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午时, 阶前竹荫垂檐,池中荷叶叠青。
夏日的燥热被阻隔在门外,室内的冰鉴中凉意丝丝缕缕。
付西涯推门进来, 抱拳道:主子,顾小侯爷已经搜完了。
萧弈将手中的紫毫笔放下, 又扫了一眼奏疏上的内容, 淡淡道:去请他过来。
琉璃盏中的刚斟好的茶渐渐冷却,嫩绿的茶叶沉在盏底。
顾胥从门外进来,阴沉着脸, 跪在地上行了一礼,身上黛蓝色圆领长袍的袍角垂在地上。
他的头发用银冠束起, 添了几分少年气。
萧弈轻蔑地笑了笑,怎么,没搜到?是我妄加揣测,扰了首辅大人清净。
顾胥抱拳道。
小侯爷言重了, 本阁还要谢谢你,你若不来, 本阁身上的嫌疑可就洗不清了。
顾胥额角青筋若隐若现, 眼里快要能迸射出火星子, 却还是扯出一个微笑。
本阁该怎么谢你才好?萧弈顺势端起案上的琉璃盏, 站起身将盏中的碧山云雾茶浇在地上, 本阁记得,顾小侯爷有个姐姐, 三年前嫁与兵部职方司郎中殷达为妻。
你想怎样?顾胥望着溅在地上的茶, 握紧了拳头, 你敢动我姐姐一根手指头, 我……萧弈打断他, 你要如何?顾胥顿了顿,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冰鉴中蔓延开来的冷气蛰在他后背上,仿佛能深入骨髓,冻得人说不出话。
他虽在边关苦寒之地待了许多年,可从未受过此等折辱,怒意从眼中溢出,指着萧弈道:定远侯府好歹也算勋贵,你岂敢害我姐夫?勋贵?区区定远侯,也配称勋贵?是谁借你的胆子,敢来本阁府上搜查?至于你姐夫殷达,一个五品的职方司郎中,本阁想让他今日死,他的狗命就留不到明朝。
萧弈从圈椅里站起来,走到挂着雕弓的那面墙前。
那柄雕弓名为折月,弓身上嵌着羊脂白玉,冷辉闪闪,配上特制的羽箭,千步之外可射穿杨树。
顾胥脸色极为难看,恶狠狠盯着萧弈,萧弈,你欺君罔上,祸乱朝纲,你……不得好死。
萧弈拨了拨弓弦,笑道:不得好死?那多没趣,就是死,本阁也要跟昭阳长公主一起死。
顾胥闻言,咬着牙吼道:你,你把长公主藏在哪了?我带人去了长公主府,她并不在府中,当时我就疑心是你将她藏了起来,萧弈,你敢囚禁当朝皇帝的亲姊,你是疯了吗?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本阁了?小侯爷的手下在搜查时不慎打碎了一个青莲方樽,恰巧是先帝御赐之物,这事本阁暂且就不追究了。
顾胥被他这几句话噎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顾小侯爷日后可得警醒一些,不然说不定哪天,就身首异处了。
萧弈这几句话让顾胥无话可说,眉目间的锐气仿佛顷刻间就被挫去,显出几分颓败。
一直在密室中侧耳偷听的赵奉云无比纠结,恨不得现在喊出声来,让顾胥知道她在这里。
但是她转念一想,她此刻若是求救,不仅救不了自己还会连累顾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倒不如装得乖巧些,假意顺从,时间久了,萧弈总会相信她。
她松开了握住锁链的手,手腕上的金铃铛轻颤两下,搭在她的手背上。
多谢首辅提醒,我记下了。
顾胥脸上恢复了平静,瞪了萧弈一眼,便转身离开。
但他下了石阶后,站在庭院中,又转回身,对萧弈道:我是先帝定下的驸马,你将长公主藏起来又能如何?总归是我名正言顺,你见不得光。
萧弈从旁边的箭筒中抽出一根羽箭,箭尖刚一碰上明晃晃的日光,立即折射出刺眼的寒芒。
顾胥扔下这句话,就迈着大步离去,黛蓝色的身影逐渐隐没在蜿蜒的回廊和葱郁的草木中。
他的背影越来越远,赵奉云默数了九十九下,依旧没有听见外面再有什么声音。
就在她数到一百的时候。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闪电一般穿过遮挡着的树木,直直射向顾胥。
他常年在沙场上浴血拼杀,比常人警觉许多,侧身闪躲了一下。
可这一箭实在太快,他稍稍偏过身子,那支羽箭就已经从他刺进了他的胸膛。
好在他躲了一下,这一箭离他心脏还有半寸,不至于伤及性命。
他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快要一头栽倒在地的他扶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去医馆。
这些侍卫都是他从西北带来的,在黄沙大漠里杀敌不在话下,却从未在京城的险恶风波中斡旋过,没有想到这样赏心悦目的园子里会突然钻出一支冷箭,一个个都慌了神。
——顾胥的身影消失后,萧弈倚在圈椅上,望着门外苍翠的揽青竹林,烈日在翠竹上晕染开层层金光。
冰鉴中散发出来的凉气和门外滚滚热浪相撞,挺拔苍劲的竹节都显得有些扭曲。
他面前的书案上,一册摊开的书卷被微风拂动。
锁链与地面碰撞的声响透过墙壁传来,声音很小,隐匿在窗外蝉鸣中分辨不出,像一根羽毛在他心头挠了一下,看似轻飘飘的,痒意却久久萦绕。
他站起身,打开机关,进了密室。
赵奉云双臂抱膝坐在床沿,锁链垂在地面上,时不时与地面摩擦。
她闻声抬起头,脑中回响的却是方才听到的那声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只希望那是自己的错觉,可又想来想去又觉得那声音太过清晰,不像是幻觉。
我……没有出声。
她穿着寝衣,又抱着膝头,整个人显得娇小玲珑,眼眸湿润,宛如一汪春水,让人甘愿溺于其中。
萧弈用刚刚放下弓箭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嗯,殿下很乖。
赵奉云仍旧想着方才的声音,不知道顾胥是生是死,焦躁不安,却又不敢让萧弈看出来,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顾胥来找殿下了,萧弈抚摸着她侧脸的手停滞片刻,殿下想跟他走吗?赵奉云愣了愣,才用自己的手覆上萧弈的手,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
萧弈望着她,笑而不语。
赵奉云故作胆怯,小声问道:我是不是很乖?殿下还可以更乖。
萧弈顺手拿起搁在矮几上的缎带,把她按在自己怀里,在她发尾处打了结。
她揪住萧弈的衣衫,睫梢轻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殿下想问什么?萧弈双手搭在她肩膀上,俯身看着她,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赵奉云鸦羽一般的眼睫和眼下的阴影,却看不见她流转的眼波。
赵奉云立刻摇了摇头。
她是想打听顾胥的生死,可是她哪里敢问出口。
想问顾胥是死是活?萧弈捏住她的下颌,让她仰起头,他死了。
赵奉云遽然睁大双眼,然后意识到自己失态,语气便软了下来,颤声道:你说什么?萧弈唇角微微上扬,用手比划出半寸的长度,骗你的,不过就差这么一点,他就活不成了。
他眼中杀意毕现,得意中夹杂着一丝恨意,似乎是在后悔没有将顾胥杀死。
赵奉云很想就这样推开他,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平复了片刻,才趴在他怀里,泣泪道:你,别这样,我好害怕。
她现在就是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处境更加艰难,披上柔弱的外衣,才能为自己搏出一线希望。
萧弈轻拍着她颤抖的脊背,不怕,有臣在,谁也伤不了殿下分毫,但是那些觊觎殿下的人,都该死。
我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伤害他们,好不好?赵奉云悄悄晃了晃萧弈的袖角,眸子湿漉漉的,如同絮落春池,漾开一股携着暖意的涟漪。
她这样一动,手腕上的金铃铛又是一阵脆响。
萧弈的手自她后颈处沿着脊骨慢慢往下游走,指腹隔着她身上的寝衣划过她的肌肤,在碰到她脊背上系着的绳结时,微微顿了顿,殿下当初让臣帮你除掉仇家的时候,怎么没有如此好心?赵奉云脸上的泪痕犹存,不再像往常那样与他辩驳,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那时不过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可顾胥与我无冤无仇,我虽然不喜欢他,也不想让他无辜受牵连。
萧弈在她罩着薄薄寝衣的脊背上得了趣,指尖不断往下,无辜?他可不无辜。
赵奉云腰间的肌肤尤为敏感,被他时轻时重的触碰刺激得一阵阵发痒,身子颤了颤,这下连足踝上的金铃铛也牵动了,与手腕上的铃铛间错着作响。
萧弈趁势将她拢入怀中,抱得紧紧的,他不是殿下的良人。
赵奉云也回应似的抱住他,点了点头。
但是萧弈似乎很喜欢她身上金铃铛碰撞的声响,放在她腰侧的手又摸寻着在她腰际流连。
她身上的寝衣很单薄,萧弈一垂眸,就能看见隐藏在她素白寝衣下若隐若现的红绳和白嫩的肌肤。
在她微微敞开的衣领里,肚兜的另外两根红色丝绳正妥帖地系在她的玉颈上。
因为腰间的阵阵痒意,她安放在脚踏上的两只玉足不自觉地动了动,脚踝上的金铃铛如他所愿,再次发出泠泠的声响。
可他对此毫不满足,恰如其分的力道让赵奉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圆润如珠的玉趾在脚踏上轻轻点了点。
系在她腰侧的绳结松散了,她的衣领便半掉不掉,挂在肩头,让肚兜的朱红色露了一抹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