧转身出来,拿个凳子进去,坐张铁石对面,伸长腿:说吧。
看儿子漫不经心的态度,张铁石愣了愣,煤油灯暗,但还能看清对方的脸和眼神,他发现,这个儿子对自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
这个认知让张铁石心里很难受。
他沉默一会才说:这三天我问过你二叔三叔,建东建西他们,也去查你娘的工分,知道你信里写的都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奶奶会这么对你,让你受这么多年的苦,铁蛋,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她是我亲娘。
张彧看着他:你可能不知道她隐秘的心思,但我过得不好,你是知道的,你回来过几回,看见我穿得有多破烂,看见我长得矮小,但你不放心上!。
不是,是你奶说你吃了不长个,才…,张铁石语塞,老娘说的明显是假话,至于穿得破烂,村里的孩子穿的都差不多,他真没注意。
张彧淡淡地说:这些都不重要,我也不要你对亲娘做什么,不需要你给我讨公道,我单独立户的事,你什么想法?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张铁石说:你还小,等过两年十八岁,再长高一些,你去报名当兵,铁蛋是农村户口,要进城工作是没办法,但可以当兵。
我不去当兵,张彧坚决地说,我问过了,男人满十六岁,可以办独立户口。
连这个都打听到了,儿子单独立户的想法很坚决,张铁石沉默一会问:你想搬去哪里?。
张彧说:知青点过去,山脚下有个破房,我看中那里,他去看过,那地方离别人家较远,吃什么不会轻易被人注意到,离山近,上山方便。
张铁石知道那里,墙和房子全塌了,他说:那里没法住。
休整休整就能住,张彧说,房子重新起,围墙重新建,这有什么。
张铁石说:你让我想想,能考上高中吗?。
这阵子他把功课理解的差不多,张彧说:应该没问题。
张铁石想了想说:放暑假你去我那边,开学前再回来,时间不长,铁蛋和妻子不会生出什么矛盾,应该不会像个别人家天天闹腾。
张彧果断地说:不去!,他是想去市里看看,但不会去张铁石那里,何况,他那里也不是市区。
张铁石说:你阿姨人挺好。
张彧嗤笑:你在说笑吧,明知道你有媳妇孩子,还和你勾搭,能是什么好东西?。
张铁石心里火气蹭起,声音拔高:你说的什么话?。
张彧冷冷说:实话,那么多没结婚的男人她不挑,怎么就挑你一个结婚有孩子的,挺好的,挺好的这么多年也不带孩子和你回趟老家,让你娘生出除掉我们母子俩的心思。
张铁石猛站起来扬起手,张彧也咻的站起来,盯着他,两人一个高大,一个瘦小,气势竟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两人对峙一会,张铁石放下手说:你出去。
张彧转身出房间,张铁石无力坐下,这三天他和村里人接触,和华明哥谈过话,也知道儿子因为长大,自己有能力在外面弄到吃的,填饱肚子,才力气渐长。
这么多年,因为自己不上心,回来也没有细问他的生活,老娘的所做所为,让铁蛋厌恶这个家,极度的厌恶。
刚才铁蛋气势强盛,眼里桀傲,像个成年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