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
宗家格外热闹。
张管家一早起来开始拜神, 香炉前还摆上了竖立的鸡蛋。
每年这天都如此,宗漾漾见怪不怪,但周凛的家乡没有这样的习俗, 顶多是吃秋菜和放风筝。
提到风筝,周凛给宗漾漾亲手编了一个蝴蝶风筝, 从竹篾成框到糊上彩纸,然后在彩纸上画下凤仙花作装饰。
一气呵成,工艺精美。
宗漾漾有被震惊到, 她拿着风筝在整个院落里跟人炫耀,看到没有啊婶子,这是小周老师做的风筝!亲手做的哦!得到小周老师手真巧这样的回答,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宗漾漾, 她必须得把风筝放到天上去,让更多人瞧瞧这是周凛为她做的风筝, 独一无二的凤仙花风筝。
周凛把绘笔交给她。
宗漾漾再三确定,我不会写毛笔字, 很丑的!要是破坏整个画面, 我会难过诶。
没事,你尽管写, 最好写你的愿望, 不是要放天上去吗?就像孔明灯一样。
那我写愿望,你不准偷看。
周凛特地背过身去, 宗漾漾边写边偷偷看他,你不能回头。
知道啦。
宗漾漾写完还神神秘秘的不给他看,愿望被看见就不灵了, 老天爷会吃醋!周凛温柔笑笑, 倒是没听过这种说法。
宗漾漾去院子里放风筝, 起初怎么都放不上去,吹一半掉下来,而后有保安过来帮她举着,她跑了一半差点绊上花圃的围栏,幸好及时稳住。
好险好险。
宗漾漾自我安慰道,抬头就见周凛站在落地窗前看她,神色紧张让她有种被在意的温暖。
我没事!宗漾漾对他比OK的手势,不放弃的继续放风筝。
这一回,风筝顺利起飞。
迎着风,迎着光亮飞向更远的天际。
周凛来到宗漾漾身边时,她虽然仰头看风筝但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专属气息,有一股无法言喻的神秘感。
宗漾漾与他对视,要不要一起放?周凛说:好啊。
手上却拿着剪刀把绳子剪断了。
宗漾漾手上失去牵扯的力道,顿时变了脸,为什么?那是我的风筝,我的风筝跑了!周凛望天悠悠说道:宗漾漾,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你的风筝写了愿望就归了天空,想要收回来,愿望就不灵了。
是这样吗?宗漾漾将信将疑,觉得他在找理由骗她,跟糊弄小孩似的。
真的。
周凛偏头看她,你许了什么愿望?宗漾漾卖关子:说出来就不灵了,等到冬至再告诉你,周凛,冬至是我生日,我分你一个愿望吧!到了来年春天,你过生日时再还我一个怎么样?好啊。
宗漾漾的生日在冬至,周凛的生日在春分。
冬去春来,多配啊。
只是宗漾漾沉浸在他的温柔里,没有注意到周凛眼尾流露的淡漠。
一周后,周凛突然跟宗奕凌请假,原因是要回锦城看父母。
宗漾漾与他相处的日子不算短,每□□夕相处的生活让她渐渐习惯了周凛的存在。
他说要离开几天,宗漾漾浑身不得劲,缠着问他什么时候回,能不能不要走,说走了她的学习进度怎么办呢?周凛的眸光如天上眨眼的星,他将自己最爱的诗集送给她,叮嘱她不要浪费学业。
宗漾漾知道他话里有话,她不是不聪明,只是抗拒上学。
周凛的目的是想让她学会如何与自己和解,不要在意旁人的看法,这也是宗奕凌对他提出的教学要求。
不论宗漾漾如何挽留,周凛还是要走。
他买了周五的机票,宗家的司机送他去机场,宗漾漾吵着要跟过去送行。
入口处,宗漾漾委屈巴巴的叫他名字。
周凛,我不想你走。
为什么?周凛说,只是一周而已,不用太在意。
宗漾漾心里在意的不得了,可她能说出来的情绪早已比心中储存的削弱不少,她再舍不得周凛,也只能到此为止。
她会想他。
周凛目光柔和,如往常一样跟她解释这份不舍的原因。
宗漾漾,你只是习惯使然,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
不是的,周凛!宗漾漾慌乱两秒,抬脚往前,周凛定在原地接受她的靠近。
他们是机场里普罗大众的一员,匆匆过客将他们裹挟在时光洪流里,在满是期待与分别的机场,没人会在意他们的不舍,以及游荡在周身的情愫。
你喜欢雨夜,因为你说爱情最容易发生在雨夜。
宗漾漾再靠近一点,两人的距离只有半个拳头了,她仰头问他,你觉得我们是吗?是什么,是爱情吗?她迷茫了,没有谈过恋爱的宗漾漾根本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然而在分别的此刻,她的心缺失的厉害,一股一股揪着的痛感悉数冒出,她止不住也无法压抑。
她总要问清楚,她想周凛会知道答案。
宗漾漾望进他深沉的眼,我现在算吗?想到周凛要离开她,而归期无定时她的心再次悬起,心房空空,缺了好大块。
周凛在雨夜里读诗,她被他的嗓音吸引,后来又被雨夜的故事蛊惑,她在另一个雨夜里问过这个问题,他没回答她。
现在宗漾漾又问了一遍。
没有互相告别,没有叮嘱他一路平安,而是问他,我现在算吗?没有说一句喜欢,没有透露一句在意,却句句都在表达欢喜与不舍,她不相信周凛看不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过客成了他们的背景板,好似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一般。
良久,周凛轻轻拥住她,这就对了,漾漾。
宗漾漾忍不住往他怀里钻,她想要的不只是一个点到为止的拥抱,她想要周凛,想要周凛只属于她。
蓬勃的心跳声相互熨贴,每一次悸动都为他而生。
周凛的唇瓣贴上她侧脸,感受到了她发烫的羞涩。
他清冽的嗓音在耳边骤然轰开。
漾漾,你要记住这种感觉。
总有一天你会怀念此刻的美好。
宗漾漾迷迷糊糊的看着他,此时的美好是周凛给的,她只记得他对她的回应,还有脸颊边停留的唇瓣余温。
后来余温渐失,宗漾漾等了周凛7天,他再也没回来。
转眼冬至,宗漾漾生日。
宗奕凌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宗漾漾说要风筝,各式各样的风筝,要很多风筝。
她在院子里放风筝,失败无数次,风筝不是吹一半掉在地上就是根本飞不起来,她不服输的试了好多次,最后一个蝴蝶风筝挂在了树梢。
宗漾漾鼻尖泛酸,最像周凛为她做的蝴蝶风筝也失败了。
佣人要帮她拿回来,宗漾漾冷冷制止,随后拿起弹弓将纸糊的风筝打得稀巴烂。
她瞄得很准,用十成的力边打边说:骗子!蝴蝶风筝跌落在地,只剩一个框子看起来凄惨无比,宗漾漾不让任何人靠近它,一个人捡起了所有碎纸片,捂在手心里偷偷哭泣。
她拼不出她的愿望了。
这一年她的愿望是——希望周凛永远留在我身边。
骗子!她的脸颊还留有泪痕,下一秒踩断了框子,一把火将所有风筝烧干净。
周凛是个骗子,他走前说:宗漾漾,这是一个新的游戏。
她信了并且跃跃欲试,叫什么?躲猫猫。
跟我们以前玩的没有什么不同。
有的,这是我专门为你设定的躲猫猫。
宗漾漾还记得周凛当时的表情,他俊朗的面庞一点一点透出对她的欢喜,她把这种欢喜当作了他的回答。
漾漾,找到我你就赢了。
周凛的游戏由他定制规则,宗漾漾推翻了所有情愫,只留下他是个骗子的结局。
宗漾漾找了四年,恰逢每一个雨夜,她总会在周凛呆过的房间里安睡,像魔怔般念起雨夜的诗。
她后知后觉的情感令她酥麻上瘾,入骨吞噬每一寸悸动。
在周凛消失的这四年里,宗漾漾真如他所说,无数次怀念此刻的心动,上了瘾,刻入骨,再也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她爱的人。
**又到一年冬至,宗漾漾20岁。
宗奕凌前晚还在出差,与宗漾漾通话时还说有可能赶不回来为她庆生,没想宗漾漾下楼就看见餐桌旁看报纸的父亲。
惊喜不,漾漾!宗奕凌放下报纸,沉稳的面庞露出少有的轻松,他也只有在面对宗漾漾时会放松警惕,其余时候不苟言笑,很难看透他心中所想。
宗漾漾不再像小时候般缠着他,她变得像大人们期望的正常人了。
爸爸,我长大了,你还是那么幼稚。
宗漾漾乖巧的坐在他对面,主动抹上草莓酱递给他。
宗奕凌接过去欣慰笑道:你多大都是我的宝贝女儿,漾漾,我都没想过你已经20岁了,还以为你是个小丫头。
爸爸!宗漾漾撒娇还是会的。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今年生日想要什么?还是风筝吗?不要风筝了,今年的礼物还没想好,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你乖乖的,我什么都答应你。
宗漾漾神色微滞,提到过去的生日礼物总会带有些异样的情绪,宗奕凌送给她的风筝,拿到手没有飞过一次,只在她写完愿望后就被一把火烧了,年年如此,宗漾漾不说他就不问,僵持着直到现在。
不过一秒的功夫,宗漾漾已经恢复神智,她极其自然的回,爸爸,等我找你要礼物的时候,你可不准反悔哦。
都听你的。
宗奕凌不喜欢高调奢华,宗漾漾也一样,她的生日不打算弄成隆重的生日宴,毕竟18岁成人礼就没有大办,如今都20了她依旧不准备举办。
小七叔叔常说她跟隋青青是两个极端,隋青青即便是在国外,每年生日都会大肆办轰趴,排场能有多大搞多大,收到的每样价值不菲的礼物都得狂晒好几个平台。
隋青青就快回国了,而宗漾漾已经按部就班的步入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