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57 章

2025-03-22 07:29:05

洪亮的男声又传来:公安, 无关人员散开,公安,无关人员散开……。

那一声枪响让很多人害怕, 听公安来了, 胆小的转身就跑回家, 最外面的人退走,靠里面的人也慌张转身走开,离远一点看。

人群散去,张彧和村干部们都看到两辆车停在外面, 公安已经下车,有两人拿着枪支, 眼尖的张彧发现,来的不全是公安,有县武装部的人。

还是个见两次面的熟人, 那个在县国营饭店问过他话的男人, 张彧心里纳闷, 县武装部的人怎么会来?公安人员和武装部的人见里面的情况, 大松一口气,没人死, 没见人流血,还好还好,他们最怕的是村民打架斗殴, 致死人!看到张彧和他拿的棍子,走近中心的蔺维民愣了一下:张彧?,是他就不担心会出人命, 这孩子下手很有分寸。

张彧回:是!蔺公安, 我要告这十二个女人, 乱传谣言,他知道这人是公社派出所副所长,这人记性真好,赵大良的事都过去好几个月,还记得自己叫什么。

武装部面熟男人看见张彧愣一下说:哎哟,小子,长高了不少,只要不出人命就不是大事,地上坐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重伤,再看看那十几个缩在一起的女人,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

张彧脸微动:你好,这人记性也这么好,双方就见过一回,自己长高,脸也变些,竟然还记得。

村干部和在场的人听两人都认识张彧,又想到他爹,不少人脸都绿了,赵明兴擦下额头上前:公安同志,你们来得正好,再晚点要出大事!蔺维民认识赵明兴,严肃问:赵大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赵明兴实话实说:我们几个村干在大队部里,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痛呼,就马上出来,见铁蛋拿着棍子抽这些妇女,我一问,他说这些妇女说他娘的坏话,之后这些妇女的男人来了,和铁蛋发生冲突。

蔺维民听了,脸转向张彧:铁蛋,你来说。

张彧闷声说:蔺公安,我叫张彧。

蔺维民:铁蛋也是你的名。

张彧心里翻白眼,把自己放学回来,听堂弟建设说有妇人在大队部前面说自己的坏话,就很生气,拿棍子来,他指着转角:我在那里站了约五分钟,听她们一直说我娘很多不堪的话,说我娘……,我听了特别生气,就出来抽打她们。

他指着地上断腿的男人:他们四个人,一起扑向我,我脑子一热,不小心把人腿打断。

来的公安和武装部的人听张彧说出妇女们说的闲话,直皱眉头,这些女人心思真是恶毒,龌龊,换成自己也揍,管你是不是女人。

张华明:你人很冷静,还脑子一热,分明就是故意踩断男人的腿。

心里想是这么想,张华明嘴上说:公安同志,这孩子小,听亲娘受辱,冲动之下将人打伤,是情有可原。

蔺维民又问几个人,理顺事情原委,然后问张彧:张彧,是你让叶昆去报派出所报案的吧,你当时是怎么想?。

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知道事情会闹大,严重会引起两姓斗殴,提前叫人去报案。

张彧说:这事从花大娘前段时间去我家说起,她要将我娘说给赵保柱,我们母子拒绝,之后听说赵保柱总是去我们小队晃悠,我心里担心,就让我娘请假不上工,呆家里,也明白谣言厉害,能逼死人,就让我堂弟上学的时候帮忙留意有没有人说我娘的坏话。

说到这里他就不说,他的意思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造谣。

蔺维民听了,转向村干部:所有涉事人进大队部,把这些女人关进一个屋里,我一个一个地审问,地上的人送去卫生室话医治。

赵明兴和张明华应:是,事情到这种地步,不查清楚是不行的了,藏着掩着怕是以后更不可收拾,他们叫一个人来把地上断腿的男人背走。

王会计和女人们听了公安的话脸色如土,有几个女人害怕得小声哭起来。

蔺维民转向武装部的人:韩向南,既然来了,就帮我守着大队部。

韩向南带着人正好在他们公社派出所,听到报案说有不同姓的村民斗殴,就一起来。

听了张彧的话,蔺维民觉得这谣言会波及很多人,把人拉去派出所问,来来回回地叫人去问话,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在大队部审,把造谣的人直接查出来。

他担心韩向南带武装的人一走,人手走一半,胆大脑热的村民冲进大队部。

张彧这才知这个武装部的人叫韩向南。

韩向南明白他的想法,答应:可以,如果后面真出事,他们也有责任。

这时,几辆自行车远远骑来,最前面的就是去派出所报案的叶昆,他下车,见张彧好好的,松口气,他怕出事,去公社的时候拼命骑,回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才这么慢。

后面的三辆自行也到达,赵明兴迎上去:秦主任,蔺维民开口:秦主任也来了。

张彧看向公社主任,秦主任三十来岁,中等身材,清瘦,面白,身上的文人气质明显,他后面是周干事,另一个男的他在周干事办室见过一面。

秦主任下自行车问蔺维民:老蔺,我听老江一说,就来看看,情况怎么样?有人受伤流血吗?,看着还算平静。

蔺维民说:秦主任,有一人受伤,刚送去卫生室,接着快速把事情原委说了。

秦主任听了说:还好,你来查,我在一旁,看有什么忙能帮的,他转向赵明兴:赵队长,你们村干部要积及配合调查。

赵明兴心里苦笑,嘴上应:好的,这回他们三家里大队要出大名,下回公社开会自己要被点名批评。

一会,和事件有关的人都进了大队部,大队长办公室里,蔺维民坐大队长的座位上,手拿笔,秦主任坐他后侧,天色有点暗,办公桌上点着蜡烛。

张彧站在办公桌前,又将事情从头说出来,蔺维民做记录。

张彧话刚说完,就被秦主任批评:小同志,我理解你护娘的心情,但打人太冲动,打人致断腿更不好,打伤人你还要赔付医药费,不值。

张彧说:是,我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错了,当时如果不打断那人的腿,后面还要打更多的人。

蔺维民看张彧脸上表情,就知道他在敷衍,说:以后注意些,断腿的人医药费你出一半,出去吧。

当时那种情况,蔺维民也觉得张彧做法正确,不过他没有开口反驳秦主任。

张彧从大队长办公室出来,大队长,支书,会计,还有刚才没见人的民兵队长赵保民就在门外等。

天擦黑,张彧看向关妇女们的房间,心想,今晚不知查到什么时候,肚子饿了。

见他出来,张华明把他带到一个房间里,说:这是我办公室,你就在这里呆着,一会,我可能还要和大队长、民兵队长去叫人。

张彧:多谢华明伯。

张华明笑笑出去,这回狠狠治这些女人也好,这些女人成天说东家长,西家短,喜欢揭别人家的隐私,还有人想用传言逼知青嫁给自己儿子,如果不是大队长坚持查清楚,就被得逞。

第一个被问的是王会计婆娘,她进房间后就瘫在地上。

蔺维民也不在意,严肃问:名字。

女人哆哆嗦嗦回答:赵荷花。

蔺维民:赵荷花,你男人的名字?。

赵荷花:王三水。

……。

门外,蔺维民声音传出来:大队长,和民兵队长去叫大兴媳妇王小丽来问话。

赵明兴和赵保民回答:好。

赵明兴和赵保民来到赵大兴家门口喊:大兴媳妇王小丽,公安同志传,有话要问。

..哇,里面女人哇一声哭出来,大声喊: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赵保民烦躁踢下木门,发出嘭一声:叫什么叫,公安同志问话,老老实实回答,不然就是主谋。

他姓赵,但不表示他认同这些女人的做法,他娘以前是寡妇,听他娘说她嫁给他爹后被村里女人说闲话很多年。

女人哭啼啼地跟两人去大队部,天黑过一会,有外面的人送饭进来,公安武装部公社的人,大队长安排了晚饭。

林三丫托张清峰给张彧送来一盒饭,张清峰给父亲送饭,顺便给他带来,并告诉他:我娘和大嫂去你家,建设还在,他说今晚和你一起睡,叶知青和贺知青也去,不用担心家里。

谢了,张彧接过饭盒说,建设听他的话不会开门,想来是亲娘开的。

铁蛋的做法,张清峰挺佩服,笑笑说:客气,我先回去。

大队长办公室里,简单填肚子后,问话继续。

被张彧堵住的这十二个女人,有姓张嫁到姓赵的,有姓赵嫁到姓王的,有姓王嫁到姓赵的,有姓赵嫁到姓张的,很复杂,三个小队,不断有女人被叫到大队部问话,叫进去就不出来。

好多女人心慌,在家里坐立难安,说人闲话谁没说过,都生怕被人扯进去,被公安抓走。

快到半夜,才问完,最后把赵保柱他娘抓来,铐上手铐,带去派出所。

女人们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不止张彧堵的那十二个,还有十一个,共二十三个女人,里面有张铁万媳妇,张彧只能心里说抱歉。

这些女人后天在公社面向群众通告批评,每天去公社上思想改造课,开检讨大会,直到她们思想改正,女人们见带手铐的保柱娘,害怕得身体直发抖。

带手铐!这是要坐牢!女人一坐过牢,还有以后吗?能想像得到婆家不要,娘家不能回,儿女可能嫌亲娘丢脸,不认亲娘,天气冷 ,也比不过她们心里冷,这些女人都非常害怕,身体发抖,低着头。

公安,武装部,公社的人,都连夜回去,带走保柱娘,今晚,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

张彧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感慨一些公家的人还是很负责任,挺公正,吃个晚饭还给粮票。

回到家门口敲门:开门,门很快打开,是叶昆来开门,张彧进门道谢:叶昆,今天多谢!。

叶昆笑说:客气什么,阿姨很担心你。

张彧进堂屋,堂屋里有不少人,明伯母和大儿媳还在,张清峰居然也在,张彧进去,揉一下建设的头顶,和他们道谢:明伯母,池大嫂,清峰哥,贺知文,多谢几位。

几个人都回不客气,都很好奇是什么结果,叶昆问:查得怎么样?。

张彧和他们说:是保柱娘传出的谣言,她被公安抓走,传谣的二十三个妇女后天在公社开检讨大会,以后每天去上思想改造课,直到改正为止。

他顿了一下又说:里面有我们小队的五个妇女,其中有万伯母。

明伯母笑说:这处理好,叫那些女人嘴碎,我们队的那几个,你也不用多想,你华明伯回去了吗?,想也知道是哪几个。

张彧回:回到家了,我送你们回去。

张清峰说:不用送,我带了手电筒,就一点路。

张彧把五人一同送到半路才返回去,回到家,张彧和亲娘建设两人说:没事了,我只用付那个断腿的人一半医药费,直接交到卫生室,我去洗洗睡觉。

林三丫和张建设听了心安,今晚真是难挨,特别是林三丫,高兴儿子护着自己,又担心他出事,现在好了。

作者有话说:◉ 58、庆祝晚上很多人关注哪家女人被公安叫去问话, 花大娘自然也是,很晚了,见保柱娘被压着从自家门前过, 她和一些人一样, 跟到大队部。

没太久, 大队部出来人,手电筒的光正好晃在保柱娘带的手铐上,手铐反着冷光。

花大娘心头一跳,害怕得马上回家, 钻进被子里,暗暗庆幸自己顾忌着铁蛋, 没有和人一起传林三丫的闲话,不然今晚也被叫去问话,也有可能被铐走。

铁蛋果然猛, 直接动手打人, 对付四个大男人轻轻松松。

张铁万媳妇哭丧着脸, 和自己男人说:你去和铁蛋求求情, 让他和公安说一声,把我的名划掉, 在公社那么多人面前检讨,那丢大脸了。

村里消息传得快,整个大队的人短时间内都知道铁蛋在大队部前打人原因, 很多人暗爽。

张铁万当然也清楚,说: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铁蛋去说也没有用, 之前我就警告过你, 你自己不听, 有什么法子,反正不是你一个人丢脸。

反正这么多人一起被罚,对儿子女儿亲事也没多大影响。

说实话,他对铁蛋的做法挺赞赏的,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么有胆气,直接去打人,被说闲话的人很多,不是忍忍就过去,就是妇女没有指明道姓地骂街,或两妇女打架。

张贵山也关注了半个晚上,得知最后消息,回房间和王老太说:保柱娘带上手铐,被公安带走,希望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保柱娘和老婆子是同族姐妹,他也不知道老婆子有没去给保柱娘拱火。

王大花听了愣一下,没好气地说:她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最多跟保柱娘抱怨那对母子,说铁蛋天天有肉吃也不孝顺老人之类的话,保柱娘起了让儿子娶那个短命鬼的心思,传出谣言,关她什么事。

张贵山看她眼睛说:最好是没关系,好话孬我跟你说过很多,你听不进去,没有放心里,如果你做了什么,影响到老大和老五,这个家你就不要进,老死在外面。

给老婆子说过那么多话,分析利害关系,老婆子显然没听进多少,铁蛋母子搬走这么久,气也没有消,常和几个老东西嘀嘀咕咕,他累了,不想再和老婆子多说无用的话。

王大花看脸上冷酷的张贵山,怔怔,老死在外面?她心惧,胆怯了。

次日一早,张彧在练武时就有人来敲门,他出来开门,就见五谷丰登四兄弟,说:进来吧,他明白他们的心思,不过无能为力。

四兄弟见张彧穿着单衣,晨风吹过,他们都觉得冷,他脖子缩都没缩一下,都愣一下,走进院子,见正房前面地上的棍子,就知道他在练武。

五谷丰登四兄弟老大沉穏,老四还算机灵,老二和老三木纳,是话少,闷头做事的那类人。

张建五和张彧较熟,开口说:铁蛋,我娘她乱传话是不对,她知道错了,说来给你娘赔罪,你看能不能和公安同志说一声,把她的名划掉。

张彧不好意思地说:五哥,昨晚得知万伯母在里面,我找机会悄悄问过蔺公安,他说不行,大家都知道她有参与,把她划掉,其他女人的家人会闹,人多一闹怕出事,想到张铁万张建五父子俩,他的确是悄悄问过。

听铁蛋说昨晚他就问过,公安同志说不行,张建五苦笑,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对老娘那张嘴也讨厌,媳妇常被她气哭,那是老娘,他也不能怎么样。

老娘一早就把他们叫起来,催他们来和铁蛋求情,虽然知道希望不大,还是来了,果然是不行。

一大早被挖起来,张建登打着哈欠说:大哥,娘那张破嘴挺讨厌的,让她受个教训也好,走吧,老娘早该被教训一下,反正丢脸的不只是他们一家。

四兄弟来去匆匆,老二老三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

吃早饭的时候,张彧和亲娘说:早上五大哥来求情,让我找公安同志把万伯母的名字划掉,今天可能还会有人来找你,让你叫我去找公安,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人你干脆就不要开门。

哎,好!,林三丫应,先不说儿子能不能办得到,那些女人传谣要逼死她,还想让她叫儿子去找公安求情,她没那么蠢。

张彧去上学,出村路上被几个男人拦住求情,张彧都说:公安办事,我也没办法,婆娘说人闲话的时候也不管,早干什么去。

小地方消息传得快,第二节课课间,沈秋阳出去回来,转过身问张彧:昨晚你没事吧?。

张彧反问: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沈秋阳看精神得不行的张彧,摇头:不像,看他眼神有点怪,小声说:你行,女人都打!,奶奶常说打女人的男人不是东西。

张彧又问:恶人还分男女?碰到特务,是女的你就不抓了?。

沈秋阳呆住,噗哧,凌江笑说:不分,特务女的也揍。

沉默寡言的封谚插进一句:打得好!,痛快!下午放学,张彧前脚回到家,后脚就有三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起上门找,三个老头是张贵连,张贵迁,张华运,脸都阴沉沉。

这三个老头的儿媳妇都在公安手里的名单上,一起来想必是想用辈份压他,张彧心里极度厌恶,还是迎他们进去坐下,倒三碗白水,坐下等他们开口。

张贵连先开口:铁蛋,你去找公安同志,让他把我们张家儿媳妇,还有嫁出去的姑娘名字划掉。

好大的口气,张彧说:连叔公,我办不到。

张贵连生气拍下桌子:你认识公安,用你爹的名头,怎么会办不到?。

张彧全身放冷气,说:我认识蔺公安,是因为上回打赵大良时也是他来处理,这才认识,不是因为别的认识。

停一下又说:连叔公,你来我家拍我桌子,不合适!,这话语气很重。

三个老头被张彧全身冒冷气惊一下,沉默一会,张华运说:铁蛋,我们张家几百号人,都是同一个祖宗,做事留点余地。

张彧冷笑:运伯,你大儿媳妇和人传谣,想逼死我娘,她也没给我留余地。

张华运:你娘一个女人,我家儿媳妇名声一坏,几个孙子找媳妇就不好找,影响到子孙后代。

张彧脑子里念头一转,说:运伯,你想让我不孝?按这意思,运伯你肯定是个不孝子,为了自己和儿子,委屈过你亲娘!。

可能被他猜中,张华运听了这话脸色微变。

张贵迁老好人一样,脸上和霭,劝说张彧:铁蛋,你年纪小,整个大队,你一下子就得罪这么多人,以后不好办。

呵呵,张彧呵呵两声:咱们张姓,二十八户,得罪五户不算多,赵姓和王姓,他们想报复我,我有能力就让他们家破人亡,你们猜猜,公安能不能查出是我干的?我奉行一个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来犯我,我必犯人,你们家来报复我,我也会反击回去,管你们是不是同族。

张彧这话说得轻飘飘的,除了脑子简单的张贵连,张贵迁,张华运两人人老成精,听出话里面的重量,这话铁蛋决不是说说,心惊!你!,张贵连又想拍桌子,对上铁蛋轻飘飘的眼神,没拍得下去,想到自己居然对一个小子有怯意,怒气冲冲站起来出去。

接着是张华运脸色难看地离开,张贵迁摇摇头,唉声叹气离开,那脸上表情,像是张彧不可救药一样。

张彧看他们背影,嗤笑一声,不过如此!没胆子提刀上门。

张彧关上门,回身和站厨房门口,一脸担忧的林三丫说:没事,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今天有人来找你吗?。

林三丫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说:可能知道我不能做主,没有人来找我,建设中午来说,姓赵和姓王队里,有老太婆骂街,骂得很凶。

张彧说:没事,明天以后她们就骂不出来,建设刚才没来?。

林三丫:没有。

张彧:哦,估计是让他娘逮住,不让来。

在还没有天冷之前,张彧问过一些人腊肉的做法,一些大同小异,一些不一样,他精挑出一个方法。

和亲娘说几句话后,他开锁进杂物房,拿出在黑市找买到的一坛五斤白酒,拿个小坛舀出一斤多,倒入一斤多酱油,约半斤白糖,用小竹棍轻轻搅拌。

待白糖化开,搅匀,把腌制快五天的野猪肉条倒腾到竹筐里,用一个小盆装着肉条,刷上糖酒酱油混和桨水,刷均匀了,又重新排到缸里,刷几条后,他速度加快。

野猪肉刷完,混和桨水还有,又刷一点兔肉,把桨水用完,出来锁上门,还没能吃晚饭,他又去暖棚看一眼,有几种青菜冒出小绿叶,出芽晚的还没出来。

其实暖棚里还是有些冷,他觉得夏天的蔬菜种不活,除非天天烧炭盆,这就没必要。

第二天上午,学校上完一节课,就让学生去公社看批评、检讨大会,张彧和沈秋阳凌江封谚三人一起走过去,平时人不多的公社大街人来人往。

四个人来到公社不远处,前面人头涌动,挤满了人,他们挤不进去停下,张或起脚看过去,公社前面有个砖砌起来的台子,上面坐着一排八个人,台子一边下面,那些妇人站成两排,另一边下面,带手铐的保柱娘站那里,身边有两个年青男人看管。

张彧四人站原地,旁边说话声传过来:这些女人是哪个大队的,犯什么事?,没听到消息的人好奇问。

三家里的,听说那个带手铐的女人,给儿子相中一个寡妇,寡妇母子不同意,就放出难听的传言逼寡妇嫁给她儿子,一知半解的人说。

沈秋阳三人看张彧一眼,你亲爹被死亡?张彧想翻白眼。

不是,不要乱说话,我姑嫁三家里大队,那个带手铐的女人相中的女人是离婚,她前男人是部队军官,看那些站的女人没,那些女人传离婚女人的坏话,被她儿子拿棍子揍,报公安把她们抓起来,有个声音说。

哎哟,这些女人胆子真大,踢到脚板了吧,她儿子,不就是军官的儿子嘛,也敢惹,一个声音说。

张彧脸黑黑,沈秋阳拍拍他肩膀。

听说她儿子认识公安…..。

……。

约五、六分钟后,安静!大家安静,周干事的传音从扩音器传出来,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各位群众,今天开批评大会,三家里的王大翠同志….,周干事把王大翠和那二十三个女人做的事,总结出来,然后说:下面是传谣的妇女们上台检讨。

接下来张彧他们就听到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检讨自己,有人带着哭腔,妇女们检讨完。

周干事声音传出来。

下面请秦主任说几句话,秦主任温和有力的声音传出来:各位群众,像王大翠和传谣言的妇女们还有很多,就藏在我们广大人民群众的中间,党和人民绝不允许用谣言逼死人,逼迫人的事,……,被迫害的妇女同志可以来派出所报案,或者求助妇联,一旦查清,犯事者决不轻饶,下面由蔺公安告诉大家对王大翠同志的处理。

前面顿一下,蔺维民的声音传来:王大翠犯造谣罪,判去劳改农场劳动改造三年,各位群众,希望大家以她为戒,不造谣言,不传谣言,不信谣言。

下面的人听了窃窃私语。

蔺维民说完后,秦主任的声音又传出来:各位群众,大家以王大翠为戒,不造谣言,不传谣言,不信谣言,共建文明社会!建设美好生活!。

秦主任说完话,有很多人鼓掌。

接下来,王大翠游街示众,是周干事说的话。

到这里,张彧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趣,这结果,他是满意的,和三人说:我回学校,你们呢?。

沈秋阳说:我回家,没到中午,上午课也不会上了。

于是四人分开,沈秋阳和凌江回家,张彧和封谚回学校。

下午放学回家,张彧带回两条新鲜后腿肉,把肉交给亲娘说:今天是好日子,我们吃白面饺子。

林三丫开心接过肉,张彧和她说上午公社开的评批大会的事,林三丫听了说:我也知道了,中午就传回来。

那就好,我们晚上吃饺子庆祝,我去找建设来。

好。

作者有话说:◉ 59、感觉真不错张彧想了想又说:我把清峰哥和叶知青还有贺知青也叫来, 多泡些干蘑菇和多剁些白菜,我再杀两只野鸡炖土豆,够吃。

林三丫细声说:好, 昨晚清峰娘和清池媳妇也来陪我很久。

张彧明白她的意思, 说:留碗饺子, 清峰哥回家时带上。

好。

张彧先去村里找张清峰,路上碰见他的人有的狠狠瞪他,被他冷眼看回去,瞪眼的人吓一跳, 快步走开,胆小鬼!有的扭头就走, 常说人闲话的妇女见到他低头匆匆走过去,也有人笑眯眯和他打招呼的。

他眼前的妇女就笑得和霭:铁蛋,以后有什么事就来叫我家男人, 今天狗蛋娘在公社台上检讨, 那丢大脸的怂样, 真是痛快!下午回到家也大门不出。

她和狗蛋娘差不多同时间嫁过来, 两人家住一前一后,狗蛋娘连生两个儿子, 自己连生两个女儿。

那几年那女人天天在她面前炫耀,骂自己生不出儿子,这个仇能让她记一辈子。

张彧说:好的, 勤三嫂,我有事先走,这家的男人斤斤计较, 这种话听听就好。

张彧来到华明伯家, 没见到张清峰, 就和他娘说:明伯母,晚上我和叶昆他们吃饭喝酒,清峰哥回来让他去我家吃饭。

喝酒,清峰娘犹豫一下说:好,他回来我和他说,铁蛋,你清峰哥不太会喝酒,让他少喝点。

张彧应:行,这个他不勉强。

张彧去小孩常玩的地方,叫上张建设,没到下工时间,没去知青点,先回家。

到三哥家,张建设见大娘在剁肉,得知晚上吃饺子,裂嘴直笑。

张彧轻敲他的头顶:我说过,你年纪不小,还天天放学就去玩,有什么好玩的,叫你拎着石头练力气也没坚多久,我用竹子做副弓箭给你,以后放学后就来我家练射箭,等练好本事,想吃什么都有,这孩子就是定不下心。

提到拎石头,张建设心虚,拎着石头到处走,他觉得像个傻子,拎几回就没再拎,现在听三哥要练射箭,高兴说:好,三哥,放学后我天天来。

张彧:臂力也要练,就在我家练吧。

张建设应得快:好。

张彧揉一下他的头顶:你去知青上工的地方找叶知青和贺知青,悄悄和他们说我晚上请他们喝酒,回来和你大娘包饺子,这孩子包出来的饺子像模像样。

张建设应:好,三哥,我也想喝酒。

两口!。

张建设欢喜出去,两口也好啊。

张彧去后头提出两只野鸡,到前头放血,亲娘已经烧开水,用开水烫毛拔毛…,洗干净斩成小块,看亲娘忙着,拿个尖竹片把鸡肠拉开,拿两把草木灰揉揉清洗,又用盐揉揉,现在盐便宜才舍得用,换以前,下水全不要。

叶昆和贺知文下工后就过来,两人一来就进厨房和林三丫建设一起包饺子,有说有笑。

张彧翻锅里的鸡肉,看两人包得熟练,包出来的饺子样子也不错,开口问:你们怎么包得这么熟练?。

叶昆笑说:我六岁就被我妈抓着学,我哥我姐我妹也一样,不包就没得吃。

贺知文微微一笑说:我也是从小就包。

张建设:三哥,你怎么不学?。

张彧:你们会就好。

没多久,张清峰到来,他居然也会包,人多,饺子包得就快,张彧把鸡肉炖土豆装到大罐子里,大泥炉里铲些碎炭火星,大大罐子搁上保温。

铁锅刷一刷,倒进大半锅清水,灶里烧着大火,准备下饺子。

天冷,就在堂屋炕上吃饭,烧着炕,上面的饭菜就冷得慢,这点很不错。

放屋中间的八仙桌挪到墙边,煤油灯和蜡烛就放在八仙桌上,炕上的炕桌中间是一大盆鸡肉炖土豆,还没装完,罐子里还有。

六个人依次落坐,每人面前一大盘饺子,男人一人一竹杯米酒,林三丫和张建设竹杯就浅浅一层。

张彧举起杯说:今天我高兴,一起碰下杯。

大家举起杯,林三丫犹豫一下也拿起杯,她本来是想自己在厨房吃,但儿子没同意。

叶昆说:碰,今天我也高兴,有几个女人常说我的坏话,说我游手好闲。

贺知文笑笑,和张彧碰下杯,大家碰完杯,喝下酒,吃起饺子,白面饺子难得,更不用说馅还是肉加蘑菇白菜,除了基本的调料,还加难得的香油,咬一口,香得不行。

虽然只是一个饺子一个炖菜,看着单一,但都是很难得的好食物,味道又好,大家埋头苦吃,吃到半饱,张彧又给男人们倒上酒,边喝酒吃吃边说话。

吃得满足,叶昆笑说:张彧,上回给你说北京的历史发展,这次给你说说北京的美食。

张彧喝下一口酒说:好。

最出名的是北京烤鸭…..,叶昆把烤鸭的味道,几种吃法,说得说详细。

不仅张彧听得恨不得想马上吃烤鸭,其他人也是,建设流着口水,感觉白面饺子都没那么香了。

说到后面,叶昆还把做烤鸭用什么样的鸭,怎么做,用什么料,又怎么烤,用什么木柴烤得最香,说得详细,张彧怀疑,这人脑子里除了吃就是吃。

叶昆停下说话,张彧问他:叶昆,你上手做过吗?。

叶昆脸上出现赧色:没有,这是听一个厨子说的。

又是纸上谈兵,张彧说:你把做法写下来给我一份,明年开春我家养鸭子,秋天我们杀来烤,怎么样?哦,也不用到秋天,等明年开春河湾芦苇那里的野鸭飞回来,去抓几只回来试试。

有机会吃到烤鸭,叶昆眼睛一亮:行啊,这么长时间,够检石头来砌个烤鸭炉,哎,贺知文,你们那里的生煎很出名,你知道怎么做吗?。

贺知文说:大致知道。

说说。

贺知文不仅把生煎怎么做说出来,还说些上海的人文景观,市井生活。

虽然说得没有叶昆说的生动,但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让张彧四个本地人大开眼界。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意犹未尽,特别是张彧,心情很好,和人说说话,喝喝小酒,这感觉真不错!张华明家堂屋,清峰娘对着煤油灯下补衣服,时不时看门口一眼,张华明看不得她那样,说:清峰不就去吃个饭,喝点酒,有什么好担心。

清峰娘说:看铁蛋那样,就知道很能喝,清峰一起喝多了,怎么办?。

张华明:男人醉酒不是正常的吗?再说,现在想喝醉,也得有酒让人喝到醉,买点酒不容易。

清峰娘小声:喝醉伤身。

这时,大门口有动静,清峰娘放下衣服站起来,来到门口,就见小儿子提着篮子进来,身上酒味不浓,走路很稳,她松口气说:怎么提个篮子回来?。

张清峰把篮子递给亲娘,说:娘,林姨说你昨晚和大嫂去陪她,里面是她给你们的一碗饺子,白面肉馅。

清峰娘接过篮子,打开盖子,看白胖的饺子,和张华明说:我给你热热吃。

张华明摆摆手:不用,收起来明早一起吃,清峰,今晚你们几个人一起喝酒?。

四个人,喝得不多,听叶知青和贺知青讲城里的挺有意思,开眼界,没想到,城里也有很穷的家庭。

大城市,当然有意思。

……。

第二天是星期六,张彧上半天课就请假回家,回到家,亲娘给他下一碗呛锅汤面,小汤盆里的面条热腾腾。

张彧接过小汤盆,问她:今天有人来找你麻烦吗?。

林三丫抿嘴笑,细声说:没有,你大娘来和我说,有两个老太太在村口骂街,被她们儿子拉回家。

张彧用筷子挑起面条说:有人来找你麻烦就和我说,这回我不会直接去打人家,我背后下手,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儿子这么说,林三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没觉得儿子阴险,反而觉得这么回击更好,她说:好。

张彧吃完面条,又去杂物房里,混和一坛白酒酱油糖混和桨水,给腌的肉刷上,野猪肉刷完,余下的混和桨水刷之前没刷过的兔肉。

接着用大竹针在肉条上穿个孔,叫来亲娘,让她把一小节一小节的尼龙绳穿过去,野猪肉条和兔肉都穿上绳,比较费时间,一个多小时两人才做完。

晚些,张建设放学过来,张彧让他扎马步,自己去竹林中间挑两根最老的竹子砍。

扛回家,他比长度,从根部砍出两段,每段劈成四份大竹片,修整一下,烧火,把大竹片烤下火,弯一弯,拿麻绳绑住两头,竹片成弯状,做好八个大竹片,将它们收进杂物房。

过几天,再拿出来做成弓身。

次一天星期天大早,天刚蒙亮,张彧挑着两大个麻袋进山,进山小段路,把麻袋收起,疾步进山,太阳出来前,他就到山里树屋上面。

将树屋上面的茅草帘取下来,快速重新绑紧,树枝是往上长,所以树杈从外到里向里斜下,张彧又在树屋顶,两棵树的树杈最里面搁上五、六根竹杆,成小竹排,人可以踩在上面。

张彧踩在小竹排上,把油布取出来,固定两头,然后向后铺出来,铺出来一米多,两头又固定一下,在油布上铺上茅草帘,用绳绑紧固定。

他在小竹排小心退后,继续铺出油布一米多,固定,铺上茅草帘,重复做,小心铺完屋顶,都快中午,站在树屋里,看顶上的油布,这下,雨下大些都不会漏水。

头顶上的几根竹杆他刚才脚踩过,拿出一块抹布擦一擦,隔开一些,用麻绳段把两头绑紧。

手里出现带绳的一条肉条,他把肉条绑在竹杆上,打活结,继续绑上,绑半根竹杆的肉条,感觉到肚子饿。

张彧填饱肚子继续绑上腌制一个星期的肉,这腌肉有股不同的香气,他觉得这做法很不错,还有一种熏肉,下回试试。

两大麻袋的肉只绑两条竹杆,间隔还有点松,看着不多。

做完这些,张彧才去查看陷阱,这么长时间,两个陷阱都是空的,想到储物空间里还有不少收起来的野兔,还有最早收鱼那回,在县里只卖出较小的鱼,大鱼没卖,于是来到小水潭边。

小水潭水位不变,把手伸进水里,水不怎么冷,比河水暖,取出收起来的大鱼,他数了数,共十六条,都是五、六斤以上,十斤以上的有两条,拿出刀剥腹,刮鳞洗干净,扔大筐里,收拾好大鱼,又处理一批野兔。

天擦黑,林三丫站在堂前,心里担扰,这么晚了,铁蛋还没回来,正想着,就见他提两个大麻袋从后院转出来。

林三丫小跑去杂物房开门,张彧放下两麻袋后,两人去吃饭,吃完饭后两人又进杂物房。

林三丫看麻袋里杀好的大鱼,有点吃惊,说:山里有河吗?。

张彧眼都不眨,说:是个大水潭,水都不怎么冷,今晚控水,明天早上我去给你请假,你一个人抹盐,行吗?。

不过是小活,林三丫点头:行的,一点问题也没,她决定,明早儿子上学,她就关上大门,这个房间门也插上,在里面干活,谁来找也不开门。

作者有话说:◉ 60、胡玮泽次日早, 儿子上学,喂了鸡,林三丫关上大门进杂物间, 看堆竹筐里控了水的大鱼和兔肉, 心里满满的喜欢。

拿来盐罐和花椒粉罐, 手提起大鱼鱼尾,发现大鱼是剥成两半,她提起的是一半,把半条鱼放盆里, 然后细细抹上料,心想自己现在的日子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自从传谣言的妇女们在公社公开检讨,每天上午还要去公社上思想改造课后,村里比较安静, 村口树下聚集说闲话的老太太变少。

张彧之后每天上学, 下午放学后就去山里挑一大担、一百多斤的柴回来, 堆在靠墙靠厨房的柴棚下, 这样安静的日子,他很满意。

只是又出八十元通过贺家买些东西后, 荷包又快空,他的钱挣得容易,用得也快, 那些野猪也不出来。

时间过去六天,星期六下午放学,张彧回家路上想着, 明天进山把腌的兔肉和已经挂起来的鱼挂树屋上后, 就进深山打野猪, 还是搞野猪来钱快。

进院门,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张建设马上和他说:三哥,叶大哥和贺大哥被人举报,有红小兵来查。

叶昆的直觉是对的,张彧问张建设:他们查出什么?。

张建设腿晃了晃,站起来说:没查出什么,红小兵走后,叶大哥把吴知青打了,两人打架,大队长拉开他们,叶大哥骂吴知青举报他们,吴知青说不是他举报,说叶大哥冤枉人,大队长把他们劝停。

九成是那个吴知青举报,不过想来是找不到直接证据,吴知青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干的。

张彧看着张建设说:继续,不要偷懒,说着提书包进房间。

张建设重新扎马步,开始扎马步头两天,腿难受得要死,他想不干,可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次如果自己不坚持,不干了,三哥以后不会再管自己,想到这里,心里就特别难受。

只好放学后每天过来扎马步,晚饭也在三哥家吃,回家前三哥拿药油揉腿,现在有些习惯,扎完马步,腿没有那么难受了。

张彧放下书包,又拿着两头尖的扁担疾步进山,从山里出来的人又见他擦身过去,两下就不见影,和同伙感慨:铁蛋走路这速度真是令人羡慕,听说还悄悄和高人学到一身本事,把人打痛得不行,不留下伤痕。

天生的没办法,谁让爹娘没把我们生好。

诶,也不全是天生的吧,听说铁蛋和什么隐居高人学本事,把人打痛不留伤痕,被打的那些女人有人想告他打人,但身上查不到伤。

听谁说的?。

听赵家那边人说的。

听你这么说,谁还敢去惹铁蛋。

好端端地,去惹他做什么,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见过他乱打人了吗?。

那倒是没有。

……。

傍晚,张彧挑一担柴从山里出来,前面一个老人背着小捆柴慢慢走出山,张彧越过他,眼睛余光一瞥,是牛棚里的老人,其实也不算老,看着就五十来岁。

张彧闷不吭声向前走,对牛棚里的人,他倒是没什么想法,也不觉得他们就是坏人,自古被贬的好官不知有多少,更何况牛棚里多是老师,他瞧着大队长暗地里对他们有几分照顾。

走远了,张彧回头看一眼,没见到人,这个位置不应该见不到人,他把柴担搁在路边,快步返向山里,在较远的地方就能看见老人坐地上,手摸着右脚脚踝处,柴捆横在后面。

张或走过去蹲下来,右手摸上老人的脚踝,是扭到脚,他左手按着老人的小腿,右手轻轻一动,说:好了,说完提起老人那小捆柴,径自出去。

哎,胡玮泽刚哎一个字,小伙子已经提着他的柴火走远,他慢慢站起来,动动右脚,不疼了,小伙子正骨的手法真是老练,提着他背的柴火,像提着几根茅草似的,年轻真好。

眼看天快要全暗下来,胡玮泽赶紧提脚走,出山后转向去牛棚的小路,离牛棚一小段距离,模糊见自己的柴捆立靠在路边土堆上,他背起柴捆回去。

心想这小伙子心地不错,叫铁蛋,前几天在大队干了件大事,还隐隐听说他的一些事。

张彧挑着柴回到家,在柴棚下放下,抽出扁担,柴捆堆到里面,他看看柴火的数量,差不多,挑一个星期的柴火,外人眼里自己柴火足够,以后明面上不用再挑回来。

吃饭的时候,看着扒饭的张建设,张彧问亲娘:我走后,建设没有偷懒吧?。

林三丫微微笑说:没有,快天黑才停下。

张建设不满说:三哥,你不相信我。

张彧严肃说:是不太信,答应做不到的人是不能让人相信的,你如果常应人家,又做不到,时间一长,没人会信任你。

张建设听了不是太懂,但三哥严肃的语气让他记下: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要不然就不要答应。

张彧见张建设吃到半饱又停下,说:跟你说过,在家里吃饭就吃到饱,我还缺不了你那几口饭,觉得不好意,长大后挣到钱,吃的粮食算成钱还我。

张建设听了,埋头继续吃,在三哥吃晚饭他是不好意思,想回家吃,三哥又不让,说他家油水少,扎马步费力气,以后会长不高。

他和爹娘说在三哥家吃晚饭,让他们拿出粮食给三哥,爹娘只给每天二两玉米面,这点粮不够他吃的饭,更不用说肉菜,自己长大后不知能不能挣到钱还给三哥。

林三丫细声说:建设你不用愁,跟你三哥好好学本事,几年后你就能自己打到猎物。

张建设心里又振奋起来,觉得自己是可以的。

吃完饭,送走张建设,张彧洗澡,清洁干净,堂屋的炕烧着,炕桌上点着两根蜡烛,屋里光线明亮,母子俩一个做衣服,一个看书,一片安宁。

扣扣,轻轻敲门声响起,张彧拿上手电筒,套上大衣,出来开门,看门外的人他愣了愣。

胡玮泽和拿手电筒的张彧说:小伙子,傍晚时多谢你的帮忙,我姓胡,叫胡玮泽。

张彧:举手之劳,进来吗?。

胡玮泽忙说:不,不用进去,他伸手右手,手里是一个支钢笔,虽然看着是用过,但一看便知道是支好笔:我厚脸皮想请你帮个忙,我们那儿有个人生病,身体很虚弱,这是我的钢笔,虽然用过,但还是很好用,我想跟你换点肉。

来道谢,没有谢礼,还让人帮忙,胡玮泽脸上烧得慌。

张彧左手从右手拿过手电筒,右手接过钢笔说:不止能换一点,这钢笔值钱,你确定要换吗?。

胡玮泽点头:确定,这笔虽然很有意义,但也比不上好友的身体。

张彧答应:行,你等会,他把钢笔放口袋里,去后院从鸡圈里抓只野鸡,拧断脖子,回到大门口说:外面黑,我送你过去,走吧。

他这里离牛棚有点距离,经过知青点外面,经过几户人家,还要走一段路,他出来合上大门,回身锁上,带头先走,手电筒照着路。

胡玮泽走张彧后面,能看清脚下,心里感慨今晚自己是来对了,这小伙子的心地果然好。

经过知青点外面,经过几户人家,张彧向一家的墙角看一眼,把人送到牛棚,野鸡塞到胡玮泽手里说:野鸡是刚拧死,这点抵不上钢笔的钱,之后的我再给送来。

张彧说完转身就走,哎,胡玮泽小声哎一声,小伙子又走远了,只见手电筒的光灭了,一片漆黑。

张彧走出一段路,关上手电筒,轻脚转向另一条小路,绕到一个地方,手里出现一个大麻袋,把站在墙角的人套上,把人敲晕。

他提着人走远一些,打开手电筒,扒开麻袋看,这张脸正是吴知青。

张彧把麻袋脱下收起,踢他一脚离开。

回到家里,亲娘还在做衣服,张彧和她说:明早我就进山,明天如果有人来问你,我昨晚有没有出去过,就说没有出去过,一直在做功课。

林三丫脸上担扰:你刚刚出去出什么事了?。

张彧安抚她:没事,傍晚牛棚里的一个人扭到脚,我帮人一把,刚才人家来道谢,天太黑,我送人回去,发现牛棚的人被人盯着,我把人打晕,你只要说我没出去过就行,他的交待,亲娘绝对会执行。

儿子话没说清楚,他还去后院拿只鸡出去,不过林三丫没有再问,答应:我知道了,她决不会给儿子拖后腿。

次日星期天清早,张彧拿在房间里挂三天的腊鱼和兔肉进山,到树屋上。

他先查看挂上七天的腊肉,肉条风干变小,色泽金黄,闻一闻,隐隐有股不一样的肉香味,又看挂着的兔肉,也很不错。

张彧脸上笑意浓,把带来的腊鱼和腊兔肉挂起来,这一批肉挂起来,数量变多,他心里这才觉得差不多。

下树屋去查看两个陷阱,一个是空的,一个掉进两只狍子,都还活着,张彧收了狍子,重新布置陷阱,想了想,没有进深山猎野猪,去水谭边收拾狍子。

林三丫去上工没多久,就见大队长和支书向自己这边走过来,心里慌一下,想到儿子的话,稳住。

赵明兴和张华明走近林三丫,赵明兴开口:林三丫,吴知青昨晚在知青点附近被人打晕,冻了几个小时,今早生病发烧,他跟我们报告,说是铁蛋打他的,铁蛋没在家,是进山了吧,我问你,昨晚铁蛋出去做什么?。

铁蛋和叶昆贺知青关系好,该不会是因为举报的事,他为两人出气,把吴知青打了吧。

林三丫听了脸上出现惊讶,认真细声说:大队长,铁蛋昨天一直在家里做功课,我就在旁边补衣服,铁蛋都没有出去过,天黑看不清楚,吴知青怕是认错人了吧。

赵明兴和张华明看林三丫脸上的惊讶和认真,不像是说谎,两人相视一眼,也觉得吴知青是天黑认错人。

林三丫旁边的妇女说:大队长,支书,三丫胆子小,没说过瞎话。

听了三嫂子的话,林三丫脸上发热,低下头,她现在就是说瞎话。

旁边又有妇女附和:对啊,我没见过三丫说谎,肯定是那个吴知青看错人了。

赵明兴说:行,我们了解了。

作者有话说:◉ 61、换没有进深山, 张彧下午回来得早些,回到家换下破旧的衣服没多久,就有赵家那边的人来叫他:铁蛋, 大队长叫你去大队部。

张彧问他:大队长找我来有什么事?。

那人说:吴知青说你昨晚打晕他, 害他生病发烧, 大队长叫你去问话。

哦,张彧哦一声,心里没多大担忧,亲娘被大队长问, 是不会把自己昨晚出去的事说出来,昨天他敲晕姓吴的, 用的力一个多小时就能醒过来,出不了大事。

随来人到大队部,进大队长办公室, 大队长, 支书, 王会计, 吴知青在里面,都坐着。

吴知青看得还行, 鼻子有点红,看样子昨晚醒得挺快,没冻着多少, 快速扫过所有人一眼,张彧开口问:大队长,找我有什么事?。

赵明兴坐在他位置, 一脸严肃, 问张彧:铁蛋, 你老实说,昨天晚上你做了什么?。

张彧诧异说:在家啊,不信大队长你去问问我娘,她做衣服,我读书,他脸上的表情真得不能再真:大队长,这是怎么了?。

吴卫国激动站起来说:你说谎,你昨晚拿手电筒去牛棚,后面跟着一个人,我不小心看见你,你把我打晕,铁蛋拿着手电筒,这张脸他看得很清楚。

张彧脸上更惊异,说:吴知青,你莫不是碰到鬼了吧,我没有出过门。

王会计两眼在张彧脸上扫来扫去,张彧脸上不悦,直接说:王会计,你在想什么法来报复我吗?哦,是和吴知青合谋来陷害我,也是,你女儿和吴知青走得近,快办喜事了吧。

王会计猛地站起来:胡说,我女儿什么时候和吴知青走得近,你在传谣言。

张彧说:不是听人说,我是亲眼看见的,看见过三次,很多人看见,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家侄子们。

听张彧说得信誓旦旦,王会计狐疑看吴知青又狠狠瞪他。

咳,赵明兴咳一声说:吴知青,铁蛋说他昨晚没有出门,你怎么说?,他没兴趣知道老王女儿和吴知青的关系,先把事情解决。

他们早上问过林三丫,说铁蛋昨晚没出过门,吴知青不相信,这一天来大队部好多次磨他们,直到铁蛋回家,把他叫来。

被王会计狠瞪,吴卫国心里一咯噔,指着张或大叫:他说谎,他和牛棚里的人有关系,是他打晕的我。

张华明开口:吴知青,铁蛋每天上学,放学回来也是忙忙碌碌,他在做什么,村里所有人都看得见,牛棚都没靠近一回,吴知青,倒是有人常见你关注牛棚,是你和他们有关系吧。

吴卫国理直气壮地说:我在监督他们有没有老实改造,事实上,他隐隐发觉,叶昆和贺知文好像在关照牛棚里的人,就比较关注牛棚那边,想整两人。

叶昆那家伙弄到好东西,常自己吃独食,贺知文家里那样,还一副不理人的吊样,借个小东西都不给,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样,呸。

张彧张口就说:贼喊捉贼,他帮王会计来整我,讨好王会计,这话他说得一点也不心虚,吴知青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赵明兴和张华明不悦看向吴卫国和王会计,王会计脸变黑,说:铁蛋你乱说,我女儿和吴知青没关系。

张彧看他一眼:有没有关系,你回家问问不就知道,他感觉,王会计那个嘴碎媳妇肯定知道。

王会计一脸怒气出去,张华明扯下嘴,老王早打听所有男知青的家庭情况,吴知青父母是普通工人,吴知青兄弟姐妹五人,不是好女婿人选,他早看上家庭条件最好的叶昆,可惜人家不搭理他。

赵明兴看向吴卫国:吴知青,你说你昨晚看到铁蛋拿着手电筒去牛棚,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你们是在哪里碰到,当时说什么?总不能你空口说是铁蛋打晕你,我们就相信,你得提出些证据。

吴卫国吱唔,他该怎么说,说自己悄悄站别人墙角关注牛棚,想抓叶昆贺知文的把柄,见牛棚里的有人出去,他远远跟上去,见有手电筒光过来,又先悄悄回到墙角向外看,看到张彧的脸,后面的人没看清是谁。

张华明说:就是,吴知青,就像叶知青说是你举报他,没有证据,我们也不相信他。

听村支书的话,吴卫国恍然,是啊,自己没有证据,就像叶昆没有证据证明是自己举报他们,没有证据,他们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同样的,自己没有证据,也不能拿铁蛋怎么样。

而且,大队长和支书就算知道是铁蛋做的,他们村里人自然是向着村里人,铁蛋的爸还是个军官,村干部都向着他,这不是正常吗,张支书还是张家人。

想到这里,吴卫国无力地说:大队长,支书,昨晚我可能是看错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和我有矛盾的人打晕我。

听了吴卫国的话,张彧看向大队长和支书:大队长,支书,既然没我的事,我先回去,昨晚下手轻了。

赵明兴:走吧。

从大队部出来,就见叶昆和贺知文站斜对面,脸上有不好意思,张彧说:走,去我家。

回到家,建设在院子里扎马步,厨房上有冒烟,张彧先去厨房,让亲娘多做两人的饭,然后三人进堂屋。

张彧先把炕烧上火,又在八仙桌上,拿起热水壶,冲三杯淡茶,三人落坐。

喝两口热茶,张彧开口问:吴卫国盯着牛棚和你们有关?。

叶昆放下茶杯,伸出大拇指说:你的洞察能力,真是这个!,他又喝两口淡淡的热茶说:牛棚里有个我爷爷年轻时的好友,我来到这里才知道。

贺知文双手握着竹杯,杯子缓缓透出暖气,手暖了些,他说:我爸有个好友在里面。

可以理解,两人方便时会时不时照顾下爷爷父亲老友,张彧:吴卫国为什么盯着你们,你们和他有仇?。

叶昆脸上不解,说:我也不知道,他有时会一脸愤恨看我,简直莫名其妙。

贺知文说:可是嫉妒你吧,你常收到家里寄的钱和包裹,知青点就有不少人眼红你,他和我借过几次东西 ,我没给。

叶昆:所以他就想搞我们,这是什么心理。

贺知文:变态心理。

张彧知道,有一些人就见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很明显,吴知青就是这样的人。

张彧说:想办法让他离开,有这种人在身边,时不时整出点事,烦人。

贺知文说:吴卫国和王会计女儿走得近,我猜是为了明年开春工农兵大学的名额,知青点,表面上叶昆是最有机会得到名额的人。

大队长和支书的女儿都结婚,名额妇女主任没什么决定权,王会计是王姓的代表人,在大队部说话有一定的份量,所以吴卫国和王会计女儿好一点也不意外。

叶昆:所以针对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草,想得真远。

张彧看向叶昆:你想得到名额?,工农兵大学好像是每年每个大队有两个名额,一个分配给本地人,一个分配给下乡的知青,还是比较公平,知青们想回城里都想疯了,为名额举报别人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吴卫国出手也太早。

叶昆说:有也行,没有也无所谓,有你在,日子没那么难过,乡下除了住得差些,农忙的时候累些,还是比较自在,有张彧,吃肉的机会比在家里还多。

贺知文笑说:张彧,你想让吴卫国顺心意离开?。

张彧:有这种人在村里,烦人,他后院有个暖棚,又不能真把人弄死。

吃完晚饭,叶昆贺知文建设三人回去,堂屋里还是点着两根蜡烛,林三丫在练写字,张彧在看书。

扣扣,有人敲门,张彧套上大衣,拿上手电筒出来开门:庆二伯,请进,张华庆,张清川他爹,他的来意,张彧猜到八分,他家老大将要结婚。

张华庆黝黑的脸上有一点笑意,说:不方便,不进去了,我想问问你,和你换麦子和玉米粒,怎么换?。

张彧边后退边说:那进来墙后面挡挡风,麦子黑市价是三角五,玉米粒是两角,庆二伯,你想换多少?。

这个价格和打听到的一样,张华庆搓下手,走进来到墙后说:麦子一百斤,玉米粒一百斤。

麦子卖出还好说,没想到他连玉米也卖,张彧心里惊一下说:庆二伯,卖玉米,明年上半年你家吃什么?。

张华夏诧异:铁蛋你不知道啊,你开路下去的溪谷,有些地方是黑土,队里不少人在下面开荒整地,明年开春悄悄种粮食,我家也开了差不多两亩,开春就种上半亩土豆,土豆三个月就能收获,到时候粮食就能接上。

这事张彧还真不知道,说:原来这段时间我放学后进山担柴,路上碰到不少人从山里出来,他们这是去开荒。

张华庆点头:是。

张彧问他:庆二伯,钱要得急吗?明天晚上我去你家换,怎么样?,荷包里钱不够,明天要去县城弄点钱。

张华庆说:好,那我回去了。

张彧:有一段路不好走,我送送你。

那敢情好,有手电筒就是好。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多,张彧提个小竹篓敲凌家的门,一会,凌爸爸来开门,见是他笑说:张同学这么早,快进来。

张彧走进院子,凌大伯合上门后,他掀开小竹篓盖子说凌大伯,我还有事,马上就走,这是三斤狍子肉,你家要吗?。

狍子肉,凌爸爸惊喜:要,要,我去拿钱,不用称,张同学说三斤就是三斤。

听到张彧的声音,凌江快速穿上衣服出来,看小竹篓里的狍了肉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张彧和他说:我一会去县城一趟,你等会去学校帮我请个假。

凌江应:行。

离开凌家,坐上班车,张彧八点就到县城,先去刚开门的百货大楼买个绿色斜跨布包,然后去城隍庙换上旧衣服,画下眉毛,粘上小胡子,头上戴个帽子,拿出把长铁剑,用布缠上,手里出现一方块黄金,有成人手掌大小,用报纸包上,放进布包里。

张彧手拿着缠着布的长剑,进入熟悉地黑市,来到一个小宅,敲门,很快,有个高壮男人来开门,张彧说:我来卖黄金,要吗。

高壮男人打量他全身后说:要,进来。

张彧随他进院子,进堂屋坐下,高壮男人说:我去叫人,说着推门进东间。

一会,一个高瘦男人出来,张彧话不多说,把黄金拿出来:我卖这个,什么价?。

高瘦男拿黄金看看成色,掂掂说:三十一元一克。

比他打听到的少一些,张彧想了想说:换。

高瘦男人叫高壮男人:拿秤来。

黄金重七十八克,张彧拿到两千四百多元钱,数了钱,塞绿色跨包,张彧站起来就出去。

他一走,高壮男人和高瘦男人说:大哥,我去找人。

高瘦男人阻止他:不!这人气势很盛,他手里拿的是剑,人家是有备而来。

张彧从小宅院出来,先去找票贩,买下不少票,里面有一张收音机票,收音机票挺贵,整整花四十五元,从黑市出来绕两圈,没有发现有人跟着,就去城隍庙换装,变回清瘦少年。

拿个麻袋去百货大楼大楼买东西 ,收音机也买下,从百货大楼出来,找个无人地方收起东西,办事速度快,时间还比较早,才十点出头。

他不想等下午三点的班车,也想试一下从县城走回去花多长时间,去国营饭店买了包子馒头,就快步往回走。

回到公社,是正午,路程和张彧心里猜测的差不多,他没有回家,在国营饭店吃过饭,拿出书包去学校。

凌江下午来上课,见到他一愣:你不是去县城了吗?。

张彧回答他说:回来了,办完事,就走路回来。

凌江只说出两个字:佩服,前桌的沈秋阳向后伸出大拇指。

张彧笑笑。

晚上天黑透后,张彧来到张清川家,他和他们父子三人用借来的大秤打秤,一袋百斤麦子,一袋百斤玉米,打完秤结钱,他背一袋,张清川帮他背一袋回去。

作者有话说:◉ 62、消息两人背着粮食到张彧家, 放下粮食袋,张彧用手电筒把张清川送到半路到路好走的地方再折回家。

张彧心想着今天手里进一大笔钱,山里挂有腊肉腊兔腊鱼, 觉得自己现在很富有, 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

家里就母子俩, 张彧重新把收音机拿出来打开,收音机传出声音,是评书节目,讲的正是三国演义之桃园三结义, 两人听着津津有味。

之前他们听收音机只是上工前和下工后大队部放出来一小段时间,都是听播报新闻。

张彧前世少年时读过史书, 对三国只知个大概,现在史书上的人物被收音机里的人讲得形象特别生动,性格逼真, 引人入胜, 很有意思。

节目听完, 母子俩意犹未尽, 张彧说:我们明天继续听,你读书写字也不要落下。

嗯, 林三丫点头应,眼睛里闪着光,读书写字要用油灯照明, 儿子嫌油灯不够亮,常点两根蜡烛,还要练习本和铅笔, 这两样儿子也买很多, 说这东西便宜, 尽管用。

自己能读书练写字,村里很多妇女羡慕自己,有时说话酸溜溜。

想了想,张彧问她:你现在学到哪里了?,他们家就两人,家务活也没多少。

冬天的衣服和毛衣她请假那十天也做得差不多,现在又只上半天工,她的学习时间还是比较宽裕。

林三丫细声说:刚学完三年级,现在开始学四年级,建设有时中午过来教我。

张彧说:挺好,继续,不要放弃,过段时间你就能看懂报纸。

林三丫不好意思说:我现在能看懂一些,儿子把报纸堆在堂屋炕尾,她有时间就翻翻,不认识的字描写下来,建设来了就问他,只是建设有些字也不懂。

张彧脸上出现笑意说:挺好,明天我再买本字典,回来教你怎么用。

林三丫脸上露笑开心的笑容:好。

次日早,张彧练完武,母子俩吃早饭时又开收音机听新闻播报,张彧听着播音员说到哪个地名,发生什么事,就会联想那个地方是哪个方向,在国家地图上的什么位置。

他早前在县城新华书店买到一副国家地图,看到地图时他还想这么详细的地图怎么会公开发卖,什么人都能随便买得到,现在还是不理解。

来到学校进教室,张彧看到封谚的位置是空的,心里纳闷,他每次进教室,封谚都坐在座位上。

哎,张彧,张彧看向右边:李国栋,什么事?,这个人和封谚一样是住校。

墩实的李国栋语气带些激动,说:封谚家人出事了,昨天下午,他爸和他叔还有村里的五个人一起回家,路上遇到三只狼。

张彧心里一咯噔,急问:什么情况?,狼基本都是一群一起活动,他们遇到三只算是运气好。

李国栋看他急,马上就说:听说他们七个大男人,六个人和狼对峙,一人往公社方向跑找附近的大队求助,那个大队的大队长也痛快,得到报信,马上带着大队人马去,据说狼一见人多,马上就跑了,六个人一人胳膊被咬一口,出不少血,封谚他爸和叔叔都被儿狼抓伤,现在就在医院。

那还好,六个大男人对上三头狼,受伤也不会伤太重,他上回见到封大叔他们,都随身带着武器。

哎,哎,李国栋,什么情况?,有同学刚进教室就听到有人被狼咬,忙问李国栋,李国栋转过去,又说昨天下午封家村人回去路上碰到狼的事。

一会沈秋阳和凌江一起到,两人也说起昨天下午封家村人回村路上遇到狼的事,说完被咬的人和受伤的人,凌江说:派出所的人昨天傍晚去查看,狼早不见踪影,今早一大早又去,也报上县里武装部,晚点武装部的人可能会去搜山。

沈秋阳兴奋说:你们说,他们能打狼吗?,他还没见过狼的真实模样,希望公安和武装部的人能打到狼,让他看一眼。

张彧说:大概率打不到,这么多人上山,狼早跑远,公社四周都是山,南边去县城方向和东面的山矮些,三家里大队在公社西北方向,封家村在东北方向,封家村那边背后也有深山,狼能跑的地方很广,说不定还能跑向他们那边。

沈秋阳脸上失望,凌江小声问两人:中午放学我们要不要去看封大叔他们?。

他家和封谚家交换过几回东西,沈家和张彧也和封家换过,他们和封谚也能说上话。

封谚人品性不错,张彧爽快说:去吧,买几个包子去。

沈秋阳说:你们去,那我也去吧。

凌江说:吃完饭再去,张彧和沈秋阳都赞成。

中午放学,张彧去新华书店买本字典后,拿半饭盒炒狍子肉,去国营饭店点一碗骨汤面吃,他刚吃完,见过一面的饭店厨师来到他前面坐下,小声和他说:同学,我看你好几回都自己带肉来吃,你家容易搞到肉?。

张彧看了看对面身材高大,脸上肉饱满的厨师,压着声音说:是,饭店也缺肉?,他每次来,黑板上都供应有肉,不像是缺肉的样子。

厨师说:当然缺!同学,下回家里有什么肉,给我们送来,放心,和市面上的价一样,我姓杜,你叫我杜大叔就行。

也不是不可以,张彧问他:杜大叔,我拿肉来,请你帮忙加工,用肉抵加工费和调料,怎么样,他点过几回肉菜,这个厨师厨艺感觉比县城饭店还要好上几分,这件事他早想问。

杜大叔小声说:可以,同学,我老杜不会让你吃亏。

张彧笑笑,和人开始来往到相信对方,总有个过程,他站起来说:我买几个包子去医院探望人。

这家饭店唯一的服务员大姐也姓杜,想来和厨师是同一家人。

行,你去。

张彧提着油纸包,在医院附近和凌江沈秋阳两人碰头,进公社医院,公社医院主楼是个两层的楼房,他们进去问,在二楼一个房间见到封谚,他和父亲叔叔坐在一张床边。

见他们从门口进来,封谚很意外,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他们交情并不深。

封大叔兄弟也很意外,都笑着站起来,笑容有点傻气。

凌江说:我们听说了大叔们遇狼的事,就来看看,封大叔,封二叔,伤得怎么样?,两人看着不错。

封大叔,封二叔,张彧和沈秋阳叫人。

他们来,封谚挺开心,微笑说:多谢你们来探望,伤口不重,我们在这里,是等着从县里调疫苗来,下午打过疫苗,明天回去,下午回去晚了,明天再回。

疫苗?他本人也打过什么疫苗,张彧问:什么疫苗?。

封谚说:听医生说是狂犬疫苗,皮肤被狼抓破都要打。

封二叔插话:就是防疯狗病。

张彧心里一动,被狼咬有狂犬疫苗打,那就是被狗咬来打疫苗,就不担心患上疯狗症,无药可治的疯狗症有办法预防,挺好!沈秋阳见封大叔兄弟精神都不错,放下慰问品,好奇问他们:封大叔,封二叔,你们遇到狼时是什么情况?能说说吗?。

封大叔笑说:没什么不能说,狼和狗长得差不多,刚碰见时我们心慌,看清楚只有三只就不怎么害怕,说起来有点丢人,我们六个大男人都打不过三只狼。

张彧心想,两个人对上一只狼,慌乱之下是打不过,随身带的武器也只是镰刀,还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有,拿棍子不会使棍法,作用也不大。

三人和封家人说一会话,便告辞离开,封大叔翻开张彧三人带来的东西,惊讶,问儿子:你不是说和班里的同学关系一般,他们怎么会来看我们。

封谚也奇怪:是一般,有时就说几句话。

封二叔说:小谚,你同学真热情,关系一般还特地来看他们。

封谚:不见得,张彧平时除了和沈秋阳凌江说上几句话,和别的同学几乎不说话,班里有个漂亮女同学,很多男同学喜欢和女同学说话,他视而不见。

沈秋阳看着和什么人都很熟,其实也没和几个真正关系好,凌江和同学关系也一般般,遇见了也只是打个招乎。

封大叔说:这白面包子,大白兔糖,饼干都是好东,家里还有点花生,小谚,下个星期回家,回来给他们每个带一点。

嗯。

下午放学回家,进村口,张彧犹豫一下,转去大队部,没找到大队长,又去上工的地方,找到大队长,和他说封家村的人昨天遇狼的事。

最后张彧说:公安和武装部去搜山,我估他们找不到狼,虽然我们和封家村不是一个方向,离得远,只是山里是互通的,我也不知狼会不会窜到这边来,来和你说一声。

三家里大队每天都有不少人在山里晃荡。

赵明兴听了,想了想后说:我知道了,你的顾虑是有道理,我会传下去,让大家小心些,明天去公社打听具体情况。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彧和林三丫张建设两人说封家村人遇狼的事,和他们分析,狼也有可能窜到他们这边,让他们不要进山。

张建设听了说:三哥,山里没有野果,我们很久没有进山,我们离得这么远,三哥你想多了。

林三丫细声说:建设,听你三哥的,狼跑得很快,从那边跑到我们这边,可能都用不到半天,不远。

张建设听了,觉得有道理,心里有点害怕,说:我知道了,我不进山,三哥,你买了收音机,晚上是不是听评书?,他听人说了,晚上的评书很好听。

张彧吃下饭说:是,你要是想听,回家和父母说一声,听完了就睡这边吧。

能和三哥一起睡,张建设马上说:好!。

和张彧猜的一样,公安和武装部抓不到狼,他们上山搜几天就停止。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暖棚里的小青菜能拔来做汤,尽管暖棚里,林三丫早上和晚上最冷的时候烧炭盆,但夏天的菜长得不好。

这个时候,有点绿的吃挺好,拔出的菜苗张彧各给凌江和沈秋阳一小把。

第二天他就收到每人回一小包饼干,沈秋阳还说:我奶奶高兴得不行,张彧,等菜再大些再给我点。

张彧回他说:有就给。

凌江笑说:家里人也很高兴,让我好好谢你。

叶昆和贺知文两人张彧没给,而是叫他们过来吃,拿给他们在知青点做,会惹出麻烦。

作者有话说:◉ 63、寒酸的席面请叶昆和贺知文来家里吃饭吃青菜, 吃完饭,叶昆和张彧说:张彧,我们有点事和你私下说说。

张彧听了说:那去我房间里说。

进房间, 张彧把自己房间炕烧上火, 一会, 三人坐炕桌前,张彧看脸上为难的两人说:有什么事?。

先开口的是贺知文,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爸在牛棚里的好友叫徐瑞峰,身体不太好, 陆陆续续病了一段时间,人很虚弱, 吴卫国还在盯着我们,我想请你方便时帮忙照顾他一下。

贺知文说完,叶昆说:我爷爷的好友唐济安, 六十三岁, 年纪大, 身体也不太好, 也想请你照顾一下,我写信给我爷爷, 给你找一张自行车票。

自行车票挺想要,张彧听了,想了想说:那里有七个人, 单独照顾两个人不太好,容易出事,要照顾就全照顾。

贺知文更不好意思, 他明白这个道理, 但他们私心让张彧照顾两人已经不太好。

张彧眼睛扫过贺知文的脸说:没事, 这事对我来说并不难办,每天晚上我给他们送去一罐骨头汤或者肉汤,悄悄送去些柴火,木炭,很容易,你们还有补充的吗?。

叶昆和贺知文相对一眼,摇头,这两样是现在牛棚里的人最需要的,他们都办不到。

那就这样,张彧一语定音。

当晚,张彧就给牛棚里的七个人送去一罐肉片汤,小篓木炭,一根蜡烛。

凄冷的夜,蜡烛点亮,胡玮泽看热腾腾的肉汤和木炭,看看前面的少年,小声说:张彧,你送来的几次肉已经够抵钢笔钱,这些你拿回去吧。

里面土炕上另六人看向张彧。

张彧微笑说:胡大伯,这个和钢笔没关系,是有人托我照应你们,赶紧吃,吃完我拿走罐子,我在外面等着,说完转出去。

牛棚里的七个人面面相觑,一个头发有点花白的老人说:既然这样,就快吃吧,小徐多吃点,把身体养好,小徐身体太虚弱,有点担心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第一场雪下来又化,天更冷,早一批做的腊肉和腊兔子已经做好。

星期天,张彧进山收起第一批做的兔肉和腊肉,第二天星期一下午放学就去邮局寄三十斤的兔子肉,十斤腊肉给张铁石。

这些还不值一百元,差的下个星期再寄,寄完东西,他拿包裹单取出贺家帮他买的东西。

天冷,保暖衣物不够,老人孩子都在家里缩着,这次回家路上没碰到什么人,不用一路回答别人的问题,轻松。

回到家,推门进堂屋,一眼便见地上一个烧得火红的炭盆,炕口里也烧着火。

他的房间门开着,前后的窗户都开条小缝通风,这样堂屋就不是密封,不担心炭中毒。

张建设就在他房间里扎马步,见他回来看过来一眼,喊一声:三哥,就专注扎马步。

嗯,张彧应一声把包裹放堂屋靠墙的八仙桌上,放下书包,将包裹拆开,翻开上面的布料,香皂,肥皂,擦脸擦手的,把东西拿出来,找到想要的东西,十几双厚袜子。

他拿一只在手里揉一揉,袜子布料很软,有弹性,有黑、灰、白三个颜色,脱掉脚上发硬的袜子,穿上一双灰色袜,脚很舒服,好袜子。

从底下翻出蓝白回力鞋穿上,鞋有点大,明年开春穿正好,他储物空间有前世攒的鹿皮,本想找个人做成自己脚合穿的鹿皮靴,但没找到这样的手艺人,问凌江,凌江也不知道,只好作罢。

底下还有六双不同码的解放鞋,这次收到的布料和解放鞋,他打算换给队里的人,解放鞋留一双给亲娘。

张彧将布料和解放鞋放八仙桌上,其它的分了分,放炕上,随后拿出书来看。

时间差不多,张建设停下扎马步,从房间到堂屋,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报新闻,清脆激昂的女声传出来:我国西部X地区连降三天大雪,牧区….。

遥远的西域现在也在国家版图上,新闻播报进尾声,张彧拿黑白两双袜子给张建设:给你的,这袜子很不错。

张建设接过,摸手里,好软,他犹豫,想要把袜子还给三哥,他已经从三哥这里要了一个兔毛坎肩,不好再要其他的。

张彧看他脸上表情说:拿着吧,你记着就行,长大后还我,还是你觉得自己长大后挣不到这些东西?。

也不知道建设他娘是怎么想的,就这么一个儿子,过冬棉衣不算好,鞋就是单层的布鞋,袜子也只是一般布料缝起来的。

晚饭四个菜,蒸腊肉,腊兔肉炖土豆,一盘炒生菜,生菜绿生生的,很好看,炸一小碟花生米,腊肉昨天晚上已经吃过一次,味道很不错,比之前吃到的腊肉都好吃,果然后面用了白酒酱油糖好东西刷上,味道就不一般。

倒一杯米酒,一口肉香腊肉,两口酥脆花生,一口酒,张彧吃着悠闲,这个炸花生真是下酒的好东西。

张建设吃饱,见三哥还在喝酒说:三哥,你喝了好多酒。

张彧白他一眼:才三杯,这叫什么多,酒不是什么好酒,很想从百货大楼里买好酒来尝尝,可惜这么久了,他居然一张酒票都弄不到。

张彧脸转向放下筷子的林三丫说:你身后面的东西你收起来慢慢用,桌上的解放鞋有你一双,你试试看哪双合适,没有合适下回再买,那些布料和解放鞋换给队里的人,方便方便大家,那里有一张单,单上面有价钱,你和人家换算的时候,往上加一点,算白面和邮费。

林三丫细声应:好。

菜快凉,张彧只好加快速度把饭菜吃完。

林三丫转身,看身后的东西,厚袜子,香皂,肥皂,擦脸擦手的,心喜拿来摸了又摸,然后放下,在桌上找出一双差不多的解放鞋来试穿,稍有点大,穿上袜子就差不多,她把东西收到自己房间,然后出来收拾碗筷。

晚上的评书三人自然不能错过,津津有味听完节目,张彧穿上大衣,拿上手电筒去厨房,来到中号炉子前,罐里的骨头汤的香味传出来,他吸吸鼻子,暗骂自己没出息,天天有肉吃,闻到肉味还馋。

他把炉上的罐子端到一个竹篓里,提着竹篓出大门,回身锁上门,抄小道,没多长时间就来到牛棚外敲门。

老旧木门开后,他提着篓子进去,和炕上的几个人打招呼:几位好,来开门的陈牧元不好意思搓着手笑笑:天这么冷,辛苦张彧。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诸位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今晚是骨头汤,张彧说着把罐子拿出来,暗中留意徐瑞峰和唐济安两人,两人情况有点好转。

他暗中关注一下两人,再留意一下其他人,转身出去,在房子侧面约等七、八分钟,再进去把罐子收到竹篓里带走。

晚上送东西来这这么些天,张彧也了解牛棚里住的什么人,唐济安,这个六十三岁的老人曾经是部队里的政委,胡玮泽,考古学家,挖死人骨头的。

徐瑞峰,土木工程师,陈牧元,大学老师,留过学,赵国伟,高中老师,刘苏木,中医大夫,林叁,说以前是上海一个小饭店老板,但张彧从他身上感觉到,这个人杀过人。

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下肚,徐瑞峰觉得自己整个人又多了点力气,这几天天天晚上一肉汤或是骨头汤,他拿碗的手都稳了。

最近暗中照顾他们的贺知文和叶昆那俩孩子没有来,心里明白张彧就是他们拜托来的,心里叹一口气,这恩情重了,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还。

天寒冷,该上学的还上学,上工的还是上工,第二天下午,张彧放学回来,张清川的娘上门,张彧叫她庆二伯母,她是来换布料,换一块藏蓝色布料,给她家老大做结婚那天穿的衣服,庆二伯母走的时候和张彧说:铁蛋,大后天放学回来就和你娘过来坐席。

张彧微笑说:好,在这么冷的天里摆酒结婚,也真是,不过也能理解,新娘多在家里住一天,便多吃一天娘家的饭,婆家便省一天的饭,还有些人在腊月里摆酒结婚,那时更冷。

时间一晃而过,这天下午放学,张彧提着半只腊兔肉去吃庆二伯家老大的喜酒,林三丫已经过去帮忙,新娘不是三家里大队,而是附近三湾大队的,他到时,新娘已经迎回来在新房里,马上就要开席。

张彧将半只腊兔肉交给收礼品的人,微笑和早来的人打招呼,请的人不多,席开八桌,小孩跑来跑去,有点小热闹。

妇女们很快上饭菜,六个菜,两个菜里有小肉块,说真的,这结婚酒席真的很寒酸,可大家很高兴,大人小孩脸上洋溢着笑容,张彧有被感染到。

酒也少,就主桌上一人有半碗,饭菜摆上,大家吃得很快,可以说是一扫而空,没几分钟桌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吃下肚的饭菜还真不怕太冷。

张彧不知道其他吃得怎么样,反正他没吃到两成饱,心里也明白,这是主家能做到最好的了,没什么不满,天太冷,吃完饭大家很快散回家。

张彧回到家,扎完马步的张建设问他:三哥,这么快就回来,今天有什么好菜?。

庆二伯请的人不多,没有请到他们那一支,请三哥是因为三哥厉害。

张彧看着他说:和之前席面没什么区别。

张建设想到以前自己吃过的喜酒,心想,以前喜欢去吃喜酒,现在不想,喜酒上的饭菜还不如三哥家饭菜的一点零头,有本事才会有好日子过!自己扎马步绝不能放松,等着三哥教射箭。

张彧进厨房看了看,有二合面馒头,他拿出一条腩肉洗洗切片,洗半棵大白菜,泡一大扎红薯粉条。

林三丫从庆二伯母家帮完忙回来,热上馒头,做一大锅猪肉白菜炖粉条,三个人一人一小盆菜,就着二合面馒头吃,这才填饱肚子。

吃饱饭,林三丫心里唾弃自己,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都吃不习惯以前以为的好饭菜,更不用说一般的饭菜。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张彧把山里的腊兔肉腊鱼都收起来,进入腊月,下一场大雪,天太冷,学校放假。

狼的事张彧还记在心里,原本计划放寒假去上海的事暂时搁浅,去上海太远,来回一趟用的时间太长,他担心出门期间家里出事。

而且冬天太冷,出行不太方便。

放寒假的日子,张彧过得爽歪歪,早晨练武吃完饭,听收音机,不听收音机时就和张建设两人在炕上看书,除了晚上出去一趟,大白天的门都不出,拿到自行车票,也不急着去买回来,就整天窝在家里,有时叶昆也过来一起窝着。

舒服的日子过得就是快,腊月中旬,这天张建设中午回家,傍晚来和他说:三哥,大伯来信,说要带媳妇孩子回来过年。

张彧懒洋洋地说:回来就回来,关我什么事。

作者有话说:◉ 64、陌路知道老娘的心结, 张铁石早晚会带他们回来,不意外,这和他没什么关系。

张建设贼兮兮地说:三哥, 中午奶奶从屋里出来去做饭, 哇, 奶奶的眼神好渗人!当时吓到我了。

张彧说:所以我说她有病啊,这么多年,她心心念念的城里儿媳妇孙子孙女要回来,不是高兴, 反而在琢磨事,不是有病是什么。

张铁石和后媳妇生两儿一女, 大的只比他小两岁半,当年他还没有满周岁,张铁石就回来离婚。

张建设小声说:我爹说奶奶心里一直憋着气, 等着那个女人回来, 她要出气。

听爹这么说, 他也觉得奶奶有病, 奶奶为让大伯后媳妇回来,虐待三哥和林大娘, 想让他们生病死,现在人要回来,奶奶又要对付她, 像三哥说的,不是有病是什么。

这和他没关系,懒理那些破事, 张彧说:那些事和你也没关系, 去扎马步。

哦, 张建设应声去扎马步。

张彧从炕上下来,伸下懒腰,第二场雪化后他去查看过陷阱,过去十多天一直在家里,明天进山看看。

从堂屋出来,来到后院暖棚,暖棚里一片绿,叶昆提的这个意见真的很不错,生菜,菠菜,碗豆,蒜苗,小葱,香菜长势很不错,一畦韭菜只有巴掌长,种的几棵番茄和青瓜长得很慢,还没有开花。

看过一遍,张彧去挑几担井水来浇菜,井水不算冷,浇着正好。

次日早,张彧天亮后才出门,山上树木萧条,北风呼啸,他戴上帽子,脖子围着针织围巾,这东西暖,能档住往脖子下灌的风,戴着棉手套,要多舒服就有多舒服。

这让他想起几回雪地行军的往事,保暖衣物和粮食不够,取暖的柴禾也找不到,过程自不必说,真是不愉快地回忆。

一阵大风刮过,张彧醒醒神,疾步向山里,第一个陷阱有一只冻硬的野羊,肉还能吃,他收起来重新弄好陷阱。

来到第二个陷阱附近,就发现有很多野猪脚印,野猪群终于从山里出来,看脚印新鲜程度,应该是两天前的。

他快步走过去,陷阱上面的伪装全蹋下去,陷阱四周都是野猪脚印,陷阱下面一只大野猪趴着,还在发出哼哼声。

张彧收起野猪,费些功夫把陷阱重新弄好,他又去附近查看野猪脚印,发现野猪群没有返回山里,而是往东面去。

张彧站原地想了想,手里拿着弓箭,顺着野猪脚印后面追去,野猪脚印不是直线,左右来回地拐,在一些地方脚印很多,很凌乱,显然是停下来觅食。

他没费多少功夫,没有走太远,就在一处山凹追上野猪群,七只野猪在拱地上找东西吃。

张彧看下周围地形,站在一个地方,向野猪群射箭,短时间内连发三箭,连中三只野猪脑袋,另四只野猪见那三只倒下,四处奔逃,逃的方向都不是他这边,只放弃射出搭好的第四只箭。

收起野猪,张彧发现被野猪拱出来的是山药,一根差不多有小孩胳膊粗的山药被吃掉大半,土里露出没有被拱出来的山药,他拿出铁锹挖山药,土冻得比较硬,不太好挖。

山药这东西好,夏秋时他没有特意找,看到就挖,已经炖汤吃完。

张彧吭哧挖到中午,挖到不少,他又查看四周,发现还有山药藤,就在原地吃中午饭,吃完午饭继续挖。

傍晚,张彧提着两个麻袋回家,进厨房,他把麻袋一个脱出,露出冻硬的野羊,他和做饭的亲娘说:这东西冻硬,你再烧个火盆,看晚些解冻后,还能不能放血,不放血的肉腥味太重。

林三丫看不小的野羊应声:好,我给装碗热汤,儿子去山里一天,肯定又累又冷。

嗯,张彧提起另一个麻袋说:这里面是山药,说着就把麻袋拎到墙角,麻袋里这些只是他挖的小部份。

林三丫细声问:现在很难挖吧?,土都冻硬了。

张彧说:还行,我在黑市买到一把铁锹藏山里。

林三丫把汤碗递给儿子:哦,来,喝碗热汤,好,张彧接过肉汤,几下喝光,其实他不冷也不饿,只是不好辜负亲娘的一片心意。

三人吃完晚饭,林三丫收碗筷进厨房,张彧和张建设也随后进去,张建设按了按野羊:三哥,肉软了。

张彧用手按按,是软了,拿菜刀在野羊喉管割开,提着野羊脚倒立,流出的血很少。

没有血流出后,张彧快速处理,这只羊不小,肉也多,分拆出来的羊肉骨头泡进温热水盆里,泡出血水,羊皮就在厨房里泡。

肉和骨头换三次温热的水泡,每次泡半个多小时,才把肉和骨头捞起来放簸箕里控出水份,骨头明天拿来炖汤,肉睡觉前拿去后院放冻住,他听叶昆说过羊肉涮火锅,打算明天晚上就吃。

第二天,张彧叫叶昆和贺知文来吃晚饭,半下午,两人就过来,叶昆从怀里掏出一个玻璃瓶哈哈笑说:这是我妈给我寄来的芝麻酱,我一直舍不得吃,今天派上正确用场。

张彧接过拧开盖子,用手指沾起一点放嘴里:不错,香味浓郁。

叶昆说:哎呀,还要再调一调。

张彧看着他说:调料你来整。

叶昆说:没问题,我记得暖棚里种有香菜。

时间还早,几人在堂屋里看书,一会建设也到,扒着小人书看。

等时间差不多,张彧去把冻的羊肉切成薄片摆盘,切了堆高的五大盘,叶昆做调料,贺知文去和林三丫洗菜。

一个小时后,厨房中间摆着中号炉子,炉子上是装大半锅羊汤的中号陶锅,灶里烧着炭火,五个人一人拿一个调料碗,围着炉子坐,林三丫和张彧身后的小木桌上摆满生的肉菜。

张彧向陶锅里翻滚的羊汤倒进小半盘羊肉,高温下,薄薄的羊肉片很快变色,熟透,张彧夹起一筷子,蘸碗里的料吃,果然是美味!五个人不再说话,埋头吃,吃完羊肉,锅里煮着厚土豆片,烫着青菜,叶昆开口说:这才是吃肉,以前只吃到几片,没过瘾肉就没有了,吃过后更谗,回什么城,乡下多好。

张建设说:我和三哥以前吃饺子也是,分到五个吃完更馋,很难受。

叶昆:知音,铜锅更好,张彧,我过年回家,看能不能给你找个铜火锅。

有专门的锅更好,张彧说:多谢,可以的话也帮我弄张手表票。

叶昆说:行,吴卫国明天就和王秀芬去登记结婚,初五摆酒,开春工农兵大学一个名额是他没跑。

张彧笑笑:王会计无利不起早,吴卫国一辈子摆脱不了王家,除非他以后在城里能无声无息弄死王会计女儿,报个生病身亡,人死了,就算有孩子,离得远,关系自然慢慢变淡,然后断了联系。

贺知文微笑说:编个故事传出去,提醒王会计。

叶昆:你编。

张建设听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怎么听不懂,林三丫听了心里有些害怕,建设他奶奶就是要他们母子不小心病亡。

肉吃完,吃青菜土豆,后又加水煮粉条,面条,最后锅里的汤也喝光,五人吃得满足。

吃完张彧问叶昆:你哪天回家?。

叶昆说:二十三,小年那天,你腊肉,腊兔肉和腊鱼有没有多的,给我换一些。

张彧:有,兔肉和鱼能多换给你,腊肉只有十斤,腊猪肉好吃些,多留自己吃。

叶昆笑:也够了,我现在和你换寄回去,才不大老远的挤火车扛回去,还要转车,麻烦。

随你。

过两天,队里又分一次粮食,分的玉米粒,张彧母子分得不多,他没在意,他在黑市买了不少粮食,几年都够吃。

小年前两天,大队任务猪交上公社,第二天队里杀猪,每个小队杀两只,猪不大,毛重堪堪两百斤,纯肉还不够每人一斤,当然也是按公分分,张彧母子分到一斤半的半肥瘦肉。

养的猪肉比野猪肉好吃,张彧想花钱买一些都没有,心里有些遗憾,决定明年开春家里养三只猪,一只交任务,两只年底自己杀做腊肉慢慢吃。

只是用什么喂猪是个很大的问题,想到队里人在山里种粮食,他心里有了主意。

杀猪后,村里年味变重,天冷后很少出来的活动的小孩也出来了。

送走叶昆,张彧进山,树屋周围这一片地方他熟,很快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划出一块地方,在四周砍树,割枯草。

用两天时间隔离出一片平地,第三天早上去放火烧,枯草枯枝烧得快,地方不算大,很快烧完,下午他把火星都灭掉回家。

回到家进堂屋,建设就告诉他:三哥,大伯和那个女带孩子回来了。

张彧脱掉旧外衣说:你大娘听说后,脸上有什么不高兴吗?,回来挺早,今天年二十六,他还以为年三十才到。

张建设说:没有,我没见她不高兴。

没有就好,说明他们回来对她没什么影响,张彧和他说:过年期间你如果不过来,在家也要继续扎马步,不能断。

张建设马上说:三哥,我每天都来,三哥,我跟你说,那个小姑娘一进村,在路上踩到鸡屎,居然哭了。

张彧没兴趣知道他们的事,和张建设说:他们的事不用和我说。

哦。

张彧刚换上干净外衣,张铁石就在门口喊他:铁蛋,铁蛋,张彧出去开门:有事?。

张铁石再看到这个儿子,心里一惊,大半年过去,铁蛋起码长高一个头,脸上不再是黑乎乎的,变白了很多,脸上长开,理着平头,很精神的小伙子。

这变化实在太大,令张铁石吃惊,他回神说:我今天回来,过去和大家一起吃顿饭。

张彧冷淡地说:不去。

张铁石说: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怎么说你和建齐建修是亲兄弟,去认识认识,以后相互有个照应。

呵呵,张彧冷笑两声说:兄弟?我不认!我生下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生下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在讲笑话,我不仇视他们已经是大度,还相互照应,其实我是很想和很多人一样,脱离父子关系,跟那边的人脱离关系。

张铁石听了张彧的话一愣,他怎么也没想到铁蛋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话他说得认真,他是真这么想,他爹说过,铁蛋心里恨他们。

张彧说:你走吧,我们之间是陌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