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工人上门处理装饰画的事。
周凛房间的装饰墙都有点往里凹了,晚上没发现异样,白天拿下装饰画框就很明显, 可见当时宗思霖砸得有多狠。
工人接着上楼,周凛在客厅里望过去, 宗漾漾解释说:楼上有几处家居要搬位置,我去看看。
其实宗思霖不仅砸了周凛房间的东西,连他自己的房间也砸乱了, 楼上一整层安的都是隔音墙,以前宗思霖在房间里打架子鼓嗨翻天,房间外都很难听到吵闹声。
宗漾漾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了最里边房间的东西,让工人搬走了他的架子鼓设备, 整间房的格局就跟周凛那间房差不多了。
她走到与楼下房间同等的位置,上下打量了那面画着乐谱的装饰布, 掀开一看发现画布背后竟然是镂空的。
空出来的一小块位置只放着一张卡。
看上去是很普通的一张银行卡,她左右翻看两三遍都没发现什么怪异, 而后面四位数字是1222, 是她出生的日期。
难道是宗思霖特意为她准备的?她从没缺过钱,银行卡又是在国外开的户, r国银行是最受富豪欢迎的开户行, 每一张卡上有独特的标记,会是宗思霖专门存钱的账户吗?末尾数字难免会让人多想, 她悄悄放好,整理了画布,又让房外的工人将架子鼓搬回原位。
整层布置随意改动了两下, 不仔细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工人先下楼, 宗漾漾留在房间里回想宗思霖走之前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暂时不用担心宗奕凌的安危, 虽然被限制出入,但至少还有机会回来,只是要等。
其实宗漾漾早就觉得不对劲。
在宗思霖回家之前,宗漾漾每天都会给他和爸爸发消息,哥哥回复比较慢,有时候过两三天才会回消息。
至于爸爸那边,回复的很及时也会用一些年轻人的表情包,有趣是有趣,就是不怎么像他。
宗漾漾把这事跟小七叔叔原封不动的转达,小七叔叔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并且开玩笑说:你的老父亲想离你近一点,多发你用的表情包才不至于被你嫌弃。
宗漾漾自己也很少用表情包,也没有收集的习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也会用这种方式来回复消息呢?她找了下两人近一年的聊天记录,大部分是问什么时候回家,除了OK外基本没人用表情回复。
他们之间最常用的沟通方式是电话,直接且方便,电话不是他接就是他的助手接听,不至于有接不到的情况。
而这种电话拨出去处于留言状态或者正在通话中的情况,是从他开始给宗漾漾回复可爱表情包开始的。
倒也不是每次都接不到,隔一周会有接通的机会,对话的时间五分钟之内就会结束。
结合哥哥说的话,虽然点到为止,但她也只能放一半的心。
想开点,如果处境不好也不会每天都跟她聊天。
那如果是有人替他聊天呢?这种情况就像哥哥突然回家一样处处充满了诡异气息,宗思霖是神出鬼没不按常理出牌,但他不是个轻易暴怒的人,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于是,宗漾漾不由产生了怀疑。
她在宗思霖的房间转了两圈,找了个理由让工人上来般东西,顺便揭开画布找到了他的秘密。
宗漾漾不确定宗思霖准备这张卡的目的,但凭借直觉这张卡一定跟她有关。
半小时后,她关上房门。
忽而听到楼下发出的咚咚声响,俯身看去,竟然是周凛趴在二楼扶梯上,他背过身看向跌落在不远处的拐杖。
周凛做单人复建时常用拐杖拄着走路,就是走不了多远,有时候走十来分钟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会湿透。
别说走路困难,他竟还试图爬上楼,自从伤了腿他一直住在一楼,原来的房间没再回去过,他上楼是要做什么?周凛!宗漾漾快速跑下楼,周凛听到她的呼唤,一不留神松了手,身体直接往下滑去,要不是宗漾漾猛抓住他胳膊,侧抱着他的腰将人压在栏杆上,他早摔下去了。
周凛,你现在的状况还不能爬楼梯。
她上下打量一番,揪心的皱起眉心。
周凛低声解释,我看你很久没下来,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想上去找你。
你可以叫张婶。
宗漾漾扶他胳膊,他直起身子眼眸却低垂,一脸失落。
周凛,我没其他意思,我是担心你的腿。
是,我的腿还没好,不叫张婶是因为我觉得丢脸,如果没人帮我,我这辈子就完了是吗?宗漾漾张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周凛脸上的汗珠不停往下滴落,后背也湿了,碰到他的手也是汗津津的,他从一楼走到二楼不知花费了多长时间,一面要咬牙往上爬,一面要忍受自己腿残疾的事实。
终究人无完人,他从前多天之骄子,现在就有多平庸之辈,心中有落差在所难免。
宗漾漾只看到他呈现的平和淡然,却忘了他有多能忍,从高处坠落的滋味,并非常人能经受得起。
他不说不代表不会痛苦,最怕的是他一直沉默,还要装作没关系,沉浸在她给予的会好的噩梦里。
没人能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结束,他的腿又要到何时才能治愈。
宗漾漾瞬间鼻酸。
周凛。
他抽出手,第一次拒绝了她。
我能上来,自然能下去,你别再帮我。
周凛拒绝她的帮扶,连拐杖都没有再拾起,他强撑着身体,靠着扶梯艰难的往下走,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一步步缓慢挪动,狼狈不堪的模样让宗漾漾模糊双眼。
他如果选择跳上台阶或许还简单点,但他固执的选择有尊严的走下去,宗漾漾都能清晰的看到他绷紧的肩颈和露出青筋的胳膊。
她默默走在后面,等他走完最后一道台阶,便速度上前抱住他,我知道你能走下来,现在让我来好不好?周凛面色严肃,右手搁在她肩上,她搂住他的腰贴上去,周凛,对不起。
他再次抽回手,宗漾漾不想他再固执,坚持抱着他,你别生我气好不好?……周凛沉默不语,指了指轮椅的位置,宗漾漾扶他过去,周凛坐上轮椅直接回了卧室。
周凛,我……别进来,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
房门在眼前关上,宗漾漾抹了把眼角跌落的泪,她很久没哭过了,周凛也没这样消极过,他的情绪或许已经接近崩溃临界点,只是他掩饰的太好,她从未想过这方面存在的事实。
没想过不代表没有,她只是下意识的往更好的方向去想。
宗漾漾在房门口待了大半天,知道他想自己安静一会,还是在门上敲了三下,周凛,你不能干坐着,得先洗澡换衣服,不然会感冒。
房门锁了,她也拧不开,说起来周凛其实也是个性子倔强的人,如果他没有说服自己,是不会让任何人接近的。
再晚点,房门已经能打开。
宗漾漾端着餐食进去,周凛坐在窗边走神,她靠近些发现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松了口气。
周凛不吭声,她就坐在一旁看他,看窗外的风景,直到夕阳散去夜幕降临。
周凛终于舍得回头,她起身还没碰到轮椅把手,周凛已经自己推走了。
周凛……宗漾漾像做错事的孩子,委屈的想掉眼泪,周凛不理她,心里跟掉了一块似的发疼,然而周凛做错了什么,错的是她,如果不是强留他在身边,不想他与隋青青订婚,他至少还拥有健康的身体。
宗漾漾走到门口,小声对他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
她站在门外并没有离开,而是扑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果然有轮椅转动的声响,很轻很轻,但是趴在门上听足够了。
接着门把手拧开的细微声响传来,宗漾漾猝不及防的往前扑,周凛单手掌住她的胳膊,发出不省心的叹息。
周凛,我是真的想走来着。
她的解释站不住脚,看他的眼都是心虚的模样。
周凛深邃的眸子缠上了半截暗色,低垂着要移开,宗漾漾一把抓住他的手,眉心瞬间皱紧。
周凛,你怎么身上在发烫?是发烧了吗?不由分说贴上他额头,果然烫的吓人。
宗漾漾提高音调,着急了,你气我就行了,干嘛折磨自己,怎么生病也不说,你不难受吗?周凛嘴巴紧闭,沉默的叫人心里堵得慌。
我去找张婶。
宗漾漾快速跑出门,周凛来不及叫住她,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他想只要睡一觉就会好,他没有她看到的那样虚弱。
医生离开宗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周凛躺在床上刚取了输液管,身上也不烫了,就是说话稍微费劲,嗓子哑了。
很晚了,你回房睡觉。
周凛给她下逐客令,对于宗漾漾来说是左耳进右耳出,她清楚周凛赶她走是不想她也传染了,她非要搂着他的腰,紧紧贴在他身上才罢休。
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不想你生病的时候也一个人。
说着往他胸口钻了钻,柔软的发抵在他的下巴,她只要动一下,他就会觉得痒,一路从下巴延续到心口。
周凛对她狠不下心,右手穿过她的肩,左手盖上她覆在自己胸口的手。
宗漾漾本来还觉得自个赖皮,一旦他有了反应,她的委屈全部涌上来,周凛,你真的喜欢我吗?他紧张到喉头滚动,眉眼深了几分,压低嗓音对峙她的质问:事到如今还要说这种话?是在质疑我,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宗漾漾的声音很轻很柔,舍去了娇气,她其实比所有人都坚强,周凛,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他们说我生病,我承认我病得很重,可是你不知道我所有的病源都来自于你,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可以不用吃药。
周凛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别再吃了。
宗漾漾露出机灵的笑眼望着他,我骗他们的,我吃的维生素片。
周凛,你吃的那些也是维生素片吗?是,还有些叫不上名的营养补品,在国外作息不规律,算是药补代替食补。
那以后我们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你也别吃了。
好。
她将他抱得那样紧,完全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周凛身上的热度刚散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恢复正常体温,这下不热也被她拱热了。
他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十指相扣,婚戒也在诉说他们的天生一对。
漾漾,我喜欢你。
我不一样。
那是什么?我爱你。
周凛恐怕这辈子都很难忘记此刻的心动。
宗漾漾吻上他的每一寸呼吸,热吻交错,他们在黑暗中拥抱,亦在热恋中交换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