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天亮了,云晨怎么还没回来?白爸坐立难安地问。
傻瓜,她越晚回来越好,最好是不要回来。
白妈神色自若地喝着豆浆。
白云昱满口烧饼地提醒。
妈,要不要打个电话到银行,帮姐姐请病假?自认是智多星的白妈偏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身为女人,若能爱情和面包兼顾,这才是幸福的保证,像她就是少了面包美中不足,所以她当然不希望女儿重蹈她覆辙;不过可喜的是,女儿比她好运多了,遇到英俊多金的夜店王子。
说起来的确是有点残忍,她这个做妈的居然用计把女儿骗到夜店王子的怀中,但是她毫不后悔!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女儿顽固的思想,唯有生米煮成熟饭的计谋,才能瓦解她的心防、卸下她的武装。
半晌之后,白妈下定决心似地说:干脆替她递辞呈好了,让她没有退路可走。
白云昱褒多于贬地说:妈,你未免太贪心了!我也是为云晨着想,大了肚子才结婚不好看。
横竖都是白妈有理。
万一姐知道地下钱庄逼债的事情是假的……白云昱光是想像就吓得发抖。
这件事当然要守口如瓶。
白妈眼睛望向嘴巴最不紧的白爸。
白爸烦恼不已地问:那三千万怎么办?我会私下拿去还给未来女婿。
白妈早就计划好了。
他会不会气我们设计他?白云昱忽然觉得整件事都不对劲。
他感谢我们都来不及。
白妈一脸的洋洋得意,彷佛手上握了张中头奖的乐透彩券。
砰地一声,大门像被台风吹开似的,白云晨一脸怒气腾腾地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像极了大法官,深恶痛绝地看着三个令人发指的杀人犯!不!他们比杀人犯更不可饶恕,他们为了钱,一哭二闹三上吊,利用亲情胁迫女儿去卖淫……更可恶的是,他们断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却毫无悔意。
原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白云层眼眶里全是泪水,却坚持不肯流下来。
爸妈和云昱也是为你好,想助你一臂之力。
白妈知道事态严重,连忙好言解释。
白云晨咬牙切齿地说:什么一臂之力?让你和帅先生重归于好。
白妈一脸的心安理得。
你们好卑鄙,根本就是卖女求荣!白云晨听不进去。
是你自己看不清楚你的心,我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白妈理直气壮。
白云晨气得直跺脚。
若是有缘,我跟他自然会在一起,用不着你们画蛇添足!白妈不慌不忙地啜了口豆浆。
那你说,你跟他到底有没有缘?本来有的,却被你们破坏了。
白云晨气到肺快炸掉。
白妈口中的豆浆全喷丁出来。
你一晚上没回来,难道你没去找他?我犹豫到早上五点才去找他,说服他借三千万给……白云晨目光一转,凶狠的目光恍如万箭齐发,射进白云昱的心里头。
他额头冒出汗水,一脸生重病的痛苦表情,不过,就算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姐你别瞪着我,主谋是妈,我和爸只是帮凶。
白爸一向不管事,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由白妈作主,她说了就算,哪有白爸置喙的余地?我一开始是不赞成的,但你知道,你妈是慈禧太后。
他这个一家之主只是表面的,真正的大权掌握在白妈手上,他觉得有必要向女儿解释清楚。
白妈狠狠地赏给他们每人脑袋一记重击,打得他们头顶长出萝卜!当初他们还直夸她英明,应该去选中华民国第一任女总统,如今却见风转舵,令人好不生气。
你们两个没出息的男人,出了事就把责任往我一个人身上摊。
三个人开始吵吵闹闹的,白云晨捂着耳朵冲回房间,从衣柜里拿出皮箱,扔到床上摊开;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她悲惨的人生……她先是看着银行制服考虑了一下,决定不带,然后就胡乱抓了一些衣服,塞进皮箱里。
这时白妈走了进来,脸部表情并没有多大的惊惶。
女孩子家负气出走,多半都是到朋友家住个几天,等她想清楚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自然就会乖乖回家。
白妈坐在床上,看着皮箱里的衣服被塞得像罐头沙丁鱼,随手拿出一件,摺叠整齐。
原本白云晨背对着她,正从抽屉里取出该带走的东西,扔进塑胶袋里,一回过身看到白妈的动作,气急败坏地把摺好的衣服又弄乱。
你别碰我的东西!从早上五点到现在,你们做了什么?白妈的来意在此。
你希望我们做什么事?白云晨真想拿木鱼往妈妈头上敲下去。
白妈嗳昧地一笑。
孤男寡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当然是嘿咻嘿咻啦!你错了,他姐姐也在。
白云晨把拉链拉起来,提起皮箱。
你要去哪里?白妈猫哭耗子,佯装关心。
离家出走。
白云晨快速通过客厅,脸上犹如涂了寒霜一般。
白妈眼珠子一转,心下一惊,跟着冲出房间。
制服为什么不带?你那么聪明,你想呢?白云晨伸脚套进布鞋里,手握住门把。
你该不会再也不回来了?白妈吓坏了,没想到女儿比她想像的还要顽强。
白云晨没有回答,头也不回地离开充满铜臭味的家。
白爸像在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着急地走来走去。
老婆,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去找帅先生,向他道歉和解释清楚。
白妈感叹弄巧成拙。
好丢脸!帅先生肯定会瞧不起我们。
白云昱垂头丧气。
为了云晨的幸福,我们不能不去。
白妈穿上便鞋。
老婆,咱们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你穿鞋要去哪儿找帅先生?云晨,过来这坐。
帅爷爷挥手召唤。
爷爷好,今天天气真好。
白云晨努力保持笑容。
嗯,很适合踏青。
你坐捷运要去哪?帅爷爷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去木栅动物园。
白云晨看了一下站名,半晌才做出决定。
我也是,我们就结伴同游吧!帅爷爷孩子气地兴高采烈说道。
帅爷爷看出她有心事,但他是有智慧的老人,他知道她正为感情苦恼,其实这是美好的事情,这种体会要到老了才会明白。
不过他并不打算过问她和阿毅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除非她主动向他求救。
沉默像张网笼罩在两人的头上,她的心情原本就不好,现在更加感到呼吸困难,所以她必须赶快找个话题,只要不提到帅毅……哦!老天!她不想提起他,但她的脑海里却全都是他的身影,挥之不去,让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爷爷,你回台湾,怎么没住帅毅那儿?想了半天,白云晨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和帅毅只有一点关系的话题。
我回南投老家,去陪我在九泉下的老伴几天。
帅爷爷说。
看到他沉浸在回忆中的幸福表情,皱纹满面的脸突然变得平坦了许多。
她可以想像得到,爷爷曾经拥有过一段美好的爱情,面这段爱情并没因对方的逝世而中断,依然持续至今,直到爷爷上天堂和奶奶重聚,直到永远……白云晨感动地喃喃。
爷爷跟奶奶感情真好,至死不渝。
你跟阿毅不也一样?帅爷爷终于了解,她希望他提到阿毅。
对不起,爷爷,我其实是冒牌女友。
泪水在白云晨的眼眶里打转。
你们眉来眼去,早就已经假戏真做了。
帅爷爷其实早就了然于心。
不,我们没做完……白云晨发现说溜了嘴,却已是覆水难收。
帅爷爷关切地问:为什么只做到一半?帅兰来了。
白云晨一脸的沮丧。
这个阿兰夺门惹是生非!帅爷爷头痛似地皱眉。
帅兰吵着要跟她先生离婚。
白云晨没注意到爷爷的表情。
帅爷爷居然高兴地拍手。
那很好,钟嘉霖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爷爷为什么不站在自己孙女这边?白云晨觉得很意外。
帅爷爷开明地说:我是公平的,谁不对,谁就该好好地检讨反省。
白云晨表示赞同地点点头。
在一起不快乐,还不如分开好。
糟了!她老是刁难帅毅,他该不会也觉得跟她在一起很不快乐?希望老天爷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对他比小狗对待主人还要乖巧,但是这似乎有点难,而且她根本没把握他会相信她没跟家人同流合污,坑他三千万……要向他低声下气和卑躬屈膝地解释,这比一刀杀了她还痛!你跟阿毅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抱曾孙?帅爷打断她的思绪。
抱曾孙女行不行?白云晨不想让老人家担心,强打起精神开玩笑。
男孩女孩一样好,只要不像阿兰就行了。
到站了,爷爷,我扶你。
我自己走,免得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帅毅是不是跟爷爷说了我什么坏话?白云层抓到话柄。
糟了!说溜了嘴!帅爷爷责怪自己是老糊涂。
白云晨撒娇地逼问:他说了什么?帅爷爷背叛地说:说你很怕被吃豆腐。
我只怕色狼,不怕爷爷。
言下之意,是帅毅自己需要反省。
对了,我明天要回纽西兰,麻烦你去喂麦斯。
帅爷爷想到什么似地又说:还有,你别担心,帅毅去台中打拼事业,要三天后才会回来。
这句补充,充分指出白云晨是个爱吃又假客气的小狐狸。
麦斯,你怎么不吃呢?白云晨百思不解。
因为它已经吃饱了。
帅毅声音很轻,就怕吓着她了。
你怎么在家?白云晨诧异地回身,但是并不敢正视他的眼眸。
爷爷要我留在家里。
帅毅一开始不明白爷爷的用意,但是现在他衷心地感谢爷爷的帮忙。
我该走了。
白云晨低着头,想从他身边经过的同时,手却被他紧紧握住。
帅毅领着她走向客厅的沙发。
伯父伯母和令弟昨天来过。
很好,希望这场闹剧没造成你的困扰。
白云晨刻意跟他分开坐。
沉默像一道深渊,令他们两人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打破岑寂――帅毅拿起话筒,彼端传来响炮的声音,吓得他的头往后退,连白云晨都听到了爷爷那个老顽童在前往机场的途中打来的电话里,哼着怪腔怪调的结婚进行曲。
挂上电话后,帅毅彷佛被注入一剂强心针。
你现在住哪里?饭店。
白云晨低头看着地毯,似乎想要眯着眼找出地毯里的跳蚤。
一个晚上要花不少钱。
帅毅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正在找房子租。
白云晨说。
帅毅故作轻松地问:住我这儿如何?我不习惯跟外人同居。
白云晨紧张地咬着下唇。
那我们结婚如何?帅毅面带微笑,一脸认真地向她求婚。
彷佛看见跳蚤跳上沙发一般,白云晨吓得跳起来。
你疯了!跟帅兰一样有精神病!我得不到你,肯定会发疯的。
帅毅一手环住她的纤腰。
虽然只隔短短的一天,但对他们来说,却像是隔了一年般那么难耐。
我们进房去做爱。
帅毅一把抱起她。
放我下来!大色狼!白云晨拳打脚踢,以示不从。
帅毅威胁地说:踢到我命根子,你这辈子都不会幸福。
这可是不能开玩笑的!经过昨晚一夜的冷静,她终于明白她遗传到白妈的奸诈,并且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打从第一次在Moon见到他,她就已经心有所属,只不过夜店王子的头衔,让她清楚的知道他不容易到手。
迂回又迂回,欲擒又故纵,搞得他心痒难耐,自然就会向她臣服。
瞧,他刚才不是乖乖的向她求婚了吗?白云晨暗自窃笑。
我是为了不想付医药费,才放你一马的。
你这鼻子,总有一天会长得比大象的鼻子还要长。
帅毅捏了捏她的鼻尖。
被放到床上后,白云晨提醒地问:你锁门了没?保证程咬金不会再出现。
帅兰呢?其实他用不着怕她跑了,因为白云晨更怕他跑了。
跟爷爷去纽西兰,学习帮乳牛挤牛奶。
你欺侮我!白云晨娇嗔地抗议,其实是一种请君入瓮的大胆邀请。
帅毅乐不可支地说:你今晚不说我爱你,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白云晨满怀期望。
乖女孩。
帅毅突然推开她,坐在床尾,喘气止息。
你怎么停了?白云晨将下巴靠在他肩上。
帅毅无可奈何地耸肩。
丈母娘有特别交代,婚前不可以嘿咻。
你别听她的,她自己就是先上车,后补票。
这下换白云晨饿羊扑虎。
自古名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夏莲嘴角勾起一抹贼笑。
你要先接受太空人训练,才能搭火箭升天。
白云晨顾左右面言他。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要给我多少媒人谢礼?夏莲掐着她脖子,逼她吐出金子。
白云晨呜咽地说:要给也该给英英,是她提议去Moon的。
她们早就说好今晚要来北投泡汤,顺便在旅馆里住一晚,原本是诗情画意的浪漫之旅,偏偏英英突然猪性大发,背着装满零食的旅行袋来,泡汤时吃,上厕所时也吃,躺在床上还是吃,嘴巴一刻也没停过。
李英英大方地说:给夏莲好了,反正我也要包媒人礼给她。
夏禹庭向你求婚了!白云晨和夏莲同时发出惊呼。
你们没看到我最近在吃什么吗?李英英甜笑。
夏莲拿起包装袋,大吃一惊。
酸梅!我还以为你又胖回去了呢!白云晨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禹庭要我吃多点,好生个胖宝宝。
李英英笑得眼睛被挤出一条线。
云晨,夜店王子如何?夏莲对着白云晨耳窝吹气。
白云晨嘟着嘴。
我妈有规定,要守身如玉到洞房花烛夜。
她到现在才知道帅毅胆小如鼠,跟白云昱一样,都把白妈当慈禧太后。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跟她妈妈相比,她的确是小巫见大巫。
坦白说,我到现在都不了解帅毅和禹庭喜欢你们哪一点?夏莲有感而发。
帅毅有说,我全身上下,他都喜欢。
白云晨应该改姓王,去卖西瓜才对。
他肯定最喜欢你伟大的胸部。
夏莲偷袭地摸了一把。
你欠揍!白云晨骑在夏莲身上,帮她做瑜珈。
英英快来救我,我的脚快被折断了!夏莲大声求救。
李英英明哲保身地说:不行,我怕动了胎气。
下次再偷吃豆腐,我就把你手砍断。
白云晨警告道。
我们来玩碟仙,问问看你们婚姻幸不幸福?夏莲居然还专程带来了碟子来。
答案一定是幸福美满的。
白云晨和李英英异口同声地说。
夜店王子的封号,在夜猫族中,再也听不到了。
现在最有名的是夜店国王和夜店王后,称霸着台湾的夜店界。
从北到南,以Moon为首的分店,多达十六间,而且间间生意兴隆。
浊水溪以北的分店,由夜店王后管理,以南的分店当然就是由夜店国王负责,两个人像是在比赛谁赚的钱比较多,但没人知道赢的一方打算怎么惩罚输的一方,因为那是关起房门之后的事,只有他们夫妻知道游戏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