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儿干什么?纪淑芬从便利商店买了瓶牛奶走出来。
兼差赚外快。
白云威正好在马路中央,划分隔线。
你不用睡觉啊?纪淑芬亦步亦趋地尾随他。
睡两、三个小时就够了。
白云威回答。
纪淑芬眸中充满担忧地说:睡不饱,开车很危险的。
白云威没好气地瞪著她。
你不诅咒我,牙齿会痛是不是?人家是好心提醒你,你别老是往坏处想。
纪淑芬备感心力交瘁。
好心的大象腿,拜托你快回家睡觉,别妨碍我工作。
白云威催促道。
喉中一声哽咽,她再也压抑不住快夺眶而出的泪水,飞身住家的方向奔去。
看著她近乎摇摇欲坠的身影从眼帘中消失,他厌恶自己地叹了口气。
他的理智要他逃避感情,但他的心不允许,他真是个卑鄙的小人!他做不到不去想她,他的身体甚至渴望跟她缠绵,可是他却选择以伤害她来武装自己。
过去那些离他而去的女孩子,在分手的那一瞬间,他可以将她们完全抛在脑外,更不曾失眠过一晚;唯独她,连开始都没有,他却能在梦中不断地勾勒出她的身影,不管她是微笑还是生气的模样,他都如数家珍。
他并不指望她会了解到他的绝情是逼不得已,完全是为了她设想。
以她脱离不了名牌的生活习惯,她是没办法跟他喝粗茶,吃淡饭,穿地摊货,住小公寓,开货车出游,还有负担妹妹一家三口的生计。
像她这种要什么、有什么的富家女,绝对会找到下一个比他好太多的男人。
忘了他,对她来说是轻而易举,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忘了她?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恐怕永远也不能,他知道,她是他心中最深的记忆……累了一个晚上,天一亮就赶到公司,她比他还早到,而且非常勤快地在扫地。
一想到她把自己当菲佣,他心里的不忍油然而生,但是转头看到他桌上有瓶蛮牛,他立刻拉长了脸。
她到现在还不明白,他痛恨用女人的一毛钱。
这是干么?那瓶蛮牛仿佛掺了迷药,他连碰都不碰。
让你清除疲劳,增强体力。
她正努力地朝温柔的目标前进。
他皱著眉,眼中怒火节节上升。
我很好,神清气爽,体力充沛。
骗人!你去照镜子看你跟熊猫长得多像!她的声音撒娇大过嘲笑。
我喜欢跟熊猫做亲戚,关你屁事!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对她嗤之以鼻。
你很不识抬举!愤怒在她的喉中爆发,但胸口却传来心碎声。
他冷酷无情地咬著牙。
没错,我讨厌用女人的钱。
我的钱没毒……讲到一半,小洪刚好走进来。
老天!是谁得梅毒?小洪大惊小怪地轮流打量他们。
就是你,嘴巴得了梅毒。
纪淑芬免费送他一个大白眼。
小洪投降似地高举双手。
你们说你们的,当我穿了隐形衣。
小洪,你昨晚熬夜读书,这瓶蛮牛给你喝。
白云威抬了抬下巴。
真是知我者,老板大人也。
小洪如获至宝地一笑,眼中充满感激。
不准你喝!纪淑芬负气地夺过蛮牛,朝著白云威扔过去。
幸好白云威从小身手矫健,逃过一劫。
你发什么疯?!没打到你,算你狗命大!纪淑芬语气凶狠,但眸中净是伤痕累累。
都是我没拿稳,是我的错,请你们别吵了。
小洪正打算蹲下身收拾,白云威立刻厉声阻止。
不许动!谁乱扔,就由谁来收拾!接下来的一刻是令人窒息的沉寂,两人的目光互瞪,像两只蓄势待发的斗鸡。
只要有一个疏忽,极有可能魂归遗恨天。
这是她心中的想法,一阵不寒而栗的颤抖窜过她全身。
他双臂交缠,眼神犀利如刀刃,一侧的嘴角还不屑地斜扬,那张俊脸看起来非常可怕,简直像张牙舞爪的恶魔。
她想,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痛苦不堪,视线如被清晨的薄雾弥漫笼罩。
从泪水迷蒙中,她并没看见他的手指深陷肉里,她被他伪装的冷酷蒙骗过去。
她认输地垂低脸,只见地上散满了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仿佛是她破碎的美梦,她崩溃了,心中的创痛不是用言语或叫喊所能发泄出来,扫把一扔,飞快地冲进厕所,捣著嘴,让泪水尽情地滑流下来……他软硬都不吃,她背靠著门,整个人只剩下空壳般旁徨无助。
看别人谈恋爱似乎都很轻松快乐,为什么她这么辛苦?为什么她这么悲惨?于公于私,她自认已经尽了力,可是却敌不过他处处刁难。
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莫非他一开始就认出她是约瑟芬?!他好阴险呀!故意按兵不动,其实心里打著如意算盘,誓言要讨回她在他额上留下的仇恨……一定是这样没错!他越想摧毁她,她就越应该抬头挺胸,不让他击倒。
可是,想是很容易的,做起来却十分困难,特别是她爱他爱到无力还击。
不知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在黑暗中,除了感觉到眼泪的流逝,其他事全无感觉,门外传来不少次的电话铃声,所有回电话的声音都是小洪。
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不是很在乎财神爷吗?也许,他现在最在乎的是报仇,跟她一开始的心情一样可恶!啪地一声,一阵亮光刺痛她的双眼,等她适应了光线,整个人吓一跳!老天,她的眼睛肿得简直像红烧核桃一般!她赶紧扭开水龙头,用大量的水冲淡红肿,这时,门外突地响起小洪语带关切的声音。
姊姊,你还好吧?还没死!你想找死是不是?纪淑芬没好气地回答。
姊姊,我要用厕所。
小洪憋尿慜到石门水库快泄洪。
去马路边上。
纪淑芬霸占著茅坑不拉屎,标准的坏心肠。
小洪双腿交缠,浑身一阵阵哆嗉。
你在厕所里生孩子是不是?纪淑芬毫不同情地说:生金条,要不要我送你几根金条?谢了,我只要马桶就行了。
小洪拍著门板,苦苦哀求。
水桶给你用。
从门缝里扔出一只水桶,反正同样都有个桶字。
好吧,我就将就著使用。
小洪拿著水桶到角落去,痛快地哗啦啦。
你什么时候才肯出来接电话?白云威踢著门,声音显得余怒未消。
等你死出去!纪淑芬回吼一声,核桃眼中闪著冰冷的寒光。
你再不死出来,我就把门拆了!白云威语出威胁。
有本事就拆,让大家以后看你光屁股上厕所!你别忘了,你的屁股一样会让大家看到。
白云威冷声揶揄。
纪淑芬咆哮道:你那么想看女人的屁股,不会去买本花花公子吗?说时迟那时快,砰地一声巨响,门板正好往她身上压过来,害她变成肉饼。
还是小洪伸出援手,把她从门下拉了出来,但她一点也不知感恩图报,反而怪小洪如厕完没洗手,是传染肠病毒的元凶!如果她得病,要他赔医药费;还有万一上报,另外得赔她精神损失和遮羞费。
至于白云威,把门踢倒就逃到车上,享受吞云吐雾的乐趣,她却没勇气跑去骂他……唉—她怎么好意思让他看到丑得半死的核桃眼?!你的眼睛怎么了?刚进门的小伍吓了一大跳。
被蜜蜂叮到。
纪淑芬咬著笔头,一脸的沉静。
小伍看着躺在地上的门板。
你该不会是拿头去撞厕所门?纪淑芬目露凶光。
门是老板踢坏的,别什么坏事都赖在我头上!小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老是跟他唱反调,难怪他会生气!你为什么不说他老是刺激我?纪淑芬呸了一声,把原子笔当箭吐向他。
小伍快速地闪躲,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做。
那是因为同为男人,我比你了解他。
我比你早……早起床。
纪淑芬及时改口,但这句话听起来非常缺乏说服力。
小伍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打从她第一天开始上班,空气中就有一股敌意的暗流存在,而且那时候,她看老板的眼神像在看苍蝇,巴不得一掌打死他。
这种深仇大恨似的梁子,显然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但他们两人却迸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火花,她的改变尤其明显。
她的眼神不听使唤地流连在他身上,由恨生爱,表面上看是这样,不过,事实却不然。
他看得出来她是压抑不住,在面对挚爱时,很少人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在她心底深处,应该是老早就有一株幼苗,只是她刻意用充满恨意的石头掩埋它,但随著时间的过去,它日益茁壮,突破重围,她这时才发现让它长大的生命力就是爱,而最令他感到好奇的是,这株幼苗是何时种下的?原来你早就认识老板!小伍一口咬定。
别乱说话!纪淑芬眸光闪烁。
我想我猜对了。
小伍感到得意洋洋。
小伍,你别忘了针线盒在我手上。
纪淑芬警告他。
小伍拉了张椅子,挨著她身边坐下。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清朝。
这一定是上辈子的孽缘所造成,纪淑芬发出近乎悲伤的声音。
你跟我说实话,我保证守口如瓶。
小伍高举著右手发誓,眼神异常热切。
追根究柢对你有什么好处?防人之心不可无,纪淑芬提高戒备。
小伍迫不及待地追问:我只是想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妹妹?难不成你上次跟我提到的女人就是她?!纪淑芬恍然大悟。
脸颊一阵发烫,小伍脸红到耳根。
被你猜中了!你知道她住哪里?叫小三办事,跟石沉大海没两样。
她常搬家,大概是在躲她老公。
小伍约略知道一点大概。
你放心,我已经请人调查她的下落。
纪淑芬只好继续指望小三。
你还没说,你怎么认识他们的?小伍像个想听老师说故事的乖学生。
幼稚园……纪淑芬把三个人的恩怨情仇,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此刻,回想起那段时光,她仿佛尝到甜蜜大于酸涩的滋味。
离开偶像——岳靖俪之后,她原本想向她看齐,在美国寻找武学高手,但爸妈却带她去学芭蕾舞,穿著白色莲蓬裙,头戴亮晶晶的公主冠,粉墨登场,从一排小舞者望过去,她简直像站在天鹅湖中的一头大象。
她永远都忘不了,台下的笑声如雷贯耳,害她的自尊受到严重打击。
就是这样,让她产生了报复心,她记住每一张笑得合下拢嘴的可恶脸孔!那些人全是同一个高级住宅区的邻居,她不是在半夜去踢翻垃圾桶,就是在天还没亮以前去浇水在报纸上,小小年纪就成为社区票选活动中,最不受欢迎的惹祸精第一名。
三年后,岳靖俪的爸妈再次拜访,带来她肖想很久的刺绣图,从此她又回到崇拜岳靖俪的迷惘中,一心一意要当帅男杀手,可是她一直不快乐。
直到前几天,她才明白,其实她的人生目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
在她六岁的时候,她就已经订下了心愿——今生要做小威的新娘!坦白说,早熟是件好事,她可以举很多例子佐证,像是早生贵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睡早起身体奸,还有迟到早退也不错,总比活到七老八十或是进棺材时,才发现自己从没找到真爱,要好多了!看来你比我痴情!这是唯一的结论,小伍哈哈大笑。
纪淑芬不层地撤了撤嘴唇。
我是来找他算帐的。
少来了,你一直深爱著他。
小伍一语中的。
纪淑芬不快地说: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小伍一头雾水。
就是温柔那两个字,害她拿热脸去贴那个穷小子的冷屁股!她正要讲,一张吓人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心一惊,赶紧推开黏在她身边的小伍;巨大的力量让小伍摔了个四脚朝天,但误会已经造成,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
从他妒红的眼眸中,她看到一丝痛楚快速地闪过,她突然有股想唱国歌的快感。
他比她想像的还要在乎她,这表示他的确爱她。
了解到这一点,她好高兴!只不过她不明白,既然郎有情、抹有意,就应该早日上床,以身相许才对,为什么他迟迟不行动?想了一下,她懂了,是床的问题。
他没钱上宾馆,又不好意思让她躺在他的破床上。
要解决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她的床就是最好的选择!又大又有弹性的双人床,只要按一个钮,还有增加情趣的波浪效果,再点几根香精蜡烛,光线美、气氛佳,保证让他乐不思蜀。
由此看来,她只要带他回她家,所有的疑难杂症就可以一扫而空!但是,要用什么方法带他回家呢?烦恼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我花钱请你们来谈情说爱的吗?白云威怒斥。
小伍吃力地站起身。
对不起,以后不敢了。
白云威目光冷冷地一扫。
老张人呢?医院打电话叫他过去一趟。
小伍据实以告。
他太太怎么了?白云威眉头紧蹙,脸色凝重。
小伍无奈地耸肩。
老张不肯说,叫我自己回公司。
他叫你去吃屎,你就吃吗?白云威简直像吃了火药似的。
我现在就赶去医院。
小伍脚跟一转,快速地抓起桌上的钥匙圈。
我去就好,你跟小洪去工作。
这就是老板的权利,他有权分派工作。
表面上,他是关心老张,但他完全只是假公济私地想要引开小伍,真是好个调虎离山之计呀!谢谢你,淑芬。
老张腼腆地点头致意。
老张,你要节哀顺变。
纪淑芬鼓励似的安抚。
老张露出感激的微笑。
我知道,我会打起精神的。
讲完这句话,老张便和小伍开著车,赶往桃园,重新投入工作。
那天,老张的太太病逝,在守丧的第七天,大家都前往灵堂去吊唁。
她从小伍口中得知,老张有两儿一女,三个都还在读书,而且都是申请助学贷款,因为老张赚的钱大部分都用在医药费上。
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钱多,包了五十万的白包,名正言顺地帮老张一家四口纾困,解决燃眉之急。
但她并未因此而自以为了不起,助人为快乐之本,才是她的本意。
不过,她这么做对白云威来说,无疑是种莫大的羞辱!在一个公司中,婚丧喜庆包礼最多的,应该是老板才对,他觉得她是故意把他的面子踩在大象腿下。
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要尽可能地教训她一顿。
有钱真好!这句话有如打开潘朵拉的盒子,释出灾难。
纪淑芬嗅到浓浓的火药味。
我去上厕所,小洪,帮我接电话。
没问题。
小洪点了点头,视线停留在桌上的英文书上,佯装专心。
看她大步地往门口走,白云威突然想到整死她的好妙计。
你要跑去哪里?西雅图。
纪淑芬手正握在门把上,背后突地一阵冷风袭来,令她颈毛竖立。
公司里就有厕所。
白云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手臂压在门上。
我不想危害你们长针眼。
纪淑芬以可怜兮兮的眼神求饶。
白云威不为所动地说:上班时间,没我允许,不准外出。
是,老板大人。
纪淑芬回到桌后,搬起椅子。
椅子是用来坐的。
白云威再次阻挠。
纪淑芬心有余悸地说:我怕门倒下来,把我压死。
不准动椅子,压死你算你活该。
白云威的语气像个暴君。
因公殉职要赔很多钱,我怕老板大人会心痛。
纪淑芬有点生气。
白云威露出恶毒的邪笑。
你继续讲,得膀胱炎和尿裤子可别怪我。
一连串的逼迫换来的是沉默。
她不想一直跟他作对,只好乖乖地顺从命令,进入厕所后,她先用抹布堵住被踢破的小洞,以防春光外泄;如果不是小洪在场,她反倒乐意让他长针眼。
但麻烦的是,昨晚的生鱼片不新鲜,害她肚子痛。
身为名门淑女,让人知道她拉稀臭死人,真是丢脸丢到月球上I一阵哗啦啦,带水的臭弹一波接一波地投下去,四溢的臭气,连她都被熏得快吐了,这时,厕所外传来逃难的跑步声。
一想到待会儿要走出去,面对他的冷嘲热讽,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灵机一动,装病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她扭开水龙头,往脸上泼洒水滴装汗珠。
一走出厕所,小洪果然不见踪影,而他倒是很冷静地坐在原位上,不过却是以鄙夷的眼光看著她,让她真想把他眼珠挖出来……早知如此,她当年就跟岳靖俪学铁沙掌,让他知道藐视她的下场!但现在她只能表演老太婆的走路姿势。
对不起,老板大人,我要请病假。
她故作痛苦状。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他立刻露出关切的表情。
她吃力地摇了摇手。
我自己去就行了。
我坚持。
他起身走向她,不容拒绝地握紧她的手臂。
不敢麻烦老板大人!她整个人僵硬不动,深怕狐狸尾巴露出来。
照顾下属,是做老板的义务。
他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体贴入微的一面。
请老板大人以公司为重。
她以大象腿勾住桌脚,像座四平八稳的泰山。
你就是公司的一份子。
他强调他只是出于一片好心,没别的意思。
这时,小洪傻呼呼地走进来,眼露好奇地问:你们在干什么?白云威冷声地说:她身体不适,我要带她去医院。
小洪搔著头问:那去新竹搬家的事怎么办?你打电话告诉客户,晚一点过去。
白云威指示。
你们快去,请不要为了我耽误赚钱。
纪淑芬晓以大义。
小洪附和地说:说得对,我们应该以公司的信誉为重。
人命关天,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白云威显得有点生气。
我妈替我算过命,活到一百岁不成问题。
纪淑芬乘隙摆脱他。
小洪两全其美地说:我们开车顺道载她到医院门口,不就OK了?真是聪明的孩子,这个建议正合她意!她拍了拍他的头,预祝他金榜题名。
在白云威眼中,她的动作充满暧昧,若不是体谅她人不舒服,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发觉自己变得越来越阴阳怪气,看什么都不顺眼,做什么都不顺手。
其实他不是很在意她跟别的男人要好,就算她不是处女,他也无所谓;即使她水性杨花,他还是喜欢她。
真正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她太有钱了,他拿什么配得上她?除了好看的外表,他骨子里是个穷小子,他所憧憬的理想婚姻,是男主外、女主内的甜蜜小家庭,但光是要解决妹妹的难题,他就已经疲于奔命,存折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养家。
至于要他靠吃软饭过活,更是万万做不到的事。
他心里很清楚,在她面前要摆出无动于衷,甚至是不屑的模样,都必须付出很大的力气。
真正的他,是个可怜虫,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编织与她共组爱窝的美梦,一走进现实的世界,他总是刻意与她划清界线,以策安全。
查到什么?纪淑芬抱著心形抱枕,坐在沙发上。
他单身,一个人住。
小三戒慎恐惧地坐在长毛地毯上。
我要你查的是他妹妹的下落。
隔著桌子,大象腿很难踹到他。
小三一无所获似地耸肩。
除了工作和回家之外,他哪儿都没去。
早知道你办事不力,我就找征信社帮忙。
纪淑芬咬牙切齿地斥责他。
小三从桌下拿出一只纸袋。
这就是微信社的调查报告,你自己拿去看。
厚厚的一叠资料,里面记录著他努力工作和毫无娱乐的悲惨人生,令她鼻酸。
里面还有不少张照片佐证。
他经常穿著无袖的T恤,展露手臂上完美的二头肌,让她看傻了眼,手指在照片上来回地轻抚……她奸希望能亲身体验躺在他臂弯里的感觉。
有几张照片的背景一样,时间也差不多,都是他在便利商店里面,向同一名女店员买烟。
由于照片是从外往里照,隔著贴在玻璃窗上的海报,女店员的模样照得不很清楚,隐隐约约地,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小三早就注意到这几张照片,以他多年的恋爱经验,一个男人会经常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通常只有一种解释——那个地方一定有吸引他的人!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干柴烈火,他都是靠这样的模式搭建爱情的桥梁,而且屡试不爽。
看来她似乎察觉到她喜欢的男人是劈腿族一员,而他最能体会这种打击:他前一任爱人就是被他捉奸在床,那种感觉真是教人生不如死!以她激烈的个性,他相信她极有可能用她的大象腿踹死他,所以他一开始就采取保命距离的坐法,完全是因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好奇怪,这家店离他住处满远的。
小三语带暗示。
纪淑芬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小英一定是在这家店打工!太好了!小三松了口气,幸亏他刚才没乱说话,不然现在已命丧九泉。
明天一下班,我立刻过去找她。
纪淑芬打定主意,快乐地弹指。
你最近过得如何?从她憔悴的面容看来,小三猜想她的爱情八成不顺利。
纪淑芬依依不舍地把照片放回纸袋里,强颜欢笑。
老样子。
你确实老了好几岁!小三不客气地说,其实是好心提醒。
你是不是想吃大象腿?纪淑芬虚张声势地威胁。
别再逞强了,快向他示爱吧!小三指出。
他是谁?纪淑芬故作天真无知状。
照片中的男人。
小三觉得她的演技可以获得烂草莓奖。
纪淑芬咬著指甲,难过地喃喃自语。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小三自信满满地说:从他看你的眼神,瞎子也感觉得出来他喜欢你。
纪淑芬不认同地叹气。
他每天不是想把我活活气死,就是活活累死。
他在逼自己不要流露爱意,真是个蠢蛋。
小三打抱不平。
不许你羞辱他!只有我才行!纪淑芬毫不领情。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行为,这正是恋爱的表现!小三不会怪她,反而更加同情她。
看她满眼的烦恼,似乎找不到突破对方心防的好办法,他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的蠢蛋。
在她面前就有个免费的爱情顾问,她居然不懂得向他请教?!不是他臭屁,他的屁一向是香的,因为他除了浑身上下喷满带有花草味、天然的尚好的古龙水,如厕前后也会先喷点古龙水……他想说的是,以他在男人堆中打滚的经验,他绝对能帮她解决心中的困惑。
但他刚才已经碰了一鼻子的灰,可不想再自讨苦吃,于是他起身走进厨房,从烤箱中取出散发著奶酥味的饼干,放在插了朵红玫瑰花的银盘上。
本来他是不打算请她吃的,但他乐于让她分享爱的滋味。
你要不要来几块?小三语带炫耀。
你又恋爱了!纪淑芬没有胃口地摇头。
小三好心地说:吃一块,这饼干能让你振作起来。
你教教我,怎么样才能捉住男人的心?纪淑芬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你已经捉住了,现在你只要像我一样就行了。
小三老神在在。
像你什么?会做饼干,还是会洗头发?纪淑芬脑中一片混沌不清。
就是什么都不要做,等他自己来按门铃。
小三坚信,解铃还须系铃人。
纪淑芬一脸的沮丧,简直像只丧家犬。
那我可能会等到满头白发的时候。
你听我说,你们之间问题的关键就在——他是个穷小子,你是个富家女,有天差地别的距离。
小三头头是道地分析。
不过感情的事就像水到渠成,越防堵越容易泛滥崩溃,一发不可收拾。
纪淑芬的喉头因为突如其来的兴奋和了解而紧缩,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三说的跟白云威怪异的行为正好不谋而合!他从小就讨厌她有钱,长大后依然如此。
说句老实话,他常在吃她与小伍和小洪的醋,她原先以为这是毫无意义的,但经由小三开导,她猛然明白,他是因为不能爱她而生气。
仔细推敲,令他生气的对象不是她,也不是小伍和小洪,而是他自己。
没错,一定是这样没错!他一直在防止自己爱上她,就像大禹的爸爸用围堵法治水,后果却是泛滥成灾,因此她只要等待就行了!她有预感,她的春天很快就会来了,她感激地握住小三的手。
谢谢你,小三,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该走了,万一让我男朋友看到你,会造成误会。