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没完全明亮,三个人却都因为一夜未眠,而早早起身赶路。
这次他们排列的顺序跟以往不同,以往是福雨儿走中间,现在换成刘大姐。
欧阳楚瑾知道她有意躲他,他板着脸前进,即使进到成都城,见到乡亲父老向他打招呼,他也一概不理。
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一想到自己快要永远失去心爱的女人,他真想拉着她向后跑,但他不能;他已经背叛大哥一次,他不能永远地背叛大哥和他的良远远地看见欧阳府的门口挂着两盏白色灯笼,欧阳楚瑾飞快地拔腿奔跑,在门口时差点撞倒老管家,老管家悲喜交集的叹道:二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欧阳楚瑾不安的问,但他内心有数。
老管家哽咽地说:大公子在一个多月前去世了。
完了!刘大姊脸色惨白地喃喃,担忧老夫人早已经发现了真相。
我去见娘,你带我大嫂和刘大姊先去客房休息。
欧阳楚瑾头也不回地冲进门内。
欧阳老夫人坐在大儿子房里的床上,手中拿着棉被,眼泪一滴滴地渗进被子里。
她一直是爱大儿子比爱二儿子多,大儿子原本不是这副病焉焉的身子,全因她一时的疏忽,害得大儿子由小伤寒变成肺炎,从此就过着跟药罐子形影不离的生活。
至于外面的揣测也是真的,的确是她派人去杀了那个吃软饭,又爱玩女人的混蛋。
若说那个混蛋丈夫对欧阳家有什么贡献,她想了想,唯一的贡献就是让她生了两个儿子。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母亲,她溺爱大儿子,对小儿子却无比严厉。
她和楚瑾经常起争执,他们母子俩总是意见不合,所以楚瑾很少睡在府邸,他几乎天天待在雕龙堡。
雕龙堡坐落在成都郊外,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型赛马牧场。
这次派他去代兄迎亲,她原以为他会比预定的日子早回来,她一向很信任他的办事能力,但他却出人意外地迟迟未归,她很担心。
不过她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派人去路上等他们。
佣人们都很熟悉老夫人对二公子冷漠的态度,但他们实在不了解,老夫人只剩这个儿子,唯一的亲人,为何不能多爱二公子一点呢?门轻轻地被推开,欧阳楚瑾走进来,低声呼唤。
娘,孩儿回来了。
先别说话,去拿香祭拜你大哥。
老夫人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欧阳楚瑾拿着香说:大哥,愿你在天之灵,保佑这个家平安。
你大哥走得很突然,连娘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老夫人感慨万千。
欧阳楚瑾直率地说:娘,请你节哀,大哥摆脱病魔,我们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你说什么蠢话!老夫人狠瞪他一眼,眼睛迸射出火红的怒光。
娘,你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
欧阳楚瑾对母亲的态度习以为常。
够了,你节制点,我不想在你大哥牌位前跟你吵架。
老夫人起身走出。
大哥一直都有求死的希望,他活得太痛苦了。
欧阳楚瑾跟在后面。
老夫人旋脚转身,皱着灰白的眉毛。
你再说,我就跟你翻脸。
不说就不说。
欧阳楚瑾闷闷不乐地抿紧唇线。
老夫人住大厅走进。
边走边问:楚瑾,你怎么这么慢才回来?途中遇到一些麻烦。
欧阳楚瑾不愿多作说明,免得被娘听出端倪。
新娘子呢?来到大厅,老夫人坐在她惯坐的大位上。
我让张伯带她去客房休息。
欧阳楚瑾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盛开的菊花。
一个丫鬟走了进来,老夫人交代丫鬟去湖两杯热茶来。
一般的母亲见到外出的儿子回来,都免不了嘘寒问暖,或是问儿子肚子饿不饿。
但欧阳楚瑾对母亲的冷漠态度并不意外,也不觉得特别难过,反正他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龄,即使他真的需要,他也不会说出口。
他已经不再怨恨母亲偏心,更何况大哥比他更需要母亲。
只不过他本来以为母亲见了他,会因为大哥的死而泪眼相对,母子俩抱头痛哭,他没想到母亲竟是如此坚强,坚强得令人觉得可怕。
老夫人是个厉害的角色,她有很多疑问想问,不过她看得出楚瑾有所戒备,她打算慢慢松懈他的戒心,便迂回地问:你的衣服真脏,带去的银两不够花吗?银子被土匪抢走了。
欧阳楚瑾感到颈毛不寒而栗地竖起来。
老夫人好奇地追问:那你们是怎么回来的?走回来的。
欧阳楚瑾转过身,眼睛微眯地研究母亲的脸部表情。
走的?银箭呢?老夫人的五官恍如木头刻的,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欧阳楚瑾毫不考虑就说:被土匪杀了。
讲被雷劈死不吉利,会引起母亲不悦。
辛苦你了,难怪你这么晚才回到家。
老夫人声音哽咽,眼眶熏红,欧阳楚瑾还以为母亲体会到这次旅程的艰钜,没想到老夫人却是为大儿子的死不胜欷歔。
你大哥真是没福气,连新娘的面都没见到就走了。
欧阳楚瑾感到身心俱疲,双腿失去力量般发软,他吃力地走向椅子坐下,若不是有话要说,他根本不想看到母亲冷漠的脸。
娘,是不是要把新娘送回福家?你好不容易才把福星带来,我怎么可能让她走!娘,大哥已往生,你留她做什么?老夫人冷血地说:我打算让她和你大哥完婚。
你要她嫁大哥牌位!欧阳楚瑾双手紧抓着椅把,撑起身体站起来。
没错,你干么那么激动?冥婚有何不对?老夫人不以为然道。
欧阳楚瑾口不择言地指责。
娘,你这么做太残忍了!住口!老夫人拍着椅边的茶几,大发雷霆。
欧阳楚瑾气得肺快爆炸了,他无法忍受母亲自私的心态,他大吼一声,想要与母亲继续争论;这时丫鬟正好端着茶盘站在门边,听到激烈的争吵声,她想退出去已经来不及,只能颤着唇说:夫人、二公子,茶来了。
老夫人乱开炮地大骂。
你去哪里沏茶湖这么久?是不是找时间去偷懒?厨娘知道二公子回来,捉了一只鸡要宰,结果那只鸡在厨房乱跑,厨娘和我为了捉鸡,不小心却把炉子给弄翻了,只得重新生火烧水,所以耽搁了时间。
丫鬟详细的解释。
你说这么多话,不觉得口渴吗?还站在那儿干么,还不快过来奉茶!夫人,请用茶……丫鬟走上前,一个不小心茶盘翻倒在地。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红。
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丫鬟吓得泪流满面。
老夫人充满怒气的命令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把地弄干净。
是。
丫鬟蹲下身,用手拣拾散落一地的碎片,背部突地撞倒了青瓷花瓶。
我的天啊!你今天是吃错药了,是不是?老夫人气到已经不能再气。
我……丫鬟全身发抖,跪在地上,眼泪在她面前形成小湖。
你出去。
叫别的丫鬟来收拾。
老夫人挥了挥手,丫鬟低头赶紧退出去。
欧阳楚瑾打抱不平地说:娘,你干么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也不晓得,打从看到你之后就心情烦躁。
老夫人有话直说。
其实,整个欧阳府正处在一股强烈的乱流之中,这都要归功于张伯多事。
二公子明明交代他带福雨儿去休息,他却偏偏带她在府里四处参观,导致府里现在乱成一团。
当然最惨的人就是张伯,送福雨儿回房后,他也回到自己房里,马上莫名其妙地卧病在床。
老夫人说的是实话,但欧阳楚瑾感到刺耳,他的心跌入谷底。
既然你这么讨厌看到我,我今晚就回雕龙堡,不惹你心烦。
再过三天就是你大哥的四十九天忌,你还是留下来住吧!三天之后我再回来为大哥上香。
欧阳楚瑾起身作势要走。
家里已经很冷清了,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吗?老夫人拿出母威。
你刚才不是说……欧阳楚瑾并没马上心软,他要的是母亲低头认错。
老夫人低声下气说道,我收回,你大哥的死给我打击太大。
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欧阳楚瑾想到他不能说走就走的理由。
如果是要我取消冥婚,我是绝不会答应。
老夫人先下手为强。
欧阳楚瑾一声冷哼,他不得不佩服母亲,任何人在她面前想要说谎,绝对都不会成功,她比老狐狸还要精明百倍。
我只是要求你别那么快举行冥婚,大哥的死和这趟辛苦的旅途,对大嫂的打击也很大,你就让她喘口气,至少休息个一、两天,等大嫂做好心理准备再说。
***月光从针状松叶的间隙洒下来,四下寂静无声。
福雨儿坐在伞亭里,目光呆滞无神,正如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傍徨无助。
大公子已往生,她还不知道老夫人要她与大公子的牌位冥婚,她以为她会被送回娘家;一想到她将再也看不见楚瑾,她每呼吸一口气,胸口都会感到隐隐微疼。
她不想离开他,但她不知该用什么身分留在欧阳府邸;或者说,她不知有何面目留下来.她很难不相信大公子的死跟她无关……若是老夫人和楚瑾知道是她扫把星,害死了大公子,他们一定会恨死她了。
回家是她最好的未来,有晴儿保护她,可以让很多人不会因她而噩运连连,她一直不停地这么告诉自己,可是她还是想留在欧阳府跟楚瑾朝夕相处……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她走来,她突然心跳如擂鼓,口干舌燥起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欧阳楚瑾急切地走进伞亭,脸上有藏不住的喜悦。
看月亮。
福雨儿抬起脸,心里默默向月娘祈求今晚不要走,留在天空久一点。
晴儿……欧阳楚瑾发出充满感情的呼唤,声音如草浪般沙哑。
啊?你叫我什么?福雨儿怅然若失,感觉他在叫别人。
欧阳楚瑾微笑地坐在她身旁。
叫你名字,有什么不对吗?你应该叫我大嫂才对。
福雨儿心脏颤了一下,他的挨近令她甜蜜的紧张。
不对,大哥已往生,你又没跟他拜天地。
欧阳楚瑾纠正道。
你怎么还没睡?福雨儿觉得晚风突然不见了似的,空气变得好热。
欧阳楚瑾压抑不住地说:我睡不着,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一股烈焰在福雨儿体内燃烧,这是她这一生中所听过最甜美的一句话,她真想立刻投入他怀中,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里,对他说同样的话。
但她不敢,她今天才听到大公子的死讯,她是未亡人,她不能在此悲伤的时刻,表现得太快乐,这可是会遭天谴的。
我困了,容我告退,我要回房休息。
福雨儿垂低脸,还没来得及站起身,欧阳楚瑾已拉着她的手乞求道:别走,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你快放手,让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
福雨儿娇慎。
晴儿,嫁给我,好不好?欧阳楚瑾柔声地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来此之前,他躺在床上好一会儿,老夫人的话萦回在他耳畔。
要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跟死人牌位拜堂,剥夺她一生的幸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更何况这个姑娘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她不是别人,是他心爱的福晴儿(其实是福雨儿才对)。
她是那种让人想要保护、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的女人,她的眼神总是饱含楚楚可怜,仿佛她独自生活一个时辰就会落泪。
哦,老天,他怎么能让娘作此残忍的决定!想了又想,他想到唯有与她成亲,才是解救她脱离苦难最好的办法。
他兴奋得一刻也不想再待在床上,他想立刻告诉她这个喜讯,来到她的房门外,看到她的房门被风吹开,轻轻推开房门探头进去,发现她不在床上,他紧张的四处寻找,在伞亭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忏几乎停止跳动。
他以为她听到他的话,会毫不考虑地点头,但她没有。
她咬着下唇,仿佛要把自己的声音吞下去做的。
他不懂她在犹豫什么?她爱他,这点他相当地有自信。
福雨儿很想答应他,但是太突然了,她没想到她能得到幸福;何况她是扫把星,她没自信能带给他幸福,但她又不想拒绝他。
她的心情好乱,她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昏头了?我非常清醒,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楚瑾,我不能嫁你。
福雨儿想要抽回手,但却被他握得更紧。
为什么不能?欧阳楚瑾急声问,他的表情像从云端摔落到谷底。
我曾是你的大嫂。
福雨儿固执地说,她无法想像世人会用什么眼光看他们。
欧阳楚瑾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仿佛要给她莫大的勇气。
你不是。
我是。
每个人都知道我要嫁你大哥。
福雨儿虚弱地摇头。
欧阳楚瑾不以为然地说:问题是,你没嫁给他,事实上你还待字闺中。
楚瑾……福雨儿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进他怀中。
别再找借口了,你只要说,你愿意嫁给我就行了。
欧阳楚瑾抚摸她的背。
不行,你曾唤我大嫂,我嫁你有违礼教。
福雨儿语带哽咽。
欧阳楚瑾有点动怒。
难道你宁愿嫁大哥的牌位!你说什么?福雨儿的耳朵受到他狂暴的心跳声影响。
一声太息从欧阳楚瑾心底宣泄出来,他真不敢相信他被拒绝了,而且拒绝他的原因竟是这么薄弱,但他不放弃,逼得他只好要她作出选择。
我娘的意思,她要你在我大哥四十九天忌日时举行冥婚。
我愿意。
福雨儿抬起脸,脸上有股认命的坚决。
你……欧阳楚瑾突然粗暴地推开她,倏地站起身。
声音夹带难以控制的愤怒和悲伤。
好吧,你就留下来做寡妇,我走就是了。
你要去哪里?福雨儿急得拉住他,眼神像只被伤害的可怜小狗。
哪里都无所谓,你想我有可能留在这里,每天唤你大嫂么?!楚瑾,你不要走,该走的人是我,只是我……我……福雨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模糊,泪水占据她的脸颊。
但她抿起了嘴唇,脸色苍白失血,压抑着喉中的啜泣。
欧阳楚瑾难过的咕哝一声,双手环住她的纤腰,温柔地搂紧她,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呵护地说:晴儿,你别哭,我说话太冲了。
福雨儿小鸟依人似地倚便在他怀中,他的胸膛像条暖被,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她的灵魂像是得到抚慰般,不再痛苦、不再悲伤,只有爱意。
是我不对,我明明爱你,却一直伤害你。
你没……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福雨儿鼓起勇气说:我爱你,可是我更怕失去你,见不到你。
欧阳楚瑾微笑说道:傻女孩,你只要嫁给我,我们就可以天长地久地在一起。
此刻,禁铜的热情如从牢笼里释放出来的猛虎,两人的唇彼此寻找,然后忘情地融合在一起,隔着衣服,坚硬的胸膛和柔软的胸脯互相摩擎,这一刻是继上次在小湖边的激情以来,最甜蜜的一刻。
不远处飘来夜来香浓郁的芬芳,太美好了,反而让福雨儿心生害怕。
她的一生都没有好运,她担忧好运不长久,特别是谎言,想到她隐瞒她是扫把星这一点,她就感到彷彿有一倏毒蛇在啃噬她的心。
在他结束甜蜜的吻之后,她目光一抬,看到他赤裸裸的凝望,她不寒而栗地问:如果你发现我不如你想像中的好,你会怎样?你是我所遇见过最好的女孩,即使你有小缺点,我也不会不要你。
如果那小缺点是说谎……福雨儿的舌头被自己的牙齿咬到,而暂停声音。
我也曾说过谎,像我骗你我大哥的病情不严重,不过我现在坦白告诉你,我很高兴大哥及时去世,我是不是很可耻?欧阳楚瑾高高地仰起脸,显然他是在将流连在眼眶里的泪水逼回去,当他听到大哥的死讯时,他就该哭的。
大哥虽然长年卧病在床,而他又因为跟老夫人不合,经年累月地住在雕龙堡,但他一回家,第一个看的人一定是大哥,所以他和大哥的感情还不错,只不过他不明了自己为何没因痛失大哥而哭泣,是因为他早有心理准备,还是福晴儿的缘故?现在,他知道是为了她,他的心里一直不愿她做他的大嫂。
一向不善安慰人的福雨儿,看他难过的样子,她的心几乎碎了。
她伸手抚着他的脸颊,幽幽地说:楚瑾,你大哥摆脱病魔的纠缠,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你知道吗?我也是这么对我娘说的。
欧阳楚瑾动容地说。
你娘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吗?福雨儿直觉老夫人不是好讲话的长辈。
欧阳楚瑾自信满满地说:如果她不想失去她唯一仅剩的儿子,我想她会的。
刘大姊会不会有意见?福雨儿又想到另一个会从中作梗的人。
不关她的事,她只是媒人,又不是你什么人。
我们会得到祝福吗?福雨儿喃喃自问。
一定会的。
欧阳楚瑾的唇再次盖上她颤抖的樱唇。
***东方刚呈现鱼肚白,欧阳老夫人就已起床梳洗。
昨天,真是灾难的一天,丫鬟打翻茶杯和花瓶不说,有多年煮饭经验的厨子,居然把饭煮得半生不熟;还有小厮抬洗澡水的木桶到她房间时,竟然不小心摔倒,一大桶水溅湿她的床,害她只好换间房睡。
但认床的她却因此一夜辗转反侧,真正熟睡的时间极少。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发现眼角多了好几条鱼尾纹,两鬓也多了数十根白发,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她的心好烦,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才来到餐厅,第一眼就看到坐立不安,但脸上挂着好看笑容的儿子,她的唇不悦地撇了撇。
坦白说她很不满,他大哥才去世,他不应该一滴眼泪也没掉,她对他这种冷血的表现,简直是无法忍受。
不过她还是忍了下来,因为他是她唯一仅剩的儿子了。
看到娘的眼袋黑得像被章鱼吐墨,欧阳楚瑾提高警觉,他压住想要冲口而出的喜悦,转而关切地问:娘,你看起来好憔悴,昨晚没睡好吗?嗯,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直很烦闷。
老夫人吐大气地叹息。
欧阳楚瑾体贴地说:娘,你要节哀顺变,你年纪大了,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不领情地问:你今天很奇怪,怎么突然关心起老娘的健康情形?娘,你还真难伺候,对你好不行、对你不好也不行,你想要我这个儿子怎么做?好了,我们母子俩别一早就耍嘴皮,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老夫人看着桌上的早餐,一锅带着焦味的糊稀饭,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厨子是怎么回事?居然连续两天煮出这么差劲的饭。
不过,我希望听到的是不会让我生气的话。
娘,我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可以让晴儿留下来。
欧阳楚瑾的声音藏不住快乐。
你不用说,我看得出来你喜欢晴儿。
老夫人眼眸中露出挪揄的光芒。
欧阳楚瑾迫不及待地说:娘,请你允许睛儿嫁给我。
这样好吗?老夫人捂着太阳穴,儿子的请求让他感到头疼欲裂。
当然好。
欧阳楚瑾脸上刻着不容拒绝的决心。
她曾是你大嫂……老夫人边说边摇头,显然她是不赞同。
你错了,她没跟大哥拜天地,根本不算是我大嫂。
欧阳楚瑾厉声纠正。
老夫人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
可是左邻右舍会怎么看这桩婚事?欧阳楚瑾嘲讽地挑高眉尾。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我懂了,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决定非娶她不可。
老夫人缩了缩嘴唇。
对,如果娘不答应,我就跟她私奔,不用你祝福。
欧阳楚瑾语带威胁。
老夫人放下筷子,她的作风不输她土匪爸爸,她的脾气跟她爸爸一样凶,但有一点是她爸爸比不上的,那就是她眼中透出杀气时,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她最讨厌受到威胁,威胁她的人都活不过说话当晚的三更,不过这次她却不能怎样。
她开始思考楚瑾的心情,一直以来,她对他的关心还不及她对大儿子的十分之一,他是个健康的儿子,任何一个做母亲的都会像她这样,让他自己成长,她不认为自己做错。
此时看到他眼中那股能够克服万难的自信,她反而感到骄傲,但他的叛逆却也让她深深困扰。
她不想失去他,要留住他,她只能不情愿地答应他。
好吧,等你大哥做完百日忌,我就替你们两个举办婚礼。
谢谢娘。
欧阳楚瑾背上仿佛长了一对翅膀,整个人从椅上飞起来。
老夫人冷声问,你早饭还没吃,你要去哪里?我要去把好消息告诉晴儿。
欧阳楚瑾走到门口。
老夫人命令道:嗯,去叫她来吃早饭,我想看看她。
不了,我和她约好,要带她去雕龙堡走走。
欧阳楚瑾一口回绝。
有了娘子,忘了娘,你还真是好榜样。
老夫人不满地捞叨。
不理会老夫人的冷嘲热讽,欧阳楚瑾喜气洋洋地走向福雨儿的房间,她已站在窗口焦急地等待他。
看到他笑容满面,她赶紧拉开房门迎接;若不是有丫鬟经过,他们俩真想冲入对方怀抱,这时已不再需要言语,两人深情款款的眼神已勾动彼此的心。
两人共骑着一匹马,她的双手很自然地环抱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背脊,亲热的模样引起路人朝这对马上的俊男美女指指点点。
但他们完全视若无睹,他们的眼中只有爱,任何人,甚至老天爷都无法破坏他们。
来到雕龙堡,看不见尽头的城墙围住一望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有不少自由自在的骏马,低着头啃食青草。
穿过草原,一座高耸的古堡映入眼帘,一名黜黑的家丁走过来,拉住马头的缰绳,欧阳楚瑾从容地跃下马,轻轻地将福雨儿抱下马。
参观完傲人的古堡,他牵着她的手来到小马棚,里面都是不满半岁的幼马,小小的身躯讨人喜爱,福雨儿忍不住发出赞叹声。
雕龙堡真大!欧阳楚瑾看着她侧面说:是啊!这里有超过三万匹的马。
那匹小马好可爱。
福雨儿指着一匹白毛黑须的小马,雀跃得像个小女孩。
你只要手上有一把青草,它就会朝你飞奔而来。
欧阳楚瑾微笑道。
真的?我要试试看。
福雨儿抓起一把青草,小马立刻跑来。
欧阳楚瑾从她背后偷偷搂住她。
你看它不是来了?我不会骗你的。
楚瑾,雕龙堡这么大,你一定很忙。
福雨儿仿佛被电触到般一震,她全身神经如弹出快乐曲子的琴弦,贴在她身后的身躯是那么的强壮,给人可靠又舒服的感觉,甜蜜的滋味氾滥她全身,她放松地把头向后靠。
欧阳楚瑾轻咬着她的耳垂温柔低喃。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冷落娇妻的。
你别这样,让仆人看到会说咱们行为不检点。
福雨儿耳朵发烫。
谁敢乱说话,我就叫谁卷铺盖回家。
欧阳楚瑾大言不惭。
福雨儿取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霸道!谁教我爱你太深,任何人敢对你不利,我就对他不利。
楚瑾,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好幸福。
福雨儿心里升起一阵暖意。
我以后会对你更好,尤其是在床上。
欧阳楚瑾沙哑的声音充满挑逗。
福雨儿羞红了脸。
你讨厌,说这种不害躁的话。
我们去郊外走走。
欧阳楚瑾注视着她,眼中透出渴望。
欧阳楚瑾再次将她抱上马,朝着不远处的绵绵山峦奔去。
福雨儿望着深遂的蓝天,空气清新得令人忍不住深呼吸,胸口被一股纯净的感觉灌入,令她感到自己重生了。
她不再是扫把星,全新的人生在呼唤她,它的生命将如这儿的景色,美丽迷人。
这儿景色真美。
福雨儿展开双臂,恨不得能拥抱大自然。
再美的美景也比不过你美。
欧阳楚瑾将她抱下马,选了块视野辽阔的草地,把她放到他腿上,双手环在她胸前。
不一会儿他的手开始不安分了,探入衣襟里,隔着薄如蝉翼的肚兜,抚摸捏揉着圆润的软峰。
你又来了,你的手真应该用绳子绑起来。
我情不自禁嘛,一想到还要再忍耐五十几天,我就快疯了。
这儿好安静,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福雨儿躺在他的臂弯里颤抖。
欧阳楚瑾吻着她的颈沿。
这儿是雕龙堡的土地,外人不能随便来这儿。
我懂了,你带我来这儿是不安好心眼的。
福雨儿感到臀下被一股力量抵住。
没错,我不想让任何人打扰我们独处。
欧阳楚瑾拉低她的衣襟。
你不能谀矩,我们还没拜堂。
福雨儿的雪肩被轻咬一口。
欧阳楚瑾承诺道:我知道,最甜美的那一刻我会留到洞房花烛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